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徐志摩是現(xiàn)代著名詩人、散文家,其散文結(jié)構(gòu)自由、文風艷麗,具有詩化色彩,在文壇大放異彩。徐志摩散文建構(gòu)了豐富多元的色彩景觀,包括暗淡蒼涼的冷色調(diào)、濃烈宏闊的暖色調(diào),以及植根日常的中間色調(diào)。徐志摩散文中的色彩具有狀物造境、寫人記事等功能,形成了艷麗的文風。徐志摩散文的色彩表現(xiàn)力一方面來源于作家的想象力與充沛的情感,另一方面來源于劍橋大學的自然及人文環(huán)境。該文分析了徐志摩散文中的色彩景觀建構(gòu),然后分析徐志摩散文中色彩的表現(xiàn)功能,最后探討其色彩表現(xiàn)力的來源,旨在為中國現(xiàn)代散文的發(fā)展提供新的啟示并為相關(guān)研究提供參考。
關(guān)鍵詞:徐志摩;散文;自然崇拜;色彩景觀;表現(xiàn)功能;劍橋大學
中圖分類號:I207.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4110(2024)08(b)-0001-05
On the "Too Dense to be Dissolved Color Landscape" in Xu Zhimo's Prose
ZHENG Yiran
(Xinyang University, Xinyang Henan, 464000, China)
Abstract: Xu Zhimo is a famous modern poet and essayist. His prose has a free structure, vibrant style, and poetic color, which has shone brightly in the literary world. Xu Zhimo's prose constructs a rich and diverse color landscape, including dim and desolate cool tones, intense and broad warm tones, and intermediate tones rooted in daily life. The use of colors in Xu Zhimo's prose has the functions of creating scenery and recording people's events, forming a vibrant literary style. The color expression of Xu Zhimo's prose comes from the author's imagination and abundant emotions, as well as the natural and cultural environment of Cambridge University. This article analyzes the construction of color landscapes in Xu Zhimo's prose, then analyzes the expressive function of color in Xu Zhimo's prose, and finally explores the sources of its color expressive power, aiming to provide new insights for 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Chinese prose and reference for related research.
