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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能與理智之間
——對柏格森直覺概念的再思考

2013-03-19 13:37張峰
武陵學刊 2013年5期
關(guān)鍵詞:柏格森理智本能

張峰

(1.廣東外語外貿(mào)大學外國文學文化研究中心,廣東 廣州 510420;2.中南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3)

在本能與理智之間
——對柏格森直覺概念的再思考

張峰1,2

(1.廣東外語外貿(mào)大學外國文學文化研究中心,廣東 廣州 510420;2.中南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3)

直覺是理解柏格森哲學的一把鑰匙,也是其思想中爭議最大、最為人詬病的部分。柏格森的直覺與西方傳統(tǒng)直覺有著很大的不同:它不再是外在于理智的純一本能,而是本能和理智的有機融合,需要付諸努力才能實現(xiàn);它不再是一個認識論而是一個存在論的概念,是抵達綿延實在的唯一方法;作為方法,柏格森的直覺概念具有超越生命性的突出特征。正確把握直覺不僅有利于理解柏格森詩化的哲學語言,而且對于補正西方傳統(tǒng)抽象思維之方向、處理人文與科學之間的關(guān)系都有指導意義。

柏格森;直覺;理智;本能

直覺理論是柏格森哲學中爭議最大、最被人詬病的部分,它為此也成為了最有魅力的部分。柏格森不僅賦予了直覺不同的內(nèi)涵,而且將其推舉為把握綿延實在的唯一方法,確立了直覺的形而上學地位。

在柏格森的哲學思想中,宇宙一方面如同川流不息的長河,無時不在運動變化、滲透融合中,另一方面,宇宙又是一個巨大的生命體,充滿著創(chuàng)造性和不定性,這是一個綿延著的宇宙肉身,是一個與傳統(tǒng)哲學觀完全不同的世界存在。面對著這個新的綿延實在,我們該如何把握?用理智抑或本能?在《形而上學導言》(Introduction à la m é taphysique 1903)中,柏格森提出了自己形而上的方法——直覺。對直覺的倡導縱貫柏格森的整個哲學生涯,直覺成為柏格森哲學的重要標簽。

一 柏格森直覺方法的誕生

直覺,其拉丁文為“intueri”,英文、法文為“intuition”,德文為“Anschauung”,原意為“看”、“注視”、“觀察”,一般指“心靈無需感覺刺激之助,無需先行推理或討論,就能看見或直接領(lǐng)悟真理的天生能力”[1]。由于具體所指的不同,該詞在中文中也時常譯作“直觀”。

直覺進入哲學領(lǐng)域最早可以追溯到柏拉圖,“古希臘柏拉圖所理解的直覺接近于天賦的直接知識”[2];在亞里士多德那里,直覺則是產(chǎn)生三段論大前提的一種方法[3]。到了近代,由于哲學的認識論轉(zhuǎn)向,笛卡爾、斯賓諾莎、康德都較為重視直覺的認知作用。笛卡爾站在理性主義的立場設(shè)定了直覺的先天自明性,將直覺看作是演繹的起點;斯賓諾莎更將直覺看作是認識三樣式中最高級的樣式;康德區(qū)分經(jīng)驗直覺和先驗直覺,前者是質(zhì)料,后者是形式,包括時間和空間。

從柏拉圖到康德,直覺的內(nèi)涵雖然不盡相同,但有一點是一致的,即直覺是一種天賦的能力,通過直覺所獲得的知識是不證自明的,它無須憑借概念、推理等邏輯思維就能直接把握。就自明性和非邏輯性而言,柏格森的直覺與傳統(tǒng)直覺是一致的。但作為把握實在的唯一方法,柏格森的直覺有著自己獨特內(nèi)涵。要了解柏格森的直覺主義,我們要首先從其生成背景著手。

(一)柏格森直覺方法的生成背景

對古希臘以來理念哲學的批判構(gòu)成了柏格森直覺主義獨特的生成背景,從愛利亞學派的芝諾到現(xiàn)代哲學的康德,各種理念哲學無不成為柏格森直覺主義批駁的靶子。

