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 要：翻譯政策是翻譯機構保證翻譯項目順利開展而制定的規(guī)則，當前語境下中國政治話語譯介活動的翻譯政策探討則相對闕如。本文以《習近平談治國理政》英譯項目為例，通過文獻梳理和譯者口述整理該項目翻譯政策機制，同時以核心概念“以……為核心”英譯修訂為個案，通過母語讀者調(diào)查檢驗翻譯政策成效。研究發(fā)現(xiàn)，《習近平談治國理政》英譯項目翻譯政策制定合理，翻譯管理、翻譯實踐和翻譯信念相輔相成，核心概念修訂接受效果尚佳。

關鍵詞：翻譯政策；《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翻譯修訂；核心概念；讀者接受；口述史

中圖分類號：H3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0100（2024）05-0061-7

DOI編碼：10.16263/j.cnki.23-1071/h.2024.05.009

Research on Translation Policy in the Outward Translation of

Chinese Political Discourse： Mechanism and Effect

—" A Case Study of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Program of" Xi Jinping： The Governance of" China

Translation policy is the set of explicit rules regulated by translation agency， either governmental or non-governmental， to guarantee the successful operation of translation projects. Research on translation policy has gained momentum in the past two decades and the main focus has been on the translation phenomenon of judicial and immigrant cases， media translation or culture dissemination. However， two aspects can be further explored. Firs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search object， current studies on that of" Chinese political discourse are insufficient. Second， research on the effect of translation policy has barely been touched upon. With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project of" Xi Jinping： The Governance of China by the Foreign Languages Bureau as the case study， this article presents the translation policy mechanism based on historical literature and translator’s oral material， and exa-mines the translation policy effect with target readers’ responses on English translation revision of the core concept “yi...wei he xin”. It is discovered that translation management， translation practice， and translation belief are mutually beneficial， thus the translation policy is reasonable and the reception effect of the core concept is guaranteed.

Key words：translation policy; Xi Jinping： The Governance of China; translation revision; core concept; readers’ reception; oral history

1 引言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新形勢下要“加快構建中國話語和中國敘事體系，全面提升國際傳播效能，形成同我國綜合國力和國際地位相匹配的國際話語權”，因此中國特色對外話語譯介與傳播工作具有重要戰(zhàn)略意義。中國政治話語對外翻譯是黨和國家向國際社會宣傳大政方針的重要渠道。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談治國理政》成為中國政治話語的典型代表，但現(xiàn)有研究甚少關注其翻譯政策，對其如何保證譯文精準有效傳遞原文內(nèi)涵的考察更是闕如。鑒于此，本文以《習近平談治國理政》英譯項目為個案，通過文獻梳理和譯者口述呈現(xiàn)其翻譯政策及具體表現(xiàn)，同時以目標讀者調(diào)查為基礎驗證翻譯政策成效。

2 中國政治話語對外翻譯與翻譯政策研究

中國政治話語是“黨和政府在進行國家治理過程中形成的具有特定含義的表達方式”（中國時政話語翻譯基本規(guī)范·英文編寫組" 2023：2），文獻來源包括黨和國家領導人著作、黨的會議文件、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和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文件等，而《習近平談治國理政》是當代中國政治話語的集中展現(xiàn)，近年來也吸引了越來越多研究者的目光。當前《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研究主要分為兩類，一是文本轉換，研究多關注原文中典故（祝朝偉" 2020）或無主句（張威 楊嘉欣2023）等內(nèi)容如何通過各種翻譯方法轉換成目標語。二是傳播接受，研究者通過媒體報道和發(fā)行量（張生祥 張苗群" 2018）以及館藏評論（胡伊伊 陶友蘭 2022）等數(shù)據(jù)考察《習近平談治國理政》在目標國家的傳播效果并提出優(yōu)化建議。總體來看研究已經(jīng)取得一定進展，但對《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翻譯政策研究關注不夠。

