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曉 明 姜 禮 福

(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外國語學院， 江蘇南京 211106)

《純真年代》中華頓對男性神話的解構

孫 曉 明 姜 禮 福

(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外國語學院， 江蘇南京 211106)

華頓在小說《純真年代》中，通過倒置男性與女性在精神世界與現(xiàn)實世界中主導與被主導、引導與被引導的角色，解構男性的權威與神話。但由于作家自身的局限性，對男性神話的解構又具有不完全性。

《純真年代》；華頓；男性神話；解構

在父權文化體系中，男性是被神話了的存在。他們不但要在現(xiàn)實世界中扮演主導者角色，還要在精神世界中擔任起引導者角色。羅蘭·巴特認為，神話是一種意指方式，能夠“使一些觀念看起來無可置疑，因為他們是天然存在的或是神意的顯示”[1]，男性神話的背后是男性中心主義者為了在男女二元對立中占居主導地位，千方百計地使大眾自覺接受父權文化。

伊迪絲·華頓在其代表作《純真年代》中，通過置換男女角色，完成了對男性神話的解構與顛覆，從而對父權文化提出質(zhì)疑。小說中梅與艾倫常常分別被視為“傳統(tǒng)女性與新女性的代表”。[2](P.12)而對傳統(tǒng)女性形象與新女性形象的區(qū)分往往忽略了她們在與紐蘭·阿切爾的關系中的同構性。無論是傳統(tǒng)女性還是新女性，她們都以自己獨特的方式解構了男性在現(xiàn)實世界與精神世界作為主導者的神話。華頓通過倒置傳統(tǒng)男性與女性的傳統(tǒng)性別角色，解構了男性神話。但是華頓對男性神話的解構又是不完全的，因為一個人不可能與其成長的社會大文化環(huán)境完全決裂。

一、解構男性作為現(xiàn)實生活主導者神話

在父權文化語境中，男性是被神話了的存在，常常以主導者形象出現(xiàn)。西方最高的統(tǒng)治者莫過于上帝，而上帝也總是以一個男人的面目示人。古希臘大哲學家亞里士多德曾說道，“男性天生卓越，女性天生遜色；男性統(tǒng)治，女性被奴役”[3](P.467)，男性主導生活的角色是與生俱來的，是符合的自然法則。因此，無論是從宗教還是自然法則的角度來講，男性都被塑造為當之無愧的統(tǒng)治者形象。但是，《純真年代》中男主人公紐蘭卻與男性神話所塑造的主導者形象大相徑庭。他不再是傳統(tǒng)父權文化中的主動者，無法把握自己的生活，而是被動者，只能無奈地接受既成的事實。

情感是女性可借以淹沒男性、解構男性神話的重要力量。在男女這一二元對立中，男性常被視為理性的，而女性則是感性的。這是男性對女性的定義，是父權思想的一個側面展示，但同時也使情感力量成為女性對抗父權社會、解構男性神話的合法手段。借助于女性偉大犧牲精神的感化作用，梅鋪平了她與紐蘭通向婚姻殿堂之路。紐蘭在與艾倫的接觸中，逐漸為她的自由精神與真誠所感染，對艾倫的情感也由最初的同情轉變?yōu)閻矍?。對傳統(tǒng)的背叛讓紐蘭不安，并決心以提前舉行婚禮的方式結束這種不安分的思想。面對紐蘭的懇求，梅一針見血指出“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個人”，[4](P.94)并表示不愿把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正如梅自己所言，“姑娘并非像她父母所想象的那樣一無所知。她有耳朵，有眼睛——有情感，有思想”，[4](P.95)梅并非如紐蘭想象的那般天真無知，實際上對發(fā)生的事情了如指掌。此時的梅知道紐蘭的變化發(fā)生的訂婚之后，而關于索利·拉什沃斯太太的緋聞則是許久之前的事情。由此，讀者不難推測出，梅或許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卻清楚那個人根本不是索利·拉什沃斯太太。這種自我犧牲精神感化了紐蘭，“他直想拜倒在她的腳下”[4](P.95)。在一定意義上來說，紐蘭無意識中已經(jīng)淪為梅的獵取目標。

