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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義范圍副詞隔開連用的產生與消亡

2016-03-15 13:12吳茂剛
河北民族師范學院學報 2016年4期
關鍵詞:雙音古漢語句法

吳茂剛

(公安消防部隊高等??茖W校 文化基礎教研室,云南 昆明 650208)

同義范圍副詞隔開連用的產生與消亡

吳茂剛

(公安消防部隊高等??茖W校 文化基礎教研室,云南 昆明 650208)

同義范圍副詞隔開連用是中古漢語中一種常見的語用現(xiàn)象,其產生的基礎是“隱性”位置上的范圍副詞在符合理據(jù)的句法環(huán)境中顯現(xiàn)出來;同義范圍副詞隔開連用發(fā)展的趨勢是向合用式演變,演變的途徑是通過左向合并或右向合并而成,從而構成雙音節(jié)詞。

漢語語法史;范圍副詞;隔開連用;雙音化

關于并列復音詞的形成原因及過程,諸多學者已經(jīng)進行了深入的探究。在翻檢相關研究成果時,我們發(fā)現(xiàn),有一種現(xiàn)象尚未引起學界的重視,即某些同義范圍復音詞在凝固為復合詞的過程中,后來構成雙音復合詞的兩個詞語沒有緊連在一起,而是被其它成分隔開,本文把這種格式稱為范圍副詞隔開連用。下文試圖揭示這種用法產生、發(fā)展及消亡的情形及動因。

一、范圍副詞隔開連用現(xiàn)象

(一)限定副詞隔開連用

先秦漢語中,限定副詞基本限于單音節(jié)詞,如“唯、獨、僅、特、徒、直”等,例外的情況只有“唯獨”一詞。“唯獨”先秦雖已出現(xiàn),但用例極少,如下例:

(1)齊城之不下者,唯獨莒、即墨。(《戰(zhàn)國策·燕一》)

先秦漢語中,在使用單音節(jié)詞表限定的同時,還可以連續(xù)使用兩個意義基本相同的單音節(jié)副詞,但二者并非緊靠在一起,而是分居被限定對象的兩側,即本文所說的隔開連用,如:

(2)召遠者使無為焉,親近者言無事焉,唯夜行者獨有也。(《管子·形勢》)

上古漢語中,無論雙音節(jié)限定副詞還是同義限定副詞隔開連用,用例均很少,僅從傳世文獻來看,似乎可以認為,后者出現(xiàn)的時間比前者要早一些。聯(lián)系漢語詞匯發(fā)展的歷史,比較穩(wěn)妥的看法是把隔開連用看作限定副詞雙音化的過渡階段,或者視為雙音化過程中不穩(wěn)定性的一種表現(xiàn),這是目前不少學者的共識。

東漢以降,漢語詞匯雙音節(jié)化成為大勢所趨,作為雙音化的一種——并列構詞法的發(fā)展非常迅速。以上文考察的“唯獨”為例,根據(jù)我們的調查,先秦傳世文獻中,較為可靠的僅例(1)一例,至兩漢時期方逐漸增多,但是使用頻率上仍不占據(jù)主流。事實上,從使用頻次來看,直至魏晉六朝時期“唯獨”也未能取代單音節(jié)限定副詞(此期以“唯、獨、直、“正”等最為常見)的地位。值得注意的是,雙音節(jié)詞“唯獨”逐漸增多的同時,“隔開式”的“唯X獨X”并沒有隨即退出歷史舞臺,而是與雙音節(jié)詞“唯獨”、單音節(jié)限定副詞共同存在于語言事實中,形成“三分天下”的格局,某些著作中“隔開式”的“唯X獨X”的使用頻率甚至超過了“唯獨”,如《世說新語》中“唯獨”1例,“唯X獨X”4例。中古四部史書《三國志》(包括裴注)《后漢書》《宋書》《南齊書》中“唯獨”3例、“惟獨”1例,而“唯X獨X”有22例。限定副詞隔開連用一直延續(xù)到近代漢語,甚至明清時期亦偶見,與雙音復合詞“唯獨”共同出現(xiàn)于語料中,如下:

(3)a. 子侄并死,唯獨一身,病臥在床。(《太平廣記》卷第一四六《崔元綜》)

b. 人皆以為類苻堅,唯吾獨云似隋煬帝,其死處既同,今得謚又如此,豈非天乎!