翻譯政策是翻譯機構對翻譯項目進行規(guī)劃設計進而保證其順利開展的行為，其對“中國文化如何更好地走出去、國內(nèi)各民族之間如何更好地交流、各地的方言如何能夠得到更好的保護”都具有重要意義（陳曉璐 文軍 2021：48）。翻譯政策研究最早由霍姆斯提出，他認為其是應用翻譯學研究的領域之一且任務是“為決定譯者、翻譯行為和譯文在整個社會中的地位和角色提供建議：相關問題包括決定何種作品應該被翻譯到特定的社會—文化情境中、譯者的社會和經(jīng)濟地位為何及其原因，以及翻譯活動在外語教學和學習中的角色為何”（Holmes 1972/1994：77-78）。隨后圖里在《描寫翻譯學及其后》中對霍姆斯建構的翻譯學研究圖譜進行勾畫，并在論述描寫翻譯學中預備規(guī)范時也提到翻譯政策，將其歸納為“影響特定時期和文化/語言在翻譯行為中選擇文本類型或單個文本的因素”（Toury 1995：58）。

真正將翻譯政策作為重要領域并取得豐碩研究成果的是比利時魯汶大學梅拉茨（R. Meylaerts）教授，她借助語言政策推進翻譯政策研究，將其定義為“在教育、法庭、政治機構、管理機構和媒體等公共領域規(guī)約翻譯行為的法律法規(guī)集合”并指出其為語言政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Meylaerts" 2011：165）。同時，她還認為翻譯政策不僅存在于官方或者政府機構，也會在非官方組織中，對翻譯行為會產(chǎn)生重要影響，如譯本選擇、翻譯流程和譯員培訓等。隨后，岡薩雷斯（González Núez）借鑒斯波斯基（Spolsky）語言政策理論繪制了翻譯政策研究框架。斯波斯基（Spolsky" 2004）將語言政策分為語言實踐、語言信念和語言管理，其中語言實踐指“語言共同體在語言儲備庫各種語言變體中進行選擇的習慣性方式”，語言信念或稱語言意識形態(tài)指“對語言和語言使用的信念”，而語言干預或稱語言規(guī)劃或管理，則指的是“調(diào)整或影響語言實踐的特定嘗試”（同上：5）。經(jīng)過數(shù)年持續(xù)研究，斯波斯基（2012）進一步將上述3方面定為語言實踐、語言信念和語言管理，而岡薩雷斯（González Núez" 2016）基于斯波斯基語言政策研究體系并結合翻譯研究本體，將翻譯政策研究框架劃分為翻譯管理、翻譯實踐和翻譯信念，并以蘇格蘭為例探討了翻譯政策運作。隨后，梅拉茨和岡薩雷斯（Meylaerts， González Núez" 2018）兩位進一步論述了語言政策和翻譯政策之間不可分割的關系，并對比了弗拉芒和威爾士翻譯政策情況。國內(nèi)對翻譯政策的研究也起步于近十年，滕梅（2008：8）認為翻譯政策是“政府或官方機構影響翻譯活動”的系列規(guī)則，并分析了1919年以來我國各時期翻譯政策制定和落實情況，而黃立波和朱志瑜（2012：26）將其定義為“由官方或民間機構就翻譯問題做出的討論、陳述或行動方案”并聚焦晚清翻譯政策開展情況。

由上可知，翻譯政策已經(jīng)作為翻譯學研究的一個重要領域并受到國內(nèi)外研究界關注，但研究仍處于初步階段且可從以下兩方面拓展。第一，研究內(nèi)容方面，無論翻譯政策制定者是官方（如政府部門）或非官方機構（如翻譯公司），都以高質(zhì)量完成翻譯活動并獲得目標讀者和社會認可為旨歸，因此項目實施過程中對譯文的反復修訂是翻譯政策機制的重要體現(xiàn)，此外還可以結合讀者接受反饋來驗證翻譯政策的落實效果。第二，研究對象方面，當前國內(nèi)外研究個案探討聚焦司法、移民、傳媒或文化外譯領域，對政治話語翻譯領域的關注度不夠，尤其是中國政治話語由國家翻譯機構實施，往往具有嚴格的翻譯項目管理流程，剖析整個活動翻譯政策各方面內(nèi)容及其相互影響能夠促進中國特色對外話語研究。

