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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啟超與歷史編纂學的近代轉(zhuǎn)型

2018-11-30 04:46:32劉永祥
求是學刊 2018年2期
關鍵詞:飲冰通史梁啟超

劉永祥

晚近以來,在中西文明的激烈碰撞下,傳統(tǒng)史學開啟被動轉(zhuǎn)型的艱難歷程。與之相適應,歷史編纂學領域也呈現(xiàn)一些新氣象,如中外邊疆史地記載的興起、典志體和紀事本末體的繁榮、世界意識以及近代意識的增強等。這些變化在一定程度上動搖了原有的歷史編纂體系,但未實現(xiàn)根本性突破。推動歷史編纂學完成從量變到質(zhì)變飛躍者,正是梁啟超。他不僅以敏銳的眼光、嫻熟的技巧援引西學重建歷史編纂理論,以此為標準重估、整合傳統(tǒng)歷史編纂學,而且以超前的學術(shù)意識規(guī)劃學科范圍和方向,在通史、專史領域進行廣泛實踐,取得卓著成就。然而,梁啟超在歷史編纂學近代轉(zhuǎn)型中的承上啟下地位和總設計師角色,以往被大大忽略了。本文在前人基礎上展開進一步探討,不當之處,尚祈方家見教。

一、以西律中:重建歷史編纂理論

梁啟超逃亡日本后迅速舍經(jīng)入史,廣泛攝取西學資源,首倡史界革命,試圖建立與中國傳統(tǒng)史學相區(qū)別、與西方現(xiàn)代史學相接軌的新典范,從而打破“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思想框框,吹響文化救國的號角。①趙少鋒:《略論廣智書局的日本史書譯介活動》,《史學史研究》2016年第3期。他之所以選擇史學作為突破口,從主觀上講,是出于實現(xiàn)學科對接的考慮,在他看來,“今日泰西通行諸學科中,為中國所固有者,惟史學”;②梁啟超:《新史學》,《飲冰室合集》文集之九,北京:中華書局,1989年,第1頁。而從客觀上講,則是晚清以來“通史致用”取代“通經(jīng)致用”成為時代主潮的直接反映。梁啟超的“新史學”,“無疑是中國史學走向變革的一份宣言”,①瞿林東:《20世紀中國史學發(fā)展分析》,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315頁?!伴_啟了史學近代化這一新時代”。②陳其泰:《史學與民族精神》,北京:學苑出版社,1999年,第494頁。自此,史學的中心從歷史編纂逐漸轉(zhuǎn)向歷史研究。以往學界的關注點大都放在史學理論的轉(zhuǎn)移和重構(gòu),卻無意間忽略了一個關鍵事實,即梁啟超輸入“新史學”的首要目標在于“說明一部通史應如何作法”。③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補編·緒論》,《飲冰室合集》專集之九十九,第1頁?!拔逅摹币院?,他在《中國歷史研究法補編》中批判陷入瑣碎的史料整理和考訂之風,提倡整體性的歷史書寫,認為,“一般從小的考證和鉤沉、輯佚、考古,就是避難趨易,想僥幸成名,我認為是病的形態(tài)。真想治中國史,應該大刀闊斧,跟著從前大史家的作法,用心做出大部的整個的歷史來,才可使中國史學有光明、發(fā)展的希望”。④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補編》,《飲冰室合集》專集之九十九,第168頁。換言之,在梁啟超以日本為媒介引入的新史學話語體系中,傳統(tǒng)史學幾乎等同于以正史為主體的歷史編纂學。由此切入,我們對于“新史學”應當有新的定位,即對傳統(tǒng)歷史編纂體系的批判與重建,并表現(xiàn)出前期重“破”、后期重“立”,前期重理論、后期重方法的階段性特征。只有在這一視角下觀察,才能發(fā)現(xiàn)梁啟超史學革命之有的放矢與真正意義。“新史學”是以救亡為旨趣的政治史學,梁啟超提倡編纂全新中國通史的深意在于,將書寫中心從封建王朝轉(zhuǎn)移到民族國家,重塑大眾歷史記憶和政治觀念。這是中國歷史編纂學史上根本性的一次轉(zhuǎn)折,影響至深至遠。當然,這一重構(gòu)過程自始至終皆以西學為主導。