(《容齋續(xù)筆》卷第六《煬王煬帝》)

(4)a. 一家大小人口,沒有一個不穿了棉襖棉褲,還都在那煤爐熱炕的所在。惟獨小

珍珠一人連夾襖也沒有一領。(《醒世姻緣轉》第七十九回)

b. 人皆言將軍老矣,惟軍師獨知將軍之能。(《三國演義》第七十回)

當然,詞匯的雙音化畢竟是主流,限定副詞隔開連用漸趨消亡是不可避免的,在明清語料中已很難查檢到“唯(惟)X獨X”用例了,《三國演義》《水滸傳》《金瓶梅詞話》三種材料中僅《三國演義》出現(xiàn)“惟X獨X”2例。①雖然限定副詞隔開連用逐漸消亡,但是雙音化的“唯獨”并沒有很快發(fā)展起來,直至明清時期,以“唯(惟)”、“獨”構成的表示限定的各種格式中,仍以“唯(惟)”或“獨”單用最為習見,雙音節(jié)詞“唯獨”大量出現(xiàn)是很晚的事情。

(二)總括副詞隔開連用

根據(jù)武振玉(2000)的考察,總括副詞的連用現(xiàn)象最早出現(xiàn)于漢代,②何樂士(2004)很早已發(fā)《左傳》中“皆”、“盡”連用之例:及其舍之也,四分公室,季氏擇二,二子各一,皆盡征之,而貢于公。(《左傳·昭公五年》)同時何先生也清楚地指出,“皆”與“盡”有不同的語義指向,“皆”指向施事主語(季氏、二子)、“盡”指向動詞“征”的賓語“之”(各家所分到的公室軍隊)。(詳參何樂士《左傳虛詞研究》(修訂本)第2版,P505,商務印書館,2004年)因而此例“皆盡”從形式上是總括副詞連用,但卻不能看成是復合詞。魏晉六朝時期有了較大發(fā)展,組合形式多樣,包括“并皆、并共、并同、并咸、并悉、皆共、皆并、皆悉、皆通、悉皆、悉共、悉具、悉俱、悉并、咸并、咸共、咸皆、咸悉”等。中古漢語中這些組合的用例大都習見,漢譯佛典中尤其通行,不煩具舉。在上述組合大量使用的同時,總括副詞隔開連用現(xiàn)象時亦可見,與限定副詞隔開連用不同之處在于,總括副詞隔開連用一般只出現(xiàn)在較為復雜的句式中,如兼語式、處置式、連動式等,簡單動賓句中沒有這樣的用法。如下:

(5)我家給富,心愛公,欲盡以我禁方書悉教公。(《史記·倉公列傳》)

(6)其悉封真五子羲、訓、則、彥、皚皆為列侯。(《三國志·魏書·曹真?zhèn)鳌罚?/p>

(7)皆以姜、椒末,及安石榴汁,悉內著酒中,火暖取溫。(《齊民要術·胡椒酒法》)

二、同義范圍副詞隔開連用產生的原因

(一)限定副詞隔開連用的句法基礎

上古漢語中,“唯”和“獨”是最常見的限定副詞,可以限定人、事或動作范圍。如果限定施事主語時,其表意、句法功能沒有什么明顯的區(qū)別,但是它們在句中的位置卻大致上成互補分布:“唯”出現(xiàn)在主語之前,而“獨”出現(xiàn)在主語之后,③“唯”僅能出現(xiàn)在主語之前,與“唯”字固有的句首語氣的用法有關,先秦漢語中“唯”經(jīng)常用于表示勸勉、期望之意的句子開頭作狀語,如:隹(唯)武王既克大邑,則廷告于天。(《何尊銘》)受句首語氣用法的影響,“唯”字在限定主語時,置于主語之前是容易理解的。如:

(8)唯善人能受盡言,齊其有乎?(《國語·周語下》)

(9)屈原曰:“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以見放?!保ā稇?zhàn)國策·屈原〈漁夫〉》)

