周德水 朱紅慧 王浩林 占倩倩 張青青 陳玉茹

安徽財經大學財政與公共管理學院 安徽蚌埠 233000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要優(yōu)化人口發(fā)展戰(zhàn)略，建立生育支持政策體系[1]。提高生育水平、完善生育支持政策不僅是新時代黨和政府公共政策制定的重點內容，也是“十四五”和“2035 遠景”期間應對人口負增長趨勢的重要制度性安排。新時代以來，黨中央立足基本國情，不斷完善生育支持政策體系，全方位保障女性生育福利和職業(yè)權益。然而，隨著我國進入深度老齡化階段，公共政策運行與人口結構轉型之間依舊存在適應性銜接問題，新生嬰兒數下降加深了政府部門和學界對生育問題的關注。民政部數據顯示，2021 年我國結婚登記人數共計764.3 萬對，連續(xù)8 年下降①，女性的生育意愿普遍不高，生育顧慮較多[2]?？v觀全球生育現狀，低生育率在西方發(fā)達國家呈現蔓延趨勢，盡管中國人口基數龐大，但是人口增長率持續(xù)保持在低水平。

人們的生育行為具有系統(tǒng)性特征，受諸多因素合力影響。其中生育意愿是生育行為的集中體現，它包括生育數量、性別偏好、時間考量三個維度[3]，提振國民生育意愿關系重大[4][5]，激發(fā)女性的生育潛力將影響到生育質量、家庭發(fā)展、下一代子女健康成長乃至人口性別比例。在全部生命周期視角下，適合生育子女的時期是相對短暫的，考慮健康、工作和風險規(guī)避等情況，高齡產婦生育子女偏好數會顯著降低[6]，尤其是隨著社會生活成本提高，普遍認為子女的基本開支項目受經濟約束的影響較大[7]。因此，女性作為生育政策的重點對象，需進一步完善配套政策措施，以緩解女性生育壓力，提升其生育意愿[8]。

在中國生育支持措施的探索上，現有研究成果主要從三個方面進行思考，一是強化女性與家庭平衡的生育政策支持[9-11]。這些文獻指出，生育支持政策需要保護女性全職工作的時間，減輕女性在育兒過程中的經濟和時間負擔，通過構建生育友好型社會和家庭友好型社會，促進女性實現工作和家庭的平衡。二是基于福利多元供給和多方主體參與聯(lián)動的全流程生育支持政策體系構建（湯夢君[12]、魯全[13]、陳友華等[14]）。這些學者認為生育計劃的不確定性抑制了女性生育行為的可能性，需要明確國家、社會、市場、家庭與個人在生育養(yǎng)育中的責任，通過增進福利供給和多方聯(lián)動實現生育支持政策的有效性。三是通過構建公共政策組合工具，建立包容性生育支持政策（賈俊雪等[15]、楊菊華[16]、王軍等[2]）。該類觀點認為通過加大公共教育投入，尊重多樣化生育行為選擇，以公共政策組合實現降低生育愿望和生育計劃之間的差距，從而助推人口長期均衡發(fā)展。此外，亦有部分學者借鑒西方國家生育政策，探究激發(fā)育齡人群生育潛力、提振社會生育率的支持政策（陳梅等[17]、張金嶺[18]、李倢[19]）。

在國際上，不論是高收入國家還是中等收入國家，多數學者支持經濟措施可以顯著促進生育的觀點（Washbrook 等[20]、Fiskin 等[21]）；較高的生育支出導致部分女性負擔過重，從而難以獲得生育保健服務，降低了婦女生育意愿（Mahajan 等[22]）。此外，住房獲取困難（Enstr?m 等[23]）、家庭政策和性別差異(Wesolowski[24]）以及移民因素均對生育率具有顯著影響（Bonner 等[25]）。與此同時，隨著生育問題的重要性日益顯現，部分學者從生育支持政策的維度探究人們的生育行為（Pampel[26]、Zhu 等[27]）。生育政策被認為是提高女性生育意愿的重要措施（Aassve 等[28]、Yujiao[29]、Cowan 等[30]）。譬如，韓國自出臺親生育政策以來，通過增加生育補助金，人口數量呈現一定遞增趨勢（Sung Hyo 等[31]），而且生育獎勵措施也會激勵婦女的生育意愿（Choo 等[32]）。但也有學者認為國家生育政策并不會顯著影響婦女的生育意愿（Amuedo 等[33]），需要從政策設計層面完善休息日制度、兒童保育支出、住房保障、工作日立法等方面的改革措施，才能提升社會生育率（Lui 等[34]）。