首先,確立進化史觀在編纂思想上的主導地位。歷史編纂的核心,是史家如何再現(xiàn)客觀歷史進程,而時空跨越使二者之間的對話帶有鮮明的解釋學特性,即使純粹的事實羅列也是一種意義的表達。因此,史家對客觀歷史演進的理解,就成為編纂思想的核心。中國史學自古以來就有重視史義的傳統(tǒng),這也成為區(qū)分歷史編纂層次的主要標準。章學誠就將浩如煙海的古今史著獨創(chuàng)性地區(qū)分為“撰述”與“記注”兩大層次:“撰述欲其圓而神,記注欲其方以智?!雹菡聦W誠:《文史通義新編新注·書教下》,倉修良編注,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36頁。對于史家主觀解釋與客觀史實之間的關系,梁啟超援引西方歷史認識論加以重新論述:“史學之客體,則過去現(xiàn)在之事實是也;其主體,則作史讀史者心識中所懷之哲理是也。有客觀而無主觀,則其史有魄無魂,謂之非史焉可也(偏于主觀而略于客觀者,則雖有佳書亦不過為一家言,不得謂之為史)。是故善為史者,必研究人群進化之現(xiàn)象,而求其公理公例之所在,于是有所謂歷史哲學者出焉。”⑥梁啟超:《新史學》,《飲冰室合集》文集之九,第10頁。顯然,在他看來,歷史編纂是主客觀的有機結(jié)合,兩者缺一不可,進化論和因果關系則應成為史家認識和解釋客觀歷史進程的理論指導。

中國傳統(tǒng)歷史編纂中包含樸素的歷史進步觀,但最為盛行的仍是與王朝更迭相適應的盛衰循環(huán)論。梁啟超試圖打破舊式的朝代觀念,極力主張進行長時段的歷史觀察。他明確批評在編纂過程中孤立考察歷史事件或簡單堆積史實的行為:“人類活動狀態(tài),其性質(zhì)為整個的,為成套的,為有生命的,為有機能的,為有方向的,故事實之敘錄與考證,不過以樹史之軀干,而非能盡史之神理。”⑦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飲冰室合集》專集之七十三,第34—35頁。自梁啟超將進化史觀引入歷史編纂領域,無論是清末的國史重寫運動,抑或民國前期的通史、斷代史、專史編纂,無不以此為理論指導,直至唯物史觀興盛,勢頭才有所減弱。

其次,以國家主義、社會視野重新厘定歷史編纂內(nèi)容。從理論上講,一切與人類有關的歷史活動都應被納入編纂范疇,中國古代自司馬遷《史記》就已形成多維度敘述歷史的優(yōu)良傳統(tǒng),章學誠稱之為“范圍千古、牢籠百家”。⑧章學誠:《文史通義新編新注·申鄭》,倉修良編注,第249頁。但整體而言,以政治史為中心是傳統(tǒng)歷史編纂學的基本特征,并呈現(xiàn)出重朝廷、輕國家;重個人、輕群體的思想傾向。對此,梁啟超運用西方國家主義和社會學知識加以批評,并重新厘定了歷史編纂的范圍和內(nèi)容。

西方近代國家主義與中國傳統(tǒng)的朝代觀存在根本區(qū)別,強調(diào)國家和民族至上。梁啟超以此為標準,嚴詞批評舊史家犯有“知有朝廷而不知有國家”的弊病,重新厘定“正統(tǒng)”的含義:“不掃君統(tǒng)之謬見,而欲以作史,史雖充棟,徒為生民毒耳。”尤為難能可貴的是,他突破種族限制,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中華民族”這一新概念,力倡新型通史編纂應以敘述“民族之運動變遷進化墮落,而明其原因結(jié)果”為主體。①梁啟超:《新史學》,《飲冰室合集》文集之九,第21、26頁。此后,歷史編纂無不以民族、國家統(tǒng)攝朝代,實乃一大進步。