“柏格森的哲學生涯始于他企圖真正理解芝諾悖論的錯誤?!盵4]在柏格森看來,芝諾悖論的根本錯誤在于“把運動和由運動物體所經(jīng)過的空間混為一談”[5],通過理智的分割作用,芝諾將運動變?yōu)殪o止,“阿喀琉斯追不上烏龜”的實質(zhì)就在于用靜止的、可無限分割的空間來取代整體的、變化的運動。

“理念”是柏拉圖哲學的一面旗幟。借助于對“理念”概念的剖析,柏格森認為“把事物歸結(jié)為理念,就是把變化分解為它的主要瞬間,每一個瞬間按照假設(shè)都逃出了時間規(guī)律,匯集于永恒之中”[6]。由此可見,柏拉圖的理念論不過是愛利亞學派芝諾學說的繼承和發(fā)展,它排除運動,拆解變化,逃離時間,試圖在穩(wěn)定不變的世界中尋找真理和永恒。

作為柏拉圖的學生,亞里士多德試圖通過引入運動和變化來補正柏拉圖純粹理念的世界。不過,亞里士多德的運動必須源自某個推動力,即沒有推動力就沒有運動。因此他的學說呈現(xiàn)出一種因果關(guān)系的傾向,是理智參與下的因果律原則。這樣的一種原則一旦運作起來,理智便不停地從結(jié)果追溯原因,一直到它面對一個靜止不動的第一推動力時才能停下來。這個第一推動力就是亞里士多德的上帝。因此,亞里士多德的運動并不自足存在,它仍然產(chǎn)生于“不變物體的降級,如果沒有已經(jīng)存在的不變性,就沒有運動,也不存在可感知的世界”[6]。

愛利亞芝諾所開辟的哲學道路并不止于古希臘。在柏格森看來,從17世紀開始的西方現(xiàn)代哲學仍繼續(xù)走在古希臘人所開辟的道路上,也就是說,現(xiàn)代哲學在本質(zhì)上還是理智的作品。柏格森對現(xiàn)代哲學的批判集中體現(xiàn)在對康德哲學的解讀之上。

首先,柏格森明確反對康德空間化的時間觀。在柏格森這里,時間是綿延、性質(zhì),是經(jīng)歷、過程,它不能隨意延長和壓縮。而康德則將時間看作是與空間一樣的先驗直觀形式,它是先于內(nèi)容的先天存在,是廣延,可以隨意切割、壓縮和延長??档聦r間的看法正是理智空間量化思維的產(chǎn)物:“康德的錯誤在于把時間當作一種純一的媒介。他似乎沒有注意到,真正的時間是由相互滲透的瞬間構(gòu)成。他還沒有注意到,當真正的時間具有一個完全純一的形式時,它其實是被放在空間中進行表達的?!盵5]其次,柏格森對康德賦予知性(即柏格森哲學中的理智)以獨立地位持有保留意見。他曾經(jīng)如此指責康德:“他過分強調(diào)了知性的獨立性。”[7]也就是說,柏格森認為知性具有一定的獨立性,但反對知性過分的獨立。對知性獨立性的接受說明,柏格森同意康德關(guān)于主體認識具有自主性的界定;對于“過分”的批評說明,知性的獨立性不能是完全的,否則就會在我們的理智和現(xiàn)實之間挖開一道鴻溝??档抡軐W也確實造成了這樣的結(jié)果。因此,需要尋求新的方法,以便將認識和現(xiàn)實聯(lián)系起來,以重新恢復(fù)形而上學的意義和價值,這種方法即直覺。

通過對傳統(tǒng)體系哲學的回顧,柏格森充分認識到理智在哲學和科學域內(nèi)的絕對壟斷地位。為了找尋和把握真正的實在,柏格森勇敢直面理智的牢不可摧,直面科學的巨大成就,正式提出了直覺的方法。