Key words: Xu Zhimo; Prose; Nature worship; Color landscape; Expressive function; Cambridge University
“濃得化不開”出自徐志摩小說集《輪盤》中的兩篇小說,分別是《濃得化不開(星加坡)》《濃得化不開之二(香港)》?!耙t,要熱,要烈,就得濃,濃得化不開,樹膠似的才有意思。”[1]在《濃得化不開(星加坡)》篇首,“濃得化不開”突出表現(xiàn)雨后的芭蕉心色彩濃郁,進一步用詩人的心與之作比,突出了自身濃烈的心緒與情感。除此之外,作家還用“濃得化不開”來形容“朱古律姑娘”身上濃郁而風韻的色彩,以及人的味覺與嗅覺。徐志摩其他散文同樣充斥著濃郁的色彩、味道,以及滲透其中的濃郁的自然之情、愛戀之情與敬仰之情,其中對于大自然絢麗的光影聲色的描寫,是徐志摩散文創(chuàng)作中重要的文學現(xiàn)象。色彩描摹表現(xiàn)了奇景奇思,豐富了文學表達的空間層次。
1 徐志摩散文中的色彩景觀建構(gòu)
新月派詩人、理論家聞一多提出了詩歌的“三美”主張,即“音樂美”“繪畫美”“建筑美”,這一詩歌主張對中國現(xiàn)代新詩的發(fā)展有著重要的影響和意義。徐志摩同為新月派詩人,其諸多經(jīng)典詩作都踐行著這一審美標準,除此之外,他的寫景抒情類散文也兼具“繪畫美”與“音樂美”。徐志摩的散文時而濃墨重彩、富麗堂皇,時而清新雅致,宛如一幅幽遠的山水畫,形成了多元的色彩景觀。受描寫對象與作家心境的影響,徐志摩寫景文中的色彩景觀大體可以分為冷色調(diào)、暖色調(diào)及中間色調(diào)。
1.1 感時傷世,悲秋傷春的悲涼底色
傷春悲秋一詞出自《李義山詩集箋注》,“自古逢秋悲寂寥”,可以說傷春悲秋是自古以來文人墨客的獨特情懷,徐志摩的《印度洋上的秋思》同樣表達了關(guān)于秋的愁思。
《印度洋上的秋思》寫于1922年,彼時作家在從香港到上海的輪船上,觀海天之色,表幽愁之心?!白蛞怪星?。黃昏時西天掛下一大簾的云母屏,掩住了落日的光潮,將海天一體化成暗藍色,寂靜得如黑衣尼在圣座前默禱。過了一刻,即聽得船梢布篷上窸窸窣窣啜泣起來,低壓的云夾著迷蒙的雨色,將海線逼得像湖一般窄,沿邊的黑影,也辨認不出是山是云,但涕淚的痕跡,卻滿布在空中水上。”[2]這是全文的第一段,點明了季候、時辰、地點、氣象,色調(diào)幽暗?!霸颇钙痢奔磋偳吨颇秆b飾的屏風。李商隱《嫦娥》一詩云:“云母屏風燭影深”,意為鑲嵌著云母裝飾的屏風上竹影暗淡。李詩中的“云母屏”可以還原到日常生活中,為實指,徐志摩散文中的“云母屏”為虛指。作家把云比作云母屏風,一方面寫出了當時云的特質(zhì),色彩慘淡,但在落日微光的照拂下,散發(fā)出云母一樣的光澤;另一方面,由于云的遮擋,天色、水色都暗淡了下來,化成“暗藍色”,從云層之變引出光影水色之變,氣韻和諧,具有動態(tài)美。暗藍色接近黑色,屬于冷色調(diào),海天一色,呈現(xiàn)出暗藍色,通過大面積的色彩鋪陳,作家渲染了一種宏闊而神秘的色彩基調(diào)。緊接著,作家把這種環(huán)境帶來的凝重寂靜的氣氛具像化,以“黑衣尼在圣座前默禱”作比,生動傳神,渲染了黯淡、寂靜、莊嚴、孤獨的氣氛。大自然氣象萬千,造物神奇,隨著時間的推移,雨的興止,作家筆下的色彩也在不斷變換,從雨前的“暗藍色”,到雨中“沿邊的黑影”,再到雨后“天色早已沉黑”“慘白的微光”“輪船泛出的一流翠波白沫”,以及長橋似的船煙,有聲有色,層次分明??偟膩碚f,作家以靈動之筆描摹中秋落雨之情景,色調(diào)幽暗冷峻,表現(xiàn)人生蒼涼底色。
