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珍
摘 要:在浩如煙海的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作品中,女性是最亮麗的一道風景線。在眾多作家的筆下,女性的諸多優(yōu)點被不斷提起,秀外慧中、溫婉可人、自強自立、隱忍堅韌等,這些類似圣母般的華彩倩影,豐富了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的人物畫廊,也向世界展露了中國女性的東方大美。
關鍵詞:東方女性;中國文學;女性意識;女性主體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5)02-0136-03
在中國,女性真正獲得了民主自由、享受男女平等是從新文化運動的五四。五四運動后中國白話小說雨后春筍般的突飛猛增,用現(xiàn)代的語言現(xiàn)代人的生存方式抒寫現(xiàn)代人的生活也是中國現(xiàn)當代小說家的份內工作。于是反映新風氣的小說不斷涌現(xiàn)。新女性也成了小說中的必要情節(jié),作家們不惜筆墨為我們描畫了一個個豐姿綽約、楚楚動人、知書達理的中國新女性。
一、秀外慧中
在中國現(xiàn)當代小說家中,最早蜚聲中外的林語堂先生的《京華煙云》是一部中國女性的小百科。姚木蘭就是林語堂精心打造的一個中國式奇女子,在她的身上最大化地體現(xiàn)了中國女性的秀外慧中之美。姚木蘭外表美麗端莊,比外表更美麗的是寬闊的心胸。戰(zhàn)爭來臨,木蘭失去了女兒和好友曼娘,立夫被捕,兒子加入戰(zhàn)爭洪流,丈夫出軌,這一系列磨難使她心力交瘁,但她依然沒有放棄,她一邊思考,一邊進步,以積極樂觀的態(tài)度從容面對。經過這一番打擊和苦痛掙扎,木蘭對自由的理解已不僅僅停留在膚淺的生活瑣碎上,她的思想得到升華,她開始重新審視生命,從而使心靈漸漸得到解放。
木蘭是儒道結合的典范,面對生活的跌宕起伏,她始終以一種“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云卷云舒”的高姿態(tài)享受生活,接受挑戰(zhàn)的同時,能夠深刻認識生命的真諦,以博大的胸襟容納萬千打擊,并在關鍵時刻做出正確選擇,加入逃難的人群,還在途中主動幫產婦接生,收養(yǎng)了3個孩子。為了讓“中國人的血統(tǒng)一定要傳下去”,她貢獻著自己的綿薄之力。戰(zhàn)爭帶給她無限傷痛,她卻加入戰(zhàn)爭,去實現(xiàn)自己的價值,木蘭從人身到心靈實現(xiàn)了徹底的自由,這一切在于她能思考,有寬廣的胸懷。她的美麗不只是漂亮臉蛋,更是比臉蛋還美麗的內心。
木蘭的母親信仰儒家文化,擁有東方傳統(tǒng)女性該有的一切美德。而木蘭也決沒有因為父親的鼓勵脫胎換骨,變成一個摩登的現(xiàn)代小姐,她“去其糟粕,取其精華”,采取兼容并蓄的做法,不僅思想開放,在母親的教導下更是知書達理、賢良淑德,勤儉持家,謙謙有禮,儼然是一個時髦活潑、超凡脫俗的大家閨秀模樣。她不僅會做女紅,她繡的鞋連曼娘都比不上,而且還會做一手好菜,曾老太太只喜歡木蘭熬的花生粥,入口即化。母親給了木蘭傳統(tǒng)婦德的生活智慧,使她在嫁入曾家的生活順風順水,她游刃有余的扮演著各種角色,是丈夫心愛的妻子,公婆的孝順兒媳,曾府的管家少奶奶,曾府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不喜歡她。
木蘭雖然敬仰父親,但也孝順母親,她聽從母親的諄諄教導,使她在追求自由的同時收放有度,適可而止。但母親那種“世俗的智慧”對木蘭又何嘗不是一種束縛?母親那傳統(tǒng)保守的“正派思想”束縛了木蘭個性的發(fā)展,在她追求自己所想的道路上畏手畏腳,委曲求全。