(二)柏格森直覺方法的提出

柏格森的時代是一個理性與科學占據(jù)統(tǒng)治地位的時代,科學的思維與方法已經(jīng)進駐哲學的領(lǐng)域,并大有吞并兼容之勢,實證壓倒了思辨;并且,“直覺”作為方法已經(jīng)成為反理性與反科學的代名詞。對于為何選擇“直覺”,柏格森曾做如下表達:“直覺是這樣一個詞:我們曾在它面前猶豫了很長時間。但在所有表達認知方式的詞匯中,它仍然是最合適的。不過它也帶來了混淆,因為謝林、叔本華并以及其他人已經(jīng)借用了這個詞,他們或多或少地把直覺和理智(intelligence)對立起來……他們的直覺并不首先致力于尋找真正的綿延?!盵7]由此可見,柏格森作為方法的直覺與謝林、叔本華不同,他們的直覺是與理智對立的本能感覺,并且也不致力于尋找實在。柏格森的直覺并不是認識事物的普通方法,它致力于尋找普遍存在、尋找綿延,是抵達實在的唯一方法,它建立在理智之上,不與理智完全對立和沖突。柏格森指出:“如果有下面一種掌握實在的方法,那形而上學就是這種方法:這種方法絕對地掌握實在而不是相對地認知實在,它使人置身于實在之內(nèi),而不是從外部的觀點來觀察實在,它借助于直覺,而非進行分析。簡單地說它不用任何表達、復(fù)制或者符號肖像來把握實在?!盵8]3-4

二 柏格森作為方法的直覺

柏格森認為,有兩種根本不同的認識方法,“第一種意味著我們迂回于對象的外圍,第二種方法意味著我們進入對象的內(nèi)部”[8]1。前者名為理智(intelligence),是傳統(tǒng)哲學的方法;后者名為直覺,是柏格森所推崇的方法。

在柏格森這里,理智無法把握綿延流動的宇宙世界。理智的方法以邏輯推理為基礎(chǔ),在本質(zhì)上是一種分拆和組合的分析方法。它首先把生成的事物靜態(tài)化,并將其分解為已知的要素,之后又試圖把空間中靜止的這些已知要素連接起來重新構(gòu)成運動。這種用已知構(gòu)成已知的方法一方面只能是舊事物的重復(fù),另一方面它猶如機械的電影裝置一般,根本認識不到運動、創(chuàng)造和綿延。從本質(zhì)上說,這種認識是把事物列置在靜止的、量化的、分割的空間中加以研究和理解,是將內(nèi)在的思想外化為空間結(jié)構(gòu)。它當然無法把握那個時刻運動與創(chuàng)造著的綿延,把握不住真正的時間和宇宙的存在。在柏格森看來,直覺才是把握綿延的唯一的、普遍的認識方法。

(一)直覺的內(nèi)涵

什么是直覺?作為分析語言的反對者以及概念哲學的敵人,柏格森反對用任何定義來界說思想。他曾經(jīng)說過:“用定義來開始哲學,這毫無用處,并且這幾乎不可能?!盵9]因此在柏格森的著作中我們幾乎看不到一個完整的哲學定義,為了保持概念的鮮活流動,他只是在小心地描述,時而會加上生動形象的比喻。

對于直覺,柏格森這樣描述:“我們把直覺叫做共感(sympathie),通過共感,我們置身于對象之內(nèi),以便與對象中那獨特的、因而是無法表達的東西融為一體。”[7]由此可見,直覺首先是共感,是一種直達實在的認識方法。直覺之所以能把握流動的實在,乃是因為它可以直接進入對象內(nèi)部,可以不借助于任何中介直接與對象接觸,這樣便消除了與對象間的空間距離,直達實在。直覺與綿延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進入對象后,它隨著對象的發(fā)展而發(fā)展,隨著對象的變化而變化,故而可以真正理解和把握綿延的生命實在。

