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金因為《等待》等作品而聲名鵲起,接連斬獲多項大獎,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三個以非母語的英語進行創(chuàng)作、獲得國家圖書獎的作家。美國是一個連歐洲作家都很難進入和被接受的地方,來自中國大陸的優(yōu)秀作家在美國幾乎無一例外地受到冷落,但哈金是個例外,他是唯一在美國圖書界有影響的來自中國大陸的作家。這和他一開始就直接面對美國讀者直接用英語寫作有關,也和他的敘事張力有關。他用真實的細節(jié)鋪敘的大陸生活,既超越美國人的想象,又在美國人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在不冒犯美國讀者的前提下,提供一種和他們的意識形態(tài)和價值觀迥異的異域圖景。哈金以前的小說都是以作者去美國之前的國內閱歷為基礎,與作者在美國的生活經驗沒有直接的關系,但2007年他的《自由生活》(A Free LifeВ┰蚋南乙漬蓿把故事挪在了美國,洋洋灑灑六百多頁的小說講述武男一家人在美國奮斗的歷程。
哈金一貫以平實穩(wěn)健的敘事風格著稱,不炫耀技巧,不耍弄花招,這種為余華所稱道的迎難而上的風格,在《自由生活》中得到了更進一步的發(fā)展,文字更加平實,事件益發(fā)瑣碎。小說中的中國人,都是非常典型的中國人,即使在美國生活,都有很典型的中國人名,如主人公叫武男,他的妻子叫萍萍,兒子叫濤濤。他們都很普通,沒有過人之處。武男本是留學生,攻讀政治學博士,更熱衷于詩歌創(chuàng)作。但后來無奈之下,放棄了學業(yè),四處尋找養(yǎng)家糊口的門路。他當過工廠保安、居民區(qū)門衛(wèi)、二流華文雜志主編、飯店服務生、飯店老板兼廚師。到小說結尾的時候,武男已經在美國站穩(wěn)腳跟,他找了份閑差,做了商店的營業(yè)員,并試圖重溫詩人的舊夢。武男同《等待》中的孔林一樣,小心謹慎,優(yōu)柔寡斷,還帶有一點書呆子氣。
他的妻子似乎是《等待》中淑玉的升級版,相夫教子、吃苦耐勞、持家有道。但畢竟作者還是有意無意地想讓人感到美國社會的魅力,因此,淑玉的麻木、無知、完全以丈夫為生命的思維模式很顯然不合時宜。因此,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而為枳,武太太也與時俱進,能夠說一口不失為流利的英語,能夠看懂并欣賞斯坦貝克的名作,在家庭關系上該發(fā)火時就發(fā)火,對待兩性關系和婚姻關系具有更加獨立的人格。兒子濤濤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孩,喜歡玩玩電腦游戲,對家里開飯店感到有傷自尊,并且還會發(fā)發(fā)脾氣,顯擺自己新學的俚語跟父母頂嘴;學習也還過得去,應該可以考上大學,既不是經典的華裔書呆子,也不是傳說中的移民天才。
與人物相配套,小說中的事件也都是一些家長里短的瑣碎事。故事雖然是第三人稱敘述,但絕大多數(shù)的事情都是以武男的眼光寫出,因此故事顯得更真實。作者并沒有因為第三人稱敘述而束手束腳,該靈活的時候也很靈活,穿越一下時空、轉換一下角度的情況時而有之??傮w而言,《自由生活》的事件似乎過于瑣碎,內容似乎過于散漫,而且缺乏此前作品尖銳的矛盾沖突。如《等待》的核心事件就是孔林每年回家與妻子淑玉離婚,但一直沒有成功,整整拖了十八年,一切的材料都圍繞這件事情進行組織?!蹲杂缮睢穭t全然不同,它就像流水簿子一樣,把武男在美國立足的過程巨細無遺地呈現(xiàn)出來。由于核心矛盾的缺場,很多事件和細節(jié)都很難在主題上找到歸屬?!犊驴ㄋ乖u論》曾對《等待》不吝溢美之詞,但對《自由生活》頗有微詞,認為它“內容龐雜,缺乏剪裁”。