木蘭在與蓀亞結婚前就與立夫心心相印,情投意合,然而她卻甘愿遵從父母之命無怨無悔的嫁給蓀亞,并安心踏實的和蓀亞過起了屬于他們的小日子,做起了曾家人見人愛的三少奶奶。當木蘭知道妹妹莫愁也喜歡著立夫,并且要嫁給立夫的時候,她對妹妹沒有一絲一毫的嫉妒之情,而是大方的送上真摯祝福,并且在日常生活中經常給妹妹指點迷津。木蘭面對生活中的不如意,寧愿相信命運的安排,也不愿爭強好斗。尤其面對身邊的親人,她更是給予寬容諒解和支持,木蘭顧全大局,有成人之美的君子風度,所以她一個人的犧牲成全了妹妹的愛情,也照顧了立夫,保護了蓀亞對她的一片癡心,還回報了父母的養(yǎng)育之情。木蘭寬容無私,端莊大方,完美的大家閨秀光芒在她身上閃耀。但很明顯木蘭的苛求完美限制了她自由意識的發(fā)展,毀了她追求自由的理想。她內心的矛盾成了她掙脫封建牢籠的羈絆,因此注定她要顧此失彼,瞻前顧后。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睎|方“以善為美”的傳統(tǒng)觀念使作者在塑造木蘭形象時,賦予她善解人意、顧全大局的優(yōu)良品格。所以她理所當然的把母親教給她的世俗智慧學得樣樣精通,對公公排斥西洋文化報以理解的態(tài)度,心甘情愿的撮合自己心愛的男人和妹妹結婚等等,木蘭的選擇被東方讀者看來是和諧統(tǒng)一,也只有這樣才被大家認同。
二、溫婉自強
對于女性來說,女性的本質就是集女兒、妻子、母性角色三位于一體,而其中的母性是女性最原始、最自然的屬性?!霸嫉?、神話的、永恒的、基本的母性貫穿著女性命運的始終,也正是女性的母性,使女性的鏈條綿延,女性也形成了‘代的延續(xù)?!迸允谷祟愌永m(xù),這是女性的偉大之處。在文本中,王琦瑤的母性在女兒、妻子角色淡化的背景下顯得更為突出。在《長恨歌》中,王安憶借外婆之口闡述了她對母性的認識,外婆的“生兒育女”的觀點是對王琦瑤做“金絲雀”的人生選擇做出反思。因此,在文本的第二部中,作者讓王琦瑤生下了女兒微微,成為一個真正完整的女人。王琦瑤的未婚先育,是為當時的社會習俗所輕視、遭周圍人非議的??得鬟d在探望王琦瑤母女時,王琦瑤的母親罵自己的女兒:“給你臉你不要臉。所以才說自作自賤,這‘賤都是自己‘作出來的?!蹦概g這次激烈的爭吵實際上是王琦瑤正面反傳統(tǒng)禮俗的一次對抗。母親離去留下的紅紙包,里面“裝了二百塊錢,還有一個金鎖片”。這代表母親承認了這個外孫女的存在,這次爭吵王琦瑤的勝利,有力的對抗了世俗觀念對單身女人的性愛界定,包含著精神自主的內蘊。
王琦瑤的母性意識不僅體現(xiàn)在生養(yǎng)了女兒,也體現(xiàn)在曾經在她生活中出現(xiàn)過的男性身上。母性讓她變的堅強勇敢,雖然那些男人獲得滿足后離開了王琦瑤,但她對他們很寬容沒有恨,這是母性力量讓她變得如此勇敢堅強。王琦瑤也因此獲得了重生。王安憶處處寫男女的情愛,但態(tài)度始終都是溫和的。她本著生活的本來面目著寫,沒有偏激的直斥男性一無是處來寫女性的偉大。
王安憶在《長恨歌》中塑造的女主人公王琦瑤雖然在女性觀念上還有種種不足,但最為可貴的是女性意識的覺醒,女人首先是“人”,其次才是“女人”,男女是平等的,他們應該自然平等的對待生活中的一切,女人和男人一樣應該努力去實現(xiàn)自己的價值。在愛情、婚姻與家庭中,女性和男性是平等的,可以一樣去付出、去索取。王琦瑤在情愛方面作為一個女人是明朗而突出的,她為愛辛苦奔走說明了這一點。雖然沒有做一個好的妻子或母親,但仍是最純粹的女人。王琦瑤的一生給我們這樣的啟示:摒棄傳統(tǒng)女性文化中的軟弱性、惰性因素,女性只有打破自我的枷鎖才能真正自由。
三、隱忍堅韌
小說《傾城之戀》的女主人公白流蘇離婚后寄居娘家,她帶回的所有積蓄被其兄嫂耗盡后,遭到了兄嫂的冷眼和排擠。正在其心力交瘁之時,她邂逅了同父異母的妹妹的相親對象——歸國華僑富商范柳原。在白流蘇和范柳原的這場愛情當中,二人小心謹慎的周旋著。然而在一種偶然的大變動下,白柳二人最終步入了婚姻的殿堂。這似乎是《傳奇》中唯一一部結局還算完美的小說,正如張愛玲自己所言:“到處是傳奇,可不見得有那么圓滿的收場?!钡∏∈前琢魈K的小心翼翼、收放自如,最終成就了她一直所追求的安穩(wěn)和幸福。
莫言小說《豐乳肥臀》中的上官魯氏是承載苦難的圣母,莫言在小說中明確指出:女人們沒有人格自由和把握命運的主動權,更是丈夫的附庸。上官魯氏在這樣的時代里卻嫁給了一個一無是處沒有生育能力的男人,這是她的第一不幸。她為了討好婆婆和丈夫,還得到處尋找優(yōu)秀的男人借種,這可能是她的無奈之舉,也可能是她主動反抗,無論是什么都說明其人生的不幸。
她備受各種輿論和自身罪惡感的折磨,最終在上帝那里才找到了靈魂的歸宿。上官魯氏還是個活脫脫的生活在我們身邊的偉大慈母,當生活的重擔和生存的急迫同時加在她身上,她選擇頑強的生活。在戰(zhàn)爭的年代,饑餓的年代里,她默默地為了子女奔波付出,并給他們撐起了一片藍天,讓他們茁壯成長。她堅信:“有生就有死,死容易,活難,越難越要活,越不怕死越要掙扎的活?!痹谒难劾铮總€生命都是一樣的,無論她是土匪的女兒還是國民黨的兒子,只要交給她,她都會把他們撫養(yǎng)成人。
