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蕊，李正栓

（河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河北石家莊，050024）

約翰·鄧恩（John Donne，1572-1631）是英國玄學派詩歌的開山鼻祖，以獨特的創(chuàng)作風格聞名于世界藝術(shù)之林。國內(nèi)外對鄧恩作品的研究與批評未曾停止，并日漸增多，取得的研究成果可謂豐碩?？v觀研究歷史，學者們主要從以下方面對鄧恩及其作品進行研究：詩歌主題、意象、寫作手法等，多集中于詩歌內(nèi)容的本體研究，而鮮有學者研究對比鄧恩詩歌的漢譯本。其實在國內(nèi)，已有諸多學者曾對鄧恩的部分詩歌進行翻譯，如胡家?guī)n、李正栓、卞之琳、傅浩等，采用的翻譯理論可謂多種多樣，翻譯標準各有不同，取得的翻譯效果也不盡相同。

一、尤金·奈達的等效理論

等效理論是當代重要的翻譯理論之一。早在20世紀60年代以前就有多位學者提出過等效翻譯，但對中國譯論影響最大的莫過于奈達于1964年提出的動態(tài)對等理論，它成功地完善和升華了等效翻譯原則，為世界翻譯理論注入了新鮮活力。1974年，奈達在《翻譯理論與實踐》一書中把“動態(tài)對等”更改為“功能對等”，他認為翻譯的過程乃是交際的過程，“它不僅是單純的線性語言轉(zhuǎn)換活動，還應看成是從信息源、編碼者、編碼過程到解碼者、解碼過程和接受者的立體過程?！保?］奈達的功能對等理論反對以文本為中心的翻譯，強調(diào)以讀者為中心，注重讀者反應。他認為“譯語中的信息接受者對譯文信息的反應應該與源語接受者對原文的反應程度基本相同?！保?］20世紀90年代，奈達博士進一步完善和豐富了其翻譯理論，考慮到雙語交際中的語言和文化差異，他把對等分劃為兩個層次的對等，即最高層次的對等和最低層次的對等。在翻譯實踐中，譯者很難做到最高層次的對等，但至少應該實現(xiàn)最低層次的對等，即“譯文讀者對譯文的理解和欣賞的程度應該能夠達到明白原文讀者是如何理解和欣賞原文的?！保?］低于這個標準，則不能稱其為翻譯。

二、形式和音韻等效

詩歌翻譯的關(guān)鍵是譯其神，譯其美。譯詩不能只滿足于傳達詩歌內(nèi)容大意，也要注意一定的形式、音韻。在等效理論的關(guān)照下，漢譯英詩需要在無限接近原詩形式和音韻的同時，又不能拘泥于原作表面的文字結(jié)構(gòu)，需加之忠實性的創(chuàng)造，添加中文形式與音韻元素，力求在譯作中再現(xiàn)原詩神韻。

（一）形式等效

《歌》這首詩共分三個詩節(jié)，每個詩節(jié)九行。雖然詩行長短不一，但每節(jié)的第二行和第四行均有規(guī)律地縮進一個字節(jié)，第七行和第八行縮進九個字節(jié)，顯得亂中有序。如此的詩歌形式無疑彰顯著鄧恩奔放不羈卻又有條不紊的創(chuàng)作風格。李正栓譯文分別縮進四個字節(jié)和八個字節(jié)；傅浩譯文分別縮進了兩個字節(jié)和六個字節(jié)；網(wǎng)絡譯者譯文縮進的字節(jié)數(shù)不等。比較而言，李正栓的翻譯方法更多地考慮了中文讀者的視覺特點，真正實現(xiàn)了詩歌形式上的等效。而傅浩和網(wǎng)絡譯者的翻譯都略有不妥之處，容易給讀者造成審美障礙，進而較難實現(xiàn)追求形美的翻譯目的。

