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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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早期樓觀道對五斗米道的傳承與革新

陳 輝

（陜西理工學院漢水文化研究中心，陜西漢中 723000）

魏晉之際，樓觀派在長安附近的終南山一帶形成，它具有鮮明的五斗米道信仰特征，是張魯北遷后五斗米道在當?shù)匮苌囊粋€教團。在樓觀派的發(fā)展過程中，它抓住歷史機遇，逐步革新五斗米道教義理論，形成了自身獨特的理論體系。

早期樓觀派；五斗米道；傳承；革新

樓觀派是我國道教重要的一支道派，在北方地區(qū)影響很大。關(guān)于樓觀派的緣起，該派經(jīng)書認為是發(fā)端于尹喜，不過現(xiàn)在學者多以為肇始于魏晉年間，創(chuàng)派祖師應(yīng)當是梁諶。至于其教義的源頭，則眾說紛紜，沒有定論。筆者認為，樓觀派誕生之地在五斗米道北遷后的活動區(qū)域之內(nèi)，史籍也有相關(guān)材料顯示早期樓觀道即是五斗米道的一個地方教團，直到公元五世紀開始接受一些新的思想，才逐步演變?yōu)橐粋€獨具特色的道派。本文擬在已有成果的基礎(chǔ)上進行深入探討，厘清五斗米道和樓觀派的關(guān)系，還原樓觀派的演化歷程。

一、早期樓觀派對五斗米道的傳承

關(guān)于樓觀派的形成，該派經(jīng)書《樓觀內(nèi)傳》記載，樓觀派始于周代尹喜，不過現(xiàn)在學者多不予置信，王士偉在《樓觀道源流考》中認為，樓觀派上起魏元帝咸熙初（264年）梁諶事鄭法師于樓觀[1]75，此可為代表性觀點。梁諶有目的的創(chuàng)立樓觀一派，可從他撰寫《樓觀內(nèi)傳》得以證明。雖然樊光春說：“學者俱以為梁諶為樓觀道派第一人，實有欠公允?！盵2]205可是他也沒有令人信服的證據(jù)。梁諶道業(yè)高邁，博通經(jīng)史，又受到西晉惠帝的重視，樓觀之名影響初顯。

此時樓觀道士的宗教理論，基本源自于五斗米道，這可以從以下四個方面找到確實可信的依據(jù)：第一，早期樓觀派的著名道士幾乎都是關(guān)隴人士。梁諶，京兆扶風人；王嘉，隴西安陽人；馬儉，京兆扶風人；尹通，傳說是尹軌之后，當也是關(guān)隴之人，還有尹通之侄尹法興也是高道之一。孫徹，雖不詳其鄉(xiāng)里，但據(jù)十八歲就隱居終南山師事王嘉來看，他應(yīng)該也是關(guān)隴或附近之人。魏晉時期，關(guān)隴一帶正是五斗米道北遷后的活動中心，盡管張魯死后，五斗米道組織渙散，可基本信仰還在。在此地修道，不可避免地要受到五斗米道的影響。更何況，張魯一門地位顯赫，即使在曹魏末年，政權(quán)被司馬氏掌控后也是如此，據(jù)馬承玉《<正一法文天師教戒科經(jīng)>的時代及與<老子想爾注>的關(guān)系》一文考證，由于第四代天師張盛墓碑的發(fā)現(xiàn)，證實是張盛于255年發(fā)布了《大道家令戒》，試圖整頓五斗米道。此時張盛是鄧里亭侯，官拜左郎中，還兼第四代五斗米道天師，地位何其顯赫[3]。因此，關(guān)隴道士修行五斗米道或接受五斗米道的理論，是可以理解的。