在抗戰(zhàn)的日子里,為了孩子們的生命,她寧可走回硝煙彌漫的東北鄉(xiāng),在解放時期里,她可以不顧一切闖入牢房救她的孩子們,在十年貧困時期中,她甘心把胃當做糧食口袋,只為能讓孩子們吃上飯……母親以她的善良和寬厚以及對死亡的無所畏懼生存下來,她懷著對上帝的感恩開始了自己的救贖之路。每個人一生下來就是有罪的,人世間充滿了磨難,但母親用無私的愛來回報殘酷的現(xiàn)實。母親是愛和生命的化身,也是一位偉大而真實的母親。她含辛茹苦的撫育了一個又一個生命,并視孩子為生命。我們能深刻的感受到人是宇宙中最珍貴的物種,生命的傳承和沿襲是人類存在的源泉。宇宙中的一切事物因為有了生命的存在才有存在的價值和意義。母親對生命懷著一種崇敬之情,以平凡的身份推動生命的發(fā)展。她用愛和生命去化解一切苦難,譜寫了一首生命的贊歌。
四、委婉含蓄的女性抒寫
在男權話語空間中,女性只是一個被欣賞者或被描繪對象,僅有的幾位女性作家很少有不依附于男性思維創(chuàng)作的。當代的女性作家們做出了反駁,她們開始重拾對女性自身欲望的言說。文革以后最先恢復性別意識的文學審視的女作家是張潔。而對性別意識,特別是女性的性意識作為文學的關注點,出現(xiàn)在20世紀80年代后期。王安憶的“三戀”將性意識作為一個核心話題,被提上文學的議事日程。性意識不再只停留在精神層面,身體在這里又重新找到立足之地。
私人化寫作所表達的女性母題是類似的,從性出發(fā)來觀照女性自我和他者,所擁有的是更為隱秘的張力。林白與陳染的相似處在于一種絕對的女性意識表達和對女性身體的高度關注。身體是性意識的一種委婉語,一種文學性的表達。身體一詞的含義是指女性的“性”,特指“性”,不會有人將寫女性的面孔和表情也歸于“身體”的范圍。男女性別的迥異,更深刻的是意識領域的不同,新時代女性的自覺與覺醒從性別意識甚至到性意識開始,利用身體的突圍為女性彼時的缺場到此時的出場重振旗鼓。林白在作品《說吧,房間》中率真地創(chuàng)作,沒有缺失女性的天性,對在性與愛中女性獨特的自我體驗進行剖析。如冰心所說:縱然所寫的是臆話,是瘋言,是無理由的,然而充滿了“真”。小說中對丈夫男性軀體入侵的不滿、出軌的輕視;對女友荒唐性生活的厭惡到同情,淋漓盡致的描繪了一個女性自我成長的歷程。對男性如同動物般可笑的性行為的排斥,更加認可女性的美麗,她們的性也是相對潔凈、高級的審美發(fā)現(xiàn)。林白曾寫下一段耐人尋味的話:“一個人的戰(zhàn)爭,意味著一個巴掌自己拍自己,一面墻自己擋住自己,一朵花自己毀滅自己,一個人的戰(zhàn)爭意味著一個女人嫁給自己?!彼粤职讓τ谂缘拿鑼懖粌H打破了性的禁忌,同時以一種反叛的姿態(tài)拒絕歷史對女性真實生命的異化與掩埋。小說中沒有歇斯底里,沒有呼天搶地,完全是女性內心中的一種真實的訴說,女性是真正的主角,有自己的價值觀與尊嚴,包括對最基本“性”的追求。
陳染是中國文壇最先進入身體寫作的女性作家之一。她以詩意化的筆觸表達年輕女性對自己的性及身體的感受,這種表達突破了女性自身身體的道德忌諱,將張潔等人所開拓的當代文學的女性立場從純粹的精神層面置換到物質層面?!读硪恢欢涞那脫袈暋分械闹心旯褘D黛二與拗拗有相似的個性,她最喜歡冥想,喜歡禁忌的事物,毫無顧忌地與鄰里一個單身男子幽會,追求感官上的滿足。陳染為代表的一代女性作家意識進一步自覺,她們注重從女性立場、女性視角出發(fā),表現(xiàn)女性與社會、女性與他人、女性自身以及女性與自然諸方面的關系。
在現(xiàn)代社會,女性作為與男性平起平坐的一份子,在這些作家的筆下都成了人間圣母,她們的諸多優(yōu)秀品質既升華了中國女性的傳統(tǒng)美,也向世界展現(xiàn)了中國女性的大美。這不僅是中國一份珍貴的非物質文化,同時也是世界一份珍貴的精神文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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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張海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