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永勝

一、問題的提出

中國的農產品主要由2億多小農戶供給。筆者調研的云南省K市,由于氣候條件良好,11萬多畝的平地被省內外的公司流轉用以發(fā)展現(xiàn)代農業(yè),其余60萬畝左右的山地仍然由小農戶種植。K市的情況,是中國整體情況的折射。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化肥、農藥等現(xiàn)代要素開始用于農業(yè)生產。伴隨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農業(yè)科技推廣,愈來愈多的化肥、農藥、農膜、生長激素、獸藥、轉基因種子、除草劑等進入農田,農業(yè)投入品的殘留,不僅成為影響食品安全的重要因素,還導致地下水、土壤有毒物質超標,進一步惡化農產品的生態(tài)環(huán)境[1]。處于這樣大環(huán)境中的小農戶很難獨善其身,進行生態(tài)化農產品生產。依靠政府工作人員的監(jiān)管來解決食品安全問題,也不現(xiàn)實。如果農民合作社把農民組織起來,按照無公害食品甚至綠色食品或有機食品的標準,在一定區(qū)域采取限用或禁用農藥、獸藥、化肥、除草劑、生長激素的集體行動,則能較好地保障食品安全。

自2007年《農民專業(yè)合作社法》頒布以來,中國的農民專業(yè)合作社(以下簡稱“合作社”或“農民合作社”)迅猛發(fā)展。截至2017年9月,全國農民合作社達193.3萬家,入社農戶超過1億,入社農戶占全國農戶的46.8%。近年來,國內學術界就合作社如何供給安全食品做了一系列的研究。一些學者肯定了合作社對保障食品安全有重要作用[2-6],一些學者研究了合作社保障食品安全的機制和措施[7-11]。既然合作社對保障食品安全有重要作用,為何現(xiàn)實中達成供給安全食品集體行動的合作社少之又少?李凱等以集體行動理論進行實證分析,認為合作社由于無法解決搭便車問題陷入質量安全控制不力的困境[12]。劉剛和張曉林認為合作社內部治理機制不完善、監(jiān)督成本較高,易使合作社陷入“集體行動的困境”[13]。

這些學者研究的對象大都是供給常規(guī)農產品的合作社。本文的“食品安全”采用《中華人民共和國食品安全法》的定義:“指食品無毒、無害,符合應當有的營養(yǎng)要求,對人體健康不造成任何急性、亞急性或者慢性危害?！本唧w而言,就是指無公害食品、綠色食品和有機食品。本文的研究對象是生產無公害食品、綠色食品和有機食品的農民合作社,“成功供給安全食品”是指合作社供給的食品達到了承諾的品質,“沒有成功供給安全食品”是指未能達到承諾的品質。按照這個標準,本文以半結構訪談、參與觀察法研究了黑龍江省、湖南省、福建省、江西省、云南省、貴州省、廣東省的10個成功采取集體行動供給安全食品和5個由于“集體行動的困境”未能供給安全食品的農民合作社,調查了合作社負責人的情況以及社員“搭便車”的情況,對比了兩類合作社保障食品安全的具體措施及克服社員“搭便車”的制度安排,并研究了政府部門、企業(yè)、消費者等外部制約因素對兩類合作社供給安全食品的影響。

二、合作社領導層的道德資本是供給安全食品的第一要素

從奧爾森到奧斯特羅姆的集體行動理論演化過程中,對集體行動的組織者、領導者并沒有過多的關注。奧爾森探討了有共同利益的個人組成的集團如何克服成員“搭便車”以增進共同利益,但沒有進一步研究集團的領導者在這個過程中的角色和作用。奧斯特羅姆研究了“一群相互依賴的委托人如何才能把自己組織起來、進行自主治理,從而能夠在所有人都面對搭便車、規(guī)避責任或其他機會主義行為誘惑情況下,取得持久的共同收益”[14]35;但是,她也沒有進一步研究領導者在自主治理過程中的角色和作用。

中國的農民合作社除了由農民自發(fā)組織起來創(chuàng)辦之外,更多的是由鄉(xiāng)村精英、返鄉(xiāng)農民工、下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大學生、城市白領創(chuàng)辦的合作社,以及政府涉農部門和涉農企業(yè)領辦的合作社。由此,許多合作社是作為一個外生的社會群體嵌入到傳統(tǒng)的村莊環(huán)境中的[15]。面對各不相同的利益訴求,合作社領導層的自然資本、物質資本、人力資本、社會資本對合作社是否成功組織社員進行供給安全食品的集體行動有直接的影響,更加重要的是,合作社領導的人品、誠信、敬業(yè)、良知等道德資本直接決定了合作社供給食品安全的程度。西班牙學者西松認為:“道德資本可以被定義為卓越優(yōu)秀的品格,或者擁有并實行特定的社會背景下認為適合人類的各種美德……具備美德或者優(yōu)秀的品質可以被視為道德資本,這不僅是因為它們是一種財富形式,而且還因為它們是在個人身上積累和發(fā)展起來具有生產力的能力或者力量,其積累和發(fā)展途徑是在時間、努力和其他方面的投資,其中也包括在資金方面的投資?！盵16]41可以說,合作社領導層的道德資本是食品安全的第一推動力。