“直覺是柏格森主義的方法。直覺既不是某種情感、靈感,也不是一種混沌不清的共感,而是一種精心設(shè)計的方法,它甚至是最為精心設(shè)計的哲學方法之一?!盵10]這種精心設(shè)計的方法不可以輕易獲得,需要主體付出一定的努力。直覺不同于本能。本能是生物天生的一種能力,其本質(zhì)是無意識的,它無需付出努力即可獲得。而直覺的獲得則是有意識的,主體必須通過努力才能獲得。出于現(xiàn)實需要,長期生活在社會中的人不得不遵循理智的思維方式,使自己的行為經(jīng)常處于工具理性的支配下,無法隨時隨地展現(xiàn)直覺的能力,故而并不能時刻感知綿延的實在,也無力經(jīng)常體悟到生命的自由和沖動。要想獲得直覺,主體必須擺脫日常生活的拘泥,充分施展想象和意志的努力,必須使心靈“違背自身,必須一反它平常在思想時所習慣的方向,必須不斷地修正(或毋寧說改造)它所有的范疇”[8]31。也就是說,要達到直覺的認識,完全處于對象的內(nèi)部,主體就必須努力扭轉(zhuǎn)日常思維的方向,盡量跳脫理智的約束,進而超越現(xiàn)實,超越功利。

(二)直覺的特征

直覺具有整體性。直覺方法是一種單純的行為(un acte simple)。根據(jù)柏格森對于直覺的描述,直覺通過共感置身于對象之中,與對象融為一體。這時,主體不再從“所處的外部來了解運動,而是從運動所在的地方、從內(nèi)部,事實上就是從運動本身之中來了解運動。”[8]2只有伴隨著對象一起運動、發(fā)展、創(chuàng)造,直覺才能獲得對對象的完整認識。由此看來,直覺不僅是一種認識方法,它本身也是一種行為和感受,而且是一種單純而不可分割的行為和感受。柏格森以閱讀小說中的人物為例進行說明。他認為作家盡其所能所描繪的主人公的一切特征都是一些在不同程度上象征地表達他的符號,它們給予讀者的不是僅屬于主人公自身的東西,而是他與其他人共同的東西。而構(gòu)成主人公本質(zhì)的東西是不能通過外部符號來表達,只能通過讀者自己在一霎那與主人公的內(nèi)在契合來領(lǐng)悟。這種單純而不可分割的感受與作家的一切描繪都不等值,猶如涓涓不息的泉源(source),使讀者一下子整個地把握到了人物?!拔ㄓ信c人物本身相合,才能給予我絕對的東西?!盵8]2

直覺方法具有不可言喻性。柏格森認為,直覺的形而上學具有質(zhì)的多樣性、內(nèi)在的連續(xù)性以及方向的統(tǒng)一性,是一門不用符號的科學,是語言把握不了的實在。語言作為符號,表達的多是對象非個性的方面,提供的不過是實在的陰影。即使是隱喻語言也無法同時完美表達綿延的這些特性,“沒有一個比喻能夠表達這兩個方面之一方面而不損害另一方面”[8]7。在柏格森看來,任何形象都不能把意識之流的那種原初的感受確切地表現(xiàn)出來。不過相對于分析語言而言,隱喻的優(yōu)勢在于向我們展現(xiàn)了豐富生動的具體形象。這些形象雖然不能完全替代直覺,卻可以把意識引向獲得某種直覺的方向。

直覺方法具有超生命性,是認識實在的唯一可行性方法。“生命”一詞在柏格森思想中的地位非同尋常。從文學角度看,柏格森的著作中有著諸多關(guān)于生命的比喻,例如炸彈般的沖動、雪球般的記憶,流水般的綿延等等都極富生命氣息,通過詩意的文學表達,柏格森為讀者展示了一個充滿著創(chuàng)造與變化的生命世界;從哲學進路看,柏氏思想的主體部分如綿延說、記憶理論、自由意志、創(chuàng)造論等無一不浸染著生命的氣息,柏氏也因此被看成生命哲學這一思想路線上的同行者。但是,柏格森的生命并不單指有機體的有限生命,也不局限于主體人的生命。在柏氏那些富含生命特征的概念能指背后,其所指具有一種非主觀性,它們指向的是普遍存在的運動、變化、創(chuàng)造、不定性。這種通過直覺發(fā)現(xiàn)的不定性正如通過科學發(fā)現(xiàn)的確定性一樣,都是一種客觀實在。因此,若將柏格森的生命籠統(tǒng)地理解為有機體的生命,便是遮蔽了其思想進路中對有機生命的升華,對生命有限性和主體性的超越。在柏格森這里,宇宙就是一個巨大的生命體,從無機物到有機物,從動物界到人類,綿延無處不在,作為方法的直覺也就無處不在。