“唯”、“獨”在表層結構上的互補分布是形成隔開連用的關鍵因素,“唯”、“獨”盡管在序位上有所不同,但表義及功能卻沒有本質的區(qū)別,因而例(8)也可以表述為“善人獨能受盡言”;同理,例(9)可以表述為“舉世皆濁,唯我清;眾人皆醉,唯我醒。是以見放?!币蚨?,從理據(jù)上說,在限定對象的前、后均可以使用限定副詞,區(qū)別僅在于使用的限定副詞不同而已。認識到這一點,才能從句法上合理解釋限定副詞隔開連用現(xiàn)象。當限定對象前或后已使用了一個限定副詞時,可能是出于某種修辭的目的(多是出于語義的加強或強調),在限定副詞可能出現(xiàn)的句法位置上又使用了一個同義副詞,這樣才出現(xiàn)限定對象前后均使用限定副詞的現(xiàn)象。如此看來,限定副詞隔開連用只是一種語用現(xiàn)象。從限定副詞與限定對象之間的序位來說,限定副詞可以位于限定對象之前,也可以位于其后。兩個位置上的限定副詞并非必須同現(xiàn),只使用一個限定副詞,出現(xiàn)在“顯性”位置,是常式;與之相對的,存在一個“隱性”位置上的限定副詞,①我們使用“顯性”、“隱性”位置的概念,受陸丙甫《從語義、語用看語法形式的實質》(載《中國語文》1998年第5期)一文中“抽象的位置”啟發(fā)。為理解方便,此對陸文“抽象的位置”略作介紹:在“他真的離開了”這句話中,“真的”有歧義,可以是語氣性的,也可以是表示方式的。陸文認為,出現(xiàn)歧義的原因是“真的”實際上有兩個可能的位置,如下:(1)他 真的 (已經(jīng)) 離開了。(2) (已經(jīng))真的 離開了。并認為,一定的語法位置表達一定類型的意義,因而(1)句中的“真的”是語氣性的,(2)句中的“真的”是表示方式的狀語。陸丙甫說“為了保持語法位置和意義的一致關系,應該承認這個位置即使沒有出現(xiàn)具體詞語,也是始終存在的”,(P363)我們認為這種解釋是很有見地的,可以較為清楚地從句法層面解釋語法意義與語法位置之間的關聯(lián)。在陸文的啟發(fā)下,我們認為,漢語史中之所以產生同義范圍副詞隔開連用現(xiàn)象,從句法規(guī)則上講,也是因為處于“隱性”位置上的范圍副詞由隱而現(xiàn)造成的。如果隱性位置上的副詞出現(xiàn)了,句法表層就表現(xiàn)為上文所舉的“隔開式”用例,這是變式。

(二)總括副詞隔開連用的句法基礎

從語義指向上來說,上文例(5)—(7)中,兩個總括副詞的標舉對像是一致的,均指向受事賓語(兼語式中的V1的賓語、處置式中的處置對象)。②對于例(5),我們的看法與韓陳其《論〈史記〉統(tǒng)括性范圍副詞》(載《中國語言學報》,2001年,第十期,P197-206)一文有所不同,韓文認為下述兩例形成對比:(1)乃悉取其禁方書,盡與扁鵲。(《史記·扁鵲列傳》)(2)慶年七十余,無子,使意盡去其故方,更悉以禁方予之。(《史記·倉公列傳》)并認為,(1)中“盡”后指“與”的承前省的受事賓語“禁方書”。我們認為(1)中“盡”語義指向的方向并非后指,而是直接前指“其禁方書”。因為,(1)、(2)兩例語意不完全相同,(2)中“其故方”與“禁方”不是同一事物,因而兩例在語意上能否形成對比需要重新考慮。而且,(1)中“盡與扁鵲”是簡單的動賓句,(2)中“更悉以禁方予之”是處置式,兩例的句法環(huán)境也有所不同,因而考慮語義指向就需要更細致地辨析。根據(jù)袁毓林(2002)“語義接近原則”,總括副詞盡量靠近總括對象,[2]因而總括副詞位于總括對象之后似乎更合乎理據(jù),那么,為何在總括對象之前可以出現(xiàn)一個總括副詞呢?這需要聯(lián)系漢語語法發(fā)展的歷史去解釋。上古漢語中,語義指向受事賓語的總括副詞一律出現(xiàn)在總括對象之前,如:

(10)小人有母,皆嘗小人之食矣。(《左傳·隱公元年》)