哈金對此似乎有所察覺,并進行了元小說式的辯解。小說主人公武男讀了《日瓦戈醫(yī)生》,乍讀之下,認為該書內容散亂,難成體系;然而等整部書看完后,才發(fā)覺作者是何等高明,把所有的內容都嚴絲合縫地貫穿在一起。武男對此嘖嘖稱道。《日瓦戈醫(yī)生》在這里出現(xiàn),絕非偶然。武男對《日瓦戈醫(yī)生》的稱贊,其實是哈金對《自由生活》的自我期許。我們可以很容易地在《日瓦戈醫(yī)生》和《自由生活》中找到對應關系。武男立志寫詩,就像日瓦戈醫(yī)生一樣;武男寫詩發(fā)乎內心,并非為了謀生,同日瓦戈醫(yī)生一致;詩歌在武男心中處于至高無上的地位,矢志不移,也像日瓦戈醫(yī)生;武男為生計所迫總是做一些詩歌以外的事情,更像日瓦戈醫(yī)生。至于小說結構,兩部書都以主人公為核心,把零散的材料組織到一起,直到小說末尾,我們才能獲得一種整體感。當然,凡是看過這兩部書的人,都不會忽略另一個非常明顯的相同點,那就是在兩本書的末尾都有附錄,摘錄了主人公在艱辛的生活中所創(chuàng)作的詩歌。通過在《自由生活》和《日瓦戈醫(yī)生》之間建立平行關系,很顯然,哈金希望讀者在《自由生活》中同樣獲得一種散而不亂的感覺。
但《自由生活》和《日瓦戈醫(yī)生》有根本的不同。如標題所示,哈金的目的是展示在美國的自由生活,而《日瓦戈醫(yī)生》則是描寫在政治風暴中茍且偷生的知識分子。前者對自己的環(huán)境充滿溢美和感恩之辭,而后者則完全是政治運動的犧牲品。如果說《日瓦戈醫(yī)生》的統(tǒng)一性來自主人公每秒鐘與惡劣的社會環(huán)境的沖突,那么《自由生活》的統(tǒng)一性只能來自主人公對美國夢的追求與實現(xiàn)。個人與社會的激烈沖突自然而然地賦予《日瓦戈醫(yī)生》完整的結構和強烈的懸念,而《自由生活》中武男對美國夢的追求則是瑣碎事件的拼接,很難達到前者的效果。因此,在《自由生活》和《日瓦戈醫(yī)生》之間搭建平行關系,并不能真正解決問題。
因此哈金必須借助其他的途徑,解決小說整體性的問題。為此,他刻意經營了三條線索來達到這一目的:第一,壓倒一切的是錢,在美國立足,除了掙錢還是掙錢;第二,只是一味掙錢,未免單調,愛情上有一點需求也在情理之中;第三,既然要寫一部新版的《日瓦戈醫(yī)生》,精神上的追求也實屬必要,再說,加一點高雅的文化因素,能夠提高作品的級別,免得不但不像《日瓦戈醫(yī)生》,而是像《×××的發(fā)跡史》。這幾個方面概括了一個人在人世間可以追求的所有東西:家庭、金錢和事業(yè),囊括了物質基礎和精神享受。更加難能可貴的是,主人公在這三個方面都非常成功。