（二）音韻等效

《歌》這首詩整體音韻和諧，形式規(guī)整，無處不在地散發(fā)著音韻美。詩的第一詩節(jié)和第三詩節(jié)的韻腳是ababccddd，第二節(jié)較之略有變化，為ababbbccc。但此細微變化絲毫不減整首詩的音韻之美，反而增強了詩歌的節(jié)奏感，使這首詩更具感染力和節(jié)奏之美。詩歌的節(jié)奏之美建立于語音系統(tǒng)上，不同的語音系統(tǒng)表現(xiàn)的節(jié)奏美感自然不同，所以漢譯英詩若想追求節(jié)奏美，須力求符合中文的語音特點。三個譯本中，李正栓譯文的音韻形式在很大程度上符合中文詩歌節(jié)奏。他不拘泥于英詩音律，忠實地創(chuàng)造了適應中文讀者節(jié)奏感的新音韻。尤其是譯文的第三節(jié)較原詩有顯著性突破，韻腳變更為aabbccaba，此種創(chuàng)新性舉動看似與前兩節(jié)韻律相差甚遠，實則是為了更加適應讀者的閱讀習慣。此外，李正栓譯作的音韻節(jié)奏鏗鏘有力，可謂把鄧恩強斥責女人不忠的強烈情感傳達得繪聲繪色。在此基礎(chǔ)上，譯作的第二十二行使用了行內(nèi)韻，著實起到了畫龍點睛之作用。與之相比，傅浩的譯文則更為保守，幾乎保留著和原詩相同的音韻形式，只是在前兩個詩節(jié)的后兩行稍加改動罷了。在三個譯本中，網(wǎng)絡譯者的譯本是最為自由松散的，全詩幾乎無韻律可循。雖然等效理論允許譯者在尊重原詩的基礎(chǔ)上進行一定程度的改變，但須以漢語特征為出發(fā)點，毫不追求音韻之美的隨意翻譯則不能稱之為詩歌翻譯。

三、語言等效

詩歌語言講究言簡意賅，措辭精準，正如柯勒律治（Coleridge）所說詩歌是最有序且最美的語言。在詩歌翻譯過程中，語言不僅承擔著傳遞內(nèi)容的責任，而且起著促進文化傳播和詩人情感交流的重要作用。因此等效理論追求譯語接受者對譯文的反應與源語接受者對原文的反應等效是以詩歌語言等效為基礎(chǔ)的。若不能準確傳達語言的精髓，翻譯便偏離等效原則的軌道。所謂語言等效是指在不破壞詩歌內(nèi)容的前提下，通過運用翻譯技巧盡量符合譯語接受者的語言習慣，以傳達原文的語言美。下文將分別比較三個譯本在語言詞、句等效方面的優(yōu)劣。

（一）詞語等效

詞語是詩句的組成部分，更是文化和精神的傳播單位。在詩歌翻譯中，譯者需要熟悉源語的文化背景，加之揣摩詩人的思想情緒，選擇恰當?shù)淖g語詞語才能準確表達原詞的精神。反之，若譯者只按字面意思翻譯源語詞語，生搬硬套，則會完全破環(huán)原詩意境，甚至造成誤導譯文讀者的嚴重后果。在《歌》的三個漢譯本中，譯者對多數(shù)詞語的處理幾近相同，但個別地方仍差別迥異，值得我們評分優(yōu)劣。

例1：（A.J.Smith，1996（77））

（7）And find

（8）What wind

（9）Serves to advance an honest mind.

