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蘭梅 朱思敏
摘 要: 葉靈鳳短篇小說《鳩綠媚》中的色彩運用表現(xiàn)突出,但長期以來學(xué)界對此重視不夠。本文從色彩運用的角度解讀《鳩綠媚》,采用文本細讀法,通過對色彩運用的分析,體會色彩對襯托人物形象、深化小說主題、渲染環(huán)境氛圍的作用,進一步感受色彩運用在文本中產(chǎn)生的更新鮮的審美表達。
關(guān)鍵詞: 色彩 人物 主題 氛圍 審美
葉靈鳳(1905—1975)的小說創(chuàng)作大約持續(xù)了十二年(1925—1937),抗戰(zhàn)爆發(fā)后,其轉(zhuǎn)向散文創(chuàng)作,小說創(chuàng)作基本停止。楊義先生將葉靈鳳的小說歸為“浪漫抒情小說”,認為葉的小說創(chuàng)作深受斯蒂芬遜的影響,“葉靈鳳從兩個方面接受斯蒂芬遜的影響,即一,‘他的小說的濃重浪漫氣息,追求新奇和刺激;二,他‘從不謾罵或者譏諷的‘親切感,避免對人物做道德估價”①。葉靈鳳寫于1928年3月2日的短篇小說《鳩綠媚》就屬于這類小說創(chuàng)作。對于《鳩綠媚》,楊義先生認為“小說以神秘、怪誕之筆,寫人間青春之情,古今錯綜,真幻交織,使人有撲朔迷離之感”。葉靈鳳對于作品曾這樣評價:“在這二十幾篇短篇小說中,就我自己看來,寫得最壞的當然是最初寫下的那幾篇,但是最近寫下的卻也并不是最好,好的倒是在一九二八年和一九二九年之間所寫的幾篇,如《鳩綠媚》、《妻的恩惠》、《愛的講座》、《摩伽的試探》、《落雁》等;這其中,我尤其喜愛上面所提出的第一篇和最后的兩篇。這三篇,都是以異怪反常,不科學(xué)的事作題材——頗類于今日流行的以歷史或舊小說中的人物來重行描寫的小說——但是卻加以現(xiàn)代背景的交織,使它發(fā)生精神綜錯的效果,這是我覺得很可以自滿的一點?!雹?/p>
以往的研究者多是沿著作者及楊義先生的思路,將研究重心放在題材、敘事、精神分析等方面。但《鳩綠媚》中的色彩運用同樣引人矚目,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作品中不容忽視的一道風(fēng)景。
一、《鳩綠媚》中的色彩描繪
《鳩綠媚》全篇共分為五個部分。第一部分講述了在戈碧堡,汗牛主爵的長子漢拉芬正式迎娶堡主鳩根的獨女鳩綠媚,但鳩綠媚卻愛上了她的老師白靈斯。白靈斯同樣愛慕著鳩綠媚,在婚禮前夕向鳩綠媚表白,兩人互訴衷腸;第二部分畫家雪巖為了感謝他的小說家朋友春野為他的畫集寫介紹,送給春野一個只有拳大的小骷髏,并講述了這個骷髏的來歷;第三部分,春野握著骷髏入睡,在夢中化身白靈斯,和鳩綠媚繼續(xù)未了的宿緣;第四部分,春野瞞著周圍的人,在夢中以白靈斯的身份,和鳩綠媚進行一次又一次的約會,兩人已由師生關(guān)系發(fā)展成情人關(guān)系;第五部分,夢里,鳩綠媚為了捍衛(wèi)自己的愛情選擇自殺。于是白靈斯抱起鳩綠媚,從七十五尺高的窗上跳下。夢醒之后,春野也從床上跌在地上,骷髏碰碎了。綜觀全文,《鳩綠媚》中色彩描繪可分為兩大類:繪人之色與寫物之彩。
(一)繪人之色
小說是以刻畫人物形象為中心,通過完整的故事情節(jié)和環(huán)境描寫反映社會生活的文學(xué)樣式。作者在文本中運用大量的色彩展現(xiàn)人物形象,色彩在人物身上的運用包括人物姓名中的色彩嵌入,面部特征、身體特征的色彩描繪和服飾色彩的刻畫。