筆者調研中發(fā)現(xiàn),在供給安全食品的集體行動中,合作社領導層的自然資本、物質資本、人力資本、社會資本發(fā)揮作用時都離不開道德資本的支撐。首先,擁有很高道德資本的合作社領導會顧及食品對消費者的健康影響,會把生產安全食品作為經營理念,而不會以賺錢為唯一的經營目的,也不會為追求利潤弄虛作假或降低對安全食品的承諾和要求,甚至當市場發(fā)生風險、經營條件惡化時,領導者仍然不會輕易放棄食品安全的標準。因為“具有較豐富的道德資本的人不會較易地以犧牲其優(yōu)秀的道德品質為代價,去追求健康、知識、社會關系或者利潤”[16]41。其次,擁有很高道德資本的合作社領導層會引入限用或禁用化肥、農藥、獸藥、除草劑、生長激素之外的新技術手段,培訓社員樹立安全食品的理念、掌握安全食品的生產技術,同時輔以相應的監(jiān)督、檢查、獎懲制度。最后,擁有很高道德資本的合作社領導層,能夠促進合作社社員科學理念和道德覺悟的提高,確立供給安全食品的價值取向,讓社員通過供給安全食品獲取較高的經濟效益,在滿足生存需要的同時,贏得消費者和社會的尊重。

湖南省Z市原味生態(tài)合作社(本文所有的合作社在第二次出現(xiàn)后省略省市)現(xiàn)有社員60多戶、1 000多畝地,已經做了有機認證。2009年,理事長TJ帶著100多萬元從廣東返鄉(xiāng)做現(xiàn)代農業(yè),看著消費者吃自己噴施很多次農藥的蔬菜,雖然賺了錢,但良心的不安使他冒著前期虧本的風險選擇了有機農業(yè)。他回憶當時的心態(tài):

問題是自己種的自己都不敢吃,我覺得我還要拿到市場上賣。十年前,ZJJ是很小的那個小縣城,天天碰到的都是熟人、親戚、朋友、同學、同事過來我這買我的菜……我賣了,真的好久沒睡著覺嘛,不賣也不現(xiàn)實,不賣我投這么多錢進去啊,活不下去啊。賣了,又良心不安。你不賣又吃不了飯,所以就很糾結嘛。

黑龍江省W市川美稻水稻種植農民合作社理事長FYJ說:“咱做合作社最后的落腳點一定是承擔社會責任,就是社會的效益和生態(tài)的效益一定要上來。”貴州省L縣的有牛哥為保護侗族的老種子不失傳,前幾年發(fā)動村民種植老品種的水稻,并賣掉房子全款收購農民的老品種稻谷。2017年初,他發(fā)起成立有牛復古農業(yè)合作社,發(fā)動全村10個寨子的1 397戶把3 000多畝耕地全部按照侗族傳統(tǒng)的牛耕方式進行有機種植。合作社理事長YH是有牛哥的侄子,也是返鄉(xiāng)大學生,他說:“有牛哥他是政府的官員,所以他在里面沒有股份。他就是義務啊,我們合作社又不給他發(fā)工資,政府給他發(fā)了?！辟F州省Q市的共生生態(tài)種植農民合作社技術總監(jiān)ZYY今年69歲,從醫(yī)院退休后拿出自己積攢的八九十萬元退休金,多次自費到泰國學習有機種植方法,給合作社買拖拉機、支付電費等開支,還把自己的汽車給合作社用。福建省H縣大愛果蔬農民合作社理事長GQH原本是做電子產業(yè)的,10年前發(fā)現(xiàn)食品非常不安全,“報紙也看,報道也聽說,你說沒用啊,還是實實在在自己做”。從幾畝開始做到現(xiàn)在的1 000多畝地,買了100多萬元的有機肥改良土壤,前期主要種植馬鈴薯和胡蘿卜,現(xiàn)在改種火龍果,每年要賠進去200多萬。云南省J縣福新果蔬合作社理事ZSB說:“你種出來自己都不敢吃,你賣給別人良心也不安了。”福建省Q市泉珍合作社理事長WYN說:“既然決定要這樣做了,那損失的是你個人的這一點產量,但是消費者他也買單了,你家的米也是賣得更貴。那你只能取其一,不能什么你家都要贏,那和人類的健康比起來,既然我們選擇了健康,就不要耍流氓選擇產量了。所以這么多年無論怎么樣,我們都一直堅守?！睆V東省L縣天地人禾消費合作社創(chuàng)始人LSW曾任職于綠色和平以及中國最專業(yè)的環(huán)?；饡?阿拉善SEE基金會),創(chuàng)辦天地人禾的目的是讓消費者吃上健康美味的放心米、保護環(huán)境和生物多樣性、讓農民獲得受尊重的收入。云南省K市群力優(yōu)質稻合作社理事長WXR在2011年被評為H州道德模范。江西省Y縣稻香南垣生態(tài)水稻合作社理事長YHF是返鄉(xiāng)大學生,最初在自家的30畝地搞生態(tài)農業(yè),后來應村民的要求才組建合作社帶領村民按照有機食品標準種植水稻。