社會學則在方法和視野上注重整體性、結(jié)構(gòu)性和群體性,將觀察目光從上層轉(zhuǎn)移到下層。梁啟超據(jù)此批評舊史家“知有個人而不知有群體”,并對歷史編纂范圍做了新界定,認為:“歷史所最當注意者,惟人群之事,茍其事不關系人群者,雖奇言異行,而必不足以入歷史之范圍也?!雹诹簡⒊骸缎率穼W》,《飲冰室合集》文集之九,第9頁。換言之,個人活動是否影響歷史演進成為判定其應否被納入歷史編纂范圍的標準。他進而率先提出“整個的”概念,主張史家必須具備把握歷史整體性的能力,認為“一群史跡,合之成為一個生命——活的、整個的,治史者須將此‘整個而活’的全體相,攝取于吾心目中”,“然后能提挈綱領,用極巧妙之筆法以公此樂于大多數(shù)人”。③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飲冰室合集》專集之七十三,第118、104頁。這一“治史尚整全”④許冠三:《新史學九十年》卷一“提要”,長沙:岳麓書社,2003年,第3頁。的系統(tǒng)理念,表現(xiàn)為突破政治史范疇,力求反映社會生活全貌。梁啟超以獨到的學術(shù)眼光將人類社會生活徑自分為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三大部類,認為:“這是很近乎科學的分法,因為人類社會的成立,這三者是最主要的要素。拿人的生理來譬喻吧。有骨干才能支持生存,有血液才能滋養(yǎng)發(fā)育,有腦髓神經(jīng)才能活動思想?!雹萘簡⒊骸吨袊鴼v史研究法補編》,《飲冰室合集》專集之九十九,第123頁。這種劃分方式最早見于其1918年所撰《原擬中國通史目錄》,分為政治之部、文化之部、社會及生計之部(見《飲冰室合集》專集之四十九,第15頁)。他將西方社會結(jié)構(gòu)理論引入歷史編纂學,涵蓋人類歷史活動的主要方面,便于形成清晰的層次,展現(xiàn)彼此間的內(nèi)在邏輯關系,奠定了通史和斷代史編纂的基本框架,由政治—經(jīng)濟—文化組成的三位一體模式成為此后史家最常用的著史格局。⑥值得一提的是,王朝意識的破除以及國家、社會視野的確立,還引起歷史編纂中分期觀念的變革,即以重大社會變遷取代一朝之興亡。梁啟超指出:“舊時的斷代,以一姓興亡作標準,殊不合宜。歷史含繼續(xù)性,本不可分,為研究便利起見,挑出幾樣重大的變遷,作為根據(jù),勉強分期,尚還可以,若不根據(jù)重大變遷,而根據(jù)一姓興亡,那便毫無意義了?!保ā吨袊鴼v史研究法補編》,《飲冰室合集》專集之九十九,第35—36頁)

再次,突出國民意識,轉(zhuǎn)變歷史編纂的價值取向。梁啟超“新史學”的主要特征之一,在于旗幟鮮明地倡導史學致用,反對“為學問而學問”,實現(xiàn)的主要途徑即為編纂新式中國通史。致用是中國史學的傳統(tǒng)之一,《尚書》即已明確總結(jié)“以史為鑒”的思想,并表現(xiàn)出“敬天保民”“敬德保民”的民本傾向,但其服務對象是統(tǒng)治者,根本目的在于維護統(tǒng)治秩序。近代以來,救亡圖強成為時代主題,建設新體制、新文化成為刻不容緩的時代任務,關鍵在于提高民眾素質(zhì)。梁啟超以國家主義為依托建構(gòu)“新民”理論,形成強烈的國民意識,并將其引入歷史編纂領域,確立了新的價值取向。

梁啟超在流亡日本之前,就已表現(xiàn)出對史學功能的高度關注,明確區(qū)分君史與民史。接受西方文明史學觀念后,他將史學置于培育“新民”的主導地位,明言:“史學者,學問之最博大而最切要者也。國民之明鏡也,愛國心之源泉也。今日歐洲民族主義所以發(fā)達,列國所以日進文明,史學之功居其半焉。”他批評舊史雖外貌發(fā)達,但陳陳相因,“未聞有能為史界開一新天地,而令茲學之功德普及于國民者”,進而大聲疾呼,“本國史學一科,實為無老無幼無男無女無智無愚無賢無不肖所皆當從事,視之如渴飲饑食,一刻不容緩者也”“歷史者,以過去之進化,導未來之進化者也”。⑦梁啟超:《新史學》,《飲冰室合集》文集之九,第1、2、7、11頁。顯然,歷史編纂的價值不再體現(xiàn)于為統(tǒng)治者提供“殷鑒”資源,而是激發(fā)普通國民的愛國主義和民族主義思想,為現(xiàn)實及未來生活提供可資借鑒的經(jīng)驗。當然,倡導史學致用并不意味著歷史編纂可以降低“求真”的要求。梁啟超明確指出:“良史固所以促國民之自覺,然真自覺者決不自欺,欲以自覺覺人者尤不宜相蒙。故吾以為今后作史者,宜于可能的范圍內(nèi),裁抑其主觀而忠實于客觀,以史為目的而不以為手段,夫然后有信史,有信史然后有良史也?!雹倭簡⒊骸吨袊鴼v史研究法》,《飲冰室合集》專集之七十三,第31頁。顯然,他致力于探索如何在歷史編纂中實現(xiàn)史觀、致用與求真的有機結(jié)合。

