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芳
(武漢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湖北武漢430072)
·政治學研究·
論哈貝馬斯“公共領域”思想及其對公共治理的實踐價值
徐芳
(武漢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湖北武漢430072)
基于對德國納粹極權統(tǒng)治和“領袖原則”的反思,哈貝馬斯提出了“公共領域”這一獨具內涵的概念。哈貝馬斯力圖將西方近代以來具有個人主體性的“市民社會”概念改造成具有公共性的“公共領域”概念,從而把分散的個人力量凝聚為具有批判精神的公共輿論,以抵制國家權力和領袖權威對社會力量的排擠和公民權益的侵蝕。但這一理論努力卻遭受來自社群主義者沃爾澤、新自由主義者羅爾斯、多元主義者麥卡錫等思想家的理論質疑。盡管公共領域思想也存在理性共識達成和公共輿論去私人化的困難,但它決不是遠離現(xiàn)實的“烏托邦”概念,“公共領域”內涵的一系列積極的觀念(包括具有經濟力量和理性能力的公眾參與、基于公共輿論力量的公共批判、超越于私人利益博弈的公共性立場)為公共治理實踐提供了推動力量和思路指向。
哈貝馬斯;公共領域;公共性;治理實踐
DOl:10.3969/j.issn.1671-7155.2017.01.005
哈貝馬斯是法蘭克福學派的第二代思想旗手,被公認為是當今世界最具影響力的思想家之一,但是他的學術成長和學術地位的確立并非一帆風順。早期的哈貝馬斯因在哲學思想上與霍克海默相沖突,一度遭到排擠,乃至被迫離開法蘭克福社會研究所。然而,他的離開最后成就了他的哲學開山之作《公共領域的結構轉型》,正是該著作建構了“公共領域”的理論體系,這不僅使他獲得了大學教授的社會地位,同時也為他后期哲學思想的發(fā)展奠定了基礎。
哈貝馬斯的思想始終帶著強烈的政治責任感,這與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和他的學術成長背景密切相關。他的公共領域思想最典型地反映了這種關聯(lián)。由此,我們可以進一步提問,哈貝馬斯是在什么樣的社會背景下基于何種現(xiàn)實考慮而提出“公共領域”概念的?“公共領域”思想受到了國際學術界的哪些理論質疑?它對當代公共治理又提供了哪些精神資源和實踐價值?本文試圖通過探討以上問題具體而清晰地把握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思想及其現(xiàn)實價值。
(一)“公共領域”思想的形成背景
哈貝馬斯曾被視為學院派思想家,但他的思想具有深厚的現(xiàn)實感和現(xiàn)實指向性,尤其是他的公共領域思想更是體現(xiàn)了他對政治現(xiàn)實問題的關切以及對政治的強烈責任感。
20世紀30年代,納粹主義充斥整個德國,納粹主義主張全面實施“領袖原則”,企圖對人類的生活乃至私生活進行全面控制,并對外擴張統(tǒng)治。這種極權主義政治直接威脅現(xiàn)代國家的自由民主,使國家權力和領袖權威凌駕于公民權利之上。但二戰(zhàn)期間的哈貝馬斯并未意識到這些政治災難,這一時期的哈貝馬斯正處于青少年時代,思想易于受到蠱惑,難以抵抗思維的納粹化。直到1945年,紐倫堡審判揭露了納粹的種種罪行,哈貝馬斯才對納粹統(tǒng)治有了清醒的認識。對納粹政治及其罪行的反思,成為哈貝馬斯思想體系建構的現(xiàn)實基礎,他對公共領域的探索正是建立在對抗極權統(tǒng)治的現(xiàn)實考量上。
二戰(zhàn)后,哈貝馬斯努力使自己從納粹意識形態(tài)和德國傳統(tǒng)思想文化中解放出來。戰(zhàn)后的德國在政治與文化上仍然帶有傳統(tǒng)的痕跡,哲學上仍然為納粹辯護。海德格爾的哲學思想就是為納粹辯護的典型。1953年,海德格爾發(fā)表了《形而上學導論》,在哈貝馬斯看來,海德格爾是在用存在主義哲學為納粹罪行辯護,即“用存在(Bing)的歷史去為納粹運動試圖消滅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自由、科學技術管理的合理化等觀念的丑化實踐辯護”[1](P32),這對政治是不負責任的。此時的哈貝馬斯已經意識到“思想之于政治的責任”[2](P4),為此,他對海德格爾哲學展開了批判,這一批判表明哈貝馬斯與傳統(tǒng)徹底決裂以及與納粹告別的決心。