1.2 高山景行,日出日落的瑰麗色調(diào)
1923年,徐志摩創(chuàng)作《泰山日出》,后發(fā)表于《小說月報》。文末作家表明:“這是我此時回憶泰山日出時的幻想,亦是我想望泰戈爾來華的頌詞?!碧└隊柺?0世紀印度最偉大的詩人,同時也是一位杰出的社會活動家,他博愛的人生觀以及尊重個性、回歸自然的文學觀與徐志摩的思想契合。所以,這不僅是一篇寫景文,更飽含作家對學界泰斗的敬仰之情,表達相聚的興奮與期待。作者把泰戈爾來華訪問,喻作泰山日出,希望能給當時混亂、落后的中國帶來希望與光明。整篇文章色彩濃郁,壯思風飛,逸情云上,描摹了清晨云海氣象。
“玫瑰汁、葡萄漿、紫荊液、瑪瑙精、霜楓葉——大量的染工,在層累的云底工作。無數(shù)蜿蜒的魚龍,爬進了蒼白色的云堆?!弊骷医栌酶唢柡投鹊男蜗蟊憩F(xiàn)濃郁的色彩,紅、紫、橙、黃等色彩與光線變幻,繪就了一片瑰麗榮華的日出氣象。除了給人以明亮鮮艷的色彩沖擊之外,還傳達了光與云的質(zhì)感、氣息,給讀者留下了感受與想象的空間??偠灾?,整篇文章充滿想象與雙關(guān),洋溢著溫暖張揚的色調(diào),渲染了圣潔、寧靜、暢達的抒情氣氛。
在徐志摩筆下,日落與日出一樣絢爛多彩,充滿神性。
“有一次我趕到一個地方,手把著一家村莊的籬笆,隔著一大田的麥浪,看西天的變幻。有一次是正沖著一條寬廣的大道,過來一大群羊,放草歸來的,偌大的太陽在它們后背放射著萬縷的金輝,天上卻是烏青青的,剩這不可逼視的威光中的一條大路、一群生物,我心頭頓時感著神異性的壓迫,我真的跪下了,對著這冉冉漸翳的金光。再有一次是更不可忘的奇景,那是臨著一大片望不到頭的草原,滿開著艷紅的罌粟,在青草里亭亭像是萬盞的金光,陽光從褐色云斜著過來,幻成一種異樣紫色,透明似的不可逼視?!盵3]這一段文字呈現(xiàn)了三個場景,均大開大合,恢弘開闊,明暗交接,色澤濃郁,青色抑或是金黃的麥浪、西天的變幻、灰白的羊群、太陽的金輝、烏青的天空、碧綠無際的草原、艷紅的罌粟等大自然的光影聲色給人以感官的享受。作家具有敏銳的色彩感知力,在他筆下色彩不僅是對事物外部面目的描摹,更是一種華麗的語言,承載著自然的神性。
1.3 植根日常,清新素雅的中間色調(diào)
大自然驚心動魄的壯麗奇景可遇而不可求,日常生活中的美景卻是隨處可見。在《我所知道的康橋》一文中,作家描寫了劍橋大學旖旎的自然風光,筆觸細膩,色澤清麗,宛如一幅清新雅致的工筆畫。文中這樣描寫校友居:“它那蒼白的石壁上春夏間滿綴著艷色的薔薇在和風中搖顫。”石壁蒼白,薔薇嬌艷,兩種色彩相映成趣。在日光照耀下,微風徐來,花影搖曳生姿,黑色也成了花的底色。這是一處局部特寫,除此之外,作家還將視角聚焦于康河的兩岸與七月的黃昏??岛觾砂队谐G嗟牟萜骸⑿切屈c點的黃花,還有垂柳、椈蔭、行云、黃牛、白馬等,色彩明麗,格調(diào)清雅。七月的黃昏,“遠樹凝寂,像潑墨的山形,襯出輕柔瞑色密稠稠,七分鵝黃,三分橘綠”。寥寥幾筆,意境全出,宛如煙波浩渺的寫意山水畫。
除了日常實景的還原,作家還任憑想象的翅膀肆意飛揚,《北戴河海濱的幻想》便是作家獨坐廊前,對于風景以及理想的日常生活狀態(tài)的幻想。文中寫到了晚霞的余赭、馬櫻、紫荊、藤蘿、青翠的葉與鮮紅的花、黃藍相間的波光、浮游的白云、初黃的稻田,以及牧童、村夫、農(nóng)婦等,生機勃勃,氣韻和諧,充滿煙火氣息。作家將日常的景物寫得有聲有色,極具畫面感與流動性。色彩的流動彰顯了作家意識的流動,這些豐富多元的顏色與安居樂業(yè)的農(nóng)民展現(xiàn)了作家的生活理想,也暗含了對現(xiàn)實社會的不滿。