白麗和鞏順龍認為,如果合作社對采納某項食品安全標準的期望收益低于對采納該標準的執(zhí)行成本的預期,那么即使該標準屬于強制性標準,合作社也不會積極性采納該標準,在監(jiān)管效率低下的情況下,合作社及其成員甚至會采取違規(guī)行為[17]。在調研的過程中,筆者發(fā)現(xiàn),合作社領導層欠缺道德資本的話,一定會把經濟效益最大化放在第一位,不會在意食品是否達到承諾的質量標準,對食品生產的監(jiān)管、對社員的培訓都會弱化甚至放棄。云南省D市的A蔬菜合作社自稱集無公害蔬菜種植、加工、冷藏保鮮及銷售為一體,2014年獲“國家級示范社”稱號,年銷售額高達9 000多萬元。合作社副理事長YY說:

我們控制不了,我們也沒有檢測的機構。我們只能說是詢問他使用違規(guī)藥物的情況,(農)藥是什么時候打的?比如說一個星期以前,就可以。那如果說是間隔期不夠的話(就不能砍菜),基本上大家都知道,已經約定成俗了這個東西。砍(菜)之前是不準打藥的,在我們這都是這樣。打了(農藥)之后你必須把這個間隔期養(yǎng)夠了。但是,價格好的話,還是會有人(在間隔期不夠就砍菜)。這個我們還是控制不了。我們沒有權力讓他不砍,也沒有權力沒收他的蔬菜。但是,如果萬一收了這種菜被檢查出來,我們自己就認倒霉嘛。

云南省L市B蔬菜種植合作社,也號稱生產無公害蔬菜,被N州授予“州級合作社”稱號,是由每年農資銷售額高達7 000多萬元的一個家族牽頭成立的。合作社理事WS說:

常規(guī)是育苗這一個階段,本來也要用(農藥)的,但育苗這一階段是我們在用,就殺菌啊各方面(的農藥)我們在用。然后從基質化漂浮育苗后,移到農民地里面,基本上我們的用藥控制在三次。然后它還有什么壯根水啊,對不對?這個我們控制在三次。然后營養(yǎng)液它是漂浮育苗,直接就在漂浮池里。到老百姓的地里我們大概也是用到五次(農藥),在它修枝打葉啊,苗比較弱的時候用一次,出花期的時候因為它吸引昆蟲來的時候用一次。然后各種(噴灑農藥)的方法都上,有時候用是煙霧彈那種。防蟲的農藥基本上使用五次,多的有八次。如果說是老百姓他這個使用農藥的確是有問題的。多數(shù)時候可以有針對性的使用農藥,比如說,有些地有(蟲子),有些地沒有(蟲子),這個時候你在前期幫他上滴蟲靈,然后減少這個地表的這些蟲子來吃,這個都是有相對性的。不同的區(qū)域用不同的(農藥),但是規(guī)模都不會太大?；旧暇褪歉嬖V他們,他投入的人力都能轉化為經濟,就看他愿不愿意投入?你照顧得好,聽我們的技術指導的話,最高的畝產大概可以達到五噸。

貴州省T市的C綠色生態(tài)種植合作社理事長YXY,原來是退伍軍人,下崗后搞石油賺了錢。發(fā)現(xiàn)S縣的蔬菜嚴重不足,大都來自湖南懷化,決定成立合作社種植無公害蔬菜。他引進云南種植蔬菜的技術人員,卻大量使用養(yǎng)殖場的糞便,使用農藥、殺蟲劑、殺菌劑、顆粒劑對土壤進行消毒、殺蟲,用農藥熏蒸對蔬菜殺蟲。技術人員說只要上市前幾天不打藥,就不會檢測出農殘超標?？梢?后3家合作社領導更注重的是合作社的經濟效益,對于蔬菜是否達到無公害標準并不在意,當農業(yè)局的監(jiān)管不到位的情況下,直接導致合作社供給安全食品的集體行動失敗。

三、合作社促進社員集體行動的制度安排

奧爾森提出,在追求集體行動的過程中,“除非一個集團中人數(shù)很少,或者除非存在強制或其它某些特殊手段使個人按照他們共同的利益行事,有理性的、尋求自我利益的個人不會采取行動以實現(xiàn)他們共同的或集團的利益”[18]2。針對這種“集體行動的困境”,奧爾森提出以下幾種治理方式:“有選擇性的激勵”、強制、小集團。奧斯特羅姆則提出:“為組織集體行動的所有努力,不管是來自外部的統(tǒng)治者、企業(yè)家,還是來自希望獲取集體收益的一組當事人,都必須致力于解決一些共同的問題。這些問題包括搭便車,承諾的兌現(xiàn),新制度的供給,以及對個人遵守規(guī)則的監(jiān)督”[14]34。本文對15家合作社領導人的道德資本與制度安排、食品安全程度之間的關系進行實證分析后發(fā)現(xiàn):具備很高道德資本的合作社領導層會制定詳盡可行的高標準供給安全食品的技術制度、監(jiān)督制度、培訓制度、獎懲制度,建立一支執(zhí)行制度的隊伍,有效克服社員“搭便車”的行為,同時,從合作社外部獲取技術、信息、銷售資源,確保對消費者供給安全食品的承諾,實現(xiàn)對社員高價包銷食品的承諾;道德資本較低的合作社領導層不會嚴格采用安全的食品生產、監(jiān)督、培訓、獎懲等制度,也不會認真執(zhí)行這些制度,導致合作社社員不斷“搭便車”,最后,難以兌現(xiàn)承諾的食品品質,也不會兌現(xiàn)給社員的承諾,合作社由于“集體行動的困境”而難以供給安全食品。