小說結束時,通過辛苦的勞作,武男一家有了自己的房子和積蓄,家里所有人都買了醫(yī)保,進可攻、退可守,立于不敗之地。至于愛情,在這部小說中基本上屬于點綴型,武男掙錢掙累了的時候,哈金就會不失時機地點綴一句,“武男還是無法忘記貝娜”,他的初戀情人。但作為讀者,我們很難理解這一點,因為貝娜自始至終都是一個極端自私、勢利而又刻薄的小人。她肆無忌憚地玩弄過武男的感情,武男也對其人品了若指掌。除了自虐傾向,我們很難找到更加合適的理由來解釋武男對她的迷戀。哈金在小說末尾用了類似于頓悟式的情節(jié),武男突然做了了斷,不再當貝娜的奴隸,開始全心全意地愛妻子萍萍。至于緣何獲得解脫,實在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在小說中,詩歌創(chuàng)作比愛情的比例稍大一些,而且也來得更加戲劇化一點。在小說臨近結束的時候,武男在閱讀??思{的作品時,猛然省悟,立刻為自己多年來陷落紅塵、蹉跎歲月捶胸頓足,并且從抽屜里取出幾張零錢,在財神面前點著,把妻子嚇得不輕,以為他發(fā)了羊癇風。不過這應該是個吉兆,從上下文看,大可期待在不久的將來,美國詩壇將冒出一個用英語創(chuàng)作的優(yōu)秀華裔詩人,其成就堪比日瓦戈醫(yī)生。
用武男自己的話說,在美國的移民,第一代是犧牲品,從事社會底層的各種工作,努力在經濟上立足,為第二代打下基礎;第二代才有可能按照自己的興趣和個性選擇生活的道路。第一代人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條件和資格。然而武男則不同,他花了不到十年的時間,就擁有了自己的家業(yè),打下了穩(wěn)定的經濟基礎。又加上他在心底里從來就不曾放棄過自己的追求,當他不必為經濟發(fā)愁以后,“急流勇退”,立刻賣了飯館,找了一份閑差,專心從事寫作。從小說后面所附的詩歌來看,他的努力沒有白費。雖然武男遠算不上美國社會階層意義上的成功人士,但他是實現(xiàn)“美國夢”意義上的成功者。武男的成功是純粹的,全面的,不帶任何瑕疵,沒留任何遺憾。他不像西方經典的悲劇主人公,在巨大的成功中總是蘊含著失敗的因子。他掙了錢后,不像了不起的蓋茨比,去尋找自己的初戀情人。恰恰相反,他徹底放棄了貝娜,回到了妻子身邊。他的成功靠的是勤勞致富,不是浮士德的出賣靈魂,也不是蓋茨比的違法犯罪,他絕對不會自己犯糊涂,糟蹋了自己的家業(yè)。當?shù)氐娜A人為中國的災民四處奔走、籌集善款時,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當他衣錦還鄉(xiāng),回到東北老家時,他也讓母親打消了到美國打工撈一筆的想法??梢韵胂螅^對會謹小慎微地守護著家業(yè),不讓它受到任何干擾。
他的成功還可以從旁人那里得到對比和印證。首先,跟美國人相比,他有穩(wěn)定的家庭和堅實的經濟基礎,而且有精神上的追求,這一切都是他周圍的人所垂涎不已的東西。無論是與貴婦海蒂?曼斯菲爾德相比,還是與米切爾夫婦相比,或與一夜成名的詩人朋友狄克相比,他和諧美滿的三口之家是他們所缺乏并艷羨的。對狄克來說,武男付清欠款的房子和飯館都是他所渴望的。與心臟病突發(fā)而去世的詩人山姆相比,他的優(yōu)勢更加明顯。與他工作中碰見的其他少數(shù)族裔的人相比,他也具有明顯的優(yōu)勢。站在小說外部來看,他的成功或許不算什么,無論是經濟成就還是文學創(chuàng)作,超越武男的大有人在,但哈金有意無意地避免了這一問題。在《自由生活》中,你找不到任何值得羨慕的美國人,他們要么貧困潦倒,要么在某一方面明顯不如主人公一家。除了上面提到的美國人,還有孤苦無依甘心被中國男人欺騙的退休女人,因還不起債務而被沒收房產的鄰居,沿街乞討的乞丐,吃不起稍貴一點飯菜的一家人,害怕被亞裔女性搶走男友的女人,因買不起禮物鋌而走險持槍搶劫的男子。