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文本的衍變:《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辨證

2018-03-18 12:03:36徐建委
關鍵詞:鳥獸毛詩陸機

徐建委

(中國人民大學 文學院,北京100872)

從知識史的連續(xù)性角度來看,東漢中后期至西晉末年的經史注釋,多是后來此類著作的淵藪。以漢末魏晉時代的注釋為主要資源的經史注本,也是唐以前經史主流傳本的主體。西漢經學的輝煌,從注本當中是很難得見其大概的。反而漢末魏晉大儒的成就,多可從《五經正義》一類的著作中窺其仿佛?!睹姴菽绝B獸蟲魚疏》是這一時期比較特別的一部,原書已佚①《四庫提要》曰:“原本已佚,此本不知何人所輯,大抵從《詩正義》中錄出?!?《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第295頁。)今傳本二卷,《隋志》、新舊《唐志》載為二卷,晁公武《郡齋讀書志》、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均載錄,亦為二卷,馬端臨《文獻通考》亦載二卷,明清書目亦多載錄,故不知何時亡佚。。《毛詩正義》《齊民要術》《藝文類聚》《太平御覽》《爾雅疏》等書有數(shù)量可觀的引用,或題“陸機《疏》”,或題“《毛詩義疏》”,或題“《詩義疏》”,或題“陸機《毛詩疏義》”,異文頗多。但其內容基本相同,都是對《毛詩》草木、鳥獸、蟲魚一類的訓詁。雖然不能確定這些典籍是否直接征引了《草木疏》,但可以確定,這些引文直接或間接來源于此,因此可以將諸書所引籠統(tǒng)的稱為陸《疏》。關于陸《疏》的研究,其實不多。毛晉《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廣要》、焦循《陸璣疏考證》、丁晏《校正陸璣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繆啟愉《齊民要術校釋》等大概是比較仔細勘對引文或詳加考證的著作,若再尋專門研究,則相對少見。①名物學著作亦以《草木疏》為基礎,而一般性的研究論文可以比較容易查閱,此處不作贅述。

這部分散在各書之中的陸《疏》,前人多徑直稱其為《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記其作者為陸璣。但是,問題至此并不明晰,其作者、書名、體例樣式、文本衍變等疑問,略略翻檢諸文獻就可發(fā)現(xiàn)。這些疑難,自然不能輕易放過,因為這直接關系到《毛詩》研究的諸多方面。它們甚至可以幫助我們熟悉魏晉學術的某些相對具體的問題,比如知識風格、文本結構、流傳特點等。鑒于此,本文以《毛詩正義》《齊民要術》《藝文類聚》《太平御覽》等著作的陸《疏》引文為主,對此書的諸多疑問試做簡略之考釋。

一、《毛詩義疏》還是《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

有關《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的第一個大的疑問是:《齊民要術》《藝文類聚》《太平御覽》等書引用的陸機《毛詩義疏》,是否就是《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

《齊民要術》《藝文類聚》《太平御覽》《經典釋文》《毛詩正義》等典籍引用的陸機《疏》,內容基本一致,有三種不同的征引類型或方式:

其一,《齊民要術》、《藝文類聚》、《初學記》、《太平御覽》等書引用條目、文字內容非常一致,以《御覽》最近全面,其他諸書所引幾乎都可與《御覽》所引對勘。題曰“詩義疏”“毛詩義疏”“毛詩疏義”“義疏”或“疏”。《齊民要術》不署作者,《類聚》《御覽》題為“毛詩疏義”者,多署陸機。

其二,《經典釋文》所引文字極簡,題曰“草木疏”,《序錄》稱作者為陸璣。

其三,《毛詩正義》引文如第一種情形,比較詳細,但與第一種相對勘,發(fā)現(xiàn)異文較多,題曰“疏”;或不題,徑作“陸機云”。

前人多以上述類書、農書所引《詩義疏》即陸機《草木疏》??妴⒂洹洱R民要術校釋》逐條對比《要術》與類書、《正義》引文的異同,認為《詩義疏》并非《草木疏》。其依據主要在異文上。如《要術》卷四《種栗第三十八》引《詩義疏》曰:

蓁,栗屬?;驈哪?。有兩種:其一種,大小枝葉皆如栗,其子形似杼子,味亦如栗,所謂‘樹之榛栗’者。其一種,枝莖如木蓼,葉如牛李色,生高丈余;其核中悉如李,生作胡桃味,膏燭又美,亦可食噉。漁陽、遼、代、上黨皆饒。其枝莖生樵、爇燭,明而無煙。(a)[1]296

《太平御覽》卷九百七十三“榛”條曰:

《毛詩·邶柏舟·簡兮》曰:山有榛,隰有苓。

陸機《毛詩疏義》曰:山有榛,枝葉似栗樹,子似橡子,味似栗。枝莖可以為燭。(b)

《毛詩·墉柏舟·定之方中》曰:樹之榛栗,椅桐梓漆。

《詩義疏》曰:榛,栗屬,有兩種。其一種大小皮葉皆如栗,其子小,形似杼子,味亦如栗,所謂“樹之榛栗”者也;其一種枝莖如木蓼,生高丈余,作胡桃味,遼代上黨皆饒。(c)[2]4313-4314