上例中“皆”的位置似乎與制約副詞序位的“語義接近原則”矛盾,但卻不會造成誤讀,除了思維邏輯的合理性之外(“小人”不可能有很多個母親),與上古漢語語法系統(tǒng)也有關聯(lián),例(10)中“皆”語義固然指向“小人之食”,但是它同時也指向“嘗”,從這句話的邏輯思維來說,“嘗”不可能是一次性的動作行為,而是多次性的復數(shù)范疇,③張誼生《范圍副詞“都”的選擇限》(載《中國語文》2003年第5期)認為,現(xiàn)代漢語“都”能否使用,不僅取決于NP的數(shù)值,還涉及到相關VP的語義性質。(P393)分析古漢語“指賓”副詞的序位同樣需要結合VP的語義特征,古漢語中如例(10)這樣的用例很多,但在簡單句中VP為單次性的動作行為的例子卻少見,如:宣子召而禮之……皆告諸大夫曰:“二三子可以賀我矣!吾舉厥也而中,吾乃今知免于罪矣?!保ā秶Z·晉語五》)“皆”語義同時聯(lián)系謂語動詞和賓語,受范圍副詞作狀語的語法功能的制約,反映在線性排列中,“皆”就只能安排謂語動詞之前的位置。從另一方面來說,語義指向賓語的總括副詞也可以位于總括對象之后,只不過在例(10)這樣的簡單動賓句中沒有表現(xiàn)出來,當出現(xiàn)合法的句法環(huán)境時,如上文例(5)是廣義處置式,位于賓語之后的總括副詞就露出它的“廬山真面目”,又如下例:

(11)王命眾悉至于庭。(《尚書·盤庚上》)

此例為兼語式,“眾”是“命”的受事賓語,總括“眾”的“悉”即位于其后。因而,可以認為受事賓語之后也存在一個“隱性”位置,理據(jù)上,這個位置是可以出現(xiàn)范圍副詞的。當一定的句法環(huán)境容許此位置上的總括副詞出現(xiàn)時,就可能表現(xiàn)為總括副詞隔開連用。

三、同義范圍副詞隔開連用消亡的原因及機制

副詞隔開連用雖然在句法上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卻違反了語言表達的一條基本原則——簡潔、明晰。隔開使用的兩個副詞語義完全或基本一致,從表達效果的角度出發(fā),將具有相同語義、相同語法功能的成分組合在一起,是語意清晰的需要,因而隔開使用的兩個副詞靠在一起是必然趨勢,這個過程正與漢語詞匯的雙音化進程密切關聯(lián)。

(一)限定副詞隔開連用的消亡過程

在漢語復音節(jié)化的推動下,限定副詞隔開連用向雙音節(jié)副詞演變成為一種必然。我們認為,這種演變是通過合并(位移)實現(xiàn)的,以上文例(2)為例,其路線大致應該是“獨”向左移動,與“唯”合并。①在左向合并過程中,“獨”可能出現(xiàn)的位置有兩個:排在“唯”之前(位置1),構成“獨唯”;排在“唯”之后(位置2),構成“唯獨”。下文總括副詞隔開連用的消亡情形同此分析。我們推測,這可能也是中古漢語習見的“同素異序”范圍副詞產生的原因之一。至于為什么是“獨”左向平移,而不是“唯”右向平移,道理其實非常簡單:“唯”、“獨”都是表限定的副詞,標舉的對象是它后面的詞語,這一點古今漢語是一致的。這里需要注意的是,有些出現(xiàn)于主語之后的“唯獨”與主語之前的“唯獨”的語義、語法結構差別很大,主要有兩種情況:其一,出現(xiàn)在主語之后的“唯獨”并非雙音節(jié)詞,而是一個短語,如:

(12)會本貧生,無仆隸,初任助教之日,恒乘驢上下。且其職事處多,每須經(jīng)歷,及其退食,非晚不歸。曾夜出城東門,鐘漏已盡,會唯獨乘驢。(《北齊書·權會列傳》)

此例“唯獨”是“只有獨自……”義,顯然不是雙音節(jié)詞。其二,出現(xiàn)在主語之后的“唯獨”限定的對象不是施事者(主語),而是動作的對象(賓語),如:

(13)當是時,臣唯獨知韓信,非知陛下也。(《史記·淮陰侯列傳》)

西漢時期,雙音節(jié)限定副詞與限定副詞隔開連用已經(jīng)混同,《史記》中有下例:

(14)燕王怒,群臣皆以為可。卒起二軍,車二千乘,栗腹將而攻鄗,卿秦攻代。唯獨大夫將渠謂燕王曰:……(《燕召公世家》)

(15)至,其母及邑人盡哀之,唯朱公獨笑,曰……(《越王句踐世家》)

同一部著作中,兩種用法并存,正反映了后者只是前者的過渡階段,它的發(fā)展趨勢只能是向前者演變,這也符合制約范圍副詞排序的“語義接近原則”——盡可能地靠近其修飾約束的成分。