已有文獻為本文的進一步研究奠定了良好基礎，但仍然存在以下兩點拓展空間。第一，已有文獻尚未對新時代以來中國生育支持政策的事實和經驗進行總結和提煉，尤其是較少關注女性生育視角的政策面向。第二，新時代以來生育政策歷經數次調整，取得了顯著的成效，但是在肯定我國生育支持政策發(fā)展成果的同時，也應清楚認識到，目前距離建成生育友好型社會仍存在一定差距，因而對于積極女性生育支持政策體系的思考仍然有待進一步挖掘?；诖?，本文立足于實現生育支持政策體系現代化目標，將新時代我國女性生育支持政策的典型事實、成就經驗和未來取向置于一個分析框架，以期為優(yōu)化人口發(fā)展戰(zhàn)略，建成積極生育支持政策體系提供經驗參照。

一、新時代女性生育支持政策的典型事實

(一)新時代女性生育現狀

首先是女性生育潛力較大。人口學將“育齡女性”定義為年齡處于15—49 歲的女性，其中在20—29 歲年齡段的女性正處于“生育旺盛期”?！捌咂铡睌祿@示，2020 年中國女性人口共68844 萬人，占總人口比重48.76%②。另據《中國統(tǒng)計年鑒2021》數據，女性總人口中處于15—49 歲年齡段人數共有3.2 億人，其中20—29 歲年齡段的女性共有7895 萬人，依照現有社會生育水平，每年可以保持近1000 萬的出生人口規(guī)模③?！叭ⅰ闭撷苡绕涫瞧渑涮状胧┑耐菩袑亩喾矫姹Ｕ吓缘纳龣嘁妫尫排陨凉摿?，促進社會的生育水平。

其次是女性生育成本較高。影響育齡家庭生育意愿的重要因素是生育成本過高。女性生育成本既包括從懷孕到分娩的成本（即“生的成本”，包括建檔立卡、營養(yǎng)品、產前檢查、分娩費用等），也包括養(yǎng)育和教育成本（即“育的成本”，包括教育、文化、娛樂、醫(yī)療等支出）。影響育齡婦女生育意愿的第一要素是“經濟負擔重”，全國家庭0—17 歲孩子的養(yǎng)育成本平均為48.5 萬元；0 歲至大學本科畢業(yè)的養(yǎng)育成本平均為62.7 萬元（育媧人口研究，2022⑤）。事實上，由于“母親”這一角色的特殊性，除了生育孩子成本的直接費用，女性還需承擔更多時間成本和機會成本。企業(yè)在招聘員工時存在性別歧視，而休產假和育兒津貼等女性福利會加劇削弱女性的職場競爭力，影響女性就業(yè)質量。

再次是亟需構建積極生育支持政策體系。生育支持政策是國家實行人口長期規(guī)劃的重要制度安排，通過對生育數量進行調整，使人口增長順應經濟和社會的發(fā)展。新時代以來，黨中央結合人口發(fā)展形勢，逐步落實了“單獨二孩”“全面二孩”“可以三孩”的生育政策，不斷優(yōu)化計劃生育政策目標。在此背景下不少地區(qū)實施了全面的生育支持配套政策，包括生育服務保障、生育津貼和個稅改革等，在提振女性生育意愿方面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但是當前我國人口的實際生育水平仍低于意愿生育水平，七普數據表明當前人口的實際生育水平處于較低狀態(tài)，人口的總和生育率為1.3，生育政策、生育數量和人口總量的調控作用存在“失靈”現象②?？梢灶A見“三孩”政策短時間內并不會讓生育率產生較大反彈，目前的生育支持政策在服務和支持生育方面，仍舊無法滿足群眾對生育的具體需求，構建積極生育支持政策體系迫在眉睫。