《毛詩正義》亦引此條:

陸機云:“栗屬,其子小,似柿子,表皮黑,味如栗?!?d)[3]101

我對相關的四條引文標上記號,以便論述。不難看出,a、c基本一致,二者屬同源文獻,b和d應是對a、c的簡化版本,很可能也是同源文獻。d描述的“表皮黑”,a和c是沒有的,顯得不同??妴⒂洹洱R民要術校釋》默認d是陸機《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故b也應該是此書。b、d和a、c差異大,a、c有題曰《詩義疏》,故他判斷《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和《毛詩義疏》不是同一部著作。但是,從寫、抄本時代的書籍書寫流傳情況分析,同一源頭的文獻形成上述四個不同寫本的可能性還是最大的。依據后世抄錄中的異文判斷源頭文獻樣態(tài)的做法并不可取。

不過,《太平御覽》同一條目下接連征引陸機《毛詩疏義》和《詩義疏》,且文字大異,確可說明以陸機名物解釋為基礎的疏,不只一部?!短接[》是以《修文殿御覽》、《藝文類聚》、《文思博要》為基礎的類書,這一條目很可能是抄錄自不同的兩部類書而成。兩部類書對同一源頭文獻的處理不同,故出現(xiàn)了兩種引文方式。但《御覽》所引b與《正義》所引d的簡化方式一致,《正義》所引陸機《疏》與類書是沒有關系的,這說明唐以前在“榛”字的解釋上,確實存在一種簡化版本的陸機疏。明確而言,《要術》、《御覽》所引《詩義疏》很可能與《正義》所引陸機《疏》不同。

這種痕跡還有很多,又如《齊民要術》卷五《種竹第五十一》“筍”條引《詩義疏》曰:

筍皆四月生。唯巴竹筍,八月生,盡九月,成都有之。篃,冬夏生。始數(shù)寸,可煮,以苦酒浸之,可就酒及食。又可米藏及干,以待冬月也。[1]361

《毛詩正義》于《大雅·韓奕》之《正義》引陸機疏云:

筍,竹萌也,皆四月生。唯巴竹筍,八月九月生,始出地,長數(shù)寸,鬻以苦酒,豉汁浸之,可以就酒及食。[3]682

《正義》所引雖與《要術》所引同源,但少了“篃”的部分,意思就不一樣了。《要術》條介紹了兩種竹筍,但《正義》合并了兩種解釋,實際是弄錯了?!墩x》與《要術》、《御覽》之間的這種文本差異的幾乎是整體性的,只不過各條目差異的程度有大小不同罷了。這種文本差異若僅數(shù)條,則可能是傳抄之誤,但整體上都如此之大,則說明《要術》與唐宋類書所引的《毛詩義疏》與《毛詩正義》所引的陸機《疏》不是同一文獻。

再者,若二書對同一植物的解釋有不同,則更不可能是同書異名了,《齊民要術校釋》正好舉出了這樣的例子?!兑g》卷十《藄九一》:

《詩疏》曰:“藄菜也。葉狹,長二尺,食之微苦,即今英菜也?!对姟吩唬骸朔诰阡玻圆善溆??!?一本作“莫”)①案繆啟愉考證,此處“英”應作“莫”。詳見《齊民要術校釋》卷十,第829頁。

繆啟愉《校釋》曰:

“藄菜”,是《詩義疏》就《詩經》的“莫”作解說,莫就是藄菜。但《汾沮洳》孔穎達疏引陸機《疏》解釋有不同:“莫,莖大如箸,赤節(jié);節(jié)一葉,似柳葉,厚而長,有毛刺。今人繅以取繭緒。其味酢而滑,始生可以為羹,又可生食。五方通謂之‘酸迷’,冀州人謂之‘干絳’,河汾之間謂之‘莫’?!眲t是指蓼科的酸模(Rumexacetosa)。[1]829-830

即《毛詩義疏》釋“莫”為“藄菜”,而《正義》引陸《疏》則以為是“酸?!?。如此,至少這一條批注顯示《齊民要術》所引《詩義疏》與《毛詩正義》所引陸機《疏》并非同一文獻。

以上是從文本差異上做出的判斷。更為重要的是,《毛詩義疏》中有許多只有晉以后才會出現(xiàn)的表述,這顯示作者至早是晉人,而非吳人。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在著錄《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之時,就提到了此書引用郭璞《爾雅注》的問題:“其名從玉,固非晉之士衡。而其書引郭璞注《爾雅》,則當在郭之后,亦未必為吳時人也?!盵4]于是徑題曰“唐陸璣”?!端膸焯嵋吩疲骸胺蛱拼畷?,《隋志》烏能著錄?且書中所引《爾雅注》,僅及漢犍為文學、樊光,實無一字涉郭璞,不知陳氏何以云然?!盵5]因有了電子文獻,故檢索方便,陳振孫所謂陸《疏》引郭璞之說,確可檢索到。但不在傳世輯本之中,而是在類書中?!短接[》卷九七九引陸機《毛詩疏義》曰:

菜葑①疑誤“葑菜”為“菜葑”也。,蕪菁也,郭云今崧菜也??墒?,少味。[2]4339

陸德明《經典釋文》之《毛詩·谷風釋文》曰:

《草木疏》云蕪菁也。郭璞云今菘菜也。[3]89

《御覽》明顯作為一條,而《釋文》則不確定。陳振孫所見文本,當如《御覽》,故有《草木疏》引郭璞《爾雅注》之論?!睹娬x》亦引此條,并無郭璞注:

陸機云:“葑,蕪菁,幽州人或謂之芥?!盵3]90

其實,今本《爾雅·釋草》無“葑”字,只有“須,葑蓯”一條,亦無郭璞此條注釋?!睹娬x》于《谷風正義》對“采葑采菲,無以下體”及《毛傳》“葑,須也。菲,芴也。下體,根莖也”有詳細的名物考釋,繁引如下:

《釋草》云:“須,葑蓯?!睂O炎曰:“須,一名葑蓯?!薄斗挥洝纷⒃疲骸拜?,蔓菁也,陳、宋之間謂之葑?!标憴C云:“葑,蕪菁,幽州人或謂之芥?!薄斗窖浴吩疲骸疤t蕘,蕪菁也,陳、楚謂之蘴,齊、魯謂之蕘,關西謂之蕪菁,趙魏之郊謂之大芥?!碧t與葑字雖異,音實同,即葑也,須也,蕪菁也,蔓菁也,葑蓯也,蕘也,芥也,七者一物也。

《釋草》又云:“菲,芴也?!惫痹唬骸巴凉弦?。”孫炎曰:“葍類也。”

《釋草》又云:“菲,蒠菜。”郭璞曰:“菲草,生下濕地,似蕪菁,華紫赤色,可食?!标憴C云……[3]90

《正義》引《爾雅》名物考釋的通例是在《爾雅》文字后,再引郭璞注,如引文第二、三兩段。但在《釋草》“須,葑蓯”后并沒有引郭璞的注,說明《正義》或《正義》所據劉炫《毛詩述義》所見《爾雅注》已經出現(xiàn)脫文。今本《爾雅》及《爾雅注》的祖本乃是唐《開成石經》,因此其源流至遲可以追溯到唐代。鑒于《正義》的性質,可以認為隋唐之際的主要《爾雅注》傳本中,此條文字的郭璞注已經亡佚。那么,《太平御覽》所引陸機《毛詩義疏》中的郭注,就不可能是宋以后補入,也不會是源出《藝文類聚》和《文思博要》的部分,應是承襲自《修文殿御覽》?!缎尬牡钣[》又多據梁《華林遍略》而來。

這樣看來,《御覽》中的這條陸《疏》,的確可能是梁代文獻的原始樣貌。故南朝的某部主流《毛詩義疏》中確實征引了郭璞的《爾雅注》。隋唐之際的《經典釋文》因與《御覽》所引文字幾乎全同,恐怕也不是巧合。

又,《齊民要術》卷十“土瓜”條所引《詩義疏》亦有郭璞注:

《衛(wèi)詩》曰:“采葑采菲,無以下體?!泵疲骸胺?,芴也。”《義疏》云:“菲,似葍,莖麤,葉厚而長,有毛。三月中,蒸為茹,滑美,亦可作羹?!稜栄拧分^之‘蒠菜’。郭璞注云:‘菲草,生下濕地,似蕪菁,華紫赤色,可食?!窈幽现^之‘宿菜’?!盵1]803

《毛詩正義》于《谷風正義》亦有此條:

《釋草》又云:“菲,蒠菜?!惫痹唬骸胺撇?,生下濕地,似蕪菁,華紫赤色,可食?!标憴C云:“菲似葍,莖麤,葉厚而長,有毛。三月中,烝鬻為茹,滑美可作羹。幽州人謂之芴,《爾雅》謂之蒠菜,今河內人謂之宿菜?!盵3]90

《太平御覽》卷九九八所引與《正義》基本一致,都沒有郭璞注,故繆啟愉校釋懷疑《齊民要術》“土瓜”條所引郭璞注是后人插進去的。這個判斷應該是對的。

至此,能夠初步判斷《毛詩義疏》征引郭璞《爾雅注》的材料也就僅有一條而已。不過陳振孫言之鑿鑿,似其所見之《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中確有引錄郭注之處。

另外,一些《詩義疏》的文字也從側面佐證這些具體條目確有后代書寫或抄錄的痕跡。我們看《太平御覽》所引的如下諸條《毛詩義疏》:

《毛詩義疏》曰:蒲,周禮以為菹?!駞侨艘詾檩稀2]3890

《詩義疏》曰:鶴,大如鵝,……今吳人園中及士大夫家皆養(yǎng)之,鶏鳴時亦鳴。[2]4060

《毛詩義疏》曰:鷺,水鳥。好白而潔,故謂之白鳥?!駞侨艘囵B(yǎng)之,好群飛行。[2]4109

陸機《毛詩疏義》曰:“椒聊”,聊,語助也。椒樹似茱萸,有針刺,葉堅而滑澤。蜀人作茶,吳人作茗,皆煮其葉,以為香。[2]4253

吳人的稱呼,是一種外在視角,也可以說是全局視角,這至少暗示作者不是一個以吳國為其“想象世界”中心的人?;蛘哒f,至少不是吳國時期的陸機(或陸璣)。上引第三條見于《太平御覽》卷九二五,其后文又曰:“楚成王時,有朱鷺,合沓飛舞,則復有赤色。舊《鼓吹曲》 有《朱鷺》是也?!盵2]4109據《宋書·樂志》,《朱鷺》為漢鼓吹之第一曲,魏、吳、晉均新造鼓吹,且模仿漢曲。[6]此條《毛詩義疏》云舊鼓吹,作者確為魏晉時人。因其語氣非吳人,作者又傳為陸機,更不可能是魏人,故當為晉人。