老紐約社會傳統(tǒng)也是女性可以蓄意把握以解構男性神話的可依靠力量。面對婚姻破裂的危險，梅借助老紐約所秉承的傳統(tǒng)法則再一次把紐蘭牢牢囿于她們的婚姻之中。父權社會歷史悠久，已經(jīng)在傳統(tǒng)觀念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換言之，傳統(tǒng)在本質(zhì)上是男性的傳統(tǒng)，因為在那漫長父權社會之中，“一切都屬于男性，女性連在語言、術語中也無絲毫的位置”。[5](P.351)女性處于失語狀態(tài)之下，唯一能做的不過是墨守男性定下的規(guī)約。在老紐約，緋聞“對于男人無疑是愚蠢的，而對于女人——不知何故——卻是罪惡的”，[4](P.62)傳統(tǒng)之于男性是寬容的，而之于女性卻是苛責的。在這樣的社會語境之下，如果梅公開指責自己的丈夫，非但不能留住紐蘭，反而使自己處于一種尷尬不利的境地。她以自己的懷孕使艾倫決意遠走他鄉(xiāng)。但是，面對高高在上的夫權，梅還需要借助于外在的力量——紐約社會這一“威力強大的機器”。[4](P.48)老紐約的人們重視家族聲譽，梅巧妙地把握了這一點，使束縛她的老紐約傳統(tǒng)成為有力的武器，幫助她成為這一游戲的勝利者。梅策劃了最后的宴會，而宴會的本質(zhì)就是正式將艾倫從紐約上流社會除名。就像紐蘭所注意到的一樣，梅眼中有“勝利的光芒”。[4](P.214)盡管今天看來，她留住的只是無愛的婚姻。但與被丈夫拋棄后可能面對的命運相比，這種勝利帶給她的無疑是幸福。在梅和紐蘭的關系中，梅表面上臣服于紐蘭，但實際上卻掌握著主動權。

此外，華頓還通過把梅與狄安娜女神這一意象聯(lián)系在一起，強化她作為獵手的形象，從而解構男性作為主導者的神話。小說以一種隱喻的方式把梅置于獵手的位置，而紐蘭則是被捕獲的獵物。梅的形象多次與狄安娜女神聯(lián)系在一起?！澳歉钡野材扰癜愠坏纳駪B(tài)和訂婚那天晚上走進博福特家的舞廳時一模一樣，”[4](P.133)此種描述在小說中可以說比比皆是。狄安娜作為月亮女神，象征著純潔。在紐蘭眼中，純潔正是梅主要特質(zhì)。他甚至斷言梅的純潔如此深不可測，以至于不可能看懂歌劇《浮士德》。但是，狄安娜同時也是一位狩獵女神。小說同時也暗示，梅與狄安娜女神的聯(lián)系更多的是建立在其作為射獵女神的形象之上，“那位身材高挑的姑娘看起來就像剛狩獵歸來的狄安娜女神”。[4](P.42)此外，華頓別有用心地把梅塑造為射箭能手的形象。梅的愛好之一就是射箭，甚至還在賽會上得過獎。借助于梅的這一運動愛好，華頓無疑突顯了梅作為射獵者的形象。與此同時，華頓還別具匠心地把紐蘭與動物意象聯(lián)系在一起。在拜訪親友時，紐蘭感覺到自己“仿佛是一頭被獵人用詭計捕獲的野獸，剛剛被展覽過一番”。[4](P.44)把紐蘭與動物意象相聯(lián)系，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其情感的同時，也暗示了他作為獵物的地位。因此，就梅與紐蘭的關系而言，男性與女性作為獵手與獵物的傳統(tǒng)角色分配已完全被顛覆，男性作為主導者的神話更是不復存在。

二、解構男性精神引導者神話

成為女性精神引導者是男性編撰的又一神話。在父權文化語境之中，男性智力水平被認為處于一個女性無法企及的高度，“一般而言，男性在智力上優(yōu)于女性。盡管關于此種說法的起源眾說紛紜”。[6](P.57)即使是在女性地位極大提高的今天，男性智商高于女性的說法依舊甚囂塵上，毋寧說華頓所處的時代。正是智力上的優(yōu)越讓男性堅信，他們要成為女性的精神引導者與靈魂守護人。小說中，紐蘭·阿切爾就是這一信念的堅定支持者，他希望自己扮演梅的精神引導者角色，成為她的“靈魂監(jiān)護人”。[4](P.28)事與愿違的是，他并沒有能夠如愿以償?shù)匾龑放c自己一起暢游于他在想象中創(chuàng)造的精神世界。相反，在艾倫的啟迪與引導下，他才得以窺見真正意義上的生活，悉知自己內(nèi)心深處對自由的渴求。值得注意的是，與男性的別有用心不同，艾倫對紐蘭的影響完全是在潛移默化中實現(xiàn)的，是以一種“奇妙方式”[4](P.67)完成的。