(一)新制度供給

奧爾森認為,實現(xiàn)集體行動的一個簡單有效的辦法就是強制。合作社通過多種新制度的供給,使社員能夠以集體行動進行安全食品的生產。

1.供給安全食品生產新技術

供給安全食品的合作社建立起一套限用或替代化肥、農藥、除草劑、生長激素等的技術方案。川美稻水稻種植農民合作社統(tǒng)一提供非轉基因種子、有機肥料、生物農藥、勞動工具、種植生產操作規(guī)程。稻香南垣生態(tài)水稻合作社統(tǒng)一購買非轉基因種子、統(tǒng)一施用菜籽餅肥、統(tǒng)一采用鴨稻共育模式除草防蟲。天地人禾消費合作社統(tǒng)一發(fā)放非轉基因種子、生物農藥、有機肥料。群力優(yōu)質稻合作社統(tǒng)一采用非轉基因種子、統(tǒng)一機耕、統(tǒng)一采用生物防控技術進行病蟲害防治、統(tǒng)一采用有機肥、農家肥。共生生態(tài)種植農民合作社集體制作生物菌肥、集體種植、集體收割。大愛果蔬合作社則集中施用有機肥,覆蓋黑地膜防草、人工除草。福新果蔬合作社統(tǒng)一提供馬鈴薯種子、低毒農藥、肥料、種植技術。紅冠果蔬專業(yè)種植合作社統(tǒng)一提供突尼斯軟籽石榴樹苗、復合肥、生物防蟲技術。泉珍合作社集中施用餅肥、人工除草、播放音樂、不殺稻田的蟲子。原味生態(tài)合作社采用自留種、集中制作菌肥、采取控草技術、統(tǒng)一收割。合作社的這些替代技術有效規(guī)避了社員的機會主義和“搭便車”行為,保證了合作社社員生產安全食品的集體行動。未能供給安全食品的合作社要么沒有采用安全的生產技術,例如A蔬菜合作社、云南省L市分水嶺脫毒馬鈴薯生產農民合作社;要么采用規(guī)避被檢測出農殘的技術,例如B蔬菜種植合作社、C綠色生態(tài)種植合作社;有的則要求社采取無公害生產技術但并不進行嚴格的監(jiān)督檢查,例如云南省W縣五印鄉(xiāng)中藥材種植農民合作社。

2.建立定期培訓教育制度

劉宇翔曾指出,合作社應通過培訓等方式提高社員對合作的認知度,形成合作意識和合作文化,最終提升社員對安全食品的供給度[19]。合作社定期外請專家或當?shù)剞r技專業(yè)人員培訓社員,一方面可以培訓社員掌握限用或替代化肥、農藥、獸藥、除草劑的新技術,強化農民的食品安全意識,提高他們供給安全食品的主動性和自覺性;另一方面,可以讓合作社領導與社員面對面的溝通,讓社員萌生對合作社領導層的信任感,增強社員對合作社的歸屬感和認同感,有助于提高社員供給安全食品的能力和意識,緩解“搭便車”的行為。群力優(yōu)質稻合作社每年的培訓不低于6次,福新果蔬合作社每年最少培訓3次,天地人禾消費合作社每個月召集社員參加培訓,有牛復古農業(yè)合作社經常邀請外地的專家到合作社講課。稻香南垣生態(tài)水稻合作社除了培訓,還發(fā)動社會捐建藏書6 000冊的兒童圖書館、設立國學班、組建婦女舞蹈隊。紅冠果蔬專業(yè)種植合作社邀請省農科院專家、供苗的河南公司及本地的土專家培訓社員。川美稻水稻種植農民合作社建有新型職業(yè)農民培訓學校,經常培訓社員。筆者調研的5家未成功供給安全食品的合作社,只有2家表示以前有過培訓,但培訓的內容大都是如何使用農藥防蟲防病。

3.建立監(jiān)督、檢測和食品安全可追溯制度

譚智心、孔祥智認為,中國農民合作社中小社員產生“搭便車”行為的主要原因是合作社內部監(jiān)督的缺乏[20];但是,筆者的調研發(fā)現(xiàn),不僅缺乏監(jiān)督的合作社社員有“搭便車”現(xiàn)象,而且那些建立起多種監(jiān)督制度的合作社,還是會出現(xiàn)“搭便車”、逃避責任和各種機會主義行為?！皺C會主義是企圖以犧牲別人為代價來提高自己福利的欺詐行為,它有多種形式,從前后不一或無意識的偷懶行為,到精打細算去欺騙有持續(xù)關系的合伙人的行為”[21]55。合作社給出遠高于常規(guī)食品的價格要求社員生產高品質的安全食品,但是,仍然有社員會偷偷使用化肥、農藥、除草劑、膨大劑等增加產量,希望獲得更高的收入。群力優(yōu)質稻合作社、有牛復古農業(yè)合作社都發(fā)現(xiàn)有社員偷偷使用農藥。2016年,天地人禾消費合作社檢測出4戶社員的大米有農殘,2017年檢測出1戶有農殘。貴州省T市梵凈福海糧油有限公司采取了公司+合作社的形式,以3 000元每頭的價格購買合作社按照無公害標準飼養(yǎng)的豬。三和村種養(yǎng)殖合作社飼養(yǎng)的無公害豬只有96頭,卻偷偷從廣西買回200多頭豬,想一起賣給公司。當部分社員會發(fā)現(xiàn)貢獻大小都同樣分紅后也容易出現(xiàn)“搭便車”,群力優(yōu)質稻合作社的年終分紅讓那些稻谷品質很高的社員感覺不公平,就不再愿意花費更多的心思提高稻谷品質。

