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菲菲 陸勁松

（貴州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貴州貴陽 550001；貴州大學科技學院 貴州貴陽 550001）

中西主要幸福理論探討

孫菲菲 陸勁松

（貴州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貴州貴陽 550001；貴州大學科技學院 貴州貴陽 550001）

幸福作為倫理學的基本概念，中西方倫理學家從不同的角度作出了探討，在各自的哲學觀點上對幸福進行了研究，西方倫理學側重于以幸福為目的，看重幸福的物質(zhì)層面，主張個人幸福、幸福和道德的統(tǒng)一。中國傳統(tǒng)倫理學則把幸?？醋魇沁_到道德理想的一個體驗，注重精神幸福、整體幸福。

幸福論；人生境界；比較

幸福作為傳統(tǒng)的道德范疇，與人生的需要、理想、目的和意義緊密聯(lián)系。幸福的概念是模糊的。一般認為，幸福是理想實現(xiàn)的心理體驗，是對一生具有重要意義的需要、欲望、目的得以實現(xiàn)的心理體驗。幸福是主觀與客觀的統(tǒng)一物，就形式、樣態(tài)而言，它是主觀的，是人的心理體驗；就內(nèi)在本性來說，它是客觀的，具有不依人的意志而轉(zhuǎn)移的客觀本性。在西方形成了目的論幸福論、理念論幸福論、禁欲幸福論、快樂主義幸福論和功利主義幸福論等。在中國，有尚書中的“五福說”，道家的順應自然幸福說，儒家的道德幸福說，縱欲主義幸福說等。中外的倫理學家在幸福論上都有各自的看法，各有各的特點。他們都在回答著這樣的問題：什么是幸福？幸福是人類行為的最終目的嗎？幸福與德性有何關系？我們要像尋求自己的幸福那樣來尋求他人的幸福嗎？雙方的側重點不同，對幸福的理解也就有著差別。

一、西方幸福論的理論特征

幸福在西方一直是倫理學家們研究的重點，在回答幸福是什么的時候，亞里士多德指出：“不同的人對于它有不同的看法，甚至同一個人在不同時間也把它說成不同的東西；在生病時說它是健康；在貧困時說它是財富；在感到了自己無知是，又對那些提出他無法理解的宏論的人無比崇拜。”[1]P9西方的倫理學家們從理性主義和情感主義兩條路線各自提出了對幸福的看法，但是究竟何為幸福卻沒有一個標準答案，正如康德所說：“不幸的是，幸福是個很不確定的概念，雖然每個人都想要得到幸福，但他從來不能確定，并且前后一致地對自己說，他所相望的到底是什么。幸福概念所包含的因素全部都是經(jīng)驗的，它們必須從經(jīng)驗借來。同時，只有我們現(xiàn)在和將來幸福狀況的絕對全體和最高程度才能構成幸福的概念?！盵2]P69從西方幸福論的發(fā)展過程中，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西方的幸福主要指的是物質(zhì)幸福，從梭倫到費爾巴哈，都把人的欲望的滿足看成是幸福，強調(diào)的是人的肉體感官的快樂?！叭巳硕加腋！藗?nèi)绻賳?，什么?qū)迫欲望，則我們可以答復說，那就是幸福，而且亦只有幸福。”[3]P728

西方的倫理學家們把幸?？闯墒侨松非蟮哪康模说娜魏我环N追求也都是對于幸福的追求。幸福在西方的倫理思想中占據(jù)著主導的地位，凡有助于達到幸福的才是道德的。亞里士多德把幸福看成最高的善，幸福是終極和自足的。終極指的是幸福作為一切活動的最終目的，每一個人總是因自身而不是由于其他原因而選擇他，自足是指幸福僅憑其自身就足以使生活富有價值。[1]P31在幸福與道德的關系上，西方主要有三種觀點：“道德即幸?！薄ⅰ靶腋＜吹赖隆?、“至善是幸福和道德的統(tǒng)一”。