又《御覽》卷九六一:

陸機《毛詩疏義》曰:梅楠,其樹及葉似豫章。葉大如牛耳,一頭尖。其華赤黃,子不可食。楠木理細于豫章,無子。赤者材堅,白者脆。荊州人曰:“梅多江南?!奔拔号d、新城、上庸、蜀 ,皆多樟、楠。[2]4267

《晉書·地理志》曰:

魏文帝以漢中遺黎立魏興、新城二郡,明帝分新城立上庸郡。[7]454

稱“魏興、新城、上庸、蜀 ,皆多樟、楠”者,必魏明帝以后人,也不太可能是東南吳人,最大的可能還是西晉人。

最后,值得注意的是,《御覽》所引《毛詩義疏》有草木、鳥獸、蟲魚之外的名物訓詁。如《御覽》卷一四五:

《毛詩義疏》曰:女史彤管,法如國史,主記后夫人之過。人君有柱下史,后有女史,外內各有官也。[2]709-710

卷八〇七:

《義疏》曰:內鼊之屬。又有紫貝,其白質如玉,而紫點為文,皆行列相當。大者有徑一尺六寸,今九真、交趾以為杯盤寶物也。[2]3588

卷八一六:

《毛詩義疏》曰:《楊之水》“素衣朱繡”,繡當為綃。綃,綺也。[2]3630

這三條均非《草木鳥獸蟲魚疏》所能涵蓋。故《毛詩義疏》絕非《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

總之,目前類書等文獻所引陸《疏》,有的條目不可能是吳人陸機所作,其時代可能晚至西晉。有的條目甚至引用到了郭璞《爾雅注》,其時代就要到東晉以后了?!睹娏x疏》的涵蓋范圍也大于《草木疏》。那么,吳陸機之《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與諸文獻所引陸《疏》,并非同一文本。

二、陸《疏》的衍變

接下來的問題是,即便我們確定諸書所引及今傳本作者為陸機(或陸璣),也不能說明諸書所引陸《疏》出自同一文獻,這是寫抄本時代文獻的基本特征之一。上文已初步證實《齊民要術》、《藝文類聚》、《太平御覽》等所引《詩義疏》或《毛詩義疏》并非《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但《太平御覽》當中所引用的“《詩義疏》”(又作“《毛詩義疏》”、“《義疏》”)和“陸機《毛詩疏義》”也未必是同一文獻。原因為:

1.《御覽》引用“《詩義疏》”往往在所引《毛詩》及《毛傳》原文之后,有時會以雙行小字附在《毛詩》之后。但引“陸機《毛詩疏義》”卻是獨立征引,并不附在《毛詩》之后。

2.除一條可能的抄寫訛誤外,《詩義疏》或《毛詩義疏》均不署名,但《毛詩疏義》絕大多數(shù)署名“陸機”。

3.“《詩義疏》”和“陸機《毛詩疏義》”尚有一條之內重復征引,但文字大異者。如上文所引卷九七三“榛”條。又如《御覽》卷九五八“柞”條:

《毛詩·車舝》曰:陟彼高崗,析其柞薪。析其柞薪,其葉湑兮。

又曰:維柞之枝,其葉蓬蓬?!妒琛吩唬鸿?,今柞。殼為斗,可以染皂。今俗及河內云杼斗,或豫斗。

陸機《毛詩疏義》曰:“芃芃棫樸”,《爾雅》曰:“棫,白桵(注音蕤)?!薄度齻}說》“棫即柞也。其柞理純白,無赤心,為白桵。直理易破,故可為犢車軸。又可為矛戟鎩?!雹佟墩x》引陸《疏》云:“今柞櫟也,徐州人謂櫟為杼,或謂之為栩。其子為皂,或言皂斗,其殼為斗,可以染皂,今京洛及河內多言杼斗。謂櫟為杼,五方通語也?!?《太平御覽》卷九五八,第4251頁)

前《疏》與《毛詩》原文相接,有的條目即刻作雙行小字。

4.最為重要的一點是,《詩義疏》和《毛詩疏義》的書寫體例也大不相同。這從上述“柞”條即可看出:《詩義疏》是附在《毛詩》、《毛傳》之后的疏文,屬于注疏合鈔的樣式。陸機《毛詩疏義》則多附有所釋具體詩句或詞語,類似于今本《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屬于獨立的義疏。又如卷九七三“木瓜”條曰:

《毛詩·衛(wèi)·淇澳·木瓜》曰: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毛云:楙也?!对娏x疏》曰:楙,葉似榛,實如小扁瓜,上黃著中,令蚡香欲嘬者,蜜封,藏百日,食之也。[2]4312

這一條《詩義疏》甚至不是對《毛詩》名物的訓詁,而是對《毛傳》語詞的解釋。而卷九五八“梓”條引《疏義》曰:

陸機《毛詩疏義》曰:北山有楰,《爾雅》曰:“楰,鼠梓?!逼錁淙~木理如楸,山楸之異也,今人謂之昔楸。濕時脆,燥時堅。今永昌人謂鼠梓,漢人謂之楰。[2]4252

《御覽》所引絕大多數(shù)的陸機《毛詩疏義》,均有類似體例,即將每條冠以所釋之語辭或詩句。

與上述書寫體例相關的是,“《詩義疏》”或“《毛詩義疏》”除了“碩鼠”一則引《爾雅》外,整體上不引《爾雅》,但“陸機《毛詩疏義》”卻比較經常的引《爾雅》。這一形式也暗示,“《詩義疏》”可能在前面的疏文中已經引過《爾雅》,而不需再引,但“《毛詩疏義》”是完全獨立的名物著作,故引《爾雅》以明古義?!队[》還引用了八條《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也是完全獨立的征引,甚至放在了子書之后。因此《御覽》所引陸《疏》整體上是有三個來源的:一部經、傳、箋、疏合鈔本;一部陸機《毛詩疏義》;一部陸機《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后兩部形式接近,很可能是同一著作的不同時期的傳本。而《御覽》所引的第一種陸《疏》中——因為這是一部經傳疏合鈔的書,出現(xiàn)有“女史”、“紫貝”、“繡”這種超出草木、鳥獸、蟲魚范圍名物訓詁,也就不奇怪了。

那么,能否依據《隋志》等目錄來考證《毛詩義疏》的作者呢?因《毛詩鄭箋》本是二十卷本,故若存在一部注疏合鈔本,其卷帙應在二十卷以上。《齊民要術》、《藝文類聚》、《太平御覽》所引《詩義疏》同源,故只能將此源頭追溯到梁。①其間流傳較廣的類書是劉孝標《類苑》和梁武帝命徐勉等編纂的《華林遍略》?!端逯尽份d錄晉以后、梁以前卷數(shù)在二十以上的注或疏有:

晉謝沈注《毛詩》二十卷

晉江熙注《毛詩》二十卷

梁崔靈恩《集注毛詩》二十四卷②《梁書》、《南史》崔靈恩傳稱二十二卷。

舒援《毛詩義疏》二十卷

沉重《毛詩義疏》二十八卷

《毛詩義疏》二十卷,未署名,不知時代

《毛詩義疏》二十九卷,未署名,不知時代

《毛詩義疏》二十八卷,未署名,不知時代[8]916-917

其中,可以確定的經注合鈔本是崔靈恩《集注毛詩》?!睹娬x》對經、傳、箋的異文有所校定,主要的校定對象就是崔靈恩《集注》、顏師古《定本》以及唐俗本。那么,《集注毛詩》一定是經、傳、箋、注合鈔本。除此之外,其他著作很難依據卷數(shù)來判斷其是否為經注合鈔,即便四十卷的劉炫《毛詩述義》,也非經注合鈔,而是單疏本。

不過,《隋書·經籍志》(《五代史志·經籍志》)時唐人所見南北朝書目,或同郡人陸德明《經典釋文》的記錄,均沒有提到陸機著有《毛詩義疏》。因此,除了《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陸元恪應該沒有其他傳世的《毛詩》義疏。同時《要術》、《御覽》等所引《詩義疏》或《毛詩義疏》除了少數(shù)幾條外,絕大多數(shù)均為草木、鳥獸、蟲魚之疏,因此這些引文的源頭還是《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只不過梁或北齊類書在抄錄這些條目時,參據了一部集注性質的《毛詩》注本,這個注本匯錄了大部分陸《疏》。

這個注本類似于蔡謨的《漢書注》,目的是撰作一部方便于閱讀的《毛詩》注本,省去分別翻看經傳原文及音義單注本的麻煩。因為《要術》、《御覽》等所引《詩義疏》顯現(xiàn)出晉人所作的時代特點,所以若非找到《詩義疏》的直接出處,謝沈和江熙所著兩部《毛詩義疏》是最有可能的選擇。如果考慮到《御覽》所引《毛詩義疏》引及郭璞注的問題,那么就只剩東晉江熙所著《毛詩義疏》了。①《釋文序錄》:“江熙,字太和,濟陽人,東晉兗州別駕?!薄督浀溽屛男蜾浭枳C》,第91頁。