奧斯特羅姆說:“當個人面對社會困境時,僅有習俗是不夠的。如果沒有自覺設計的規(guī)則、監(jiān)督機制以及對違規(guī)行為加以懲罰的方法,那么,欺騙的誘惑通常是相當難以克服的”[22]。為了防止少部分社員可能出現(xiàn)的“搭便車”、逃避責任和各種機會主義的行為,成功供給安全食品的合作社建立起監(jiān)督制度,監(jiān)督者一般都具有豐富的經驗,通過與社員交流及對農作物生長情況的觀察,就能夠發(fā)現(xiàn)社員是否實施機會主義行為,解決了由于信息不對稱可能造成的食品安全問題。川美稻水稻種植農民合作社約20戶社員設1個區(qū)長進行監(jiān)督,社員則每3到5戶聯(lián)保,一旦一有戶違規(guī),合作社就不再收購其余幾戶的產品。福新果蔬合作社有16個科技輔導員定期巡查包片的農田并把拍的農田照片發(fā)送到微信群。稻香南垣生態(tài)水稻合作社每年雇7個農戶組成巡視組,每戶負責1個片區(qū),每星期至少巡視2次。另外,還裝了攝像頭24小時監(jiān)控部分稻田的情況。有牛復古農業(yè)合作社有2個工作人員專門到田間巡查,同時,約20戶社員設1個組長監(jiān)督社員,社員都有相互監(jiān)督組員的責任,社員間的血緣關系、地緣關系會帶來家族倫理道德的壓力與相互監(jiān)督的動力,從而給機會主義者造成無形的約束,進一步提高了社員對合作社規(guī)則的遵從度。

除了對生產過程的監(jiān)管,很多合作社還在收購社員的食品時進行農藥、重金屬殘留檢測。天地人禾消費合作社每年收購稻谷前對所有社員的稻谷進行農殘檢測,每隔一年檢測大米的重金屬含量。稻香南垣生態(tài)水稻合作社對社員的水稻進行農殘抽檢。川美稻水稻種植農民合作社每年由有機認證機構抽檢1次,合作社還要送檢2次。有牛復古農業(yè)職業(yè)合作社對稻谷都要抽檢重金屬含量。原味生態(tài)合作社除南京國環(huán)每年抽檢農殘之外還要送檢。福新果蔬合作社從每片地隨機抽查兩到三家的馬鈴薯送到縣農業(yè)局檢測農藥,并在該省建立起第一家可追溯制度的合作社,通過掃描二維碼,可以掌握該食品的用藥、用肥等農資記錄、社員姓名及培訓記錄等信息。天地人禾消費協(xié)作社每袋大米上都貼著標簽,寫明種植者、播種及收割時間、種植方式、肥料使用信息等,并附上社員照片。川美稻水稻種植農民合作社的大米可以追溯到具體的社員。這些制度都對規(guī)范和約束社員的行為起到非常好的效果。未能成功供給安全食品的合作社中,3家沒有這樣的制度,2家只依靠農業(yè)局的抽檢。

(二)選擇性激勵

合作社的選擇性激勵需要具備一定約束條件,才能促進社員采取安全食品生產的集體行動:(1)合作社對安全食品的統(tǒng)一收購價格高于社員自行銷售的價格;(2)從事安全食品的生產比普通食品的生產成本低;(3)社員從事安全食品生產獲得的收益高于常規(guī)食品;(4)一旦違反合作社制度,合作社將拒絕高價收購,違約人甚至被迫退社,喪失從第二輪集體行動中獲取收益的機會;(5)合作社對安全食品的“統(tǒng)一收購”是長期的。選擇性激勵可以有效約束社員“搭便車”,避免因為個別社員的有限理性行為而導致合作社的集體行動困境。

選擇性激勵包括正面激勵和負面懲罰兩個方面。正向激勵針對那些為集體行動做出貢獻的社員,既包括獎金、分紅等物質性激勵,也包括非物質激勵,因為“人們有時候還希望獲得聲望、尊敬、友誼以及其他社會和心理目標”[18]56。農戶作為理性的經濟人,他會對自己的經濟行為做出成本收益分析,一旦社員發(fā)現(xiàn)按照合作社的標準生產安全食品能夠比“搭便車”獲得更高的收益,他就會積極遵從合作社的要求。群力優(yōu)質稻合作社把分紅改為質量獎勵,一等稻谷每噸獎勵600元,二等稻谷每噸獎勵400元。原本交售二等稻谷的社員次年都把稻谷提升到一等稻谷的質量。川美稻水稻種植農民合作社獎勵負責任監(jiān)督的區(qū)長,每收購一萬斤符合要求的稻谷獎勵100到200元的提成,區(qū)長感覺自己既賺錢還有面子,非常認真監(jiān)督社員。毫無疑問,“選擇性激勵”促使社員對未來收益形成良好的正向預期,有助于強化社員供給安全食品的集體行動。

