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 艷

(周口師范學院文學院,河南 周口 466001)

周口方言中泛義動詞“弄”的用法分析

褚 艷

(周口師范學院文學院,河南 周口 466001)

“弄”字作為一個動詞,是現(xiàn)代漢語中的一個泛義動詞。在河南周口方言中,動詞“弄”的使用尤其頻繁。從句法結(jié)構(gòu)上講,它與其他語法結(jié)構(gòu)的組合能力比較強,可以帶各種形式的詞組作賓語和補語。并且,它在語義上可以表示很多種不同的意義,既可以代替意義具體的動詞,也可以代替意義抽象的動詞?！芭弊衷诜窖灾械膹V泛使用,體現(xiàn)了口語化及語言使用的經(jīng)濟原則。

弄;泛義動詞;句法;周口方言

泛義動詞是人類語言中一類特殊的動詞,它們可以在句法上替代許多具體動詞,隨著不同的語境表達一種寬泛而不十分確定的語義,在語用上它的使用范圍相當廣泛[1]。不少語言學界前賢對泛義動詞做出了有成效的研究,如湖北大學楊麗君的碩士論文《論泛義動詞“搞”》。其他關(guān)于“弄”字的研究也不少,有的是從修辭角度介紹“弄”的語義特色,有的只是對“弄”字的義項進行描寫。筆者也曾寫過一篇文章對泛義動詞“整”“搞”“弄”進行比較,本文將在其基礎(chǔ)上從句法、語義、語用三個平面對“弄”字進行簡要探討。

一、“弄”字的句法結(jié)構(gòu)

“弄”作為一個動詞,在句法結(jié)構(gòu)中的用法和其他動詞一樣。在句子中,可以作謂語,如“我去弄幾本書”;可以受副詞修飾,如“馬上弄、一起弄”;還可以帶各種性質(zhì)的賓語及補語等。由于它是一個泛義動詞,在句子中與其他結(jié)構(gòu)的組合能力比一般動詞要廣泛得多。下面我們對“弄”字的句法特征進行詳細分析。

(一)帶賓語

“弄”字是一個二價動詞。所謂二價動詞,指的是在句子結(jié)構(gòu)中能夠支配兩個名詞性成分,其中一個名詞成分是施事,即動作的發(fā)出者,另一個是受動作所支配的對象。從句法方面講,支配與支配對象是相對應的,也就是說賓語是謂語的直接成分。在河南周口方言中,“弄”字后所帶的賓語包含的內(nèi)容更加廣泛,既有指物的,也有指人的,有指物質(zhì)產(chǎn)品的,也有指精神產(chǎn)品的,有的指稱對象比較具體,而有的指稱對象則比較抽象。從語法功能方面講,“弄”字既能帶名詞性的成分作賓語,也能帶動詞性成分或形容詞性成分。

1.賓語為名詞性結(jié)構(gòu)。如：

(1)他爸爸出去打工弄錢供他讀書。

(2)你別光弄地板,把天花板也刷刷。

(3)不能在同一單位里弄兩套標準呀。

從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出,從音節(jié)數(shù)目上,“弄”的賓語可以為單音節(jié)名詞,也可以為雙音節(jié)名詞,還可以為名詞性詞組。從名詞的類別上,“弄”的賓語可以為具體名詞,如“錢”“地板”等,也可以是抽象名詞,如“標準”。

2.賓語為代詞。如：

(4)那張壞桌子修不好了,你就別弄它了。

(5)她都哭了,你還弄她。

(6)你這是弄啥去呀?

(7)你打算把這張破桌子弄哪兒去呀?

(8)小紅把自行車弄那邊去了。

從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出,“弄”可以帶各種代詞,例(4)(5)中帶人稱代詞,(6)(7)中帶的是疑問代詞,(8)中帶的是指示代詞。

3.賓語為動詞性或形容詞性短語。如：

(9)你在這挑撥離間,弄分裂啊?