(二)新時代女性生育支持政策的演變歷程

2012 年我國勞動力人口出現了自改革開放以來的首次下降，隨著我國進入深度老齡化階段，人口負增長趨勢成為“十四五”和“2035 遠景”期間的緊迫難題。如果維持現行生育政策不變，婦女總和生育率將持續(xù)下降，人口結構性矛盾會日趨加重，這勢必影響人口長期均衡發(fā)展。在中國人口發(fā)展進入轉折時期，為提高優(yōu)生生育服務水平，促進人口長期均衡發(fā)展，國家開始調整優(yōu)化生育政策。

1.從“雙獨二孩”轉入“單獨二孩”政策

為適度提高生育率，2011 年，我國各地實施“雙獨二孩”政策，允許雙方都是獨生子女的夫婦生育兩個孩子。黨的十八大報告明確指出：“提高出生人口素質，逐步完善政策，促進人口長期均衡發(fā)展?！边@表明，黨和國家對計劃生育政策進行調整的思想已達成共識，中國人口政策進入了方向性轉折。2013 年11 月，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審議通過《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啟動實施一方是獨生子女的夫婦可生育兩個孩子的政策，隨后全國諸多省份修改地方《人口與計劃生育條例》，經過一年時間的推行，實現了“單獨二孩”政策調整的全覆蓋，這是我國計劃生育政策30 多年來首次進行重大調整，也是我國“獨生子女時代”向“非獨生子女時代”轉變的重要轉折點。

2.“全面二孩”政策

據國務院發(fā)展研究中心社會發(fā)展研究部“低生育率下的生育政策研究”課題組的研究報告，“單獨二孩”政策的實施沒有達到預期效果，對生育率提高的作用不大⑥。2015 年10 月，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提出全面實施一對夫婦可生育兩個孩子政策，積極開展應對人口老齡化行動?！叭娑ⅰ闭邔嵤┖螅錾丝谔貏e是二孩出生率明顯增加，按照國家統(tǒng)計局公布的2016 年出生人口1786 萬計算，該年是2000 年以來出生人口最多的年份，其中，二孩出生人數超過800 萬，二孩及以上占全年出生人口超過45%。“十三五”是“全面二孩”政策效應的集中釋放期，年出生人口在1700 萬人—2000 萬人之間，全國總和生育率進一步回升至1.8 左右⑦。全面放開二孩政策科學把握人口發(fā)展規(guī)律，對人口增長、勞動力供應、老齡化程度、經濟增長等方面產生積極效應，有助于促進家庭幸福和社會和諧。但從長期來看，受人口結構影響，全面二孩政策效應釋放后，我國生育水平仍存在下行壓力，人口少子老齡化、勞動力人口規(guī)模下降所帶來的社會經濟問題，依然是我國人口發(fā)展面臨的重要風險和挑戰(zhàn)。

3.全面進入“三孩”時代

據2021 年“七普”調查數據顯示②，我國人口發(fā)展態(tài)勢穩(wěn)中向好，但依舊無法解決低生育率這一現實難題。2021 年《關于優(yōu)化生育政策 促進人口長期均衡發(fā)展的決定》提出進一步優(yōu)化生育政策，實施一對夫妻可以生育三個子女政策及配套支持措施，體現了國家對改善人口結構、提高生育率的高度重視④。隨后，政策調整的頻率加快、改革力度逐漸深化。2022 年8 月，國家衛(wèi)健委、國家發(fā)改委會同相關部門聯(lián)合發(fā)布了《關于進一步完善和落實積極生育支持措施的指導意見》深入實施“三孩”政策。同年8 月，《人口與計劃生育法修正草案》提請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三十次會議審議，明確實施“一對夫妻可以生育三個子女政策，生育四孩或更多子女不再受罰，采取支持措施，減輕家庭生育、養(yǎng)育、教育負擔，保障計劃生育家庭的合法權益”等配套支持措施。雖然修正草案對現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人口與計劃生育法》條文改動不大，但是體現了國家對優(yōu)化生育政策的決心和力度。黨的二十大報告進一步提出健全社會保障體系，保障婦女兒童合法權益，建立生育支持體系，確立了生育政策改革的方向和路徑，極大地促進了我國生育支持政策走向現代化的目標。