(三)能動的融合

柏格森雖然批評理智迂回在事物的外部,無法直達實在把握綿延,但他并不截然排斥理智。他認為理智是對事物關(guān)系的認識,它有助于人適應(yīng)環(huán)境、維持生存、確立主體性。柏格森的直覺方法與傳統(tǒng)直覺并不完全相同,它并不是單一的天賦本能,而是吸收了理智的因素,是本能與理智的有機融合和相互補充。一方面,直覺與本能關(guān)系密切。如同直覺一樣,本能也是一種“共感”,是本能者與其對象或環(huán)境的一種共感,主要表現(xiàn)為本能者對于對象和環(huán)境的天生認知和適應(yīng)。正如直覺直達實在一樣,本能者與其對象和環(huán)境之間沒有任何空間距離,它直達對象內(nèi)部,與對象融為一體。但是,本能性的共感只是局限于特定對象和特定環(huán)境,它只能執(zhí)迷于當前之物,而無法超越,因此其功能非常有限。另一方面,直覺雖然超越了理智,但卻離不開理智?!袄碇琴x予直覺上升的動力?!盵6]如果沒有理智的推動力,直覺將一直處于本能的形式中。而理智雖然可以超越事物,達到無所不知的境界,但它卻不得不借助于中介,在事物的外部迂回。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柏格森寫到:“本能即共感,這種共感若能擴大其對象,并且反映其自身,那它就會將理解生命過程的鑰匙交給我們?!盵6]本能的共感只限于固定的對象本身,具有“擴大對象、反映自身”功能的是理智。也就是說只有在本能的基礎(chǔ)上加入理智的成分才能獲得“理解生命過程的鑰匙”,這把鑰匙即直覺,它既包含了本能,又融入了理智,是本能與理智的能動融合。

三 柏格森直覺方法的意義

直覺作為形而上學的認識方法不僅意味著方法論的進步,而且對于理解柏格森哲學語言的詩化走向、補正西方傳統(tǒng)思維之方向以及正確理解人文與科學之間的關(guān)系具有指導意義。

(一)有助于正確理解哲學語言的詩化傾向

總體上來說,柏格森是理性分析語言的反對者。他認為,我們的情感、感覺和意識是一種活著的東西,它們時時刻刻處于變化之中,各個瞬間彼此相異、彼此滲透、相互交織。而語言在表達了這些思想的同時,卻“要求我們在我們的觀念之間、如同在物質(zhì)對象之間一樣,樹立種種同樣明晰而準確的區(qū)別,產(chǎn)生同樣的無連續(xù)性”[11]。這是對綿延存在的一種空間割裂,在實質(zhì)上是把思想同化為物體,使得時時刻刻運動變化的情感、感覺和意識具有了固定的形式。因此,在思想與語言之間必然存在著這樣的悖論:流動的思想必須通過語言來表達,而一旦字眼形成了,思想表達了,流動創(chuàng)造著的意識也就被固定了。

為了盡可能接近綿延的實在,柏格森創(chuàng)立了一種新的哲學語言形式——詩化的隱喻語言。我們無需去引用實例來詳盡分析他的詩化風格,只需看看羅素曾經(jīng)的批評就能明了:“通常他(柏格森)并不給自己的意見提出理由,而是依賴這些意見固有的魅力和一手極好的文筆的動人力量。他像作廣告的人一樣,依賴鮮明生動、變化多端的說法,依賴對許多隱晦事實的表面解釋。尤其是類推和比喻,在他向讀者介紹他的意見時所用的整個方法占很大一部分。他的著作中見得到的生命比喻的數(shù)目,超過我所知的任何詩人的作品中的數(shù)目。”[12]在羅素眼里,柏格森詩化的形象表達堪與詩人相比。在此我們無意為柏格森申訴,也無意評判羅素對柏格森的誤讀,只是反借羅素之口證實柏格森哲學獨樹一幟的語言風格。

