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博
窗戶,應(yīng)該是隨著人類的誕生而誕生的。
我們看過不少獸穴和鳥巢,只有門——或稱出入口。從實用的角度看,打開門,可以出入,可通氣透光;堵上門,可阻擋洪水猛獸,可抵御酷暑嚴寒……對于只求實用的鳥獸而言,有門便足夠了。
但是,對于有著精神需求的人來說,只有一個洞口的巢穴,顯然不能滿足他們既可享受溫暖安全,又能始終有一個通道可以窺望外部世界的愿望。就像劉禹錫,即便身居“陋室”,亦能享有“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這樣有門有窗的“標配”,更不用說杜甫草堂“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這樣視野宏闊的“江景房”了。如果少了這扇窗,他們的精神世界將要失去許多,其精神生活定然會因此而失色。
正緣于與精神世界的緊密關(guān)聯(lián),窗便成了歷代文人筆下的喜愛之物。“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的懷鄉(xiāng)之情,“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的伉儷之戀,“何人一紙防秋疏,卻與山窗障北風”的故國之思……諸多情愫,都通過一扇窗戶折射出來。
于是,有一間屋子遮風擋雨,又留一扇窗戶觀望世界——這種物質(zhì)與精神的雙重滿足,也就成為這個世界上蕓蕓眾生孜孜以求的夢想?!鞍驳脧V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隨之也就成了一種歷史之問,成了一個時代經(jīng)濟狀況的晴雨表。如果沒有這間“廣廈”抑或“蝸居”,我們的那扇精神之“窗”又安在何處?
沒有一間房,無以安身立命;沒有一扇窗,無以連通外界。人之所求,莫大于此。而從精神的層面看,窗的意義似乎更大。沒有窗,再漂亮的居所也不過是鳥巢獸穴。
當然,我之所言,不過是我們?nèi)庋鬯芸吹降娘@性之窗。而在人類世界里,還有一扇通向外界的精神之窗。借助這扇窗,我們可以思接千載,視通萬里;望穿歷史,洞察世界。
約翰森有句名言:“一個家庭中沒有書籍,等于一間房子沒有窗子?!币痪湓挼莱隽藭拿钣?,又揭示出窗的價值。書的意義,在于讓我們“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讓我們不再門窗緊鎖,孤陋寡聞。書及其衍生物,讓我們眼界變闊,讓地球變小,讓我們更好地與外部世界相融而不至于合不上世界發(fā)展的節(jié)拍。
小到一個家庭、一個集體,大到一個國家、一個民族,都應(yīng)該將那扇無形的精神之窗打開,讓室內(nèi)的人能夠窺見外面的世界,也讓外面的世界真正接納我們。就像20世紀80年代初中國的“開窗”之舉,一下子帶給了我們這個古老的民族盎然春意和勃勃生機。透過這扇窗口,我們了解了世界,也讓世界認識了我們;而后,我們打開國門,擁抱世界,融入世界,進而一步步走向世界舞臺的中央。
忽然想起現(xiàn)代詩人卞之琳的那首《斷章》: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沒有這扇窗,我們就看不到外面的風景,更無法成為別人眼中最美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