(三)新時代女性生育支持政策的成效

1.女性生育保障覆蓋范圍和內容持續(xù)擴展

新時代以來，我國女性生育保障覆蓋范圍不斷擴大，服務內容持續(xù)擴展。首先，生育保險作用效果明顯。生育保險的覆蓋范圍擴大，取消生育備案制度，未婚已孕女性可以辦理生育津貼。國家醫(yī)保局數據顯示，截至2021 年底，生育保險參保人數是23752 萬人，比2020 年底增長0.8%。此外，生育津貼金額不斷提高，生育保險人均待遇支出為22261 元，比上年增長1.3%。其次，探索靈活就業(yè)人員同步參加生育保險，進城務工的農村居民依照規(guī)定參加社會保險，擴大了生育保險的保障項目和覆蓋范圍，保障女職工的產假權益和就業(yè)權利，減少和解決女職工在勞動過程中因生理特點造成的特殊困難，女職工健康保障內容日益擴大。最后，女性優(yōu)生優(yōu)育服務支持內容逐漸系統(tǒng)化。自新時代以來，我國發(fā)布《中國婦女發(fā)展綱要（2021—2030 年）》和《中國兒童發(fā)展綱要（2021—2030 年）》，提出實施母嬰安全行動提升計劃、健康兒童行動提升計劃，提升婦女兒童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丁笆奈濉眹窠】狄?guī)劃》進一步要求促進生殖健康服務，推進婦女“兩癌”防治。

2.女性生育支持服務保障體系逐漸完備

在計劃生育政策調整的同時，我國加大了對女性生育支持服務保障體系的建設，女性生育支持服務保障功能逐漸完備。第一，建立共享平臺，提供便捷服務。全國一體化政府服務平臺的建立實現跨地區(qū)、跨部門數據共享，實行醫(yī)療保障數據分級分類管理，逐步探索建立醫(yī)療保障部門與衛(wèi)生健康、藥監(jiān)等部門的信息共享機制，積極推進支付方式改革和醫(yī)療保險跨省異地就醫(yī)直接結算，民眾異地就醫(yī)備案服務更加便捷。第二，順應數字經濟發(fā)展趨勢，簡化經辦流程。運用大數據、互聯(lián)網、計算機、區(qū)塊鏈等新一代信息技術，在生育登記、保險繳納、子女入學等方面，實施“一站式”政務服務，重視“最后一公里的”的問題，為女性生育提供更多智慧化服務。第三，打破戶籍限制，更加注重公平。生育三孩費用直接納入生育保險，按保險規(guī)定及時、足額給付生育醫(yī)療費用及生育津貼待遇；階梯式的保險金額體現靈活性：跨省異地就醫(yī)直接結算制度和經辦管理服務體系體現人性化和高效化；在新修改的生育保險新規(guī)中，減少了保險的繳納時限和領取的時間延長；25 個省份完成人口與計劃生育條例修改，重點保護女性生育權益。

3.女性生育成本逐漸降低

生育成本是制約女性生育幸福感的重要因素，新時代以來我國從整合社會保險制度，多方聯(lián)動降低女性生育負擔、緩解女性生育焦慮，增強了女性生育幸福感。第一，整合社會保險制度，兩險合并實施。2019 年以來，國家全面推進生育保險和職工基本醫(yī)療保險合并實施，企業(yè)參保女職工無需單獨繳納生育保險；此外生育三孩費用直接納入生育保險待遇支付范圍。第二，多途徑減輕女性生育負擔。2021 年財政部、稅務總局等提出將3 歲以下嬰幼兒照護服務費用納入個稅專項扣除建議方案，并全面取消社會撫養(yǎng)費，將入戶入學與個人生育情況完全脫鉤，子女隨遷流動不再成為大難題。第三，教育部實施計劃，便利子女教育。制定第四學期學前教育行動，多措并舉以提高普惠性幼兒園覆蓋率；推動擴充普惠性學前教育資源，大力發(fā)展公辦園，完善小區(qū)配套幼兒園建設管理機制；推行課后服務“5+2”模式，對有特殊需要的孩子，鼓勵學校提供延時托管服務，推動放學時間與父母下班時間銜接，減輕女性的生育焦慮。