不過,柏格森的比喻并不是給自己的哲學做廣告,而是出于哲學的必然要求。分析語言的外在性和空間性決定了它只能表達空間化的事物,而無法表達流動著的時間性存在。隱喻式的語言盡管不能完全表達實在,卻可以借助于豐富多彩的形象向我們暗示實在,把我們引向直覺,進而通過直覺來把握實在。

(二)有利于補正西方傳統(tǒng)理性思維之方向

西方傳統(tǒng)哲學在本質(zhì)上是理性的事業(yè)。從古希臘哲學到笛卡爾,再到啟蒙理性,理性主義在西方文化發(fā)展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啟蒙運動之后,伴隨著科學帶給人類的極大物質(zhì)滿足,科學理性急劇擴張,甚至普及到人文領(lǐng)域,被哲學界奉為圭臬,人類對理性的倡導走向極端,人們一味強調(diào)為整體的人的抽象思辨能力,夸大人對自然的支配作用,忽視個體的創(chuàng)造性和潛力,忽視欲望、意志、直覺等非理性的東西在認識中的重要作用。理性萬能在抬高了大寫人的同時,忽略和異化了作為個體的人的存在。理性的局限為非理性的發(fā)展留下了空間。

其實,在西方哲學將近兩千年的歷史中,非理性與理性一直共存,只是長期處于附屬地位。19世紀以來,非理性主義勇敢地對西方文化中的理性萬能和獨斷地位提出了挑戰(zhàn)。非理性主義者要求超越理性的界限,對人的非理性的精神活動進行多層次和多方面的研究。對非理性活動的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擴大了人們的視野,豐富了人們對人的精神活動的認識,是對人的理性活動的一種重要補充。但是由于過分夸大個人主觀意志、情感、本能的作用,這些研究有時會走向另一種極端:否定一切,打倒一切,甚至走向反理性主義。

單一的理性和非理性都有其自身的局限性,它們既稱不上完美的認識方法,也無力單獨完成認識綿延世界的任務(wù)。要把握綿延著的宇宙實在,就需要擯棄傳統(tǒng)的認識方法,需要扭轉(zhuǎn)我們的思維活動習慣。直覺的意義正在于此,它不是非理性的本能,而是理性的本能,是理性與非理性的能動融合。需要注意的是,這是柏格森式的融合而不是黑格爾式的統(tǒng)一?!敖y(tǒng)一”應(yīng)該是柏格森非常不喜歡的一個詞匯,它來自于黑格爾,是典型的抽象與思辨的產(chǎn)物,它是冷冰冰、硬生生的。柏格森的哲學本質(zhì)上是生命的哲學,是活生生的綿延,是融合。在柏格森這里,一切表面對立著的事物突然都收起了棱角,綿延交織。綿延是差異瞬間的融合,是自我不同意識狀態(tài)的融合,是物質(zhì)與心靈的融合、理性與非理性的融合,是主體與客體的融合,是實證與形而上學的融合。說到底,綿延就是回到意識的混沌狀態(tài),這樣的混沌既有物質(zhì)又有精神,既有主體又有客體,既有理性又有非理性。但是在混沌中,我們既看不到物質(zhì)又看不到精神,既看不到主體又看不到客體,既看不到理性又看不到非理性,這是一個巨大的、融合的整體世界,各種因素互相滲透、差異共存。這樣的融合世界必須由融合的直覺來認識。

(三)有利于正確理解科學與人文之間的關(guān)系

二十世紀以降,科學技術(shù)突飛猛進,工具理性一脈獨張,以哲學為代表的人文學科日漸邊緣化。柏格森的方法論不僅區(qū)分哲學與科學,而且使兩者通過直覺得到了融合,這對于當下正確理解人文與科學的關(guān)系具有指導意義。

柏格森的哲學是建立在近代科學發(fā)展之上的哲學。他一方面秉承回到事實本身的科學態(tài)度,一方面吸收運用當時最新的科學發(fā)展成果。在柏格森這里,科學精神與哲學精神并不相悖,哲學如同科學一樣需要建立在真正現(xiàn)實的基礎(chǔ)之上,而科學分解了一切之后還需要回歸綜合、回歸整體。