(二)“公共領域”思想的核心要義
哈貝馬斯帶著對政治的現(xiàn)實關懷和責任感,開啟了對公共領域的探索。哈貝馬斯的探索是以對公、私領域的起源與劃分為考察起點的。
1.公共領域與市民社會
在哈貝馬斯那里,公共領域是從廣義的私人領域中劃分出來的。哈貝馬斯認為,私人領域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上的私人領域包括現(xiàn)代意義上的公共領域和市民社會,而狹義上的私人領域專指市民社會。公共領域也是由私人組成的,但卻是從私人領域中獨立出來的,也就是說,公共領域與狹義的私人領域(即市民社會)的構成對象是一樣的,都是由私人(市民或公民)組成,但私人領域的市民之間的關系是建立在個人主體性而不是公共性基礎之上,市民以個人利益為目標和行為準則。而公共領域的主體則是由私人集結而成的公眾,他們以共同利益為考量,關注公共事務,具有明確的公共性。由此看來,私人存在兩種性質:一是作為個體的主體性,二是作為公眾的公共性。而市民社會個體主體性向公共性的轉變,恰恰是公共領域形成的關鍵條件。從這一意義來看,李佃來認為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在本質上“屬于市民社會”[3](P90),實則是對哈貝馬斯公共領域思想的誤讀。在哈貝馬斯那里,公共領域是市民社會的進化和延伸,但在性質上與市民社會有根本區(qū)別。
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思想源于對抗國家權力和領袖威權的考慮,旨在維護公民的權利。當然,市民社會的初衷也是為了維護公民的個人權利,但市民社會對抗國家權力的是沒有統(tǒng)一起來的個人力量,而公共領域則是通過公共利益把分散的個人力量集中起來,并通過公共輿論來對抗國家權力對社會的排擠。也就是說,哈貝馬斯試圖通過公共領域來限制或抵制國家權力和領袖威權,而公共領域的這種作用是通過公共輿論的力量來實現(xiàn)的。公共輿論對權力能夠發(fā)揮批判和監(jiān)督的功能,正因如此,哈貝馬斯認為政治公共領域可以對“公眾輿論為媒介對國家和社會的需求加以調節(jié)”[4](P35),而與公共領域同樣處于國家對立面的市民社會只能依靠自律來調節(jié)國家與社會的關系。所以,公共領域起源于市民社會,但又超越于市民社會。
2.公共輿論對公共領域公共性的衛(wèi)護
公共領域監(jiān)督政治權力的功能是通過作為批判性力量的公共輿論而運轉的。在哈貝馬斯看來,只有在公共領域里,公共輿論的批判作用才能發(fā)揮出來,因為公共領域中的公眾基于公共利益的考慮和公共性立場而對專斷的權力和偏私的利益施加道德壓力。而市民社會往往執(zhí)著于個人私利,不但不利于公共輿論批判作用的發(fā)揮,反而對公共輿論形成沖擊,所以,哈貝馬斯曾尖銳地指出,“公眾輿論地位的降低是黑格爾市民社會概念的必然結果”[4](P136)。在哈貝馬斯看來,黑格爾的市民社會不但沒有提高反而降低了公眾輿論的地位。
輿論并不是哈貝馬斯提出的概念,早在哈貝馬斯之前就已經存在。在霍布斯時代,輿論就有一席之地,哈貝馬斯認為,霍布斯對“輿論”的貢獻是降低了宗教信仰而抬高了個人信仰,而個人信仰和世俗的道德正是輿論的來源。哈貝馬斯所主張的公共輿論則是從一般的輿論中升華而成的,他認為公眾輿論必定在公共討論中形成,唯有這樣才能避免輿論的私人化,才能與私人輿論區(qū)分開來。公共討論能夠確保輿論不脫離公共精神,使每個人根據理性的要求公開表達自己的意見,而這些意見同時會受到其他人的監(jiān)督和批判。任何人都不能強制性地把自己的不合理意見傳達給別人,只有當自己的意見合理、符合公共精神時,才能在公眾中得到認可,如此才能形成公共輿論。哈貝馬斯據此認為,“公共輿論”是集體性的,而不是由某個人的私人觀點形成的,正如他指出,“公眾的批判輿論已不僅僅是輿論了,其來源不是單純的個人偏好,而是私人對公共事務的關注和公開討論”[4](P112)。
由此看來,理解哈貝馬斯公共領域的概念,必須抓住兩個要點:其一,公共領域與私人領域的劃分,以及與市民社會的關系;其二,公共領域如何通過公共輿論確保公共性。把握這兩個問題,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概念才能被準確地理解。