李正栓譯文：（2010，33）

（7）去弄清

（8）什么風

（9）能將老實人提升。

傅浩譯文：（2006，25）

（7）并弄清

（8）什么風

（9）有助于把誠實的心靈提升。

網(wǎng)絡譯文：（http：//blog.sina.com.cn/s/blog_5213eafe 0100mkyh.html）

（7）查明

（8）風憑借什么

（9）使忠誠的意志提升。

三個譯本中，譯者們對“find”一詞的處理均未翻譯為常見的“發(fā)現(xiàn)”這層意思，而是在深刻體會了詩人強烈情感的基礎(chǔ)上，選擇了更具表現(xiàn)力的詞語“弄清”“查明”。在《歌》的第一節(jié)，詩人鄧恩開篇以強烈的命令語氣烘托出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繼而態(tài)度堅決地提出六個不可能實現(xiàn)的假設(shè)，言外之意則是如上假設(shè)根本無法實現(xiàn)，誰若完成其中一二，也是虛假，不可相信的。詩人這種強烈的命令且質(zhì)疑的語氣便決定了對“find”一詞的翻譯不能簡單地譯為“發(fā)現(xiàn)”，否則會大大地削減原詩的情感力度，破壞詩歌整體氣勢。此外，例1中李正栓對“an honest mind”的翻譯也有力地證明了等效理論對詩歌翻譯的指導意義。李正栓將其翻譯為“老實人”，而未像傅浩和網(wǎng)絡譯者那般保守地按字面翻譯?？梢?，這是譯者充分聯(lián)系上下文，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表現(xiàn)，真正實現(xiàn)了詩歌詞語的等效。

（二）句式等效

英漢兩種語言在句法方面存在著較大的差異，這無疑會給翻譯工作平添困難。但依據(jù)等效理論，為準確傳達原文內(nèi)容，詩歌翻譯可以允許必要的形式變化。譯者適時調(diào)整語序，改變句式，以符合中文句法和語法規(guī)則，適應中文讀者的閱讀習慣，這樣有利于縮小兩種語言間的句法隔閡。在這方面，李正栓做得恰如其分，很好地實現(xiàn)了句式等效。

例2：（A.J.Smith，1996（78））

（25）Yet she

（26）Will be

（27）Fasle，ere I come，to two，or three.

經(jīng)濟性方面，考慮124 km范圍內(nèi)(含共塔段114 km和獨立架設(shè)段10 km)，共254基桿塔更換復合橫擔。按各種塔型更換復合橫擔每基2.75萬元～3.77萬元(含安裝費)估算，需增加投資約817萬元。另一方面，考慮到采用復合橫擔后，接地極線路串長可縮短約1.5 m，即共塔段直線塔呼高可降低約1.5 m，同時絕緣子片數(shù)可以節(jié)約部分的成本，初步估算可節(jié)省約350萬元。因此本體成本約增加467萬元。

李正栓譯文：（2010，34）

（25）她卻已

（26）還沒等我送過去

（27）就將兩三個人拋棄。

傅浩譯文：（2006，26）

（25）但是她

（26）將會把——

網(wǎng)絡譯文：（http：//blog.sina.com.cn/s/blog_5213eafe 0100mkyh.html）

（25）而她

（26）將是

（27）虛偽的，在我來之前，兩位，或者三位。

在翻譯鄧恩的這三句詩時，李正栓尊重中文追求意合的特點，敢于創(chuàng)新，大膽果斷地對句子順序進行調(diào)整。如他將“ere I come”提前，以促成“will be false to two or three”的句義，此舉符合中文讀者的審美特點，有助于讀者準確理解詩歌內(nèi)容。雖然原詩語序被打亂，但譯作不乏清晰，讀來朗朗上口，便于傳誦。相比之下，傅浩和網(wǎng)絡譯者的翻譯略顯過于追求形合，尤其是網(wǎng)絡譯者。網(wǎng)絡譯者的譯文完全照搬原詩的形式，逐字逐句生硬翻譯，幾乎完全棄中文句法結(jié)構(gòu)于不顧，雜亂無章，甚至曲解了原詩的意思，對讀者產(chǎn)生誤導，犯下了嚴重的翻譯錯誤，這是我們應該引以為戒的。另外，在三個譯本中李正栓對“false”一詞的準確把握再一次體現(xiàn)了他尊重中文習慣，注重意合的特點，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在這一點上，傅浩和網(wǎng)絡譯者仍需改進。

四、修辭等效

鄧恩是一位善于運用修辭手法的詩人，比如比喻、典故等。比喻或者典故這類修辭手法往往與源語的文化背景息息相關(guān)，且可能是不為接受者所熟知的。所以等效翻譯要求譯者在處理修辭翻譯時，需要考慮譯文接受者的實際接受能力。為保證譯文接受者能夠理解原文的比喻或典故，譯者通常采用在詩歌末尾作注釋的方式，亦或調(diào)整語義。比如在《歌》的第一詩節(jié)中，鄧恩多處使用了典故，如“mandrake root”“Devil’s foot”“mermaids singing”。通過比較譯本不難看出，三位譯者均較好地實現(xiàn)了修辭等效，但仍稍有美中不足之處。