二、新時代女性生育支持政策的經驗總結

(一)堅持黨的正確領導

堅持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發(fā)揮了我國社會主義制度集中力量辦大事的政治優(yōu)勢，黨中央科學把握人口發(fā)展規(guī)律，有力促進了經濟發(fā)展和社會進步，為建設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提供堅實基礎和持久動力。一方面，黨中央不斷加強對計劃生育政策的制訂、落實與全面領導，各級黨委和政府同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確保責任到位、措施到位、投入到位、落實到位，將促進人口均衡發(fā)展擺在全國工作大局、現代化建設全局中謀劃，加大對社會保障中長期目標的制訂，落實以人民為中心的發(fā)展思想，順應人民群眾期盼，積極穩(wěn)妥推進優(yōu)化生育政策，促進生育政策協(xié)調公平。另一方面，集中力量實現共同富裕、共享經濟發(fā)展成果。國家多年來持續(xù)撥款補貼計劃生育政策，從擴大生育保險覆蓋范圍再到提高女性生育津貼，免費產檢、嬰幼兒補貼、生育補助、共同育兒假等保障項目可以滿足群眾多元化的生育需求，將婚嫁、生育、養(yǎng)育、教育一體化考慮，集中力量切實解決群眾的后顧之憂，釋放生育潛能，促進家庭幸福。

(二)強化育兒補貼制度降低女性生育成本

在中國諸多提振生育意愿的措施中，育兒補貼是最為直接和簡單易行的辦法。育兒補貼政策是對生育孩子的家庭予以資金補貼，通過調節(jié)家庭經濟支持水平來減輕其培養(yǎng)孩子的經濟壓力，從而提高其生育意愿。四川攀枝花成為全國首個現金發(fā)放生育補貼的城市，該地對生育二、三孩的戶籍家庭每月每孩發(fā)放500 元育兒補貼，直至孩子三歲。甘肅臨澤在發(fā)放補貼之外，對生育二孩、三孩的戶籍常住家庭給予4 萬元購房補助；新疆石河子對生育二、三孩的戶籍家庭每月每孩各發(fā)放500 元、1000 元育兒補貼。此外還有安徽合肥、湖南長沙、浙江龍灣、河北邯鄲峰峰礦區(qū)、山東煙臺、大興安嶺地區(qū)和云南省等地已出臺或計劃出臺生育補貼政策，還有多個市縣也正在制定類似政策。從當前中國的各地實踐來看，育兒補貼所具有的優(yōu)勢比較明顯，針對育兒家庭的情況給予補貼，操作簡單易行，并且資金發(fā)放的作用直接有效，提高了家庭的收入水平，減輕了生育壓力。

(三)實施稅收優(yōu)惠推動新生育政策落地

實施稅收優(yōu)惠政策的基本方式是國家通過稅收優(yōu)惠政策減輕家庭和企業(yè)的生育成本負擔，有助于緩解家庭生育焦慮、提升女性生育意愿。為持續(xù)減輕家庭的養(yǎng)育教育成本負擔，2018 年12 月國務院發(fā)布個人所得稅專項附加扣除暫行辦法，2022 年3 月正式發(fā)布實施3 歲以下嬰幼兒照護個人所得稅專項附加扣除的通知。個稅專項附加扣除作為我國個人所得稅制度改革的新增內容，充分體現了國家注重民生、減輕家庭負擔、支持家庭發(fā)展的鮮明政策導向。目前的政策框架中，“子女教育”和“三歲以下嬰幼兒照護”兩項專項附加扣除項目，凸顯對生育的支持與扶持，對于提振生育率發(fā)揮了積極作用。

(四)落實產假制度保障女性生育權益

產假制度包括分娩假、陪護假、育兒假等，為保護生育女性在職業(yè)生涯中的合理權益，我國產假制度在不斷完善和發(fā)展。2021 年，國務院關于《女職工勞動保護特別規(guī)定》延長產假至98 天，各個省（市、自治區(qū)）在98 天的基本要求上延長了假期。例如吉林可延長產假一年；重慶增加產假80 天；陜西參加婚前醫(yī)學檢查可以再增加產假10 天。各地對女性職工的假期享受的工資、補貼也作出明確規(guī)定，如山東省規(guī)定除98 天法定產假外，剩余60 天生育獎勵假由用人單位支付。部分省份增加了男性陪產假制度和附加產假，目前地方上對男職工陪產假的規(guī)定平均為10 天，除女職工難產、生育多胞胎等情況外，部分地區(qū)采取協(xié)商產假的辦法，便利了職業(yè)女性的生育子女工作。2022 年，新修訂的《婦女權益保障法》明確建立健全職工生育休假制度，切實保障了孕產期女職工依法享有休息休假權益，緩解了職場性別歧視現象，也推動了構建生育友好型社會的發(fā)展進程。