由此，本研究兼具理論價值和實際意義。從理論價值看，當前翻譯政策已成為國內(nèi)外翻譯研究重要領域，對實施效果考察目前討論不多，因此在研究框架中加入此研究面向，則能夠在理論層面推動翻譯政策研究，研究拓展框架見圖1。從現(xiàn)實意義看，新時代基于語言文化戰(zhàn)略的翻譯政策探討是中國翻譯研究未來需深挖的重點領域（張威" 2022），分析中國政治話語翻譯活動政策機制并驗證反饋效果，能夠梳理翻譯管理、翻譯實踐和翻譯信念之間的相互關系同時驗證3者效用，總結翻譯經(jīng)驗并提出可行建議，從而為中西文明互鑒提供可適性指導。

3 中國政治話語翻譯政策機制個案分析

《習近平談治國理政》是中國政治話語代表性作品，其英譯項目由外文局承擔，本部分以此項目為例勾勒其翻譯政策。基于上述探討，本部分借助岡薩雷斯提出翻譯政策機制的翻譯管理、翻譯實踐和翻譯信念的三維框架，通過文獻梳理和譯者口述來探究政策機制。

3.1 翻譯管理

翻譯管理指“有權力決定在某個領域使用或者不使用譯文的人所做出的與翻譯行為相關的決策”（González Núez" 2016：92），這些決策可以包括譯員雇傭和翻譯流程等。同時，決策以隱性或顯性方式呈現(xiàn)，前者包括未成文的翻譯管理決策，后者包括書面形式呈現(xiàn)的翻譯項目管理法規(guī)或條文。

就《習近平談治國理政》而言，其中文版本由中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和中國外文出版發(fā)行事業(yè)局共同編輯，英文版本則由中國外文局負責翻譯出版。自新中國成立以來，外文局一直主要負責政治類文獻的外譯出版工作，包括領袖著作和黨政文獻（黃友義 黃長奇 2021），可以說在此領域積累了相當豐富的經(jīng)驗。新時代以來，《習近平談治國理政》成為向海外讀者傳遞當代中國理念的重要窗口，因此“從編輯階段就考慮到要回答世界各國的關切，外宣人員參與了文章的匯集”（高玉霞" 黃友義" 2021：80），同時為了保證精準傳達原文內(nèi)涵，整個翻譯流程十分嚴謹。據(jù)《習近平談治國理政》英譯定稿人黃友義回憶，整個過程“不是一般圖書的三、四道工序，而是達到九道工序”（同上：81），有時還會對篇章題目甚至注釋的翻譯進行細致討論。上述關于翻譯管理論述雖然在當時沒有發(fā)布明文規(guī)定，但可以將其認為是隱性翻譯決策。

隨著向海外推介當代中國的戰(zhàn)略地位不斷提升，中國政治話語作為對外話語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有必要厘定工作流程并明晰翻譯規(guī)范。在翻譯出版完《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一至四卷英文本之后，中國外文局組織相關單位聯(lián)合編寫了《中國時政話語翻譯基本規(guī)范·英文》（第一版）。該書基于《習近平談治國理政》英譯實踐總結了“時政話語翻譯的原則要求、基本策略和一般工作流程，旨在為時政話語翻譯工作提供基本遵循”（中國時政話語翻譯基本規(guī)范·英文編寫組 2023：1）。該規(guī)范指出，中國政治話語英譯應該包括譯前、譯中和譯后3個階段，每個階段又包含多道工序，參與人員包括初級譯員、中級譯員、外籍專家和高級譯員等，這可以看成是業(yè)已存在的顯性翻譯管理文件，為后續(xù)翻譯項目實施提供參考綱要。

可以看出，《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翻譯管理決策從隱性制度逐漸過渡到顯性制度，體現(xiàn)出中國政治話語翻譯活動規(guī)范性和重要性不斷提高，而這些制度既來源于翻譯實踐又在翻譯實踐中得以落實。

3.2 翻譯實踐

翻譯實踐指“某個群體中的具體翻譯行為”（González Núez 2016：92），該群體可以是官方或非官方翻譯機構，翻譯行為涉及文本選擇、翻譯形式、匹配語對和活動場所等方面。此外，我們認為對翻譯實踐的研究還應該聚焦行為本身，尤其是翻譯管理制度如何在翻譯實踐中實施。