哈貝馬斯在建構公共領域思想時,也意識到了公共領域的某種實踐困境。公共領域是以公共性為根本標志的,公共性在哈貝馬斯的理念里是能夠“使個人或事情接受公開批判,讓政治決策接受公眾輿論的監(jiān)督,并按照公眾輿論的要求進行修正”[4](P235)。然而在實踐中,公共性易于為私人所用,利益既得階層往往利用欺騙手段獲得公共性,從而贏得公眾輿論。而公共性一旦為私人所用,公共領域與私人領域的界限便模糊不清,公共領域賴以存在的支撐也就喪失了,公共利益也就難以得到保障了。
面對這一實踐困境,哈貝馬斯在《公共領域的結構轉型》中專門提到理性,試圖通過理性的交往途徑來彌補這一缺憾。哈貝馬斯依據民眾意見的來源把政治交往領域區(qū)分為非正式的支持私人交往領域和機制化的權威交往領域。這兩個領域只是哈貝馬斯對交往領域實際形態(tài)的歸納,并不是對規(guī)范意義上交往領域的區(qū)分。哈貝馬斯認為這兩個事實層面上的交往領域都不能產生規(guī)范的公眾輿論?!爸挥袃蓚€交往領域通過批判的公共性作為中介聯(lián)系起來,才會產生嚴格意義上的公眾輿論”[4](P294)。也就是說,把私人意見經過理性的加工,同時加以組織化,并對政治機構及其工作人員形成一種批判和監(jiān)督的力量,這樣的意見才能稱之為規(guī)范意義上的公眾輿論。
哈貝馬斯如此建構起來的公共輿論思想盡管受到了許多同仁,尤其是民主左翼分子的贊譽,但它并非像哈貝馬斯所認為的那樣完善而堅不可摧,公共領域思想自提出以來,也受到來自各方的理論質疑,面臨眾多的思想挑戰(zhàn)。
(一)社群主義與公共領域思想的沖突
在對哈貝馬斯公共領域思想的質疑和批判聲音中,影響較大是社群主義。社群主義是20世紀80年代之后具有較大影響力的政治思潮之一。與哈貝馬斯爭論不休的社群主義的主要代表是曾經與羅爾斯一起受邀參加哈貝馬斯70壽辰的沃爾澤。沃爾澤與哈貝馬斯各自的核心主張成為雙方長期爭論的焦點。社群主義信奉集體利益,為了集體利益,甚至主張犧牲個人利益,這與公共領域思想形成了強烈的沖突。他們的沖突主要表現(xiàn)在:第一,社群主義要求全力保全集體利益,公共領域則旨在維護公共利益。而集體利益根本不同于共同利益,集體利益屬于某個特定階層或團體的利益,共同利益指涉的則是整個共同體的一致利益。這種不同的利益指向使社群主義者對公共領域觀念不可避免地產生了排斥情緒。第二,社群主義并不排除權力對人類社會生活的影響,而哈貝馬斯試圖通過公共領域的建構而排除權力對生活世界的干涉。社群主義強調個體對集體的服從;公共領域觀念則強調人們之間的交往和互動,重視共識的達成。其共識的達成不是強制力的作用而是理性運用的結果。公共領域也并不是對個人利益的侵蝕,而是通過共識來維持共同利益,而對共同利益的訴求最終也為私人利益提供屏障。由此看來,相對于社群主義,公共領域力圖淡化甚至消除權力對人們生活的干預。社群主義對權力的積極態(tài)度與公共領域對權力的排斥,也成為社群主義者批判哈貝馬斯公共領域思想的一個切入點。
(二)新自由主義對公共領域思想的批判
以羅爾斯為代表的新自由主義者也是哈貝馬斯公共領域思想的有力批評者。羅爾斯對哈貝馬斯公共領域思想的普遍性提出質疑,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要求理性的公共運用,在公共領域中運用的理性不是囿于私人利益的個人理性,而是基于公共性的交往理性,在哈貝馬斯的構思中,無論是公共領域還是交往理性都具有普遍意義,憑借它們的普遍性可望實現(xiàn)對社會問題的整合。而羅爾斯認為,理性的整合能力不可能強大,甚至是很微弱的,這主要是因為存在著經驗依據的復雜與沖突、個人意見的分歧、相關概念的混淆、規(guī)范性標準的差異、多元價值排序的“優(yōu)先性”[5](P57-61)選擇的困難等,由此,公共領域很難通過理性而實現(xiàn)普遍性的統(tǒng)一。在羅爾斯看來,哈貝馬斯關于公共領域通過理性的交往與公共運用而解決實際社會沖突問題的觀念缺乏實踐的可行性。
(三)多元主義對公共領域普遍性的質疑