(五)發(fā)展普惠托育服務體系，提高學前教育普及普惠水平

子女教育問題永遠是中國父母關心的熱點話題之一，國內外研究大多認為教育和生育率之間存在著一定的正相關關系。為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及關于教育的重要論述，堅決落實黨中央、國務院關于學前教育發(fā)展的決策部署，2023 年起，上海市正式開始實施《上海市學前教育與托育服務條例》，積極推動學前教育與托育服務的發(fā)展，滿足人民群眾幼有所育的美好期盼。此外，重慶、廣東、湖北等地提出新增拖位及公辦幼兒園措施以滿足群眾的學前教育需求。在義務教育方面，多地提出新建、改擴建義務教育學校計劃，繼續(xù)增加學位；北京提出，新增中小學學位2 萬個，同時擴大教師交流輪崗比例，持續(xù)開展小學暑期托管服務；天津市2023 年20 項民心工程中提到，加快義務教育學位資源建設，新建、改擴建一批義務教育學校，全市新增義務教育學位2.2 萬個。為確保孩子吃得營養(yǎng)又安全，河北提出新增“省級食品安全標準化學校食堂”500 家以上，總量達到1000 家。四川、山西等地為符合條件的義務教育階段學生提供生活費補助和營養(yǎng)膳食補助。教育及托育服務的發(fā)展既可以惠及兒童，專業(yè)的教育工作人員陪伴孩子的成長能增強兒童的身心健康，也可以讓兒童照料者（通常是家庭中的母親）從繁瑣耗時的照料活動中解脫開來，緩解工作與家庭之間的沖突，減少女性的職業(yè)中斷時間，降低由生育導致的退出勞動力市場的風險，減輕了女性的生育成本，提高了女性的生育意愿。

(六)提高優(yōu)生優(yōu)育醫(yī)療水平，完善公共設施配套設置

公共設施配套政策又稱家庭友好設施。為貫徹新時代黨的衛(wèi)生與健康工作方針，推進實施健康中國戰(zhàn)略，落實《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fā)展第十四個五年規(guī)劃和2035 年遠景目標綱要》要求，江蘇、上海、沈陽等地服務大廳均設置特殊人群綠色通道，提供“幫辦”“代辦”“陪辦”“優(yōu)先辦”等服務，設置母嬰區(qū)、哺乳室、尿片區(qū)等，提供臨時照護服務；家庭醫(yī)生簽約服務發(fā)展中將孕產婦、兒童等作為重點人群，做好他們的“健康守門人”；西寧市實施母嬰和托育設施建設，截至2023 年4 月，已累計建成381 所標準化母嬰室；預計2023 年底，廈門累計投放使用16 家多性別使用母嬰室，專設單獨哺乳區(qū)域，便于攜嬰父母出門在外照料哺乳期嬰兒；國家衛(wèi)生健康委大力普及出生缺陷防治知識，增強群眾自我保健能力，2016 年以來走進16 個省份，通過知識普及、疾病篩查、義診咨詢等形式，動員社會各界了解出生缺陷，支持參與出生缺陷防治工作，深受人民群眾歡迎。

三、新時代女性生育支持政策的未來取向

(一)深化生育服務體系供給側改革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健全基本公共服務體系，增強公共服務的均衡性和可及性，而深化生育服務體系供給側改革是促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的重要舉措。第一，促進普惠托育服務體系高質量發(fā)展。制訂出臺保育師資格等國家職業(yè)技能標準和評價規(guī)范，嚴格規(guī)范托育行業(yè)的健康發(fā)展，吸引更多人才加入托育行業(yè)；鼓勵有條件的用人單位為職工提供托育服務，例如職工子女幼兒園、學前班、課后輔導班等；支持祖輩參與照料孫輩成長，適當給予祖輩補貼，發(fā)揮夕陽余熱。第二，積極推進公共場所的母嬰設施建設。備孕、懷孕和哺乳期作為女性特殊時期，需要全社會提供更多的關心和呵護。不僅要完善基本公共交通設施（如增加地鐵、站臺、公交、人行道等女性生育期專用座位），而且需要強化公共空間服務建設，例如購物廣場、醫(yī)院、公園、景區(qū)等設立獨立母嬰室，多角度提供舒適、安全的環(huán)境，增強女性幸福感。第三，強化住房、金融等配套支持措施。加緊完善住房保障體系、探索實施精準購房租房傾斜政策、加強優(yōu)質教育資源供給，切實發(fā)揮好稅收、金融等支持作用，進一步研究制定實施差異化生育優(yōu)惠政策，釋放生育政策紅利。