(10)咱當官就得一心為百姓著想,不能弄貪污腐敗。

(11)弄清需求,才能滿足市場。

(12)我弄不明白是該去做還是不該去做。

上面幾個例子可以看出,“弄”字后面也可以帶動詞性或形容詞性賓語,但是大部分情況下,是有一定前提條件的,就是“弄”字后必須帶補語,然后才可以帶動詞或形容詞作賓語。

(二)帶補語

1.補語為形容詞性結(jié)構(gòu)

除了能帶賓語,“弄”字后還可以帶補語,大多數(shù)情況下,這些補語多為形容詞性結(jié)構(gòu),例如弄好、弄成、弄通、弄明白、弄糟了、弄活、弄定、弄亂、弄混、弄清楚、弄大。其中有的組合在語言中頻繁使用,已讓人覺得“弄”字和其后的補語結(jié)合得非常緊密,逐漸演變成獨立的詞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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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補語為趨向動詞

“弄”字后所帶的補語除了形容詞之外,還有一大類,就是趨向動詞。趨向動詞在句子中經(jīng)常作謂語,另外也常作補語,與其前面的動詞組合成動趨式短語。常見的趨向動詞有“來、去、上、下、回、過、進、出、開、起”,還有一些是單音節(jié)趨向動詞的組合,如“上來、過來、上去”?！芭弊趾罂梢詭Т蟛糠值内呄騽釉~做補語,例如弄上去、弄下去、弄出來等。

3.補語為其他類

“弄”所帶的補語除了是形容詞性的和趨向動詞以外,還有其他類型的補語。例如弄完、弄成、弄著、弄了、弄過等,其中“完”“成”是表示完成、完了的動詞,“著”“了”“過”是表示事情正在進行中的時態(tài)助詞。

從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弄”字可以和不同的句法結(jié)構(gòu)搭配,也因此它就有各種不同的意思。下面我們分析“弄”字的語義特征。

二、“弄”字的語義關(guān)系

對于語言中的詞來講,意義和形式往往是相對應的,各種不同的意義必然會體現(xiàn)出不同的形式。上文我們已經(jīng)分析了,泛義動詞“弄”在句法方面具有很強的組合能力,在語義方面,與不同語法結(jié)構(gòu)組合的“弄”字也就表示不同的意義,尤其是在河南周口方言中,“弄”字與其他語法結(jié)構(gòu)的組合能力比較強,因此所表示的意義較普通話中更為廣泛。

在普通話中動詞“弄”有以下4個義項：(1)手拿著、擺弄著或逗引著玩兒;(2)搞、做、干、辦;(3)設(shè)法取得;(4)耍、玩弄[2]。但是在上文中我們已經(jīng)分析過,在周口方言中,“弄”字所表達的意義非常廣泛,在使用中可以代替很多動詞。而且在河南周口方言中,“弄”的讀音和普通話也不相同,讀為“nèng”,由于所處的語境以及與之組合的結(jié)構(gòu)不同,表示出不同的意思,它所代表的語義有十幾種之多。

在不同語境中,“弄”字即便是和同樣的結(jié)構(gòu)組合,所表示的意思也不相同。比如下面的例子：

(13)張哥來了,你去廚房多弄倆菜。

(14)今天不用做飯了,我路過飯店弄倆菜回去。

(15)做飯前她先去自家菜園弄點菜。

分析上面的句子,我們可以看出,“弄”的賓語都是以“菜”為中心語的短語,但是即便所帶的賓語是一樣的,“弄”字所表達的意思也不相同,在例(13)中“弄”字可以解釋為“炒”,(14)中,“弄”字表達的意思是“買”,(15)中“弄”的意思是“挖”或“摘”。在這些句子中,“弄”字意思之所以不同,是因為其所處的上下文語境的變化。

(二)與不同句法成分組合,造成語義不同

“弄”字在周口方言中,可以和不同的句法成分組合。在不同的組合中所表達的意思更是不同。如：

(16)放了那只小鳥吧,別弄死它。

(17)你放假去學校弄啥啊?

(18)我的自行車壞了,還能弄好嗎?