無獨有偶,英語世界對哈貝馬斯思想研究的集大成者托馬斯·麥卡錫,也對公共領域思想的普遍性提出質疑。托馬斯·麥卡錫指出,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所代表的不是某一個特定階級,而是“人類本身”[6](P477),但哈貝馬斯公共領域的參與者卻是“具有財產和受到一定教育的成年男性”[6](P477)。僅從這一點來看,哈貝馬斯公共領域的普遍性就缺乏根據。托馬斯·麥卡錫質疑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普遍性的另一個理由是,公共領域以理性共識為前提,而理性共識在實踐中很難達成。即使公眾中的每一個個體都有能力而且愿意參與交往,也不一定能形成共識。哈貝馬斯所期待的共識是一種理性辯論的共識。公眾都是由不同需求和利益主張的個體,而在辯論中如何把復雜多樣的個人需求和利益聚合起來,在托馬斯·麥卡錫看來,哈貝馬斯并沒有提供答案,他只是籠統(tǒng)地尋求一種共同利益。需求和利益的整合有賴于內在統(tǒng)一的文化價值標準,而如果缺乏統(tǒng)一文化的根基,那么就沒有辦法預期“需求合理滿足的規(guī)范后果的可接受性”[7](P52)。托馬斯·麥卡錫意指當前的文化是多元主義的,價值標準是不一致的,即使是個體的需求都得到了滿足,也不是建立在共識達成基礎上的滿足。據此,他批評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與其設想的相去甚遠,根本不是一個普遍的恒定的領域,甚至把它貶低為一個與現(xiàn)實的多元主義相悖的主觀臆想的領域。
(四)女權主義對公共領域“性別盲區(qū)”的詬病
此外,哈貝馬斯對組成“公眾”人員的分析,也使其受到了女權主義的詬病。女權主義者南?!じダ诐烧J為,哈貝馬斯所分析的早期資產階級的公共領域忽略了女性主義的問題,沒有注意到男女角色分工的差異,因此指責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帶有“性別盲區(qū)”[8]。此外,新實用主義者羅蒂等也批判了哈貝馬斯思想的空想性,指責其缺乏現(xiàn)實根據。對此,哈貝馬斯在其后來的《事實與規(guī)范》和《理論與實踐》等著作中從方法論角度進行了辯護。哈貝馬斯的思想盡管受到來自多方的批評,但其價值仍然不可忽視,它對當代公共治理實踐提供著有效的激勵和有益的指引。
哈貝馬斯的理論建構具有直接的現(xiàn)實指向性,他的思想不僅是對現(xiàn)實問題的回應,同時也是力圖解決現(xiàn)實困境的積極思考。哈貝馬斯的思想并非像后現(xiàn)代主義以及新實用主義思想家們評價的那樣,是一個脫離實際的“烏托邦”,而是包含著實踐啟發(fā)的意義。當然,這種實踐應用正如曹衛(wèi)東所認為的,探討哈貝馬斯思想的現(xiàn)實意義遠比“解釋他的思想要復雜和困難得多”[9](P131)。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是一種包含特定公共價值的理論建構,尤其是公共領域中具有經濟力量和理性能力的公眾參與、基于公共輿論力量的公共批判、超越私人利益博弈的公共性追求為公共治理實踐注入了推動力,并提供了思路指向。
(一)公共領域所強調的“公眾”參與觀念,既有利于公共治理社會主體及其理性能力的培育,也有助于實現(xiàn)各治理主體之間的平等合作關系
在哈貝馬斯看來,公共領域中的“公眾”必須與政府及其管理者劃清界限,公眾只能是來自私人領域的個體。同時,公眾必須接受過一定的教育,具備一定的經濟能力,這樣才能確保公眾的參與能力。而公共領域對其主體“公眾”的這一要求恰恰為當前公共治理主體的治理參與提供了借鑒。公共治理的主體主要有政府、市場和社會,公共治理要求三者之間是平等的合作關系。然而在現(xiàn)實中,政府本身就是有組織的權威力量,市場在私人利益與競爭的驅動下源源不斷地產生企業(yè)組織和財團,與政府和市場相比,社會往往處于難以組織化的弱勢,集合成社會的個體在財力和能力上通常無法與政府和市場相比。公眾的弱勢及其組織的困難不利于治理主體之間的平等參與。而公共領域對于公眾財產能力以及教育程度的要求和培育,恰好彌補了公共治理的這一缺憾。公共領域的發(fā)展與繁榮意味著社會力量和能力的直接提升,并有望成為與政府和市場匹敵的第三種獨立力量,從而實現(xiàn)三者的合作共治。公共領域對于政治參與和公共治理的作用,得到了哈貝馬斯同時代的梅茨、達倫多夫以及松賽姆等思想家①雷納特·梅茨(Renate Mayntz)于《美國社會學雜志》、拉爾夫·達倫多夫(Ralf Dahrendorf)于《法蘭克福匯報》、庫特·松賽姆(Kurt Sontheimer)于《法蘭克福公報》分別對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思想給予了高度評價。的高度評價,他們認為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思想推動了民主的政治參與,為民主帶來了新希望。