上一節(jié)提到，《習近平談治國理政》英譯項目包括譯前、譯中和譯后工作，那么翻譯實踐中如何落實不同階段、不同步驟是研究應該關注的內(nèi)容，但由于大部分資料屬于保密內(nèi)容，因此較難基于翔實史料或通過田野調(diào)查進行研究，但我們可以通過以小見大的方式突顯翻譯實踐過程，例如，將著眼點放在核心概念英譯行為上。“重要政治概念是政治文獻的點睛之筆，也是海外受眾的關注點”（中國時政話語翻譯基本規(guī)范·英文編寫組 2023：14），并且“建立核心時政術語多方研討機制”（同上：5）是中國政治話語翻譯實踐的重中之重，故對核心概念英譯的查考在翻譯政策研究中也具有重要價值。很多核心概念具有凝練性和時代性，可能出現(xiàn)原有概念內(nèi)涵的歷時變化而使英文譯文出現(xiàn)變化的情況，也有可能是保持原文內(nèi)涵情況下為了提升英文表達接受度而出現(xiàn)歷時修訂，這些修訂行為均為翻譯管理決策在翻譯實踐中的具體展現(xiàn)。

翻譯修訂是“在閱讀翻譯草稿的基礎上，出于質(zhì)量考慮而尋找譯文不合適的地方，并且對初稿做出任何必要修改和改進”（Mossop" 2014：115）的行為，《習近平談治國理政》英譯項目整個三審三校環(huán)節(jié)也能看作是不斷對原有譯文進行打磨修訂的過程，其中核心概念或重要表述也是翻譯團隊重點關注的內(nèi)容。如作為《習近平談治國理政》英譯團隊成員之一的劉奎娟（2021）曾撰文就“深水區(qū)”“思想政治建設”等核心概念不同譯法進行比對，并闡述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的抉擇。此外，如果我們將《習近平談治國理政》核心概念英譯作為一個整體來看的話，如果某個概念譯文在第一至四卷之間出現(xiàn)了歷時修訂情況，就說明翻譯團隊會基于原有譯文開展進一步的商榷探討。正如定稿專家黃友義指出的，“有些譯文現(xiàn)在這樣，幾年后出現(xiàn)了變化，往往是吸收了新的受眾反饋，提出更加精準的表述”（秦慈楓 陶李春" 2022：28），如我們通過研究發(fā)現(xiàn)“自我革命”等核心概念出現(xiàn)過歷時修訂（張汨 張威" 2024），這就說明核心概念原有譯法在出版后會被帶入后續(xù)翻譯實踐過程中加以討論，從而確定更優(yōu)譯法。

通過翻譯實踐過程中持續(xù)的譯法研討，《習近平談治國理政》英譯本總體質(zhì)量較高，同時也使翻譯團隊在中國政治話語英譯方面更加堅定了翻譯信念，為后續(xù)翻譯實踐奠定了良好基礎。

3.3 翻譯信念

翻譯信念指“某個翻譯團體成員對一些問題所持的觀點，如為某些團體在特定語境中提供翻譯活動的價值高低以及所要獲得的結果”（González Núez" 2016：92）。通常而言，翻譯信念主要涉及參與者對翻譯管理和翻譯實踐的價值認知，同時還包括從翻譯活動中獲得的報酬或職業(yè)認可。

對于《習近平談治國理政》英譯項目而言，翻譯團隊包括中國譯者和外國譯者，中方初級譯員負責初稿翻譯，之后交給外籍譯員負責初稿的潤色，最后再由中方高級譯員負責定稿。由于參與譯員均來自外文局及相關機構，而外文局一直“配合黨和國家的外交、外宣方針，在對外講述真實的中國、促進中外文化交流、提升中國的國際影響和地位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黃友義 黃長奇" 2021：35），因此即使翻譯團隊能夠獲得相應報酬，但在翻譯過程中的翻譯信念更多體現(xiàn)在職業(yè)認同和家國情懷方面，因為只有具有高度政治感和責任心才能做好中國政治話語對外翻譯。