2 徐志摩散文中色彩的表現(xiàn)功能
“任何一種可視的客觀存在都是有其色彩的,每一種色彩都會影響人們的主觀感受,對人的感覺、記憶及情緒等方面起到不同的作用?!盵4]在自然界中,萬物的枯榮、季候的更迭、氣象的變化都伴隨著濃烈或暗淡的色彩,給人以審美的愉悅,留下鮮明的記憶。從古至今,色彩表達普遍存在于文學作品之中。不同的色彩具有不同的氣質(zhì),紅色熱烈溫暖,紫色優(yōu)雅高貴,藍色憂郁神秘,多樣的色彩能夠增強文本的表現(xiàn)力。概括來說,徐志摩散文中的色彩描寫具有造境狀物、寫人記事的功能,同時也形成了其濃妝艷抹的文風。
2.1 徐志摩散文中的色彩表現(xiàn)功能之造境狀物
“在文學作品中,利用色彩來營造氛圍,創(chuàng)造境界是十分有效的表現(xiàn)方法,作品往往通過色彩與特定的人物、情節(jié)、事物等相融合,構(gòu)成一些獨特的意象。”[5]受到表現(xiàn)對象的影響,徐志摩散文具有濃得化不開的色彩,尤其是光怪陸離的大自然。在《翡冷翠山居閑話》中,徐志摩說:“自然是最偉大的一部書。只要你認識了這一部書,你在這世界上寂寞時便不寂寞,窮困時不窮困,苦惱時有安慰,挫折時有鼓勵,軟弱時有督責,迷失時有南針?!毙熘灸Υ笞匀坏某绨菀缬谘员?,這也影響了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在其表現(xiàn)大自然鬼斧神工,造物神奇的同時,形成了返璞歸真的自然美感觀。徐志摩最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都與大自然密切相關(guān),可以說作家的筆一接觸自然就煥發(fā)出無盡的靈感與才思。我們在他筆下可以領(lǐng)略康河兩岸清新秀麗的校舍田園、泰山日出時華麗燦爛的光影星辰、山居獨行時的縱情山水,可以感受富于變化的山水明月,肆意生長的花草藤蔓,云卷云舒,氣象萬千。作家不僅局限于對大自然實景的忠實描寫,還常常將色彩與想象、感覺有機融合,烘托氣氛,表達復雜微妙的情緒,營造獨特的文學境界。此時,色彩不僅是表現(xiàn)對象,更成為一種寫作策略,如陰郁暗淡的水色天光與中秋綿綿的愁思水乳交融,泰山日出的雄渾壯闊與高山景行的感懷相得益彰,冷暖色調(diào)與作家心境緊密契合。
2.2 徐志摩散文中的色彩表現(xiàn)功能之寫人記事
徐志摩散文中出現(xiàn)了形形色色的人物,有對于詩人、畫家的贊頌,有對于已故親友的悼念,還有的是有過一面之緣的路人。作家利用色彩對人物形象、性格進行塑造,不像大自然的瑰麗多姿,進入徐志摩文學視野中的人物往往都是素凈的。比如,在《我所知道的康橋》一文中,作家寫到專家的女郎“穿一身縞素衣服,裙裾在風前悠悠的飄著,戴一頂寬邊的薄紗帽,帽影在水草間顫動”。女郎穿著白色的絲綢裙子,戴著薄紗帽在康河泛舟,清風徐來,裙裾飄飄,帽影浮動。在絢麗多彩的自然美景中,簡約素凈的衣著盡顯優(yōu)雅、純潔、高貴。這種色彩的映襯,表現(xiàn)了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以及劍橋大學自由寬松的校園環(huán)境。又如,《巴黎的鱗爪》一文。在巴黎,作家有一段9小時的萍水緣。作家這樣描寫那位萍水相逢的女人:“穿一身淡素衣裳,戴一頂寬邊的黑帽,在濃密的睫毛上隱隱閃亮著深思的目光——我?guī)缀跻尚乃切薜涝旱呐紶柕郊t塵里隨喜來了。”