這本書里,幾乎找不到種族歧視和文化沖突,大家都相安無事地混著日子。對于種族文化研究火熱的今天,這不免會令批評家束手無策,不知如何對付這樣一部“族裔”作品。由于富人和上層人士的缺場,突出了主人公成功的完美,他的生活在小說中呈現(xiàn)出一種最高級的狀態(tài)。讀者掩卷之際,不由發(fā)出一聲感嘆:“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當然,武男成功的最主要參照物還是華人。同樣,小說中幾乎沒有其他值得羨慕的華人或華人家庭。他濃墨重彩地刻畫了幾個“成功”的華人,這些人與武男相比,都有致命的不足。至于失敗者,那更是觸目驚心,慘不忍睹。袁寶當屬最成功者,他靠作畫賺了錢,但由于缺乏藝術底蘊,充其量只是一個暴發(fā)戶,最后畫作的銷售也成了問題,不得已回到了中國。另一個成功者是孟丹寧,他回國后進了作協(xié),做了專職作家。但他寫的以旅美為主題的東西在武男看來,除了搞一些迎合中國人的噱頭以外,別無長物。而且他在官場上的疲于應付也讓武男敬而遠之。其他諸如為一日三餐而發(fā)愁的老教授,無錢回家而賣腎的服務生,則更不能望武男之項背??偠灾?,《自由生活》中在美國的華人要么貧困潦倒,疲于奔命,在經濟上輸給武男;要么以虛假的藝術哄騙國人,在藝術良心上輸給武男;要么品德敗壞,欺壓同胞,在人品道德上輸給武男。可以說,哈金講述了一個近乎完美的成功故事,塑造了一個近乎完美的人物形象。
小說的發(fā)展依賴沖突,而沖突的產生往往源于人物的缺陷。一個完美的人不可能產生根本性的內心沖突。他做事的原則是既定的,他行動的目標是唯一的。武男就是這樣一個完美的人,他雖然莫名其妙地想念另一個女人,但遠遠沒有達到刻骨銘心的程度,并不能影響他的家庭和生活。他沒有致命的缺點,因此只要假以時日,他就可以四平八穩(wěn)地、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向成功。文學藝術雖然不排斥完美的人格,但讀者還是希望在小說中看到不完美的人,因為不完美不但可以制造小說的沖突和懸念,也更容易引起缺乏完美生活的讀者的共鳴和同情。與《日瓦戈醫(yī)生》的主人公不同,我們無需為《自由生活》的主人公擔心。雖然哈金使出渾身解數(shù)努力想使小說獲得整體性,但同前幾部小說相比,效果顯然欠佳。美國文壇泰斗約翰?厄普代克就說,這部小說不僅“結構笨拙,感覺不舒服”,而且內容過于瑣碎,“缺乏戲劇性危機”。
同主人公的完美一樣,美國的完美形象也體現(xiàn)得相當充分。雖然哈金似乎有意避開政治,但其中的政治因素還是非常明顯的。武男非常謹慎,這不僅表現(xiàn)在經濟問題和感情問題上,而且表現(xiàn)在政治問題上。他的專業(yè)雖然是政治學,但他對政治感到厭倦不已,所以決定放棄學業(yè),而且發(fā)誓不與政治發(fā)生任何關系。他的確做到了,但只是與美國的政治沒有發(fā)生關系。他生活在美國,卻對美國的政治社會只字未提,而一旦涉及到有關中國的內容,他往往表達出自己的激烈觀點。在此問題上,薩義德的對位閱讀(contrapuntal reading)可以給我們啟示。薩義德在《文化與帝國主義》中提出,在閱讀時,“必須將文本內容與作者排斥在外的內容統(tǒng)一起來”。對《自由生活》進行對位閱讀,可以幫助讀者發(fā)現(xiàn)作者直接或間接、有意或無意地體現(xiàn)出的美國中心意識。