艾倫對生活的本真面目的追求，引導紐蘭看透老紐約傳統(tǒng)與習俗統(tǒng)攝下生活虛偽的本質(zhì)。“紐約直來直去，一切都貼著誠實的大標簽。如果你能知道我是多么喜歡它這一點，該有多好”[4](P.49)，盡管這是艾倫對老紐約的一次錯誤解讀，卻也表明了她對生活本真面目的鐘愛。此外，艾倫對書目的選擇再一次突顯了她對生活本真面目的偏愛。艾倫傾向于閱讀保羅·布爾熱、休斯曼的和龔古爾兄弟的著作。這些作家都是早期法國自然主義的擁護者，他們以寫實的手法真實再現(xiàn)了生活的本來面貌，冷靜客觀，甚至近乎殘酷。由此也可窺見艾倫對生活本真面貌的追求，正如朱赫今與胡鐵生所說“埃倫的個人倫理追求的是生活的本來面目，接受不加掩飾的東西”。[7](P.157)與此同時，她的睿智又賦予了她洞悉老紐約上流社會林林種種的能力。對于范德盧頓家族在上流社會具有巨大影響力的事實，艾倫一針見血地指出原因在于“他們故意很少露面”。[4](P.48)“你打開了了我的眼界，讓我認清了那些因看得太久而無法看透之事”，[4](P.65)與艾倫的交談讓紐蘭認識到了老紐約生活的虛偽與荒謬。在與艾倫的進一步接觸中，紐蘭逐漸對自己過去的生活產(chǎn)生懷疑，一切似乎不過是一場又一場表演，“過去一度充斥他生活的事情，現(xiàn)在看來就像保育院里孩子們滑稽的表演”。[4](P.115)紐蘭曾經(jīng)就像柏拉圖所說的“洞穴囚徒”一般，堅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就是真實生活的全部，而其實一切不過是具有欺騙性的影子。對于老紐約種種繁文縟節(jié)，他怡然處之；對于梅的美麗純潔，他由衷地感到驕傲。艾倫解開了束縛他的繩索，引導他走出洞穴——用符號表示的世界，見識到生活的本真面目?！澳闶刮业谝淮纹骋娏苏嬲纳睢?，[4](P.153)正如紐蘭所承認的一樣，是艾倫啟迪了他的心智，引導他透過老紐約浮華的表面，窺見生活的本真面貌。

艾倫的自由精神激起紐蘭對自由的渴望與追求。為了自由，艾倫敢于逃離不幸的婚姻，并希翼以離婚的方式從法律上確保自己自由。為了自由，她拒絕與疼愛自己的明戈特老太太住在一起，獨自一人住在遠離紐約上層的街區(qū)?？梢哉f，艾倫是自由精神的完美體現(xiàn)，“甚至渴望最孤獨的自由”。[4](P.49)在與艾倫的接觸中，紐蘭也受到了她那自由精神潛移默化的影響。小說中，紐蘭曾多次產(chǎn)生遠走高飛的想法。盡管由于種種原因，并沒有能夠付諸行動，卻也讓讀者窺見紐蘭拋棄習俗規(guī)約、自由追求愛情的決心。此外，紐蘭的自由精神還體現(xiàn)在其對書房裝飾與管理權的堅持上。在當時社會，上流社會女性沒有職業(yè)，房子是她們的主要活動場所，“獲得房子的裝飾權、管理權是女性確立自己社會地位的一個重要標志”。[7](P.157)但是書房是紐蘭唯一的私人空間，也是他唯一可以暫時獲得自由的空間。為此，他不顧家人的懷疑與反對，按照自己的喜好裝飾了圖書室，“堅持圖書室的窗簾應裝在竿上來回的拉”。[4](P.186)盡管紐蘭尊重梅的權利，依然堅持了自己對牢牢把握住了書房的裝飾風格，捍衛(wèi)了自己最后的一點自由。

三、男性神話解構的不完全性

無論是在現(xiàn)實生活層面，還是在精神層面，華頓對男性神話的解構都是不完全的。梅作為獵手的角色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對女性特質(zhì)與現(xiàn)存權利機制的運用。一方面，女性自我犧牲精神迎合了男性對女性的道德與品質(zhì)要求。另一方面，老紐約這一威力強大的機器總體上也是有由男性控制的，因此它總是苛責女性，寬容男性?！氨M管梅比傳統(tǒng)女性更復雜，但依然沒有突破父權結構”，[2](P.37)梅的勝利是建立在對男性神話的認可之上的。作為精神引導者，艾倫對紐蘭的影響也僅僅停留在心理層面，而并未對他的生活產(chǎn)生實際影響。紐蘭沒能成為自由的追求者，而是徹底成為社會角色扮演者——好公民、忠誠的丈夫和好父親。他的生活充實體面，甚至認為“這理應是一個人的全部所求”。[4](P.219)最能說明他堅守傳統(tǒng)的莫過于那張他一直不愿丟棄的正宗東湖牌書桌。“對正宗東湖牌家具的偏愛，顯示了他的‘膚淺’，我們由此得到的線索之一就是，紐蘭是一個注重‘品味’的人而不是一個注重‘原則’的人”，[8](P.121)品味本質(zhì)上就是繁文縟節(jié)的另一種表達，也是老紐約上層身份的象征。老紐約傳統(tǒng)已經(jīng)深入到紐蘭的骨髓，流進了他的血液。對于紐蘭而言，扮演好社會附加在他身上的角色遠比自由更重要?？梢哉f，艾倫對紐蘭的實際影響就在于讓他安于傳統(tǒng)生活的同時，為失落“生命之花”感到深深遺憾。[4](P.219)