二、對歷史編纂形式、方法等的繼承與創(chuàng)新

中國歷史編纂學源遠流長,名家輩出,從理論到形式再到方法自成一脈,在世界史學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西方學者評價說:“中國則是全世界最偉大的有編纂歷史傳統(tǒng)的國家之一?!雹诶罴s瑟:《中國科學技術(shù)史》第一卷,北京、上海:科學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74頁。對于這份豐厚的史學遺產(chǎn),梁啟超的態(tài)度前后發(fā)生巨大轉(zhuǎn)變,由最初近乎全盤否定(過度批判)到后來進行系統(tǒng)總結(jié)(理性重估)。有趣的是,兩者皆以“新史學”理論為思想主導。造成這一反差的原因無疑是多方面的,就梁啟超自身而言,是早期重在破除舊歷史觀念,采取無差別攻擊策略,后期淡出政治、游歷歐洲,改變了對西方文化的認識,并受到整理國故思潮影響。

首先,對傳統(tǒng)史書體裁予以批評、整合。作為歷史理論展示的主要途徑之一,史書體裁絕非簡單的技術(shù)問題。不同的體裁形式,折射出史家在歷史進程和歷史結(jié)構(gòu)理解方面的差異性,也直接影響所能容納的內(nèi)容深度和廣度。外部體裁的變更,常常意味著歷史序列的重新整合,所呈現(xiàn)的面貌亦迥然而異。對此,梁啟超有清醒認識,曾謂:“善鈔書者可以成創(chuàng)作?!北热纾稘h紀》以《漢書》為藍本,“以年系事,易人物本位為時際本位”,雖“不過節(jié)鈔舊書耳,然結(jié)構(gòu)既新,遂成創(chuàng)作”。③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飲冰室合集》專集之七十三,第19—20頁。中國史學歷來有重視體裁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并隨著時代發(fā)展不斷創(chuàng)造出新的編纂形式,先后產(chǎn)生了編年、紀傳和紀事本末等幾種主要體裁。梁啟超以“新史學”理論為標準,對諸種體裁的優(yōu)劣展開批評,并大膽糅合其中符合現(xiàn)代史學精神者以成“新綜合體”。

與人類社會生活由簡單向復雜逐步演進相適應,歷史記載亦由單一視角過渡到多重視角,先秦時期史書體裁已具備時間、人物、典制及社會情狀等不同維度并呈現(xiàn)綜合趨勢,至司馬遷乃編纂集大成的紀傳體《史記》,一舉奠定此后兩千多年的正史典范。梁啟超充分肯定《史記》在史書體裁發(fā)展史上的轉(zhuǎn)折性地位,認為“諸體雖非遷所自創(chuàng),而遷實集其大成,兼綜諸體而調(diào)和之,使互相補而各盡其用……遷書固已皋牢百代,二千年來所謂正史者,莫能越其范圍”,同時總結(jié)其優(yōu)、缺點,謂:“蓋紀傳體之長處,在內(nèi)容繁富,社會各部分情狀,皆可以納入,其短處在事跡分隸凌亂,其年代又重復,勢不可避?!雹芰簡⒊骸吨袊鴼v史研究法》,《飲冰室合集》專集之七十三,第16、19頁。事實確是如此,紀傳體將編纂范圍大大拓寬,內(nèi)容包羅萬象,能夠?qū)v史予以立體化呈現(xiàn),但同時又無法徹底克服一人、一事分見數(shù)篇甚至重復敘事的弊病。