西方“道德即幸?！钡淖畛醮硎撬苟喔饘W派，他們認為美德與肉體快樂不能同時存在，人生的幸福在于靈魂的完善。美德是崇高的，人要具有高尚的道德品質(zhì)和堅強的意志，就必須克制自己的欲望，向往神，做到與神合一?；浇躺駥W發(fā)展了這一觀點，詳細論證了人的幸福在于德性，在于對上帝的信仰。奧古斯丁認為，人們塵世的生活，就好像犯人進入監(jiān)獄服刑贖罪一樣，一切欲望雖然能滿足感官的一時歡樂，卻把人帶入了深深的罪惡之中，人們只有在上帝的幫助下具備神學的德性；靠對上帝的信仰及愛來贖罪，期盼來世的幸福，這種觀點在中世紀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但是在西方，幸福更多的是強調(diào)對人的關懷，人們的現(xiàn)世生活?！暗赖录葱腋！辈⒉皇俏鞣叫腋Ｕ摰奶攸c，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這種觀點占據(jù)著主導地位。

許多西方倫理學家認為幸福就是道德，人們獲得了幸福，也就具有了道德。幸福作為人生追求的最終目的，是高于道德的。道德的作用就在于有助于人們?nèi)崿F(xiàn)自己的幸福，沒有幸福的道德是沒有價值的?！靶腋＜吹滦浴笨梢哉f是西方傳統(tǒng)幸福論思想里非常突出的特點之一。以幸福為核心的倫理學從古希臘開始出現(xiàn)了，文藝復興的人文主義者和近代的學者們繼承這一傳統(tǒng)，在反對中世紀神學禁欲主義幸福論的斗爭中形成了“幸福即道德”的完整體系。在他們看來作為凡人就應該過凡人的生活，獲得凡人的幸福，“幸福即德性”的觀點普遍被認可。

康德則從哲學高度，對幸福和德性進行了探討。他認為，人作為感性存在物具有追求物質(zhì)利益，追求幸福生活的合理性，人畢竟是自然存在物。但是人又是一個理性的存在，是道德世界的主體，在理性世界里不存在與經(jīng)驗和物質(zhì)利益有關的一切東西，人們只追求德性。人的這兩種要求在各自范圍里都是合理的，但如果這兩者都同時體現(xiàn)在一個人的身上時，也就是說一個人在追求幸福的同時又要追求德性，就會陷入實踐理性的“二律背反”。出現(xiàn)有些人“有幸福無德性”，有些人“有德性無幸福”的情況。強調(diào)幸福與德性的任何一方都是不正確的。只有在本體的道德世界，在彼岸的至善中才能實現(xiàn)幸福和德性的統(tǒng)一。

整個西方的幸福論思想都把個人對追求幸?？醋魇侨说奶煨?，不遵循個人追求幸福的金科玉律，就是道德上的虛偽。從根本上說，他們的幸福論是個人主義的幸福論。西方的幸福論，是整個人類倫理思想寶庫中十分重要的內(nèi)容之一，其中不僅凝結著西方各民族倫理思想發(fā)展中的經(jīng)驗教訓，而且凝結著他們對幸福的實質(zhì)及認識這種實質(zhì)的規(guī)律性等豐富的思想果實。

二、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幸福論的理論特征

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里較少直接談論幸福，一般將幸?？醋魇呛涂鞓返韧臇|西。把道德的完善看成人生最應該的追求，個人幸福不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所認可的，他們提倡的是“利天下”的整體幸福。