負面懲罰是對“搭便車”、逃避責任和機會主義者進行經濟上或其他方面的懲罰,以保障合作社的集體行動。有牛復古農業(yè)合作社發(fā)現(xiàn)社員違規(guī)使用農藥后,對違規(guī)的社員罰50斤肉、50斤米、50斤酒,整組扣分,組長受牽連。稻香南垣生態(tài)水稻合作社只要發(fā)現(xiàn)用農藥、化肥、除草劑,永遠開除,沒有任何情面可講。天地人禾消費合作社規(guī)定,如果查出哪家社員的稻谷有農殘,當年不收,次年再給一次機會,如果還有農殘則取消社員資格。另外,村莊內部的社員之間構成熟悉的社會網絡,“搭便車”者會被貼上“污名化”的標簽,在村莊中會被村民孤立、排斥和邊緣化。這種將“搭便車”者排斥在社會網絡之外的懲罰手段成本較低,但其效果卻很好。貴州省S縣三和村種養(yǎng)殖合作社從廣西買回200多頭豬冒充無公害養(yǎng)殖的豬,梵凈福海糧油有限公司發(fā)現(xiàn)后拒絕購買該合作社所有的豬,不再收購該合作社的糧食。合作社社員罵那些造假的“搭便車”者,迫使合作社領導一再到公司求情。負面懲罰使社員意識到不遵守合作社的要求就只能“單干”,不僅要承擔市場風險,還要忍受中間商的盤剝,而且收益還遠低于參與合作社供給安全食品獲得的收益時,最優(yōu)的選擇就是遵守合作社的制度。

(三)可信承諾

奧斯特羅姆認為:“在解釋一組委托人如何才能組織起來取得長期集體利益時,需要解決的第二個難題是承諾問題”[14]51,也就是委托人直接相互達成“如果你遵守承諾,我也遵循承諾”。對合作社而言,可信承諾就是合作社領導承諾以約定的高價收購社員供給的安全食品,社員則承諾按照合作社的要求保證食品的質量。筆者調研的保障了食品安全的合作社首先對社員做出保障社員經濟利益的承諾。稻香南垣生態(tài)水稻合作社的社員在加入合作社之前每畝水稻大概1 000斤,除了化肥、農藥、除草劑費用,每季每畝收入900元左右。按有機種植方式,每畝水稻產700斤～800斤,除了菜籽餅肥費用,每季每畝收入2 000元左右。有牛復古農業(yè)合作社社員往年種雜交稻,除了化肥、種子、農藥錢每畝就剩余幾百元,以有機種植方式種合作社提供的老品種,保底1 200元。原味生態(tài)農業(yè)合作社社員原來的一畝水稻除掉農藥、化肥、除草劑、種子等費用,可能就剩下六七百塊錢。加入合作社后,所有的投入由合作社免費提供,稻谷包回收,保底1 300元。如果農戶急需資金,合作社還根據(jù)農戶當年大概的收成先預支一部分錢給農戶救急。群力優(yōu)質稻合作社理事長WXR給社員做工作時說:“為什么袁隆平搞的,他的一噸賣不到我的五六百(公)斤,為什么會存在這樣呢?現(xiàn)在的人們,這個食品安全,還有它的質量,這個是大家都挺關心挺關注的。比如他的一公斤賣三塊至四塊,他的一噸才賣三四千,而我的(一公斤)賣十塊錢,七八塊錢,我的四五百(公)斤可以賣到他一噸的價格。但是他這個勞動力就多了,一噸要多少勞動力去弄,而我的五六百(公)斤,四五百(公)斤我要很少的勞動力就把它弄好了?！?/p>

奧斯特羅姆看到,隨著時間的推移,有人可能為了獲取唾手可得的利益而違反規(guī)則。因此他認同外部強制是解決承諾問題的方案,“可信承諾只有在解決了監(jiān)督問題之后才可能做到”[14]53。合作社領導以監(jiān)督方式確保社員達成食品安全的承諾是可信承諾。而合作社領導一旦不能確保社員獲得更多的經濟利益時,社員就會以腳投票,把自己的產品賣給出價更高的收購者,或者不再遵從合作社的要求甚至脫離合作社。分水嶺脫毒馬鈴薯生產農民合作社理事長MZJ說:“像我收的一塊二,人家收一塊三、一塊四,那農戶心理產生不平衡。是不是啊?你只是收那么低,別人來買那么高(的價格),有相當一部分農戶就不交給我土豆。種子你到手他照樣拿,他臉皮厚嘛。他拿回去了,馬上給你變卦,你拿他沒有辦法。”L市B蔬菜種植合作社的社員看到市場上的西紅柿賣價高時,也不會交給合作社。五印鄉(xiāng)中藥材種植農民合作社因為不能全部收購社員按照無公害標準生產的糧食,而且個別社員一直沒有拿到欠款,導致很多社員開始重新使用化肥農藥種植糧食和藥材。