對男性神話解構的不完全性與華頓的成長環(huán)境、所處時代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就社會大環(huán)境而言，戰(zhàn)后美國社會性別角色的轉變?yōu)榻鈽嬆行陨裨捥峁┛赡苄浴５谝淮问澜绱髴?zhàn)后，隨著美國社會價值體系坍塌，男女性別角色定位也不可避免受到?jīng)_擊。而女性在公共領域的貢獻則進一步彰顯了女性的能力。華頓成長于父權神話充斥的家庭環(huán)境之中。華頓從未受過正規(guī)教育，她的母親更是反對她在文學上的追求，因為“好女孩不寫小說”。[9](P.435)成年后，與同時代眾多女性命運一樣，華頓在適婚年齡被嫁給了門當戶對的愛德華·華頓。而這段婚姻后來也被事實證明毫無幸?？裳?。這些坎坷的生活經(jīng)歷讓華頓深切地體會到男性神話對女性的束縛與壓抑。1913年離婚后，華頓移居歐洲，致力于文學創(chuàng)作，迅速成長為一位成功而自信的職業(yè)女性。對男權社會的不滿與對女性的自信反映在其作品中就是女性對男性神話的解構。但是，早期生活經(jīng)歷讓華頓在體驗到女性艱難處境的同時，也使父權思想深深植入其血脈之中。紐蘭在回顧自己的生活時說道，“舊的生活方式也有它好的一面”。[4](P.219)這既是紐蘭心聲，也是作者華頓自己的切身體會，“在最平凡的意義上，我出生的那個小社會尚好”。[10](1.3)老紐約本質(zhì)上是父權社會，對老紐約難以割舍的眷念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華頓對父權社會的復雜情感。這種情感的復雜性使華頓對男性神話的解構又必然具有不完全性。

四、結語

男性神話在西方文化中一直占據(jù)重要地位，即使今天也并沒有完全消弭。它宣揚男性在現(xiàn)實生活中扮演主導者的角色，而女性唯有服從；宣揚男性在智力上優(yōu)于女性，擔任著女性精神引導者的重任。在《純真年代》中，華頓通過倒置男性與女性引導與被引導、主導與被主導角色，使得原有的男女權力關系發(fā)生驚人的倒置，從而解構了男性神話。但是，成長于男性神話甚囂塵上的環(huán)境之中，華頓對男性神話的解構又必然是不完全的。

[1]Barker, Chris.TheSageDictionaryofCulturalStudies[DB/OL]. London: Sage UK, 2004. http://search.credoreference.com/content/entry/sageukcult/myth/0?searchId=c6053baa-2933-11e4-aded-0aea1e3b2a47&result=3.2014-8-16.

[2] Moore, Alison Rossetto.ANewHistoricalApproachtotheConstructionoftheNewWomaninEdithWharton’sTheAgeofInnocenceandErnestHemingway’sAFarewelltoArms[D].Sacramento, California State University, Fall 2012.

[3] Smith, Nicholas D. Plato and Aristotle on the Nature of Women[J].Journalofthehistoryofphilosophy, 1983(4).

[4]Wharton, Edith.TheAgeofInnocence[M]. Hertfordshire: Wordsworth Editions Ltd,1999.

[5] 朱立元. 當代西方文藝理論(第二版)[M]. 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

[6] Fulzele, Makarand.ManistheExtensionofWoman:KnowtheUltimateTruth?aboutYourself?[M].Bloomington, 2012.

[7] 朱赫今、胡鐵生. 個體倫理與集體倫理之辯——華頓小說純真年代中房子意象的倫理內(nèi)涵[J]，東北師大學報, 2012(6).

[8] Fryer, Judith.FelicitousSpace:TheImaginativeStructureofEdithWhartonandWillaCather[M] Chapel Hill: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 1986.

[9] Kaplan, Amy. Edith Wharton’s Profession of Authorship[J].ELH, 1986, 53(2)

[10] Wharton, Edith.ABackwardGlance[M]. Adelaide : The University of Adelaide,2014.

(責任編輯 南 山)

2014-09-12

孫曉明，女，江蘇連云港人，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外國語學院碩士研究生。 姜禮福，男， 山東臨沂人，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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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1696(2014)12-010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