第二點，樓觀派尊奉老子，并以《老子》五千言為根本經(jīng)典，這就是對五斗米道傳承的最重要一點。尊老子，奉《老子》，是張陵的始創(chuàng)。有學者說，這是道教各宗的共同態(tài)度，其實不然。道教統(tǒng)一尊奉老子是我們現(xiàn)在的看法，是我們當前的道教情形，而在道教草創(chuàng)未及完善之時，卻是不一樣的。漢晉年間，有道教性質(zhì)的教團紛出，他們的信仰各不相同，張角太平道尊奉中黃太一神，信奉經(jīng)典則是《太平經(jīng)》；其它教團還有陳瑞教團、帛家道、李家道等都和五斗米道不同，均不尊奉老子。因此可以看出，尊老子、奉《老子》、張陵始創(chuàng)，是五斗米道的特征。就此而言，樓觀派的作法是直接繼承自五斗米道，應(yīng)該是確定的。

第三，在早期樓觀派尊奉的歷代高道中，不少人有著五斗米道的背景。據(jù)《太一宮記》載，梁諶死后被晉元帝謚為升玄天師[4]211。東晉時天師道一詞已經(jīng)普遍使用，和五斗米道一詞并存，只是二者所指都是張陵所傳之道，而天師一詞也漸成五斗米道首領(lǐng)的專屬。我們知道，晉元帝是東晉第一個皇帝，此時晉已經(jīng)定都建康，偏安江南。這表明晉元帝之前在西晉時就認識梁諶，并對他很尊敬，所以才能在他死后去紀念他，并謚升玄天師。而謚為天師的舉動，也表明了晉元帝的一個態(tài)度，那就是將梁諶看成是五斗米道的首領(lǐng)。這應(yīng)該是當時樓觀作為一個獨立派別的面貌還不明顯吧。尹通，字靈鑒，相傳是尹軌后人。他在離家學道前對父母說，張真升天，鎮(zhèn)南嗣美；茅君得道，太守投誠。尹通對三張的稱美，可以略見五斗米道的背景。王嘉，十六國時隴西安陽人，《晉書·王嘉傳》載：“（王嘉）其所造《三牽歌讖》，事過皆驗，累世猶傳之?！盵5]2497《道藏》中有《天師五言牽三詩》，樊光春和劉昭瑞認為這首詩很可能出自王嘉之手[2]206?！短鞄熚逖誀咳姟肥赵凇墩环ㄎ奶鞄熃探淇平?jīng)》里，該書共有五篇，其中《大道家令戒》和《陽平治》被考證是曹魏末年的五斗米道經(jīng)戒，還有《正一法服天師教戒科經(jīng)》和《天師教》雖時代不能確定，也屬于五斗米道的經(jīng)籍。第五篇就是《天師五言牽三詩》，想必也應(yīng)該是五斗米道的著述。不僅如此，而且該詩作者的地位相當高，應(yīng)該是一位影響很大的人物，王嘉在前秦年間，苻堅曾遣使向他問政，因而王嘉也很有可能被看做是具有天師地位的人物。為何梁諶和王嘉有可能是五斗米道的天師呢？史籍所見，五斗米道天師有張陵、張衡、張魯和張盛四人，即前四代天師。可是四代天師張盛之后，因為西晉政權(quán)覆滅，張氏一族離開北方，有說去了江西龍虎山，也有說去了東晉建康，當然也有可能兩地都有張氏后人前往。在這種情況下，中原五斗米道確實陷入沒有首領(lǐng)的困境，由于五斗米道在中原勢力龐大，北方各政權(quán)又都是少數(shù)民族建立的，他們希望借助梁諶與王嘉的影響以穩(wěn)定局面，因而將兩人視為天師，其作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第四，在修煉方法上，早期樓觀派也上承五斗米道。《道家金石略·梁考成真人》曰：“真人名諶，扶風人。魏咸熙初來事鄭法師，履道有年，志尚高邈，精忱遐感。晉惠帝永興二年遇太和真人降其庭，授日月黃華上經(jīng)、水石丹法，并授本起內(nèi)傳?！盵4676]梁諶所習之法“日月黃華上經(jīng)”是南方上清派修行之法，只是在梁諶時候上清派還不存在，這只是后人附會之說。對此，陳國符《道藏源流考》已持懷疑態(tài)度，王士偉《樓觀道源流考》表示贊同，卿希泰《中國道教史》則明確表示樓觀不可能修行此法。至于“水石丹法”也是五斗米道的道法之一，雖說五斗米道以符箓聞名，但煉丹術(shù)也一直傳習不斷。梁諶其他修行之法，諸如六甲符、練氣隱形等都是五斗米道的傳統(tǒng)。法師馬儉，字元約，京兆右扶風人，尹通之度師也?！稓v世真仙體道通鑒》說馬儉通曉多種法術(shù)，有五符真文、三皇內(nèi)文、道德、靈寶眾經(jīng)，遁甲占候之法。還有斷谷服水，餌棗膏、天門、煎木、煎商、陸酒、五方云牙、六甲符、諸天內(nèi)音，行氣導(dǎo)引之方。其役使萬靈，制御群邪，則有八吏六丁、二十四神、三皇眾要之科，無施不驗。這些說法并不可信，馬儉、孫徹的情形大致與梁諶類似，不大可能接觸到上清道法，上清之法流入樓觀，是在韋節(jié)和陳寶熾時候，也即是在寇謙之清整道教之后。