當然,鑒于唐及唐以前五經義疏以單疏形式為主,且考慮流傳因素,《要術》、《御覽》所引《詩義疏》也有可能出自崔靈恩《集注毛詩》。但崔靈恩天監(jiān)十三年(514)南歸梁,《華林遍略》的編纂始于天監(jiān)十五年(516),至普通五年(524)乃成。②《南史·何思澄傳》曰:“天監(jiān)十五年,敕太子詹事徐勉舉學士入華林撰《遍略》,勉舉思澄、顧協(xié)、劉杳、王子云、鐘嶼等五人以應選。八年乃書成,合七百卷?!?《南史》卷七十二,第1782-1783頁)《梁書·鐘嶸傳附鐘嶼傳》:“天監(jiān)十五年,敕學士撰《遍略》,嶼亦預焉。”(《梁書》卷四九,第697頁)《梁書·何思澄傳》:“天監(jiān)十五年,敕太子詹事徐勉舉學士入華林撰《遍略》,勉舉思澄等五人以應選?!?《梁書》卷五十,第714頁)因《集注毛詩》作于何時不可考知,故只能推測這部唐以前最為通行的《毛詩》注本之一,匯集了包括陸機《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在內的諸多注釋,或出于簡省考慮,將此書名為《毛詩義疏》。

上述兩個推測,沒有文獻依據,不能服人。事實上,很難知道《御覽》等所引《詩義疏》出自上述哪部《毛詩義疏》,同時因《毛詩正義》也僅僅稱“陸《疏》”,我們也不能確定《正義》所引是出于原本,還是某部《毛詩義疏》。

但有一點是可以做出肯定判斷的,即陸機《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在兩晉時代已經被編入了集注性質的《毛詩》義疏類著作,并被著者隨手增加或刪減了部分內容。原本的流傳、不同的義疏輾轉相抄、類書的采引、后人從類書中的引用,以及這些不同的流傳因素之間的相互影響,造就了不同系統(tǒng)的陸《疏》文本。這樣一來,陸《疏》的原始文本就已經不可見了。以陸《疏》原始樣貌為追求的“考證期待”,是無法實現(xiàn)的,這也是鈔本時代的特點之一吧。

三、“陸機”還是“陸璣”?

《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的作者,南北朝隋唐間,已多異文。《隋書·經籍志》載曰“烏程令吳郡陸機撰”[8]917,《齊民要術》、《毛詩正義》、《藝文類聚》、《初學記》、《太平御覽》、《舊唐書·經籍志》、《日本國見在書目》亦作“陸機”。而陸德明《經典釋文序錄》曰:“陸璣,字符恪,吳太子中庶子?!盵9]《新唐書·藝文志》等后來書目除《通志》外,亦多作“陸璣”③《冊府元龜》卷六百五曰:“陸機,字符恪,吳郡人,為太子中庶子、烏程令,作《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二卷?!蓖鯕J若等編《冊府元龜》,中華書局,1960年版,第7264頁。。李匡文《資暇集》“綠竹猗猗”條辨之曰:“陸璣字從玉旁,非士衡也。愚宗人大著作祝嘗有顯論,今秘閣西南廊新碑,古人姓名,若此參誤多矣。”[10]《崇文總目》謂陸機為晉人,本不治《詩》,故以為當以“璣”字為是,此說為晁公武《郡齋讀書志》所承:“《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二卷,右吳陸璣撰?;蝾}曰陸機,非也。璣仕至烏程令?!盵11]至此,《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的作者為吳人陸璣,幾無疑議。

不過,陸機字士衡,陸璣字符恪,名與字的對應關系初看起來是交錯的?!渡袝虻洹酚兴^“璇璣玉衡”之文,故陸璣似應字士衡也。然古書“機”、“璣”有混用,錢大昕《潛研堂集》卷二十七《跋爾雅疏單行本》曰:

此書引陸氏《草木疏》,其名皆從木旁,與今本異,考古書“機”與“璣”通,馬、鄭《尚書》“璇璣”字皆作“機”?!端鍟そ浖尽贰盀醭塘顓强り憴C”,本從木旁。元恪與士衡同時,又同姓名,古人不以為嫌也。自李濟翁強作解事,謂元恪名當從玉旁,晁氏《讀書志》承其說,以或題陸機者為非,自后經史刊本遇元恪名輒改從玉旁。予謂考古者但當定《草木疏》為元恪作,非士衡作,若其名則皆從木旁,而士衡名字尤與《尚書》相應;果欲示別,何不改士衡名耶?[12]

錢氏之說佳,余嘉錫《四庫提要辯證》即用其說。自此,元恪、士衡似同名,均為陸機。實則早期書目、文獻或以過錄早期文獻為主的唐宋類書,如前舉《隋志》、《舊唐志》、《毛詩正義》、《藝文類聚》、《太平御覽》等,均作陸機。唐以前只有《經典釋文》的宋刻本作“陸璣”,故《草木疏》作者寫作“陸機”似更為恰當。

元恪、士衡本為同時代人,亦為同郡人。據《隋志》、《釋文》,元恪曾為太子中庶子、烏程令。陸德明亦吳人,他的說法應該是可信的。此二職銜,亦非泛泛之徒可任者。太子中庶子乃太子近臣,多由文士充任,《三國志·吳書·孫登傳》曰:

孫登,字子高,權長子也。魏黃初二年,以權為吳王,拜登東中郎將,封萬戶侯。登辭疾不受。是歲,立登為太子。選置師傅,銓簡秀士,以為賓友。于是,諸葛恪、張休、顧譚、陳表等以選入,侍講詩書,出從騎射。權欲登讀《漢書》,習知近代之事,以張昭有師法,重煩勞之,乃令休從昭受讀,還以授登。登待接寮屬,略用布衣之禮,與恪、休、譚等或同輿而載,或共帳而寐。太傅張溫言于權曰:“夫中庶子官最親密,切問近對,宜用俊德。”于是乃用表等中庶子。后又以庶子禮拘,復令整巾侍坐。黃龍元年,權稱尊號,立為皇太子。以恪為左輔,休右弼,譚為輔正,表為翼正都尉,是為四友。[13]1363

太子中庶子最親密,負責太子之切問近對,實掌太子文翰之事,又有議政參謀之助,《晉書·職官志》載晉太子屬官曰:

中庶子四人,職如侍中。中舍人四人,咸寧四年置,以舍人才學美者為之,與中庶子共掌文翰,職如黃門侍郎。[7] 742-743

《禮志》曰:

惠帝、明帝之為太子,及愍懷太子講經竟,并親釋奠于太學,太子進爵于先師,中庶子進爵于顏回。[7] 670

陸元恪所任之太子中庶子,按理來說應為其最終職銜,但此官往往存在于士人仕途的早期階段,屬于為太子銓選的秀士,角色是太子之友。與太子太傅和少傅不同,太子中庶子很像是未來天子的人才儲備?!度龂尽菚匪d曾任太子中庶子之人,如諸葛恪、張休、顧譚、陳表、韋昭和陸祎①陸凱之子,凱陸遜族子也。故陸祎乃陸機從兄弟也。諸人,太子中庶子均為其仕途早期之職?!段簳?、《蜀書》、《晉書》所載亦同,任此職者多為青年才俊,且以文翰之事為長。被征召的地方名士的起步官往往也是太子中庶子。同時,上述諸葛恪諸人多為吳之重要文臣,以望族士人為主。

烏程為東吳重鎮(zhèn),漢封孫堅為烏程侯,孫策襲爵,孫皓亦封烏程侯。皓即位后新立吳興郡,治所在烏程?!度龂尽菚放崴芍⒁鋵毝υ臧嗽略t曰:

古者分土建國,所以褒賞賢能,廣樹藩屏。秦毀五等,為三十六郡。漢室初興,闿立乃至百五,因事制宜,蓋無常數(shù)也。今吳郡陽羨、永安、余杭、臨水,及丹楊故鄣、安吉、原鄉(xiāng)、于潛諸縣,地勢水流之便,悉注烏程。既宜立郡,以鎮(zhèn)山越,且以藩衛(wèi)明陵。奉承大祭,不亦可乎?其亟分此九縣,為吳興郡,治烏程。[13]1166

據此知,烏程令應是一個相對重要的千石官。

總之,雖無太多信息可供鉤沉,但僅就元恪所任之太子中庶子和烏程令兩官來看,他似應出身吳郡甲族。由此,筆者猜測陸元恪或出自陸遜一族。同時,這兩個官也很可能是他的早期任職,故他或曾入晉朝。如果此種猜測成立,則兩陸機同屬一門,同一時代,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四、今本是否為輯本

《四庫提要》云《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原書已佚,今本不知何人所輯。若假定吳人陸機確為此書作者,因《隋志》、《釋文》均如此記載,這個假定幾乎是可以確定的,目前也只能以此為基礎來推演。況且,《太平御覽》所引陸《疏》中,還有一條保留了注釋者的按語,在卷九三七:

《毛詩·魚麗》曰:魚麗于罶,魴、鱧。鱧,鲖魚也。

陸機《毛詩疏義》曰:魴、鱧,《爾雅》曰:“鱧,鲖也。”許以為鯉魚,機以為鯉,狹而厚。[2]4164

作者自稱“機”。在無反證材料的前提下,我們只能判斷《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確為陸機所作。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說,此書引用了郭璞注,吳之陸疏如何引及東晉郭注,說明陳氏所見已非原書。況且,《太平御覽》所引《毛詩義疏》也引及郭璞注,那么陳振孫所見就很可能已經是輯本了。①見下文。但今本《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不見郭璞注,與宋輯本又有不同。

那么,今本從何處輯來?《四庫提要》以為輯自《毛詩正義》。但《小雅·南山有臺正義》曰:

陸機《疏》云:“枸樹高大似白楊,有子著枝端,大如指,長數(shù)寸,噉之甘美如飴。八月熟。今官園種之,謂之木蜜。”[2]347

《齊民要術》卷十《枳柜》條曰:

《詩》曰:“南山有枸?!泵疲骸肮褚?。”《義疏》曰:“樹高大似白楊,在山中。有子著枝端,大如指,長數(shù)寸,噉之甘美如飴。八九月熟。江南者特美。今官園種之,謂之‘木蜜’;本從江南來。其木令酒?。蝗粢詾槲葜?,則一屋酒皆薄。”[1]860

類書所引大體與《要術》相同。但今本《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曰:

枸樹,山木。其狀如櫨,一名枸骨。高大如白楊,所在山中皆有,理白,可為圉板。枝柯不直,子著枝端,大如指,長數(shù)寸,噉之甘美如飴,八九月熟。江南特美。今官園種之,謂之木密。古語云:枳枸來巢。言其味甘,故飛鳥慕而巢之。本從南方來,能令酒味薄。若以為屋柱,則一屋酒皆薄。[14]16