可見,合作社領導與社員之間的可信承諾是相互制約的。合作社領導確保社員較高經濟效益的承諾是合作社領導要求和監(jiān)督社員集體行動的基礎,也是社員供給安全食品的重要條件。一旦合作社領導不能解決社員產品的銷路或不保證較高的經濟效益時,社員不會遵從合作社領導的要求和監(jiān)督。因此,也可以說,合作社領導在監(jiān)督者社員兌現(xiàn)承諾,社員也在監(jiān)督者合作社領導兌現(xiàn)承諾。雙方的相互監(jiān)督不僅保障了供給安全食品的集體行動,也為社員來年是否繼續(xù)遵守合作社規(guī)則供給安全食品提供了決策依據(jù)?？尚懦兄Z和相互監(jiān)督這兩者相互補充,相互強化,促進了合作社供給安全食品的集體行動。

四、外部因素與合作社的集體行動

奧爾森與奧斯特羅姆更多地關注集團或組織內部影響集體行動的因素,對影響集團或組織集體行動的外部因素研究甚少。筆者的調查則發(fā)現(xiàn),合作社是否采取供給安全食品的集體行動,不僅與合作社的內部治理有關,還與政府、企業(yè)及消費者等外部力量是否參與有關。合作社如果得到政府部門的資金、政策和技術支持,得到龍頭企業(yè)的技術支持并提供銷路,得到消費者高價購買并以參與式保障方式參與合作社的監(jiān)督,都將促進合作社持續(xù)地供給安全食品。

(一)政府部門

安全的食品首先是生產出來的。政府要創(chuàng)新社會治理機制,引導合作社供給不含有毒有害成分的農產品[23]。陳新建、譚硯文認為政府支持的力度與合作社的食品安全服務功能呈正相關關系[24]。但是,筆者對15家合作社調研的實際情況看,如果按照食品的安全程度是從無公害食品到綠色食品再到有機食品逐級提高的話,政府的支持并非影響合作社食品安全程度的重要因素,政府部門偏好支持規(guī)模大、經濟效益好的合作社,偏好那些與政府部門關系密切的單位或個人組建的合作社,與合作社供給安全食品的程度沒有正相關關系。福新果蔬合作社有5 000家農戶,被評為“國家級合作社”,其中生產無公害、綠色食品的核心成員只占十分之一,但J縣先后投入1 500多萬元給合作社修路、供水、供電。分水嶺脫毒馬鈴薯生產農民合作社有600多家農戶12 000畝耕地,獲“州級合作社”稱號,只有部分是無公害馬鈴薯,政府每年給合作社免費發(fā)放農藥和肥料,共提供數(shù)十萬元的資金支持。群力優(yōu)質稻合作社獲“國家級合作社”稱號,種植無公害水稻,農業(yè)局提供資金、技術支持并每年免費提供有機肥、各種生物防治設備。但是,那些專注安全食品生產的合作社領導沒有時間去政府部門聯(lián)絡感情或規(guī)模較小,就得不到政府的支持。原味生態(tài)農業(yè)合作社只獲得過3萬元補貼,其余的合作社均沒有得到政府的經濟支持。

(二)企業(yè)

企業(yè)與合作社形成生產、加工、流通的一體化關系后,企業(yè)通過制定食品質量標準,規(guī)范合作社社員的食品生產技術和方法,形成了對食品質量的外部約束。合作社為了維護其聲譽和效益,會積極消除個別成員的機會主義行為,社員為了長遠的利益,也不會冒險去違反合作社的各項制度。云南省H州WL米業(yè)有限責任公司是省級“農業(yè)產業(yè)化重點龍頭企業(yè)”,與群力優(yōu)質稻合作社形成長期穩(wěn)定的供銷關系,公司每年都會提前以較高價格與合作社議定次年的稻谷收購價格,然后,公司會持續(xù)地以多種形式監(jiān)督合作社,并且在收購稻谷時進行農殘檢測。貴州省T市梵凈福海糧油有限公司在貴州省S縣挑選了28家合作社生產無公害食品,不僅付給合作社較高價格,還將其交付產品總銷售利潤的60%返還合作社。公司一方面通過村莊的鄉(xiāng)賢會監(jiān)督社員,一方面派人經常監(jiān)督檢查,收購合作社產品時還要現(xiàn)場抽檢農殘。山西省J市衡榮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把11個村莊的全部村民組織起來成立合作社,公司的收購單價比常規(guī)產品高10% ～100%,公司要求村里不準出現(xiàn)化肥、農藥的痕跡并經常派人到村里監(jiān)督,收購時還進行農殘檢測;因此,企業(yè)對安全食品的外在約束非常有助于合作社實行供給安全食品的集體行動。