《尚書·洪范》里的“五?！闭f，第一次從總體上對幸福進行了考察，不僅把幸?？醋魇且环N肉體感受的產(chǎn)物，而且把肉體幸福與精神幸福共同包含在幸福的概念之中。但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的幸福，主要強調(diào)的是精神幸福，在這方面的理論遠比西方豐富和深刻。道家學派“歷記成敗存亡禍福古今之道”（《漢書·藝文志》），他們在幸福上推崇的是精神幸福。道家學派的創(chuàng)始人老子認為，人們把欲望的滿足看作快樂幸福的基礎而拼命地去追求，但是，欲望得到滿足的同時也會給人帶來很大的災禍。人們對享樂的貪得無厭，輕則傷害身體，重則喪失生命。人們追求物質(zhì)上的幸福，往往得到的是不幸，根本原因就在于人的欲望。要避免禍害不幸，關鍵在于寡欲少思，保持心靈的純凈。幸福在于對 “道”的把握，“道”是“夫莫之命而常自然”（《老子·第五十一章》），只有依靠 “無為自然”才能得到幸福。莊子追求的是完全順應大道，與天地相往來的絕對精神上的幸福，享受至高無上的“天樂”。如果一個人凝神寂志，恬淡自適，達到順應自然的境界，就“可以保身，可以全身，可以養(yǎng)親，可以盡年”（《莊子·養(yǎng)生主》）。魏晉時期的“新道家”們繼承和發(fā)展了這種思想，把幸福視為與天地合一。儒家則把幸?？闯墒菍Φ赖峦晟菩缘膬?nèi)心體驗，只有具備了圣人的道德品德的人才是幸福的人。堅決反對物質(zhì)幸福，把人的生理欲求看作是與天理相違背必須消滅的東西?！叭酥械酪?，飽食、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保ā睹献印る墓稀罚┲恢罎M足生理需要，不知圣人之道的人不能算作是人的。要做到知足常樂，“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保ā吨杏埂罚┮粋€人如果安于現(xiàn)狀，保持自得自樂的境界，苦惱和怨恨就不會產(chǎn)生。在宋明理學那里，這種思想發(fā)展到極端，形成了完全否認人的正常肉體感覺，只專注克己，自制的禁欲主義。中西方相比較，西方雖然在中世紀也有這種禁欲主義的幸福論，但在西方這種幸福論并不占主導。尤其是到了近代，西方的幸福論更是偏重于物質(zhì)幸福，重視人現(xiàn)實生活的享受。但是把物質(zhì)幸福推行極端又會使社會物欲橫流，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惡化。崇尚精神上的道德幸福則一直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顯著特點，過分強調(diào)精神幸福忽視人的物質(zhì)享樂，就會造成對安于現(xiàn)狀、自我滿足，忽視社會進步。

與西方“幸福即道德”的觀點不同，中國傳統(tǒng)文化是將“道德即幸?！弊鳛樾腋Ｕ摰闹饕^點。在《尚書·洪范》就有“攸好德”的思想，幸福就是對德性的追求。儒家繼承并發(fā)展了這一思想，認為德性才是人一生的最終目的，人的價值源于被明確安置在心中的德性。幸福是具備德性以后的滿足感，存在于人的內(nèi)心之中。只要不斷地進行道德修養(yǎng)，做到“誠”，去除不正當?shù)挠?、情感，就能成為道德上的圣人，“反身而誠，樂莫大焉?！保ā睹献印けM心上》）達到這一境界，任何物質(zhì)上的享樂都被排斥掉，純粹的道德修養(yǎng)本身就是快樂的。“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保ā墩撜Z·述而》）就是這種觀點的體現(xiàn)。德性是人生理想的最高追求，幸福不過是這種理想得以實現(xiàn)的一個結果，這就從根本上排斥了肉體感官的快樂在幸福中的位置。因此，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的幸福論往往強調(diào)整體的、他人的幸福，提倡利他主義精神。雖然墨家學派對此作出了批評，認為道德的標準在于是否利人，有利于人的幸福發(fā)展的才是道德的，但是隨著墨家學派的消亡，這種功利主義幸福論在中國的歷史是短暫的。

從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重義輕利的特點上我們也可以發(fā)現(xiàn)，中國實際上是以犧牲個人幸福為代價來換取社會整體的和諧。孟子號召人們“舍生取義”、“殺身成仁”，為個人幸福還是為他人幸福是判斷一個人善惡的標準，要做“摩頂放踵利天下”（《孟子·盡心上》）的事。荀子提出為滿足個人欲望的追求是惡的，必須“化性起偽”改變這種狀況。宋明理學則以“理欲之辨”來要求人們服從天理，摒棄個人幸福。為他人而自覺放棄或犧牲自己的幸福的人就是“仁人”“君子”，那些為追求利益為自己打算的則是小人，圣人則是那些“博施于民而能濟眾”的人。這種中國傳統(tǒng)幸福論的主導思想，對中華民族的心理結構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他論證了個人對社會的依附性，為社會的發(fā)展規(guī)定了共同的道德目標。但是，容易出現(xiàn)強調(diào)他人幸福，以社會整體和諧為理由限制個人個性的發(fā)展的情境。不能把個人幸福與社會整體幸福對立起來。

三、正確認識幸福

幸福是人生的追求，直接涉及人生目的、人生意義、生活理想等重大問題。通過對西方和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的幸福論的探討，可以看到倫理學家們在幸福論上所作的精彩闡釋，為我們思考幸福有著重要的意義。