今本《草木疏》文字兩倍于《正義》、《要術》、《御覽》所引,絕非宋以后可以輯得。故丁晏《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敘》曰:

今所傳二卷,即璣之原書,后人疑為掇拾之本,非也?!稜栄拧沸鲜枰懎^《義疏》,《齊民要術》、《太平御覽》并稱“義疏”,今以陸《疏》之文證之諸書所引,仍以此書為詳?!妒琛芬齽㈧?、張奐諸說,皆古義之僅存者,故知其為原本也。間有遺文,后人傳寫佚脫爾。[14]1

此說雖未必準確,但今本不是能從《毛詩正義》、《太平御覽》等書輯出者。因此,今傳《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若為輯本,也當是宋以前輯本。

五、余 話

若以唐代視點回看經史注疏傳統(tǒng),會發(fā)現(xiàn)漢末魏晉時期是注疏學的黃金時代。鄭玄、王肅、王弼、韓康伯、陸機、何休、范寧、杜預、何晏、郭璞等五經注釋,應劭、服虔、蘇林、文穎、李奇、孟康等十數(shù)家的《漢書》音義,都是唐代經史注疏的主要學術資源。《五經正義》、顏師古《漢書注》、司馬貞《史記索隱》、張守節(jié)《史記正義》、李賢《后漢書注》、李善《文選注》等影響到今天的大書,乃是以上述諸人的著作為底本,或以之為主要素材來源。這樣看來,似乎漢末魏晉時代是學術史上的一個特殊階段,經史之學在這一時期尤為興盛。

但是,我們不能僅僅依據傳世文獻和史志書目來判斷學術的歷史,還應考慮到哪些因素會使得某一階段的著述能夠更好地流傳于后世。如果我們以《漢書注》為例來看的話,西晉開始,出現(xiàn)了匯集眾家的集注這一著述類型,如晉灼《漢書集注》、臣瓚《漢書集解音義》,東晉時蔡謨又散《漢書集解音義》入《漢書》原文,纂成了一部《漢書》的注本,這是直到唐代都最為通行的《漢書》傳本。兩晉的集注和散集注入原文的注本,是留存漢末魏晉時期學術與思想的最重要的因素?!睹姴菽绝B獸蟲魚疏》就是依賴《毛詩義疏》一類的著作,得以流傳后世的。

影響于今的許多著名注本,如《史記》三家注、顏師古《漢書注》、李善《文選注》又以引書宏富而著稱。如李善《文選注》即以詳于釋事,征引博贍而聞名,“文選學”亦因其而生。據清代學者汪師韓《文選理學權輿》考證,李善注引書竟多達1607種。今人程金造先生《史記索隱引書考實》逐條考釋司馬貞之引書,其數(shù)量亦頗為驚人。然以當時物質文本之流傳狀況,很難想象李善可以正好備齊這一千多種他需要的古書,況且據《隋書?經籍志》、《舊唐書?經籍志》、《新唐書?藝文志》,有相當多李善征引的文獻在唐代已經失傳?!段褰浾x》、《史記》三家注、《漢書注》所征引的古書中,也有大量文獻不見于《隋》、《唐》三《志》及《日本國見在書目》。那么,這些著名的注疏如何做到宏富的“佚書”征引?自然是通過參據前代之注疏,尤其是那些容量可觀的集注、集解。這是唐以前制作集注的便捷之途,這說明古人著作多借力而為,但作者與著作對應的書目著錄方式,卻掩蓋了某些知識史、學術史的累積性過程,讓我們無意中夸大了裴骃、孔穎達、顏師古、司馬貞、李善等人的貢獻。此雖近乎常識的問題,多為學者所忽略。

猜你喜歡
鳥獸毛詩陸機
安大簡《詩經》虛詞異文考略
北方論叢(2022年4期)2022-07-20 01:43:34
夜讀(二)
中學生報(2022年5期)2022-04-29 20:00:37
BALCONY
漢語世界(2021年6期)2022-01-10 07:53:38
雷的尸體
潛入鳥獸爭霸戰(zhàn)
從出文看《毛詩正義》單疏本到十行本的演變
天一閣文叢(2020年0期)2020-11-05 08:28:16
黃耳傳書
鳥獸“黑白配”
淺論陸機詩歌中的時光意識
人間(2015年21期)2015-03-11 15:23:10
《毛詩譜》的流傳及其學術思想
额尔古纳市| 英山县| 陆河县| 丹寨县| 玉溪市| 东莞市| 南靖县| 陇南市| 湖北省| 彰化县| 鹤壁市| 沛县| 福建省| 左贡县| 鄂尔多斯市| 阳西县| 江北区| 吴川市| 眉山市| 会理县| 保靖县| 葫芦岛市| 法库县| 尚义县| 贞丰县| 恩平市| 鄂尔多斯市| 定兴县| 萨迦县| 济源市| 嘉禾县| 北宁市| 新津县| 文成县| 九龙县| 同心县| 乾安县| 长丰县| 钦州市| 淅川县| 宁波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