在職業(yè)認同感方面，劉奎娟（2021：145）在關于翻譯過程討論的文章中指出文中所列譯例及解釋是“英文翻譯團隊集體智慧的結晶，大多來自中外專家的集中研討，還有一部分來自筆者與外國專家的探討”，并表明作為新時代外宣人會認真努力將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傳播得更遠更廣，上述表述體現(xiàn)出其作為翻譯團隊成員對翻譯流程的肯定和翻譯工作價值的認可。此外筆者于2023年9月16日在外籍專家弗格森（David Ferguson）家中圍繞中國政治話語英譯話題對他進行了口述史料收集，他表示參與《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翻譯項目讓“自己對中國政治話語結構有了深刻了解，非常認可作為英文編輯的工作并且把它當作一種榮譽，希望以后有機會可以把這項工作做得更好”①。

綜上可知，參與翻譯項目的中方譯員和外國譯員均對翻譯項目流程和價值有極高認可度，并且認為通過這一翻譯項目可以更好地傳播中國政治話語。

4 中國政治話語翻譯政策效果檢驗

上文的梳理顯示《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翻譯政策制定合理，其中翻譯管理、翻譯實踐和翻譯信念彼此相輔相成，很大程度保證了翻譯質(zhì)量。上文提到，核心概念是中國政治話語的點睛之筆和翻譯團隊的關注重點，其譯文歷時修訂是翻譯政策的集中體現(xiàn)，因此對譯文修訂版本的讀者接受考察能夠反映中國政治話語翻譯政策機制的成效。事實上，近年來研究界逐漸開始關注政治話語核心概念在目標國家的接受狀況，如“一帶一路”（時聞等" 2019）、“改革開放”（王曉莉" 胡開寶" 2023）等，但“現(xiàn)有研究所涉及的政治術語的量和面有待擴大”（同上：85），因此應該進一步拓展核心概念的接受調(diào)查研究。鑒于此，下文將選擇“以……為核心”表述及其英譯修訂接受情況開展效果驗證。

4.1 概念選擇

“以……為核心”主要傳遞的是中國共產(chǎn)黨的執(zhí)政體系特點：通?？倳浱幱谥袊伯a(chǎn)黨中央委員會和中國共產(chǎn)黨核心地位。筆者自建以《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一至四卷漢英文本為基礎的中國政治話語平行語料庫和以美國國情咨文、澳大利亞外交白皮書、加拿大國會報告等為基礎的主流英語國家政治話語（1993-2019）語料庫，并通過“核心/core”檢索相應表述，發(fā)現(xiàn)后者中并未出現(xiàn)政黨領導人為核心的表述，因此“以……為核心”是中國政治話語特色表述。本文同時梳理了該概念在《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一至四卷英譯本的歷時修訂情況，具體如下：

第一卷原文：以毛澤東同志為核心的黨的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為新時期開創(chuàng)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提供了寶貴經(jīng)驗、理論準備、物質(zhì)基礎。//The first generation of the central collective leadership with Mao Zedong at the core provided invaluable experience as well as the theoretical and material basis for the great initiative of building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n the new historic pe-riod. （Xi 2014：8）

第二卷原文：鄧小平同志離開我們17年來，國際形勢風云變幻，國內(nèi)改革發(fā)展任務艱巨繁重，在以江澤民同志為核心的黨的第三代中央領導集體……推動黨和國家各項事業(yè)不斷取得新的偉大成就。//During the 17 years since Deng Xiaoping passed away， the world has witnessed tremendous changes. Our tasks to carry out reform and development at home are arduous and heavy. Following the guidelines， principles， and policies set forth at the Third Plenary Session of the 11th CPC Central Committee， the third-generation leadership with Jiang Zemin as the core ... rallied all Chinese people to achieve continuous progress in the undertakings of the Party and the country. （同上 2017：13）

第三卷原文：中共十九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中共中央，著眼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戰(zhàn)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Since the 19th CPC National Congress， guided by this thought and remaining true to the Party’s original aspiration and founding mission， the CPC Central Committee， with Xi Jinping as its core， has fully considered the overall goal of national rejuvenation...（同上 2020： publisher’s note）

第四卷原文：開始形成以毛澤東同志為核心的黨的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此后黨才能不斷從勝利走向勝利。//The first generation of the Party’s collective central leadership with Mao at the core started to take shape， ensuring success in the Party’s later endeavors. （Xi 2022：56）