人生幸福，應該包含物質(zhì)幸福和精神幸福兩個方面?；疚镔|(zhì)生活條件的滿足，是幸福的基礎，人的自然本性決定了人必須滿足生存的需要。一定的物質(zhì)生活條件，影響著人們各類情感的發(fā)展，制約著人們的精神幸福。但是人是有精神的，單純的物質(zhì)享受，追求一時的享樂，只會帶來短暫的快感。人更重要的是精神生活，只有物質(zhì)生活伴隨著高尚的精神生活，幸福才是完整的。離開物質(zhì)條件的幸福是虛幻的，而沒有精神生活的幸福是盲目的。幸福是主觀與客觀的統(tǒng)一物，是主觀需要得到滿足的心理體驗。西方傳統(tǒng)的幸福論和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的幸福論各自側重一面，西方強調(diào)幸福的客觀方面，中國傳統(tǒng)文化突出幸福的主觀體驗都沒有完整地把握幸福。

幸福有德性幸福和非德性幸福，德性幸福是指德性與幸福的同一性，德就是福，福就是德。幸福作為理想得以實現(xiàn)的心理體驗，所以一個人的人生理想得以實現(xiàn)時，他就會得到幸福。如果他在道德方面有理想，希望成為一個有道德的人，當這種理想逐漸實現(xiàn)的時候，他就會慢慢地感受到幸福。但一個人在物質(zhì)上有理想，立志追求財富，當他這種理想逐漸實現(xiàn)的時候，他也會感到幸福，不過這是非德性的物質(zhì)幸福。非德性幸福與德性無關，德不是福，福不是德，所以有幸福的人不一定有德，有德人不一定有福。但是一個人的德性是他獲得非德性幸福的必要條件，人是生活在社會之中的，具有了好的品德得到社會的承認，那么他在追求非德性幸福上就越容易，如果品德敗壞就會受到社會的譴責而不能實現(xiàn)自己的幸福。立志追求財富的人，具有了好的德性，他從社會得到的財富就會越來越多；而沒有道德的人只能滿足一時的幸福，一旦被社會所譴責，他追求財富的理想就會落空，幸福也就不能得以實現(xiàn)。但是德性并不是實現(xiàn)幸福的惟一要素，要實現(xiàn)幸福還應該具有一定的天賦才能，由他來決定實現(xiàn)幸福的類型。有了才能還必須堅持不懈地努力，為實現(xiàn)幸福而奮斗。有才能又肯努力，但命不好也不能得到幸福。

利己和利他是人生有意義、價值的兩種目的，只有這些目的得以實現(xiàn)才能說一個人是幸福的，所以幸福分為利己和利他兩類。其中無私利他幸福是最高的正當幸福，為己利他幸福是基本的正當幸福，單純利己的幸福是最低的正當幸福，損人利己的幸福是不正當幸福。一個人利他幸福越多，他的品德就越高尚，也就越容易實現(xiàn)利己幸福；一個人的利他幸福越少，他的品德就越低，個人幸福就越難實現(xiàn)。追求他人的幸福是與追求個人的幸福是一致的，為了保證個人幸福的實現(xiàn)，我們不能忽視他人的幸福，應該像追求個人幸福那樣去追求他人幸福。

[1]亞里士多德著，廖申白譯.尼各馬可倫理學[M].商務印書館，2003.

[2]康德著，苗力田譯.道德形而上學原理[M].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

[3]周輔成編.西方倫理學名著選輯（上冊）[M].商務印書館，1984.

[4]榮震華，李金山等譯.費爾巴哈哲學著作選集（上卷）[M].商務印書館，1984.

[5]（宋）朱熹.四書章句集注[M].中華書局，1983.

[6]（清）王夫之.張子正蒙注[M].中華書局，1975.

[7]（清）戴震.孟子字義疏正[M].中華書局，1982.

[8]馮友蘭.中國哲學簡史[M].北京大學出版社，1996.

[9]朱貽庭.中國傳統(tǒng)倫理思想史[M].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資助項目（項目編號11CZX063）、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西部和邊疆項目資助（項目編號10XJC720002）

孫菲菲（1976-），女，湖南東安人，貴州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倫理學。陸勁松（1975-），男，布依族，貴州開陽人，貴州大學科技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倫理學。

2011-0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