女人坐在燈光最暗漆的屋角,素衣黑帽,這種陰暗的色調(diào)透露著一種神秘、孤寂、清冷的氣息,與熱鬧的飯店格格不入,于是引起了“我”的好奇。女人對“我”講述了自己的感情史,英國丈夫、菲律賓情人無不薄情冷酷,坎坷的情路與家庭的變故致使女人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難以自拔。灰暗的色彩描寫與灰暗的人生相呼應,展現(xiàn)了一位可悲可嘆的棄婦形象?!巴耸钦l說的了,總之是,要極省儉的畫出一個人的特點,最好是畫他的眼睛。我以為這話是極對的,倘若畫了全副的頭發(fā),即使細得逼真,也毫無意思?!盵6]這是魯迅在創(chuàng)作中常用的“畫眼睛”筆法,通過刻畫眼睛,傳遞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在《達文謇的剪影》一文中,作家通過“畫眼睛”,傳神地勾勒出了這位意大利復興時期偉大的畫家形象。作家用“清、藍、淡、冷”形容達文謇的眼睛,給人一種世事洞明、睿智、純粹的感覺,用詞細膩精準。文中還寫道:“他不喜歡鮮艷的顏色,不喜歡時新累贅的式樣,他也不愛薰香。他的衣料是雷尼希的棉布,異樣的整潔好看。他的黑絨便帽是素凈的,不裝羽毛,不加裝飾。他的衣色是黑的;但他穿一件長過膝蓋的深紅色的斗篷,直裥往下垂的,翡冷翠古式?!彼轮麧嵥貎?,撫弄著如金色絲綢般的胡須,開啟智者的沉思,靜穆、莊重,給人以距離感。
總的來說,色彩的表達植根于絢爛的大自然,植根于豐富多彩的內(nèi)心世界,體現(xiàn)了作家鮮活的生命意識,形成了艷麗的文風。在文學作品中,色彩描寫承擔著特殊的功能,上文提到造境狀物、寫人記事只是其中一個側(cè)面。無論是沉郁蒼茫,還是輝煌亮麗,都是人生底色。
3 徐志摩散文中的色彩表現(xiàn)力來源
徐志摩把印象派的繪畫技巧引入散文創(chuàng)作,用流動的色彩表達瞬間的印象,“徐志摩作品中的色彩描摹滲透了作者強烈的主觀感受,是作者充滿愛與美的內(nèi)心世界的折射??陀^世界豐富多彩的形象與作家濃烈的情志相統(tǒng)一才創(chuàng)作出這樣完美的藝術(shù)形象?!盵7]因此,他的散文極具色彩表現(xiàn)力。這種色彩表現(xiàn)力一方面來源于作家天馬行空的想象力與充沛的情感;另一方面來源于劍橋大學的自然及人文環(huán)境。
3.1 從作家本身的角度而言
3.1.1 徐志摩具有敏銳的觀察力和想象力
“敏銳的觀察力、活躍的想象力、幻想力和必要的推理力、領(lǐng)悟力,都是作家創(chuàng)作思維的重要能力……文學家不僅要感受人與自然的外觀,還要感受自然界四時的變化和人物彼此關(guān)系的變化以及由此引起的喜怒哀樂的內(nèi)心波瀾?!盵8]在創(chuàng)作中,敏銳的觀察力、想象力有利于作家還原生活中的印象與感覺,還可以根據(jù)創(chuàng)作需要,對生活中的素材進行選擇、提煉與加工,形成全新的形象體系。徐志摩是一位具備敏銳的觀察力與活躍的想象力的作家,尤其是對于色彩的感知力。他在《我的祖母之死》中說:“我是一只不羈的野駒,我往往縱容想象的猖狂,詭辯人生的現(xiàn)實;比如憑借凹折的玻璃,覺察當前景色。但時而復再,我也能從煩囂的雜響中聽出清新的樂調(diào),在炫耀的雜彩里,看出有條理的意匠?!盵9]“不羈的野駒”體現(xiàn)了徐志摩散文的野馬風氣,文無定法,結(jié)構(gòu)自由,思想自由?!鞍颊鄣牟AА薄盁﹪痰碾s響”都是日常生活中司空見慣、微不足道的事物,甚至可以說毫無美感可言,而作家卻能從中發(fā)現(xiàn)詩意與美感,從中我們可以感受到作家敏銳的美的感知力與想象力。“炫耀”有夸耀、賣弄之意,多含貶義。在這里徐志摩用“炫耀”修飾“雜彩”,取其光彩照人、閃耀奪目之意,看似是一種陌生化的表達,實則還原了詞匯原本的意義?!半s彩”與“條理”不相及,但作家卻能感受到其中的關(guān)聯(lián)。面對紛繁復雜的環(huán)境,作家化整為零,化繁為簡,理清思緒,寫出空間感與層次感。