哈金在《自由生活》中,通過選擇性的強化、目的性的屏蔽,把美國塑造成為一個人間樂土。雖然他描寫在美國的生活,但除了贊美美國小孩的純潔、美國大人的善良和美國景物的秀美外,哈金很少對它評價。近年來,政治話題、生態(tài)環(huán)境和文化沖突成為美國文壇、乃至世界文壇的核心關注,但哈金似乎對此無動于衷,他筆下的美國完全呈現(xiàn)出一副風平浪靜的政治真空狀態(tài)。與此相反,他著意揭露的卻是中國的弊端和中國人的劣根性。小說中的中國人,包括武男的父母和叔叔在內,多是一些自私愚蠢的形象。武男認為“中國人生活在無窮無盡的、毫無理由的苦難之中”。哈金1986年離開中國以后,再也沒有回來過。他對中國社會的理解似乎與冷戰(zhàn)時期的美國人對中國的理解差不多。在《自由生活》中,包括中國文化在內,少有關于中國的正面內容。一個作家雖然不必把為本民族、本群體發(fā)言作為己任,但最起碼應該保持公允的態(tài)度。
這不由得讓人想起2006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帕慕克的作品。他在作品中描繪中西方文化的沖突和融合,但他強調自己同時是東方人和西方人。在他的作品,特別是《我的名字叫紅》中,我們看到的是文化沖突中人性的彰顯,而不是對一種文明的褒揚和對另一種文明的貶抑。很顯然,哈金的這部作品在意識形態(tài)上刻意迎合了美國的價值取向。一方面對中國頗有成見,一方面毫不掩飾對美國的贊美。就連《紐約時報》的報道開篇都用了這樣的話:“不可能的事情發(fā)生了。在令人沮喪的布什和布蘭妮時代,盡管我們的軍隊還深陷巴格達無法抽身,盡管我們的媒體還是對財富地位著迷不已,但是一位成績卓著、令人尊敬的美國作家卻推出了一本嚴肅的愛國主義小說。這部作品的標題就是《自由生活》,而這絕無嘲諷之意”。
很顯然,哈金心目中的讀者是美國人,這在他選擇英語寫作時就已經很明確了。但我們對一個優(yōu)秀的作家還是具有一定的期待,希望能夠看到一種相對超越了文化和地域的永恒的東西。這種期待我們在哈金的《等待》和《戰(zhàn)爭垃圾》中能夠得到滿足,兩部小說都把主人公置于極端的情形中,從而觀察他們的言行,使他們最核心的本性得以呈現(xiàn)。但在《自由生活》中,激烈的矛盾沖突沒有了,人性賴以顯現(xiàn)的條件消失了。哈金畢竟是在殘酷的圖書市場上摸爬滾打過來的人,他也清楚《自由生活》中所缺乏的賣點,而且也非常明白移民題材是一個被寫濫的題材,想要寫出一點新意,非常困難。在涉足一個并無多少把握的題材時,他似乎希望通過打出一張感情牌,來討好美國人。當然我們必須承認他講述的故事,都可以很輕松地在現(xiàn)實生活中找到原型,但選擇本身就是一種評判。作者集合一群底層人物的生活,來凸現(xiàn)一個成功的“美國夢”,其實恰好讓我們看到了在一種自由生活背后更多的不自由的人生。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他對美國生活的描述令厄普代克甚為不滿,認為他把美國生活描繪成為“艱苦勞作,唯錢是圖,粗野庸俗,劣質粗鄙,絕對不會引發(fā)移民浪潮”。這未免大違哈金的本意了。但不管怎么樣,這是哈金所寫的第一部以美國華人移民生活為內容的作品。也許將成為哈金作品題材轉變的一個開端。
(陳廣興:上海外國語大學文學研究院講師,郵編:200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