人物名字中的色彩嵌入有鳩綠媚中的“綠”,白靈斯中的“白”,春野君中“春”對應(yīng)著“綠”,雪巖君中“雪”對應(yīng)著“白”;面部特征色彩運用主要體現(xiàn)在文章第一部分鳩綠媚“沉黑的眼兒”、第二部分骷髏“慘黑的兩個圓洞”和第三部分年老教師“黃縐的臉”,身體色彩的描繪主要是對于骷髏身體色彩的描寫,“蒼白”的骷髏、“灰黃”的斑紋;服飾色彩描繪有直接描繪,如教波斯公主讀書的教士披著的“黑的神服”,也有間接描繪,如包裹小骷髏的粉紅綢子。
(二)寫物之彩
文學(xué)作品中,作者喜歡用色彩描繪多姿的景物,營造出不同的環(huán)境氛圍,《鳩綠媚》也不例外?!而F綠媚》中對環(huán)境的描繪有:第一部分,黃昏中的“黃”,戈碧堡中的“碧”,紅燈、火紅、紅龍中的“紅”,綠楊門中的“綠”,金碧錯亂中的“金碧”,作者通過紅、綠主要色彩描繪出戈碧堡中喜氣洋洋的環(huán)境氛圍;第三部分,白靈斯在春野的夢中復(fù)活,來到鳩根府邸,看到的是這樣的場景:“駝色”的地毯,“黃緞”的壁衣,“金繡”的坐墊,散發(fā)出幽香的“紫玉瓶”,展現(xiàn)了鳩根府邸的富麗堂皇。
葉靈鳳在《鳩綠媚》中,以色彩為線條,簡單幾筆,為我們勾畫出飽滿立體的人物形象;通過色彩的不同組合,讓我們感受到不一樣的環(huán)境氛圍。色彩如神來之筆,使小說大放異彩。
二、《鳩綠媚》文本中色彩運用的文學(xué)功能
“色彩在文學(xué)中的造型功能,是指作者運用色彩塑造形象,刻畫人物、烘托環(huán)境空間等,以此來加強文本的表現(xiàn)力、感染力,突出作家個性化的色彩感受能力,并成為主題深化的必不可少的因素”③。作為一位善于運用色彩的作家,葉靈鳳在《鳩綠媚》中,或以色彩修飾人物,或以色彩深化文本主題,或以色彩渲染環(huán)境氛圍。
(一)通過色彩運用襯托人物形象
葉靈鳳在《鳩綠媚》中分別取“綠”和“白”兩種色彩塑造小說中人物的形象,展現(xiàn)人物性格,預(yù)示人物命運,表達人物情感。
《鳩綠媚》中男主人公名為“白靈斯”,女主人公是戈碧堡堡主的女兒“鳩綠媚”?!鞍咨撬锌赡苄缘拈_始,同時,它也是對從所有這些可能導(dǎo)出的結(jié)果的逃避”④。白靈斯名字中的“白”體現(xiàn)出白靈斯的性格,即不果斷,善于逃避。文章中,鳩綠媚在漢拉芬要來迎娶自己時,是這樣埋怨白靈斯的:“‘白靈斯,我恨你!我恨你在萬事都來得及之時,在什么機會都未失去之先,你不去向我的父親要求,待我生生的落到旁人的手中之后,你反來向一個柔弱的女子譏笑。白靈斯,你愛的是誰?”⑤面對鳩綠媚直白的質(zhì)問,白靈斯無比悲傷地答道:“我覺得我不配有你,我膽怯的不敢向你的父親開口……”這段對話充分暴露了白靈斯怯弱的性格。同時,“白色是一切色彩中最完美的顏色,幾乎找不到白色有消極意義的情境”⑥。文本中的白靈斯也被塑造成一個近乎完美的人,白靈斯外貌清秀,文中對于白靈斯的外貌這樣描寫,“鳩綠媚絕料不到他的教師白靈斯是這樣一個年青的俊美的少年。一見了是這樣的一個人,她一切對于讀書的畏縮都立刻消散了”⑦。白靈斯情深義重,在春野的夢中,白靈斯最后抱起了鳩綠媚,從七十五尺高的窗上跳下。在雪巖君的描述中,影射白靈斯形象的異邦教士,在波斯公主自盡后,化妝潛到波斯,將公主的骷髏帶回自己的國家,放在院中,白天對著骷髏默坐,晚上就將她放在枕邊,表達了教士對波斯公主的不離不棄。對于一具骷髏都能如此癡情,間接襯托出白靈斯有情有義的形象。