柏格森區(qū)分了理智與直覺、科學與哲學。理智是科學的方法,直覺是哲學的方法。鑒于理智迂回于事物的外圍,以關(guān)系作為先天的認識基礎(chǔ),它直指實踐,科學由此必然是一種功利性的知識,它只分割實在,不可能真正把握實在。直覺是一種共感,它置身于對象的內(nèi)部,隨對象一起運動變化而不受外在實踐的干擾,超越現(xiàn)實和功利,達到了對實在的完整把握。直覺也正是在超越現(xiàn)實把握實在的意義上區(qū)分了科學與哲學。

與此同時,科學與哲學并不截然對立。作為認識世界的方法,它們相互補充。科學服務(wù)于實踐,哲學把握實在;科學關(guān)注物質(zhì),哲學關(guān)注意識;科學把握外部世界,哲學探索生命進化。另外,直覺作為一種認識,其超現(xiàn)實性和超功利性并不是完全絕對的?;蛟S可以這樣表達:直覺在瞬間抵達實在、把握綿延之時的確超越了現(xiàn)實和功利,但是想要把這種抵達表達出來,則必須借助語言、概念等符號,“直覺一經(jīng)達到,便必須尋求一種適合我們的思維習慣的表達方式和應(yīng)用方式,以及一種以既定的概念的形式為我們提供我們所迫切需要的堅實的立腳點的東西”[8]33。也就是說,直覺一經(jīng)表達便下降為知性知識。就這樣,科學與形而上學在直覺中結(jié)合了起來。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并不存在兩種根本不同的認識事物的方法,不同的科學都起源于形而上學”[8]33。

受自然科學方法影響,目前人文研究表現(xiàn)出對科學性的日益追求,揭示客觀規(guī)律成為其研究宗旨,實證研究顛覆了思辨研究。柏格森對于人文的貢獻不僅在于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綿延的本真世界存在,而且在于他通過直覺提供了一種解決問題的新途徑。雖然,由于其運動性和不可言喻性,柏格森的直覺方法論尚缺乏實踐性的可操作步驟,但它卻是對科學方法運用范圍的一種界定,是對科學方法普適性的一種反思,為我們思考世界提供了一種新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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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ergson,Henri.L'évolution créatrice(1907)[EB/OL].[2013-09-02]. http://classiques.uqac.ca/classiques/bergson_henri/evolution_creatrice/evolution_creatrice.html.

[7] Bergson,Henri.La Pensée et le Mouvant,Essais et conférences(1969)[EB/OL].[2013-09-02]http://classiques.uqac.ca/classiques/bergson_henri/pensee_mouvant/pensee_mouvant.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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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英]羅素.西方哲學史(下)[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10:356.

(責任編輯:張群喜)

Between instinct and intelligence——Reflection on Bergson's intuition

ZHANG Feng
(1.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oreign Studies,Guangzhou 510420,China;2.Central South University,Changsha 410083,China)

Intuition,a key to understand Bergson,constitutes the part the most contentious and criticized in his thought.Bergson's intuition is different from the Western traditional intuitions:no longer the given instinct,but a dynamic fusion of instinct and intelligence,it needs efforts to achieve;no longer a epistemology but a ontology concept,it is the only way to reach the reality.As a way,Bergson's intuition is beyond the subjectivity.Grasping the right meaning of Bergson's intuition not only benefits to understand his poetic language,but also to remedy the abstract thinking of Western tradition 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Humanities and sciences.

Bergson,intelligence,instinct,intuition

B565.51

A

1674-9014(2013)05-0041-06

2013-06-28

廣東外語外貿(mào)大學外國文學文化研究中心青年創(chuàng)新人才培植項目“學科之林的遠足者——柏格森思想研究”(12QNCX01);廣東外語外貿(mào)大學研究生科研創(chuàng)新項目“柏格森人文思想的現(xiàn)代思考”(12GWCXXM-26)。

張峰,女,河南內(nèi)鄉(xiāng)人,廣東外語外貿(mào)大學外國文學文化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中南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比較文學、法國文學和法語語言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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