(19)快下雨了,你把衣服弄屋里去吧。

(20)看她哭得那么傷心,弄得我心情也不好。

(21)他就是靠四處去打點零工弄點錢。

分析上面的句子,我們可以看出,“弄”字在和不同的語法成分結(jié)合時,表達的意義也不盡相同,可以理解成普通話中的很多動詞。如在例(16)中“弄”的賓語為代詞,意思相當于為“殺”或者“折磨”;(17)中“弄”后帶疑問代詞,表示“干”或“做”的意思;(18)中“弄”后帶的是補語“好”,結(jié)合整個句子可以看出,“弄”在這句話中意思是“修理”;(19)中“弄”字用在“把”字句中,所指的意思相當于“收”;(20)中“弄”字相當于“惹”;(21)句中“弄”的意思是“設(shè)法取得”。

其實,在周口方言中“弄”字的意思遠遠不止上面例子中出現(xiàn)的這些。由于它在周口方言中的使用非常頻繁,隨時隨地都可以代替其他動詞出現(xiàn),所以隨著語境的變化“弄”字的意義也就可以做很多不同的理解,我們認為,它在河南方言中,比在普通話中的語義更寬泛。

三、“弄”字的語用表達

處于中原大地的河南,歷史上對我國的經(jīng)濟文化發(fā)展都做出了重要貢獻,作為中原官話代表的河南方言在漢語的演變過程中也具有重要的地位,周口方言屬于中原官話的方言片之一,能具體體現(xiàn)中原官話的特征?！芭痹谥芸诜窖灾兄杂羞@么廣泛的用法,與其所使用的語境也就是中原大地有密切的關(guān)系。周口方言中的“弄”字,在語用方面表現(xiàn)出以下幾個特點。

(一)口語化

從來源分析,“弄”字是從方言口語進入普通話詞匯的,它本身就帶有口語色彩。從上文所舉的例句也可以看出,大部分的句子都是來自于周口方言中的口語對話。再如,在周口方言中,人們見面打招呼的對話：

甲：你這是弄啥去?

乙：到地里弄點菜。

“弄”作為單音節(jié)動詞,具有口語化的特征,語音非常簡潔,而簡潔正是河南周口方言的一個重要特征。通常認為,河南人性格干脆,說話也不拖泥帶水,語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因此,河南方言用詞簡潔,口語化特色突出。“弄”字在語音上的特色正好與河南方言相吻合,因此,促使其在河南周口方言口語中使用頻率較高。

(二)經(jīng)濟原則

經(jīng)濟性也是字詞廣泛使用的一個因素。心理語言學家認為,語言都有縮短表達和接收時間的趨勢,稱為經(jīng)濟性。主要是指在語用中用簡短的形式傳達了同樣多的信息[3]?！芭弊衷诳谡Z中可以表示很多不同的意思。通過上文中的例子,我們可以看出,“弄”字在河南方言的各種語言環(huán)境中能替代大概十幾個動詞。它可以代替表示具體動作的動詞,如“擦、打掃、修理、搬、收拾、炒、買、摘”等,又可以代替比較抽象的動作,如例(9)(10)(11)中,大概意思相當于“做……樣的事”“想辦法”,例(3)中“弄”字大概相當于“實行”。一個詞可以代替很多個詞在句子中使用,表達很多種意思,這正體現(xiàn)了語言的經(jīng)濟性原則。

綜上所述,在周口方言中“弄”字使用非常廣泛。從句法功能方面分析,泛義動詞“弄”和其他動詞一樣,可以作謂語,但是由于意義廣泛,因此,它在句子中與其他成分的組合能力就比較強。作謂語的“弄”字不但可以帶名詞、名詞性詞組、代詞作賓語,而且還可以帶動詞性詞組和形容詞性詞組作賓語。另外,動詞“弄”后可以帶形容詞、趨向動詞以及其他類型的補語。從語義關(guān)系分析,河南方言中的“弄”字可以代替很多動詞,用在很多不同的語言環(huán)境中,表達各種不同的行為動作,是一個意義非常廣泛的詞。從語用表達方面可以探討“弄”字語義廣泛的原因,通過分析發(fā)現(xiàn)口語化和經(jīng)濟性原則造成了“弄”字在使用時可以代替各種不同的動詞,用在不同的語境中,表達各種動作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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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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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14;

：2014-12-19

2013年周口師范學院青年基金重點項目“連詞‘縱然’的詞匯化研究”(zksyqn201304B)。

褚 艷(1982-),女,河南鄲城人,助教,碩士,研究方向為語言學及漢語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