作為生命色彩的綠色是女性的象征,“綠色沒有向外的能量,不是向外積極型的。它既不向外發(fā)散,也不自我擠壓。它只是在那里。但是以怎樣的一種方式呢?看起來被動的,在內(nèi)心都包含了積極生長的意志;看起來寧靜的,無聊的,卻聯(lián)合了所有釋放生命的力量——自我實現(xiàn)的愿望,不受阻地實現(xiàn)這個愿望的希望,這是對不可戰(zhàn)勝的生命的一種確信”⑧。綠色正揭示了鳩綠媚的性格,一方面是被動的,面對父親將自己許配給鄰堡漢牛主爵的長子漢拉芬,鳩綠媚并沒有正面反抗自己的父親,表面上默默地接受父親的安排,另一方面,鳩綠媚在婚禮前夕,質(zhì)問心上人,而后選擇通過跳窗拒絕現(xiàn)實中的安排,不顧一切地捍衛(wèi)自己的愛情,體現(xiàn)了鳩綠媚性格中的兩重性。綠色又是處于萌芽階段的愛情的色彩,與此相呼應(yīng),文章刻畫了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形象。鳩綠媚對于自己的老師白靈斯的愛是熾熱的,同時又是不成熟的。鳩綠媚羞于表達自己的愛,只是多次通過“我恨你”婉轉(zhuǎn)表達自己的感情。
另外,白色和綠色都有復(fù)活的意思,“白色是復(fù)活的色彩,復(fù)活者皆穿著白色衣服出現(xiàn)在上帝面前,”“在基督教中,綠色是春天的顏色,是對復(fù)活和永生的希望。它同時也是天堂的顏色,是神對塵世的仁慈,包含了對重生的希望”⑨。作者為文本中男女主人公取這樣的名字,暗示了男女主人公會在春野的夢里“復(fù)活”。
(二)通過色彩運用深化小說主題
“當作家在文本中處理色彩時,總是直接或間接地通過形象環(huán)境、空間來表現(xiàn)對不同色的喜愛與厭惡,并通過特定的色彩來凸現(xiàn)文本的精神指向”⑩。小說是以刻畫人物形象為中心的文學(xué)體裁,在小說文本中,一般是通過塑造主要人物的形象表現(xiàn)文本主題?!而F綠媚》中的主要人物是鳩綠媚,首先,圍繞鳩綠媚比較突出的色彩是“綠”色,其在女主人公的名字中便能體現(xiàn)。綠色,我們在前文中已經(jīng)表述過,它是“看起來寧靜的,無聊的,卻聯(lián)合了所有釋放生命的力量”。雖然作者在文本內(nèi)與文本外,都沒有對小說中的人物作過任何道德評價,但綜觀全文,從文章第一部分,鳩綠媚說,“我的命運全完了”,到第二部分,波斯公主在婚禮之前的晚上,乘人不備自盡死了,再到第五部分,白靈斯抱起了鳩綠媚,從那七十五尺高的窗上,突然涌身向下,都表現(xiàn)了女性開始有意識地關(guān)注自我,不甘于接受被安排的命運及對已被安排命運的反抗?!而F綠媚》創(chuàng)作于1928年3月,正值“五四”新文學(xué)后,中國新一代的作家開始有了現(xiàn)代意味的自我意識,熱衷以婚姻愛情和個性解放為創(chuàng)作素材,試圖探討人生究竟。作為創(chuàng)造社的“小伙計”,葉靈鳳必然會順應(yīng)時代創(chuàng)作潮流,正如陳子善曾評價葉靈鳳作品:“盡管作者自己承認這些作品泰半是‘象牙塔里的浪漫文學(xué),但作者畢竟是以‘五四所倡導(dǎo)的新觀點、新的審美眼光來審視現(xiàn)代人的性心理、性意識和性道德,這些小說在對情感和性愛追求的進取和失落中,正體現(xiàn)著對傳統(tǒng)道德的抗擊和反叛,無疑具有積極的意義?!眥11}
其次,與鳩綠媚形象密切相關(guān)的是從第二部分出現(xiàn)的骷髏形象,骷髏作為春野通向夢境的中介,實際代表的就是鳩綠媚的形象,作者對骷髏進行多處色彩描寫。與骷髏相關(guān)的第一種色彩是“粉色”,作為雪巖送給春野的酬報,骷髏被包在一塊粉紅綢子里;第二種色彩是“蒼白”,在春野聽雪巖講完關(guān)于骷髏的故事后,春野眼望著骷髏,此時骷髏在春野的眼中是“蒼白”的;第三種色彩是“灰黃”和“慘黑”,在春野把玩骷髏幾個鐘頭后,春野注意到骷髏上有幾塊涂上去的經(jīng)了時代剝削的灰黃的斑紋,而在骷髏的額下,有慘黑的兩個圓洞?!吧n白”給人一種冰冷之感,“灰黃”是代表不自信的色彩,“黑色”則象征死亡、結(jié)束,“慘黑”更增添了這種顏色的負面情感,將“蒼白”、“灰黃”和“慘黑”這三種顏色放在一起,給人一種空洞無力、毫無生機的感覺,與給人生機盎然之感的“綠”形成強烈的對比,暗示鳩綠媚當時反抗力量之弱及其悲劇性的結(jié)局。同時,作為典型女性色彩的粉紅色,是所有色調(diào)中不真實的色彩,“一個粉紅色的世界過于美好,不夠真實”{12}。也注定了在當時的環(huán)境中,這種反抗就像包在骷髏外面的那塊粉紅綢子,只是一場虛幻美好的夢。