但是,如果公司感覺到優(yōu)質食品賣不上優(yōu)質價格的話,對合作社的監(jiān)督就會松懈,合作社社員就會逐漸出現(xiàn)“搭便車”的行為,最后導致有機食品不有機、無公害食品有公害,遭遇集體行動的失敗。云南省L市農資公司牽頭成立了三河草果合作社(15 000畝中的1/3為有機認證草果)和瓦姑茶合作社(7 000畝中的2 000畝為有機認證茶葉),有機草果的收購價格按普通草果的市場價被外地的客商收走,有機茶葉也賣不上好價格;因此,農資公司對合作社的日常監(jiān)管和規(guī)范就形同虛設。筆者調研時就了解到有社員使用膨大劑和農藥,但農資公司收購的時候只看草果和茶葉的品相,并不進行農殘、重金屬檢測。收購A蔬菜合作社無公害基地蔬菜的所有企業(yè),給出的收購價與常規(guī)蔬菜價格一樣,也不要求合作社出具無公害蔬菜的檢驗報告,最后,合作社就根本不再主動監(jiān)管社員的蔬菜質量。

(三)消費者

如果消費者以多種方式“嵌入”合作社供給安全食品的集體行動之中,將對合作社保障食品安全的集體行動形成重要的外在制約因素。筆者的調研發(fā)現(xiàn),由于中國的綠色食品、有機食品假冒現(xiàn)象很多,很多注重食品安全的消費者會基于對合作社領導道德資本的認可,不斷購買這些合作社的食品,推動了合作社持續(xù)不斷地供給安全食品。原味生態(tài)農業(yè)合作社有500名會員預交幾年的米款,會員可以不限次數(shù)地到合作社免費吃住,通過多種方式參與到合作社供給安全食品的過程中。稻香南垣合作社有200多名會員,每年購買幾萬斤大米。此外經常有政府部門、新聞媒體、實習大學生、消費者、同行考察參觀學習,提高了合作社大米的知名度,增加了銷量。天地人禾消費合作社為種植稻鴨米的社員建立檔案,同時邀請消費者走訪稻田,親手體驗插秧和收割,現(xiàn)有約200個固定的客戶長期購買大米。泉珍合作社的網站可以實時查看稻田的生長情況和大米的加工車間及加工過程,讓消費者可以實時監(jiān)測,吸引了眾多的大小客戶,合作社的大米根本不發(fā)愁銷路。有牛復古農耕合作社2017年收購了150噸米,經常有外地的消費者和客戶到合作社參觀考察,與合作社社員一道插秧或收割稻谷,參與合作社小木屋的認購和耕牛的認養(yǎng)活動。川美稻水稻種植農民合作社與綠色和平聯(lián)合發(fā)起眾籌,眾籌的消費者可以參與水稻的插秧、收割等活動?？傊?供給安全食品的合作社采取的各種措施,使得消費者通過信任評審、信任建立與信任維持三個機制,最終形成了與合作社的長期合作與信任關系,使合作社與消費者的關系由系統(tǒng)信任轉向人格信任,實現(xiàn)了食物體系“信任共同體”的重建[25]。由此,合作社與消費者形成了對等的話語權,在利益一致的基礎上鞏固了合作關系。在日常生活中,絕大多數(shù)消費者仍然只注重食品的價格,只想購買所謂質優(yōu)價廉的食品。這會對一些原本供給安全食品的合作社形成負面的動力,當部分合作社因安全食品難以找到銷路或低價銷售時,合作社就無力監(jiān)管和要求社員供給安全食品,難以規(guī)避社員的“搭便車”行為,最后導致供給安全食品的集體行動失敗。

五、結論與啟示

本文的研究表明:合作社組織農民供給安全食品的集體行動是否成功,不僅取決于內部因素,還取決于外部因素。就內部因素而言,合作社領導層的道德資本是第一要素,健全的新技術供給制度、培訓制度、監(jiān)管制度以及選擇性激勵和可信承諾的兌現(xiàn)是主要條件;就外部因素而言,政府部門的支持、企業(yè)的參與及消費者的參與都通過打通合作社安全食品的銷售渠道而促進了合作社供給安全食品的集體行動。就現(xiàn)實情況看,供給安全食品的合作社,受制于政策、資金、技術水平、銷售渠道的局限,供給的安全食品總量還是太少。2017年,通過無公害農產品、綠色食品、有機農產品和農產品地理標志的“三品一標”農產品質量認證的有4.3萬家合作社,只占合作社總數(shù)的2.2%。

基于農民合作社在食品安全供給方面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本文提出政府、企業(yè)、消費者需要共同參與,積極促成更多合作社成功供給安全食品的集體行動。第一,各地的農業(yè)部門應拋棄過去單純追求農產品數(shù)量增長的發(fā)展理念,加大對供給安全食品的合作社的支持力度,從政策、技術、資金等方面大力支持供給安全食品的合作社,把農業(yè)補貼與資源節(jié)約、環(huán)境保護、食品安全掛鉤,促進合作社對安全食品的供給。第二,與合作社建立供應關系的農業(yè)龍頭企業(yè)是安全食品的重要供給者,處于食品供應鏈的核心環(huán)節(jié),農業(yè)龍頭企業(yè)應該承擔起供給安全食品的企業(yè)社會責任,龍頭企業(yè)對安全食品的重視將積極影響合作社對安全食品的供給,而且對提升中國的食品安全狀況有重要的意義。第三,消費者為了健康,應該在日常生活中更多地購買合作社供給的安全食品,一方面保障了家庭的食品安全,提高了生活質量,另一方面支持了合作社供給安全食品的集體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