能夠反映歷史進化大勢及社會整體情狀并發(fā)揮教育功能,是梁啟超評價史書體裁的主要標準。因此,傳統(tǒng)史書體裁中,除紀傳體外,他尤為看重紀事本末體,明言:“夫欲求史跡之原因結(jié)果以為鑒往知來之用,非以事為主不可。故紀事本末體,于吾儕之理想的新史最為相近,抑亦舊史界進化之極軌也?!雹萘簡⒊骸吨袊鴼v史研究法》,《飲冰室合集》專集之七十三,第20頁。他將這一體裁等同于西方章節(jié)體,但同時指出其存在事件之間互不統(tǒng)屬、記載范圍狹窄的缺陷:“今日西史,大率皆紀事本末之體也,而此體在中國,實惟袁樞創(chuàng)之?!雹蘖簡⒊骸缎率穼W》,《飲冰室合集》文集之九,第6頁?!斑^去的記事本末體,其共同的毛病,就是范圍太窄,我們所希望的記事本末體,要從新把每朝種種事實作為集團,搜集資料,研究清楚?!雹倭簡⒊骸吨袊鴼v史研究法補編》,《飲冰室合集》專集之九十九,第31頁。上述極具卓識的看法迅速成為晚清學界的共識,并影響了民國時期史家對兩種體裁關系的認知。以同樣標準審視編年體,則其強于史料儲備,弱于歷史大勢及因果關系的呈現(xiàn),顯然與史學致用的要求相去甚遠,因此未獲梁啟超青睞。

批評的目的在于創(chuàng)造。梁啟超重建歷史編纂體系時基本以西學為標尺,但因?qū)⒄鹿?jié)體等同于紀事本末體,認為它同樣存在弊端,因此在編纂形式上并未做簡單移植,而是以嶄新的史學理念辨析傳統(tǒng)史書體裁優(yōu)劣,并在此基礎上創(chuàng)造與現(xiàn)代史學精神更為契合的新體裁。其基本理念從上文批評中已可窺見端倪,一言以蔽之:糅合紀事本末體與紀傳體,創(chuàng)造出“載記”“年表”“志略”“列傳”四體互相配合的“新綜合體”。顯然,他充分吸收了紀傳體各體配合、包羅豐富、伸縮自如的長處,同時又對紀事本末體加以創(chuàng)造性運用,明確以“載記”為主干,敘述一個時期的主要事件和歷史大勢,從而打破了紀傳體以帝王為中心的“眾星拱月”格局,彰顯出新的時代精神。②關于梁啟超對“新綜合體”的探索,可參閱陳其泰的《近三百年歷史編纂的一種重要趨勢》,《歷史編纂與民族精神》,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1年。

其次,探索再現(xiàn)歷史的多種途徑?!拔逅摹币院螅S著歷史考證風氣的興盛,以及學科化和職業(yè)化的初步確立,中國史學開始向?qū)?苹~進,反映到歷史編纂領域,表現(xiàn)為通史編纂的一統(tǒng)格局被打破,專史編纂日漸興起。在這一轉(zhuǎn)型過程中,梁啟超再次以超前的學術(shù)意識扮演了時代潮流引領者的角色。

從某種程度上說,由梁啟超首倡的“新史學”對傳統(tǒng)史學猛烈批判,折射出思想文化界蘊積已久的激進心態(tài),并掀起一場“重寫國史”運動,試圖實現(xiàn)對全部中國歷史的重寫,但歷史觀念先行、事實考辨滯后的現(xiàn)實使得這場運動最終未能完成既定目標,即使最著名的夏曾佑《最新中學中國歷史教科書》也帶有較重的模仿痕跡,這也是新歷史考證學能夠迅速崛起的重要原因(“考史”對“著史”的反動)。面對這一境況,態(tài)度日漸趨于理性的梁啟超,在經(jīng)過實踐后,深刻認識到通史編纂的困境,并毅然開始探索歷史書寫的新路徑。他指出:“今日所需之史,當分為專門史與普遍史之兩途……專門史多數(shù)成立,則普遍史較易致力,斯固然矣。雖然,普遍史并非由專門史叢集而成。作普遍史者須別具一種通識,超出各專門事項之外而貫穴乎其間,夫然后甲部分與乙部分之關系見,而整個的文化,始得而理會也。是故此種事業(yè),又當與各種專門學異其范圍,而由史學專門家任之。”③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飲冰室合集》專集之七十三,第35—36頁。梁啟超充分意識到“精密研究”對于歷史編纂的重要性,嘗試克服早期“宏博而不堅實”④蕭一山:《非宇館文存》卷十,沈云龍:《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第88輯,臺北:文海出版社,1973年,第60頁。的弊病,并參照西方學術(shù)分科體系對歷史內(nèi)容加以分類,將歷史編纂?yún)^(qū)分為專史與通史兩大階段和層次。不過,后來他的態(tài)度略顯消極,將兩者關系簡單化了,認為:“作通史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專史沒有做好,通史更做不好,若是各人各做專史的一部分,大家合起來,便成一部頂好的通史。”⑤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補編·緒論》,《飲冰室合集》專集之九十九。歷史本為不可分割的整體,進行分門別類的專史研究和編纂,目的在于為通史編纂奠定堅實基礎,然真正高明的通史絕非專史之和,應以史識統(tǒng)攝全局。