(三)通過色彩運用渲染環(huán)境氛圍
文章以“是黃昏的時分”開頭,在第四自然段,再次以“是黃昏的時分”開頭?!包S昏”是指日落以后天黑以前的時候,文章一開始便渲染了沉悶、昏暗的環(huán)境氛圍。
《鳩綠媚》中,對于環(huán)境描寫,最詳細的是第二自然段,“從遠處望來,戈碧堡今晚的燈光就像一座火山一樣,今晚是堡主鳩根的獨女鳩綠媚的嫁期。下午五時起,戈壁堡的每一個城垛都有一盞紅燈。八個城門,每門都有四架火紅的高照。綠楊門是通過鄰堡漢牛的大道,從城門口一直至中心的鳩根府邸,更像兩條紅龍樣的列著無數(shù)的紅燈。堡上的燈光映著下面的護城河,立在河的對岸望來,上下輝煌,金碧錯亂,連天上那七月十五的新秋的皎月都照得澹淡無光了”{13}。這段話中,作者以紅色和綠色為主營造出喜慶的環(huán)境氛圍?!氨獭痹凇冬F(xiàn)代漢語詞典》中的釋義為“青綠色”,火與“紅”相對應(yīng)。在中國,紅色象征著幸運、喜慶,新娘出嫁,要穿紅色衣服、紅色鞋子;逢年過節(jié),家家戶戶掛上紅色燈籠;長輩們給晚輩們的壓歲錢,也要用紅紙包上,稱為“紅包”。紅色還是最古老的顏色,“它在全世界的語言中都是最古老的顏色命名”。這段環(huán)境描寫中,出現(xiàn)“紅”色有4處,出現(xiàn)“綠”色也有4處。紅綠交錯,既暗合了故事年代久遠,又體現(xiàn)了濃濃的中國傳統(tǒng)風(fēng)情。此外,這種喜氣洋洋的環(huán)境氛圍和男女主人憂愁的心緒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奠定了全文凄涼的感情基調(diào)。
文章中,在春野的夢里,還有一處環(huán)境描寫。夢里,春野化作白靈斯,來到了戈碧堡,“于是這新來的教師,便攜著鳩根的手,走到了廳上。駝毛的地毯,黃緞的壁衣,金繡的坐墊,紫玉瓶中繚繞著缊絪的幽香,使人覺得這人世的榮華真令人可羨”{14}。簡單的幾個“黃”、“金”、“紫”色彩詞,便向讀者生動地展現(xiàn)了戈碧堡中不似身在人間的富麗堂皇,既側(cè)面突出作為鳩根獨女的鳩綠媚地位之顯赫,為之后白靈斯因為異邦人和地位的關(guān)系,不敢立時向鳩根求婚埋下伏筆,又與全文奇特的風(fēng)格相照應(yīng)。
三、《鳩綠媚》中色彩運用的審美效果
葉靈鳳選擇用色彩表達內(nèi)心的世界,與他少年時受到的環(huán)境熏陶息息相關(guān)。葉靈鳳1905年在江蘇南京出生,先后在江西的九江、江蘇的昆山和鎮(zhèn)江呆過,其中,在鎮(zhèn)江如詩如夢的生活經(jīng)歷給葉靈鳳的影響最深,其在散文《能不憶江南》中深深地表達了對于鎮(zhèn)江小樓的思念:“但我的夢魂總是牽索著鎮(zhèn)江的一間小樓。幾扇玻璃窗,一只掛了布帳的小床,從墻上的氣窗可以望見人家的屋脊。在那里不僅有我的春天,還有我的夢,也有我的詩。我要尋找的就是這些?!泵利惖慕巷L(fēng)景,不僅驅(qū)散了少年靈鳳生活中的寂寞,更培養(yǎng)了他的畫眼情心,葉靈鳳在此期間,自己摸索著學(xué)刻圖章和畫中國畫。緊接著,1924年,葉靈鳳隨三叔來到上海,進入上海美術(shù)??茖W(xué)校學(xué)習(xí)。有著繪畫基礎(chǔ),且對色彩比較敏感的葉靈鳳,自然運用優(yōu)勢,在小說中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屬于他的美的世界。