在韋節(jié)之前，樓觀所習修煉之法為五斗米道法，也可以從樓觀道士王道義購置經(jīng)書一事中看出端倪。王道義本是山西道士，北魏年間來到樓觀，師事牛文侯。王道義到來時，樓觀宮觀不廣，經(jīng)書不備，于是王道義就以一己之財廣修宮觀，購置大量經(jīng)書。在王道義所購置經(jīng)書中，絕大多數(shù)都應(yīng)該是寇謙之一脈所研習的經(jīng)書，學者對此也多贊同。王士偉在《樓觀道源流考》[1]75-76、樊光春在《西北道教史》[2]211中都說，王道義購置的經(jīng)書大都是北天師道經(jīng)典。

由上述可見，早期的樓觀派，無論是主要人物，還是信奉主神和經(jīng)典，抑或是修煉之法，都與五斗米道有著直接的聯(lián)系，是以稱其為五斗米道的傳承支派毫不為過。

二、早期樓觀派的教義革新之路

張魯北遷后，五斗米道教徒被多次從漢中遷出，分散到關(guān)隴以及洛鄴一帶，無法再保持以前那種井然有序的狀態(tài)，再加上次年張魯就去世了，這使得五斗米道又失去了具有崇高威望的精神領(lǐng)袖，五斗米道很快便混亂無章，幾乎又回到了張陵創(chuàng)道以前的那種原始鬼道狀態(tài)?！独暇粽b誡經(jīng)》曰：“而后人道官諸祭酒，愚暗相傳，自署治箓符契，攻錯經(jīng)法，濁亂清真，言有三百六十契令，能使長生。鬼神萬端，惑亂百姓；授人職契錄，取人金銀財帛。而治民戶，恐動威逼，教人脆愿，匹帛、牛犢、奴婢、衣裳，或有歲輸全絹一匹，功薄輸絲一兩。眾雜病說，不可稱數(shù)。妄傳陵身所授黃赤房中之術(shù)，授人夫妻，侄風大行，損辱道教。有祭酒之官，稱父死子系，使道益荒濁?！盵6]210-211《正一法文天師教戒科經(jīng)·陽平治》也說：“從建安、黃初元年以來，諸主者祭酒，人人稱教，各作一治，不復(fù)按舊道法為得爾?！盵6]238在這種情況下，五斗米道的聲譽受到嚴重破壞，一些教中高道開始思索問題的根源和解決的辦法?！墩环ㄎ奶鞄熃探淇平?jīng)》就是在這種環(huán)境中問世的，可惜由于魏晉政權(quán)的不穩(wěn)，以及魏晉統(tǒng)治者對五斗米道的防范意識，這一次的革新似乎沒有取得成效。

樓觀派的修行教義，在王道義購書之前，應(yīng)該是數(shù)量很少且雜亂，沒有體系的。這和當時五斗米道的混亂局面是相吻合的，在此情況下，整理教義成為樓觀派謀求發(fā)展的頭等大事。那么，如何整理教義就成為一件值得思慮的事情。恰好就在此時，有人先行了一步，他就是寇謙之。