可知“以……為核心”的英文表述經(jīng)歷了從at the core到as the core后又重新修訂回at the core的歷時流變，這也是翻譯管理環(huán)節(jié)制定的核心概念英譯研討機制在翻譯實踐環(huán)節(jié)的體現(xiàn)，而修訂后譯文是否能夠達到精準傳播目的則須要通過目標讀者反饋來檢驗。

4.2 讀者反應

為了獲得母語目標讀者對“以……為核心”兩種英文表述（at the core和as the core）修訂效果的真實反饋，本文通過Prolific平臺收集數(shù)據(jù)并開展分析。該平臺是總部位于英國的一家數(shù)據(jù)收集網(wǎng)站，不僅被谷歌、世界銀行等機構列為數(shù)據(jù)信任來源，也被劍橋大學、馬里蘭大學等高校用于研究的開展，可見其信度較高。為了保證參與者能夠認真完成調(diào)查任務，調(diào)查者須要向參與者支付每小時6至12磅的費用，具體標準由調(diào)查者決定并在確認數(shù)據(jù)有效后通過平臺發(fā)放給參與者。該網(wǎng)站有一套嚴格的數(shù)據(jù)收集步驟來確保數(shù)據(jù)效度，具體為：受試者需提供平臺唯一身份碼參加調(diào)查，在回答問卷過程中可以隨時選擇放棄，回答完成后可由調(diào)查者根據(jù)情況選擇接受或拒絕，但為防止調(diào)查者無序拒絕而設定了25%的拒絕率，超過這一數(shù)量后被拒絕的回答會被退回給參與者重新作答并在一周內(nèi)提交，如參與者放棄重新作答，平臺會招募新人員參加實驗，直到數(shù)據(jù)收集完畢。

本次調(diào)查選取了5個主流英語國家（美國、英國、加拿大、澳大利亞和新西蘭）中母語為英語的讀者作為對象，同時將讀者背景設置為政治學、傳播學、語言學和管理學等與中國政治話語國際傳播相關專業(yè)，每個專業(yè)25人。問卷發(fā)放和收回時間為2023年8月31日至9月3日，共有133位讀者參與了調(diào)查，最終獲得有效問卷100份。經(jīng)統(tǒng)計，讀者對at the core和as the core譯文評價情況如表1所示：

由表1可知，認為at the core譯法更優(yōu)的占比為83%，認為as the core譯法更優(yōu)的占比為11%，而認為二者表述不存在差異的占比為6%，可見讀者認可度更高的譯文版本與《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四卷英文修訂后譯法一致，說明這一核心概念的修訂實現(xiàn)了準確傳播中國特色政治話語目的。從具體讀者反饋內(nèi)容看，認為at the core更優(yōu)的讀者普遍認為，這一譯法體現(xiàn)總書記是中國共產(chǎn)黨的一部分而非全部。雖然有管理黨和國家的權力但還有其他官員輔助，由此體現(xiàn)出中國是以民主和共識為基礎的國家。可以看出，“以……為核心”修訂后的英文譯文（即at the core）更能夠反映出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導體制，可以在最大程度上避免目標讀者的誤解誤讀，最終體現(xiàn)中國政治話語有效國際傳播的翻譯信念。

5 結束語

中國政治話語是中國對外話語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習近平談治國理政》是當代中國政治話語的代表，呈現(xiàn)其對外翻譯政策內(nèi)涵機制和實施效果有助于更好地反思對外話語國際傳播。本文研究發(fā)現(xiàn)《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翻譯管理方面形成文本規(guī)定，相關規(guī)則具體落實在翻譯實踐中并集中體現(xiàn)在核心概念英譯的反復研討和修訂，而譯文修訂目的在于突顯做優(yōu)做好對外話語國際傳播目標，翻譯管理、翻譯實踐和翻譯信念3者相輔相成。此外，通過核心概念“以……為核心”及其英譯修訂版本目標讀者接受考察，我們發(fā)現(xiàn)修訂后譯文接受度較高，進而體現(xiàn)出《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翻譯政策制定得合理有效。

注釋

①本文引用外籍專家David Ferguson口述史料得到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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