《鳩綠媚》一開始以“是黃昏的時分”開頭,模糊了時代,模糊了社會背景,模糊了具體日期,僅將讀者帶入一種昏暗的氛圍中。緊接著,作者以“紅、綠”為主要色彩烘托戈碧堡中正在辦喜事的環(huán)境氛圍?!凹t色”作為暖色調(diào),代表著旺盛的生命力與無限激情,使人心情愉悅,給讀者帶來感官上的快感?!凹t色”與“綠色”放在一起,一個暖色調(diào),一個冷色調(diào),在視覺上有強烈、跳躍的感覺,充分調(diào)動了讀者的視覺。同時,作者在這段中,對于紅色有幾種不同的表達:“紅燈”、“火紅”、“紅龍樣的”,這些詞界限沒有十分明確,詞義模糊,使語言變得具有張力。小說中另一處環(huán)境描寫,白靈斯到鳩根府邸時,只用了簡單的一句話,“駝毛的地毯,黃緞的壁衣,金繡的坐墊,紫玉瓶中繚繞著缊絪的幽香”來呈現(xiàn)其環(huán)境特點,對于其他景物并未做描述,但“駝、黃、金、紫”這四種具有明顯”財富味道”的色彩,給讀者留下了大量的想象空間,讀者在通過想象解讀文本時,從中獲得了審美的愉悅。此外,作者還用多姿的色彩塑造人物。小說中對于鳩綠媚,無論是外表還是內(nèi)心,并未著意刻畫,但一個“綠”字,讓人不禁浮想聯(lián)翩,調(diào)動所有感官。長期的生活經(jīng)驗,讓我們在看到“綠”時,嗅到百花香,聽到鳥兒鳴,總之一切顯得那么生機勃勃。在“綠”里,一位充滿活力的少女翩然而至。對于代表鳩綠媚形象的骷髏,作者所使用的色彩卻是“蒼白”、“灰黃”、“慘黑”,從生機盎然的“綠”到滄桑無力的“蒼白”、“灰黃”、“慘黑”等,色彩已超越本身,具有隱喻鳩綠媚命運的作用,進一步激發(fā)讀者的想象和審美體驗。
解讀完《鳩綠媚》,不得不說葉靈鳳小說中色彩的運用是很成功的。其在色彩運用上的刻意雕琢,使這些色彩既與主題互相呼應(yīng),又在人物描寫、環(huán)境渲染上起著重要作用。作者在小說中對色彩的巧妙運用,為我們塑造了一個魅力無限、流連忘返的奇幻世界,帶給我們更新鮮的審美體驗。
注釋:
①楊義.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第一卷)[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5:622.
②⑤⑦{11}{13}{14}葉靈鳳.葉靈鳳小說全編[M].上海:學(xué)林出版社,1997:4,115,121,3,114,120.
③⑩尹成君.色彩與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M].北京:北京語言大學(xué)出版社,2014:14,10.
④⑧⑨哈拉爾德·布拉爾姆著.陳兆譯.色彩的魔力[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03:147,88,81.
⑥{12}愛娃·海勒,著.吳彤,譯.色彩的性格[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5:200,160.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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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高君.論莫言小說中的色彩意象[D].重慶:西南大學(xué),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