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智

蘊含豐富 寄寓深遠
——細節(jié)描寫說略

明智

小說、戲劇等之類的作品，一般來說都有比較完整的故事情節(jié)。而細節(jié)是構成情節(jié)的“細胞”。一篇小說可以沒有完整的故事情節(jié)，卻不能沒有場面和細節(jié)，否則就會失去形象性特質(zhì)而走向抽象化、意念化。

所謂細節(jié)描寫，就是在文章中對人物、事件和環(huán)境等所作的看似漫不經(jīng)心，實是獨具精心的細微描寫。黃政樞在《筆談散文》中對楊朔的散文結(jié)構作了這樣的比喻：“讀楊朔的散文，像走進蘇州園林，格局雖小，卻峰回路轉(zhuǎn)，意界深邃；讀楊朔的散文，像觀賞扇面畫幅，咫尺之間，竟煙波云海，天地開闊?！惫P者認為，細節(jié)的功能也與類似。雖是一景一物的淡淡點染，一顰一笑的輕輕勾勒，卻蘊含豐富，寄寓深遠，于細微之處隱含深邃的意蘊，在無言之中盡寫不盡之言。

一切景語皆情語

魯迅的《祝?！分袑︳斔睦蠣?shù)臅坑羞@樣一段描寫：

我回到四叔的書房時，瓦楞上已經(jīng)雪白，房里也映得比較光明，極分明的顯出壁上掛著的大“壽”字，陳摶老祖寫的：一邊的對聯(lián)已經(jīng)脫落，松松的卷了放在長椅上；一邊的還在，道是“事理通達心氣和平”。我又無聊賴的到窗下的案頭一翻，只見一堆似乎未必完全的《康熙字典》，一部《近思錄集注》和一部《四書襯》。

這里沒有對魯四老爺做任何正面描寫，就是一個“壽”字，一副對聯(lián)，幾本古書，就深刻地表現(xiàn)了魯四老爺?shù)母?、保守的思想性格。這個細節(jié)，遠比長辭累語地對魯四老爺?shù)闹苯咏榻B要生動和深刻得多。因為“生活方式常常是思維方式、情感狀態(tài)和審美情趣的感性顯現(xiàn)”。

此時無聲勝有聲

茹志鵑的小說《百合花》的細節(jié)描寫是很突出的。最扣人心弦、催人淚下的要算第四次對小通信員衣肩破洞的描寫。

小通信員安詳?shù)奶稍谀抢?，新媳婦側(cè)著身子坐在他的旁邊?！八椭^，正一針一針地縫他衣肩上的那個破洞。醫(yī)生聽了通信員的心臟，默默地站起來說：‘不用打針了……’新媳婦好像什么也沒有看見，什么也沒有聽到，依然拿著針，細細地、密密地縫那個洞”?！拔摇币步兴灰p了，“她對我異樣地瞟了一眼，低下頭，還是一針一針地縫?！?/p>

這一針一針，該濃縮了多少語言！新媳婦復雜的感情都化成了這“懺悔”的緊針密線。這細小的動作，無聲的語言，把新媳婦對通信員的真摯熱愛和深切的痛悼之情抒發(fā)得淋漓盡致。這里新媳婦始終沒有只言片語，這個縫衣的細節(jié)，勝過了許多悲腸痛肚、撕心裂肺的哭訴。

說盡心中無限事

秦少游的《如夢令》有一個細節(jié)很深刻：

遙夜沉沉如水，風緊驛站深閉。夢破鼠窺燈，霜送曉寒侵被。無寐，無寐，門外馬嘶人起。

“鼠窺燈”這個細節(jié)，實際上是詞人內(nèi)心的外化顯露，意念的物象表現(xiàn)。從表層上看，它渲染了驛站殘破、蒼涼的景象；從深層上看，它又隱寓著詞人謫旅的凄楚、悲苦和宦海的飄忽、前途的暗淡，還有身世的感傷，內(nèi)心的孤寂……僅三個字涵括的感情，又“怎一個愁字了得”。

可見，有時細節(jié)本身也可以構成意境，其藝術空間包容豐厚，不少細節(jié)內(nèi)涵具有模糊性和多義性而顯現(xiàn)出朦朧含蓄、撲朔迷離之特點。

[作者通聯(lián)：湖北黃石陽新高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