寇謙之（365—448年），字輔真，上谷昌平人，《魏書·釋老志》記載：“早好仙道，有絕俗之心。少修張魯之術(shù)，服食餌藥，歷年無效。”[7]可知寇謙之曾是堅定的五斗米道教徒，后來他覺得修行無果，又眼見當時五斗米道的亂象，這都使他決心清整道教。公元415年，寇謙之宣稱太上老君親臨嵩山傳授給他《云中音誦新科之誡》，授與天師之位，并要求他清整道教?？苤t之的道教改革措施有幾點值得注意：一是去除三張偽法。這是指將五斗米道一些雜亂的“租米錢稅”、“男女合氣”等，以及一些不合時宜的制度去除。二是專以禮度為先。僅僅去除偽法還不夠，要使五斗米道進一步向社會上層靠攏，還必須將社會上層的社會價值觀納入到五斗米道的教義中來。三是劃清與鬼道的界限?？苤t之進行道教改革的目的是要使新的五斗米道獲得統(tǒng)治階層的認可，但當時在五斗米道中流傳這樣一句讖語：“真君者，木子弓口，王治天下，天下大樂?！边@個“木子弓口”就是指李弘。在寇謙之看來，李弘信仰屬于叛逆邪道，他在《老君音誦誡經(jīng)》中痛斥道：“世間詐偽，攻錯經(jīng)道，惑亂愚民，但言老君當治，李弘應(yīng)出，天下縱橫，返逆者眾。稱名李弘，歲歲有之，其中精感鬼神，白日人見，惑亂萬民，稱鬼神語。愚民信之，誑詐萬端，稱官設(shè)號，蟻聚人眾，壞亂土地。稱劉舉者甚多，稱李弘者亦復(fù)不少，吾大瞋怒！念此惡人，以我作辭者，乃爾多乎！世間愚癡之人，何乃如此。”[6]211通過這樣的整頓，北方五斗米道有了新的面貌，被北魏統(tǒng)治者所接受，成為官方宗教。

寇謙之的成功無疑深深打動了樓觀諸道士，他們開始積極與寇謙之的新天師道靠攏。北魏孝文帝太和年間（477—499年），山西道士王道義率弟子七人來樓觀學道，并大興土木，廣修宮觀，又購置經(jīng)書萬余卷。此時，寇謙之倡導(dǎo)“清整道教”已有數(shù)十年，在北魏統(tǒng)治階層的支持下，道教勢力取得了較大發(fā)展。王道義之舉奠定了后世樓觀派的基礎(chǔ)，功不可沒，自梁諶至王道義，由創(chuàng)派走向興旺，此階段可以算是樓觀派的早期發(fā)展。

寇謙之的清整道教雖然大獲成功，但是沒有持續(xù)很長時間。由于與寇謙之一起推動清整道教的崔浩堅定支持北魏太武帝滅佛舉動，這給后來道教發(fā)展帶來了曲折。太武滅佛廢佛后不久，寇謙之病死，崔浩后來也因撰《魏史》，書中蔑視胡族而遭腰斬。廢佛后六年，魏太武帝駕崩，魏文成帝即位，下詔復(fù)興佛教，同時道教逐漸地位下降。孝文帝元和十五年（公元491年），將道壇由城南遷至南郊，定員由一百二十人減至九十人。