(二)強化新時代婚育價值觀念的引領作用

新時代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將馬克思主義婚育觀時代化，促進了婚姻友好型社會的建設。需要進一步強化新時代婚育價值觀念的引領作用，一方面，積極營造生育友好社會氛圍?！?0 后”“90 后”作為生育主力軍，因婚姻觀念的變化，厭婚情緒較高，成為需要重視的社會問題，在未來要將婚嫁、生育、養(yǎng)育、教育作為一體化考慮，提倡生育的社會價值，構建新型婚育文化，尤其要破除高價彩禮等陳規(guī)陋習，推進婚俗改革和移風易俗。另一方面，優(yōu)化全社會支持生育的輿論環(huán)境，倡導積極婚育觀念。組織創(chuàng)作積極向上的文藝作品、推進兒童友好城市建設、開展全國生育友好工作先進單位表彰等活動，傳播社會主義新型婚育觀念和中華民族傳統(tǒng)美德，更加關注對女性精神上的引導、激勵，充分尊重個人的生育意愿，讓大家想生、敢生。與此同時，發(fā)揮政府和社會協(xié)同治理的作用，強化鄉(xiāng)鎮(zhèn)（街道）、村（社區(qū)）等基層人口服務能力建設，充分發(fā)揮各類媒體作用和群團組織優(yōu)勢，倡導全社會尊重生育、優(yōu)生優(yōu)育、夫妻共擔育兒責任、關愛女性的價值觀念。

(三)提高生育支持政策的法治化水平

提高法治化水平是構建生育支持政策體系的基礎。一方面，加快出臺修改后的人口與計劃生育法，完善配套的法律解釋，組織專業(yè)隊伍制訂三孩配套法律規(guī)定，例如孕婦產檢免費請假、彈性調整時間和工作方式、延長哺乳期、共同育兒假等多個特別規(guī)定，地方醫(yī)療機構應繼續(xù)擴大基本生育免費服務制度的項目，提高生育幸福感。另一方面，擴大生育保險的覆蓋范圍，提高生育獎勵的優(yōu)惠政策。持續(xù)擴大女性靈活就業(yè)人員生育保險覆蓋面，破除參保的戶籍限制等制約因素，發(fā)展商業(yè)健康保險，鼓勵個人按照自身經濟實力自愿購買商業(yè)保險。提高生育津貼的補助標準，依據子女數額外給予生育獎勵，降低孕婦孕期的門診繳費標準，多方面降低生育成本。此外，擴大法定產假的覆蓋范圍，促使更多就業(yè)女性享受產假權益。此外，試點探索將占女性就業(yè)總人口一半以上的非正規(guī)就業(yè)女性和從事農業(yè)生產的女性納入保護之中，增加全社會女性的生育幸福感和獲得感。

(四)發(fā)揮女性家庭健康維護的功能

健康是女性生育能力的人力資本保障。首先，提升生育家庭的生殖健康服務。提升婚前保健工作的重要性意識，持續(xù)提高婚育質量和出生人口素質，完善婚前保健、孕前優(yōu)生健康、優(yōu)生咨詢指導等“一站式”服務機制。提升婦幼健康服務體系建設，強化孕育能力提升專項攻關，增強醫(yī)療衛(wèi)生機構不孕不育診治服務能力。其次，開展家庭健康促進活動?！督】抵袊?030 規(guī)劃綱要》提出為人民群眾提供全方位全周期健康服務、完善計劃生育服務管理。在家庭領域，通過建立“新家庭計劃”項目提高家庭發(fā)展能力，特別針對育齡家庭中各年齡層次分別開展健康宣傳、咨詢指導等精細化服務。最后，推動農村科學育兒健康教育。持續(xù)加大對農村地區(qū)、偏遠地區(qū)等嬰幼兒照護服務的支持力度，依托互聯(lián)網等信息化手段，采用入戶調研、健康教育、家長課堂等方式，為家長及嬰幼兒照護者提供嬰幼兒早期發(fā)展指導服務。支持優(yōu)質機構、行業(yè)協(xié)會開發(fā)公益課程，利用互聯(lián)網平臺等免費開放，傳播優(yōu)質、科學育兒知識。