3.1.2 徐志摩具有充沛的情感
“我如其曾經(jīng)應用濃烈的文字,這是因為我不能自制我濃烈的感想?!盵10]徐志摩濃烈的情感反映在創(chuàng)作中,具體表現(xiàn)為濃烈的個人主義與自然之情,以及熾烈的愛戀之情。并且,作家多用第一人稱創(chuàng)作散文,便于直抒胸臆,釋放情感。徐志摩對陸小曼的情意,在《志摩日記》中可見一斑。徐志摩表現(xiàn)個人主義與自然崇拜之情的散文更是不勝枚舉,如《我所知道的康橋》《翡冷翠山居閑話》《印度洋上的秋思》《雨后虹》《天目山中筆記》等?;钴S的想象力與充沛的感情是相輔相成的,尤其在散文當中,想象力及其產(chǎn)物——形象都服從于表情達意的需要,想象力的極度發(fā)揮,形成了徐志摩散文自由自在的野馬風格。正如相關(guān)論者所言:“作為一個感情充沛的詩人,感情的自由奔放,使他常常通過瑰麗奇特的想象來表情達意,把自己的感情熔鑄入對想象事物的描寫之中,這就使得他的散文風格絕不可能是嚴謹?shù)?,而必然是自由的。”[11]
3.2 從劍橋大學的自然及人文環(huán)境而言
徐志摩去劍橋大學之前,在美國留學,先后就讀于美國克拉克大學歷史系與哥倫比亞大學經(jīng)濟系。1921年,由狄更生介紹,進入劍橋大學國王學院作特別生,在這里生活、學習了約一年半的時光。徐志摩在《吸煙與文化》中,這樣評價劍橋大學:“我在康橋的日子真是享福,深怕這輩子再也得不到那樣甜蜜的機會了……我的眼是康橋教我睜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橋撥動的,我的自我的意識是康橋給我胚胎的?!笨禈?qū)τ谛熘灸Φ挠绊懯嵌喾矫娴?,具體包括自然環(huán)境以及自由寬厚的學術(shù)環(huán)境?!靶熘灸υ趧蚱陂g,因為是‘特別生’,沒有考試和獲取學位的壓力,所以生活過得相當輕松。他把大量時間用在游賞自然美景上,可以說足跡踏遍了整個劍橋。”[12]《我所知道的康橋》《再別康橋》等都是對劍橋大學自然風光的記錄。這里讓徐志摩認識到內(nèi)心深處回歸自然的天性,劍橋風光與詩人氣質(zhì)巧妙結(jié)合,使其在現(xiàn)代作家中獨樹一幟。
劍橋大學施行學院制、導師制,重精英教育與人文教育。他隨心所欲地讀書,與同學、老師坐而論道。在此期間,徐志摩的興趣逐漸從政治學、經(jīng)濟學轉(zhuǎn)移到文學。英國文學深受徐志摩的喜愛,如華茲華斯、拜倫、雪萊、濟慈、哈代等人的創(chuàng)作。徐志摩在劍橋大學結(jié)識了很多社會名流,如狄更生、羅杰·弗賴、羅素、奧格頓等。這些人的氣質(zhì)及創(chuàng)作成就,激發(fā)了徐志摩的文學靈感,也催生了他的個性主義和理想主義。
4 結(jié)束語
徐志摩散文為我們呈現(xiàn)了多樣的色彩景觀,這些濃得化不開的色彩植根于光怪陸離的自然,更源于作家對自然美感的敏銳捕捉以及豐富的想象力、充沛的情感體驗。徐志摩散文中的色彩是寫景造境、塑造形象的重要媒介,為中國現(xiàn)代散文的發(fā)展提供了新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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