樓觀派在寇謙之和崔浩死后陷入沉寂，同時給了樓觀一個冷靜建設(shè)自身理論體系的機會，而這也開啟了樓觀理論的第二次變革。開啟這扇大門的當屬陳寶熾（474—549年），他是王道義之徒，“復(fù)遇陸景真人，授秘法而歸。於是端誠虛己，依按修持，及誦大洞經(jīng)?！彼凇懊胤ā?，應(yīng)該是指與之前修行的寇氏天師道法不同，那么應(yīng)是南天師道經(jīng)法無疑，這是南天師道法在樓觀的第一次傳習。繼續(xù)陳寶熾革新樓觀教義的是韋節(jié)，韋節(jié)是京兆杜陵人，京兆韋氏五斗米道世家。樊光春注意到在張魯北遷后，長安一帶出現(xiàn)很多奉道世家，韋氏之外，還有馮翊寇氏，即寇謙之一族。韋節(jié)拜寇氏天師道徒趙靜通為師，后又學習三洞經(jīng)典法箓。因韋節(jié)長居華山之陽靜修，時人稱他為華陽子。韋節(jié)餌黃精、白木、胡麻、狹苓、丹砂、雄黃，修三一雌一，八道九真，又修行黃庭內(nèi)景、智慧消魔經(jīng)法等。韋節(jié)還撰寫了《三洞儀序》，遍注《妙真》、《西升》等經(jīng)及《莊》、《列》、《中庸》、《孝經(jīng)》、《論語》等。他在閱讀太和真人樓觀先生內(nèi)傳后，自己又續(xù)寫一卷，即《樓觀內(nèi)傳》第二卷。由此可見，韋節(jié)不僅學識淵博，而且聲名遠播。盡管就行蹤來看，韋節(jié)并沒有在樓觀修行過，但韋節(jié)在北方影響很大，樓觀派也難以避免，何況他還撰寫了《樓觀內(nèi)傳》第二卷，唐時，尹文操續(xù)寫《樓觀內(nèi)傳》時把韋節(jié)也列了進來，韋節(jié)成為樓觀派代表人物無可厚非。

在陳寶熾和韋節(jié)之后，王延是樓觀派融合南天師道法集大成的一位。王延（520—604年），京兆扶風人，師事陳寶熾，后又師從茅山道士焦曠，學習南天師道法。北周武帝在禁止佛道二教后，不久又建立通道觀，詔命王延整理三洞經(jīng)法、科儀戒律、飛符錄，凡八十余卷。此外王延撰寫了《三洞珠囊》七卷，頒于通道觀。通道觀這次校訂整理道經(jīng)規(guī)模宏大，一共整理出8 030卷，其目錄就是《三洞珠囊》。道經(jīng)的整理意義重大，它不僅是樓觀派的一次有意識的理論建設(shè)，也是北方道教流派第一次系統(tǒng)梳理理論體系，對我國以后道藏的編制有重要參考價值。至此，可以說樓觀派完成了對南北天師道理論的融合與總結(jié)，樓觀派的發(fā)展進入成熟時期。

三、樓觀派教義革新的社會契機

樓觀派產(chǎn)生的社會背景是五斗米道北傳后陷入了組織混亂，在三國紛飛的戰(zhàn)火中，五斗米道失去了統(tǒng)一領(lǐng)導(dǎo)，龐大的組織形式無法維持。盡管曹魏時期，五斗米道的二十四治在名義和形式上還存在，但作為一個組織嚴密、戒律嚴格的五斗米道已經(jīng)不存在了，分化成了一個個在地方流傳的教團。梁諶、王嘉時期的樓觀就是其中之一，在終南山一帶流傳[8]221。

教團的產(chǎn)生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即魏晉統(tǒng)治者對五斗米道的嚴格控制，由于黃巾起義和張魯割據(jù)的前車之鑒，統(tǒng)治者不再允許一個龐大的組織存在。這使得傳教活動不得不局限在一個地區(qū)，為避免統(tǒng)治集團的敵視，樓觀派領(lǐng)袖還必須與統(tǒng)治集團交好，名望特出者要接受他們的征召。若不能符合帝王的要求，則會招致殺身之禍，王嘉之死就是明證。

經(jīng)過梁諶、王嘉等人百余年的努力，樓觀派成為長安附近知名的一個教團。然而，由于他們信奉的還是張魯時期的五斗米道之法，教義理論散漫而缺乏條理，樓觀派終究難以發(fā)展壯大。就在此時，出現(xiàn)了一個可以使樓觀派快速發(fā)展的機遇，即寇謙之在北魏政權(quán)的支持下開始清整道教?？苤t之與樓觀諸道的接觸，應(yīng)該是在太武始光年間（424—428年），據(jù)《尹通傳》記載：“真人名通，太和真人之裔也。…內(nèi)充外暢，聞望日隆。魏太武遣使致禮，請謁不絕，高人勝士，朝野搢紳，車騎填門，冠蓋溢路，求玄問道，虛往實歸?！盵4]677可知尹通在北魏太武帝時，聲望很高。而此時寇謙之已經(jīng)得到魏太武帝的認可，并且在北魏都城平城東南建立了新的天師道場。在這種情況下，尹通結(jié)識寇謙之，是必然的。這樣樓觀派迅速聲名鵲起，吸引了各地道士前來問道學道，這其中就有山西王道義。王道義的加入徹底改變了樓觀面貌，他帶來的最重大的意義不在于他修建了多少宮殿樓觀，而是在于他購置道教經(jīng)書，使樓觀派有條件構(gòu)建自己的教義理論，弘揚傳統(tǒng)，發(fā)展特色，由此促成了樓觀派的第一次教義的整理和革新。