(二)公共領域以公共批判的力量,對政治權力發(fā)揮道義評判和公共輿論監(jiān)督的作用,為公共治理提供寬松的政治環(huán)境
公共治理作為超越于新公共管理最前沿的一種管理方式,既不同于傳統(tǒng)的政府權威管理,也不同于為維護與增進個別利益而形成的市場配制機制,而是要求社會參與,實現(xiàn)政府、市場組織和社會力量三者對公共事務的共管共治,而這一共管共治的過程排除任何一方都對其它參與主體的操控和“發(fā)號施令”[10]。而在公共治理的實踐中,因傳統(tǒng)管控思維的慣性,在多方合作過程中,政府往往會習慣性地主導治理協(xié)商過程,造成政府、市場與社會的不平等局面。這種傳統(tǒng)的政府主導的一元化等級政治結構與公共治理的多元平等結構不相容。由此,通過對政府權力的約束與限制而創(chuàng)造寬松的政治法律壞境,對于公共治理尤為重要。而公共領域的公共批判精神與公共輿論的正當性壓力有利于政府權力的收縮和社會力量的興盛。在哈貝馬斯的思想體系中,公共批判是來自于社會的力量,并借助于群眾的意見而形成的,公眾通過社會批判來監(jiān)督政府行為,對政治權力起到了抑制的作用。這表明公共輿論借助于公共領域這個平臺,通過公共批判的聲音,提高了社會公眾在公共事務管理中的聲音。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觀念有利于改變傳統(tǒng)的一元政治結構,并為公共治理實踐創(chuàng)造良好的政治環(huán)境。
(三)公共領域的“公共性”追求與立場有利于推進公共治理目標的實現(xiàn)
在公共管理中,難免出現(xiàn)政府和市場的失靈,政府管理存在高成本低效率以及把非公共事務當成公共事務來處理的追逐私利的弊端,而市場又出現(xiàn)因追求個人利益最大化而造成的不合理的資源配置,這兩種管理與運行機制都無法確保公共利益,并偏離公共目標。公共治理正是針對政府和市場的這些弊端應運而生,新的治理力量的參與和新的合作管理方式更有利于公共目標的確定和實現(xiàn)。那么,如何確保治理行為和公共利益性?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思想包含著有益的思考,公共領域要求“公共性”立場,公共性是判斷公共領域的標志。為了公共領域的建構和公共性的確立,哈貝馬斯提出了兩點建議:其一,明確公共領域與私人領域的界限,防止把作為個體的私人特性與作為公眾的公共性相混淆。在公共領域發(fā)揮公共批判作用的只能是公眾的聲音,以阻止私人聲音混入公共批判中而為個別私利呼喊。其二,哈貝馬斯要求公共批判要以公共利益為指向,在進行批判時不能帶有個人感情色彩,明確批判的對象和范圍。公共批判是為了防止政治權力對公共利益的侵蝕,公眾借助于公共批判監(jiān)督政府行為,使政府以公共利益準則而規(guī)范自己的行為,而任何偏離公共利益的政府行為都會受到公眾的譴責。這也就明確了公眾的批判對象和范圍??梢哉f,公共批判加強了公眾和政府的公共責任感,展示了公共性立場,推動了公共利益。哈貝馬斯公共領域中的公共性原則為公共治理的主體如何以公共利益為準則提供了參考,同時也有益于推動公共目標的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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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張婭)
徐芳(1987—),女,河南駐馬店人,武漢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2014級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公共治理理論與實踐及西方政治哲學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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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7155(2017)01-0025-05
2016-1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