例3：（A.J.Smith，1996（77））

（2） Get with child a mandrake root，

（4） Or who cleft the devil’s foot，

（5）Teach me to hear mermaids singing，

李正栓譯文：（2010，33）

（2）讓人形草也懷孕胚胎，

（4）是誰把魔鬼的腳劈開，

（5）教教我如何聽美人魚歌唱，

傅浩譯文：（2006，25）

（2）使曼德拉草根懷胎，

（4）或者誰把魔鬼的蹄子劈開，

（5）教我如何聽美人魚唱歌，

網(wǎng)絡譯文：（http：//blog.sina.com.cn/s/blog_5213eafe 0100mkyh.html）

（2）跟孩子一起得到一根曼德拉草根

（4）是誰撕開了這魔鬼的腳足，

（5）教我聆聽美人魚的歌唱吧，

原 詩 中 的“mandrake root”“Devil’s foot”“mermaids singing”三個典故均蘊涵著深厚的西方文化，而一般水平的讀者在理解上往往會出現(xiàn)略顯吃力的狀況。針對典故翻譯，三位譯者在顧及接受者反應的基礎(chǔ)上，對典故進行了相似的處理，即在保留原典故的前提下，對其進行注釋，使原本陌生深奧的詞語變得通俗易懂，極大地幫助了譯文接受者領(lǐng)略典故所蘊涵的深刻內(nèi)涵。如傅浩在翻譯“mermaid singing”時，考慮到普通讀者可能只知曉美人魚的美麗，且不了解歌唱卻是美人魚捕食的手段，所以他在詩尾進行注釋，注明美人魚“據(jù)說能以歌聲惑人而捕食之?！保?］這樣便消除了接受者對該詞的不解和迷惑。這個典故也同樣引起了李正栓的注意，他對此做了相同的處理，兩位譯者可謂不謀而合。但網(wǎng)絡譯者似乎忽視了這個典故，亦或是忽略了讀者的感受，所以沒有實現(xiàn)等效翻譯。此外，三位譯者對“mandrake root”的把握幾乎一致，但更值得一提的是，李正栓在有意把它翻譯為“曼德拉草”的基礎(chǔ)上，根據(jù)該種植物的外形特征，調(diào)整詞義為“人形草”，化無形為有形，填充了接受者腦中的空白，同時也增強了譯作的視覺沖擊，給讀者帶來強烈的視覺享受。但對“Devil’s foot”的翻譯中，唯有傅浩更加遵循等效原則，在詩尾作了注釋，這表明其充分尊重了兩種語言之間的文化差異，考慮了譯文接受者的反應，這也是等效翻譯所贊揚的，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

詩歌翻譯是譯其神、譯其美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等效理論具有指導意義。等效翻譯強調(diào)讀者的反應等效，這就決定了翻譯詩歌的要求不僅僅停留在準確傳達詩歌內(nèi)容上，同時也要求譯者在各方面盡力接近原詩的前提下，加之譯語特征元素，進行忠實性的創(chuàng)造，以符合譯文讀者的視覺和聽覺審美習慣。本文在等效理論的關(guān)照下，在形式、音韻、語言和修辭四個方面，比較了李正栓、傅浩和網(wǎng)絡譯者《歌》的漢譯本?？傮w來說，三個譯本均不同程度地遵循了等效原則，但李正栓和傅浩取得的翻譯效果較好，值得我們欣賞和學習；較之，網(wǎng)絡譯者的譯文多有不妥之處，仍需進一步改進。

［1］金隄.等效翻譯探索［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1989.

［2］Nida E A，Charles R T.Thetheory and practiceof translation［M］.Leiden：E J Brill，1969.

［3］Nida E A.Languages，culture and translating［M］.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s Education Press，1993.

［4］約翰·鄧恩.英國玄學詩鼻祖約翰·鄧恩詩集［M］.傅浩，譯.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