(五)多角度保障女性群體的生育權益

在保障女性群體生育權益的多角度設計上，首先，落實職場性別歧視監(jiān)督機制，營造男女平等的就業(yè)環(huán)境，增進女性就業(yè)機會公平，切實保障婦女平等就業(yè)權利。強化工會勞動法律監(jiān)督，保護孕產期和哺乳期女性在工作時間、工資待遇、勞動強度等方面的特殊勞動權益，適當給予企業(yè)招錄女職工的稅收優(yōu)惠，建立專門機構負責孕期職工勞動仲裁，多方面減少女性的生育困難。其次，保障女性發(fā)展空間。健全司法救濟機制，探索開展婦女平等就業(yè)權益保護檢察公益訴訟。強化就業(yè)創(chuàng)業(yè)扶持政策，對有培訓意愿的生育再就業(yè)女性提供職業(yè)技能培訓等公共就業(yè)服務，經認定為就業(yè)困難人員的，可按規(guī)定享受相關就業(yè)援助政策。女職工可利用產假期積極學習工作知識，提高自身綜合素質，避免之后與工作崗位內容脫節(jié)。最后，完善共同育兒假和育兒補貼金制度。《“十四五”國民健康規(guī)劃》積極探索“父母育兒假”，提高育兒假的使用靈活性，逐步實現產假津貼工資替代率100%，讓男性承擔更多的育兒責任，盡可能讓職場女性獲得生育保護，減輕母親的育兒負擔，以實現既能緩解女性的生育壓力和職場發(fā)展壓力，又能實際減輕育兒的成本和家庭壓力的目標。

結語

新時代以來，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為應對人口的新形勢和新變化，生育政策歷經了數次調整和變革。新時代女性生育政策變遷契合時代發(fā)展的規(guī)律，對于構建生育友好型社會具有積極作用，但在相應的配套政策和支持力度方面依舊存在薄弱點。本文認為育兒補貼、個人所得稅專項扣除和產假制度對于提高女性生育意愿、釋放生育潛力方面存在積極作用，建議各地政府積極探索且不斷完善和推進具體措施，尤其重視女性在生育中的重要作用，加強全社會對女性的理解和尊重，在經濟上和人文關懷方面給予更多的幫助；同時不能忽略家庭在育兒中的重要作用，推廣“共同育兒假”和“延長產假”、發(fā)展幼托服務等措施，減少育兒成本，緩解當前女性乃至整個社會的生育焦慮，提振社會生育水平。

注釋：

① 民政局《2021 年民政事業(yè)發(fā)展統(tǒng)計公報》，https://www.mca.gov.cn/n156/index.html。

② 國家統(tǒng)計局《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公報(第五號)》，http://www.stats.gov.cn/tjsj/tjgb/rkpcgb/qgrkpcgb/202106/t20210628_1818824.html.2021。

③ 國家統(tǒng)計局《中國統(tǒng)計年鑒2021》，http://www.stats.gov.cn/zs/tjwh/tjkw/tjzl/202302/t20230215_1907978.html。

④ 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關于優(yōu)化生育政策 促進人口長期均衡發(fā)展的決定》，https://www.gov.cn/zhengce/2021-07/20/content_5626190.htm。

⑤ 育媧人口研究《中國生育成本報告》，http://yuwa.org.cn/about。

⑥ 參見國務院發(fā)展研究中心社會發(fā)展研究部“低生育率下的生育政策研究”課題組研究報告《單獨二孩政策實施以來的效果評估和對未來人口政策的建議》，https://www.drc.gov.cn/DocView.aspx?chnid=1&leafid=224&docid=2888382。

⑦ 相關論述由原國家衛(wèi)生計生委基層指導司司長楊文莊在2017 年1 月《全面兩孩政策工作進展專題新聞發(fā)布會文字實錄》中闡述，之后《新京報》發(fā)表題為《2016 年中國出生人口達1786 萬 二孩及以上占比超45%》文章，引用了楊文莊司長的觀點，詳見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7-01/23/c_1120364891.htm?from=singlemess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