需要指出的是,由隔開連用向雙音節(jié)副詞演變,只是構成雙音節(jié)詞的途徑之一,絕非是雙音化的唯一路線,如例(13)中的“唯獨”限定的對象不是施事主語,與上文討論的情況并不相同,自然不可能存在“隔開式”的模型。

(二)總括副詞隔開連用的消亡過程

同樣道理,總括副詞隔開連用向雙音化演變的途徑也是通過合并完成的。仍以例(5)-(7)為例,總括副詞隔開連用發(fā)展的結局只能是將兩個同義的副詞靠在一起。這里比較難以確定的是合并的方向——左向合并抑或右向合并。如是左向合并,以例(6)為例,過程當是“皆”向左移動,與“悉”合并;如果是右向合并,過程當是,“悉”向右移動,與“皆”合并。認為左向合并的原因或許是基于下述語言事實:

(16)又能禁虎豹及蛇蜂,皆悉令伏不能起。(《抱樸子·卷五》)

但此例中“令”的受事賓語“虎豹及蛇蜂”承前省略了,與例(6)的句法環(huán)境并不完全相同,而且這樣的例證確實太少。因而我們傾向于右向合并,從范圍副詞序位演變的趨勢來看,兼語式、廣義處置式中,語義指向受事賓語(兼語式中V1的賓語、處置式中處置對象)的總括副詞有后移(右向移動)的傾向。①兼語式、處置式中語義指向受事賓語的總括副詞的序位演變情況頗為復雜,其移位的動因與句中VP的語義、功能有直接關聯(lián)。漢語史上,兼語式中的V1、處置式中的處置介詞的語法功能發(fā)生了很大變化,其中之一是中古以前它們在句中可作主要謂語,近代漢語中發(fā)生了句式意義的虛化,一般不再是句中主要謂語,因而“指賓”副詞就應該跳過“V1”,從而出現(xiàn)于賓語之后。篇幅所限,這里不能展開具述,拙文《古漢語“指賓”副詞的序位及其歷時演變》(載《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學報》,2009年第4期,P169-174)一文對此有詳細的論證,可參閱。在這樣的語言背景下,承認總括副詞隔開連用合并的方向是右向合并更有一些說服力。

范圍副詞隔開連用是客觀存在的語言事實,學界對此已有一定注意,但一般均認為其是漢語詞匯復音化過程中不穩(wěn)定性的一個表現(xiàn)。本文嘗試探求這種格式的句法基礎、其消亡的途徑。正確解釋上述問題,不唯可以探究漢語歷史語法的細微變化,于校注古書亦不無補益,如上文所引例(7),繆啟愉、繆桂龍《〈齊民要術〉譯注》此句注:“‘皆’與下文‘悉’重沓,疑襲上文‘皆搗末’而衍?!保?]通過上文所析,可知這種用法在中古時期是一種較為常見的語用現(xiàn)象,有其存在的句法合理性。例(7)正說明這樣一個問題:在著者的意識里,總括受事賓語的范圍副詞可以也應當位于賓語之后,這樣才出現(xiàn)了處置對象前后均使用范圍副詞的現(xiàn)象。如簡單地將之看成“衍”字,反與語言事實不符。

[1]武振玉.魏晉六朝漢譯佛經(jīng)中的同義連用總括范圍副詞初論[J].吉林大學學報,2002,(4):123-128.

[2]袁毓林.多項副詞共現(xiàn)的語序原則及其認知解釋[A].語言學論叢:26輯[C].北京:商務印書館,2002.313-339.

[3]繆啟愉,繆桂龍.《齊民要術》譯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519.

The Origin and Disappearance of Separated Co-Occurrence of Synonymous Scope Adverbs

WU Mao-gang
(Public Security Fire Force College, Kunming, Yunnan 650208,China)

The separated Co-occurrence of scope adverbs is a pragmatic phenomenon. The cause of it is that there exists an “invisible”position for scope adverb. When syntactic environment allows the scope adverb to appear in the “invisible” position, it demonstrates in the form of separated Co-occurrence. The development trend of separated Co-occurrence of scope adverbs is evolving to be used in combination. The way of evolution is through merging to the left or merging to the right, which constitutes a disyllable.

history of Chinese grammar; scope adverbs; the separated Co-occurrence; disyllabification

H109.2

A

2095-3763(2016)04-0029-05

2016-04-15

吳茂剛(1979- ),男,江蘇連云港人,公安消防部隊高等??茖W校講師,文學博士,博士后,研究方向為中古漢語、漢語語法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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