樓觀派第二次教義革新是吸收南天師道法，形成南北融合的獨特風格。南北朝時，盡管南北對峙，還時有戰(zhàn)爭，但是雙方之間的往來并沒有因為戰(zhàn)爭而中斷。據(jù)許輝統(tǒng)計[9]，南北朝一百七十年間，南北通使151次，其中北朝遣使南朝84次，南朝遣使北朝67次。南北遣使平均幾乎一年一次，南北交流還是算正常的。在經(jīng)濟方面，南北開有互市，可以自由貿(mào)易，劉宋時候，北魏就多次要求開設(shè)南北互市，宋孝武帝感到禁絕南北貿(mào)易是不可能的，最后同意了北魏要求。在文化交流方面，南北雙方所遣使者中，就有僧道代表，蕭齊時，僧朗曾為使者出訪北魏。還有一件事值得注意，即王肅北奔事件，王肅，南北朝時瑯琊人，字恭懿。其父王奐被蕭頤（齊武帝）殺害，他于永明十一年（公元493年）自建康北奔，投附北魏。魏孝文帝引見問政，禮遇甚隆?，樼鹜跏鲜俏宥访椎朗兰遥趺C來到北魏，又受孝文帝禮遇，他的南天師道法必然會隨之傳到北方。

正是有著這樣的南北交流背景，南北文化才得以互通有無，取長補短，共同發(fā)展。所以陳寶熾才能遇到陸景真人，將上清經(jīng)第一次傳到樓觀派；王延才有可能師從茅山道士焦曠，學習到系統(tǒng)的南天師道法。樓觀派也正是由此而接受南天師道法，逐步融合南北理論，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教義體系。

[1]王士偉.樓觀道源流考[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1993

[2]樊光春.西北道教史[M].北京：商務(wù)出版社，2010.

[3]馬承玉.《正一法文天師教戒科經(jīng)》的時代及與《老子想爾注》的關(guān)系[J].中國道教，2005（2）.

[4]陳垣.道家金石略[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8.

[5][唐]房玄齡，等.晉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

[6]老君音誦誡經(jīng).道藏：第18冊[Z].北京：文物出版社；上海：上海書店；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98.

[7][北齊]魏收.魏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6.

[8]任繼愈.中國道教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

[9]許輝.南北朝關(guān)系述論[J].江蘇社會科學，2002（3）.

（責任編輯：朱 丹）

A Discussion of the Inheritance and Innovation of Wudoumi Taoism by Early Louguan Taoism

CHEN Hui

(Han River Culture Research Center, Shanx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anzhong, Shanxi 723000)

In the period of Wei and Jin dynasties, Louguan Taoism turned up near Zhongnan Mountain, which had a clear belief of Wudoumi Taoism and was a Taoism organization derived from Wudoumi Taoism after Zhanglu moved north. In its development, it seized the historical opportunity, gradually reformed the doctrine of Wudoumi Taoism and shaped its own theoretical system.

early Louguan Taoism; Wudoumi Taoism; inheritance; innovation

B956.2

A

1009-8135（2015）04-0021-04

2015-04-25

陳 輝（1971-），男，安徽蚌埠人，陜西理工學院漢水文化研究中心教師，歷史學博士，主要研究秦漢史、道教。

陜西理工學院校級項目“五斗米道發(fā)展史研究”（編號：SLGQD13（2）-30）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