梁啟超對專史的規(guī)劃并非簡單將西方學科分類體系照搬過來,而是融合了中國傳統(tǒng)史學再現(xiàn)歷史的多樣方式,共分為“人的專史”“事的專史”“地方的專史”“斷代的專史”“文物的專史”。其中,“文物的專史”即“舊史的書志體,專以文物典章社會狀況為主……在專史中最為重要”,分為政治的專史、經(jīng)濟的專史、文化的專史,文化的專史又分為語言史、文字史、神話史、宗教史、文學史、美術(shù)史、學術(shù)思想史,學術(shù)思想史再分為哲學史、史學史、自然科學史、社會科學史等。⑥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補編·緒論》,《飲冰室合集》專集之九十九,第2頁。這種將體裁與學科加以整合的方式盡管并不十分合理,卻首次在理論上將西方分科方式引入歷史編纂領域,極大地拓展、細化了歷史書寫內(nèi)容,豐富了再現(xiàn)客觀歷史的途徑和維度。此后,史家沿著這一方向開拓出無數(shù)新的研究領域,編纂出大量風格各異的專門史。金毓黻就在1928年日記中寫下對當時史學界的觀察:“國人厭為饾饤之學,好為瀚大無邊之哲學史、法律史、學術(shù)史以自號一家言?!雹俳鹭鬼辏骸鹅o晤室日記》“1928年7月2日”,沈陽:遼沈書社,1993年,第2128頁。這也從一個側(cè)面說明,新歷史考證學的興起在一定程度上確是對新史學“著史”風氣的一種反動,但不能就此說“考史”取代了“著史”,只能說形成了并行之勢。這與梁啟超的大力倡導顯然存在密切關聯(lián)。

三、廣開門徑:諸多領域的出色實踐

梁啟超自1918年起專力從事著述和教學,僅十余年間,其著述即達30余種,約幾百萬字,涉及諸多學科,而最鐘情于史學。姚名達曾謂:“問先生近自患學問欲太多,而欲集中精力于一點,此一點為何?先生曰:史也!史也!”②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補編·姚名達跋》,《飲冰室合集》專集之九十九,第177頁。梁啟超雖一度對考證多所倡導,但其史學主體仍在于整體性和系統(tǒng)性的大規(guī)模“著史”,顯示出恢弘、博大氣象。其歷史編纂帶有開拓性和指示門徑的作用,以獨特的學術(shù)風格、深刻的論述和精湛的見解成為無數(shù)后來者的學術(shù)明燈。許冠三贊其為“理論和實踐并重的史界巨靈,而且也是才學識兼長和影響最為廣泛的現(xiàn)代史林泰斗”,③許冠三:《新史學九十年》,卷一“提要”,第1頁??芍^恰切。

(一)通史編纂的成功示范

鑒于斷代史乃與王朝更迭相適應,無法給人以貫通性歷史認識并發(fā)揮史學社會功能,梁啟超力倡將編纂通史及現(xiàn)當代史作為重要任務加以落實。其理論建構(gòu)、體裁創(chuàng)新等皆統(tǒng)攝于通史編纂,即使后來轉(zhuǎn)向?qū)J?,最終目標仍指向通史。早在《東籍月旦》中,他就以文明史學為標準批評中國沒有合格的通史:“中國史至今訖無佳本,蓋以中國人著中國史,常苦于學識之局而不達,以外國人著中國史,又苦于事實之略而不具。要之,此事終非可以望諸他山也?!雹芰簡⒊骸稏|籍月旦》,《飲冰室合集》文集之四,第99頁。他之所以盡力從事新史學理論建構(gòu),目的正在于改變中國史家掌握史實而理論陳舊的現(xiàn)狀,將編纂新式通史以培育“新民”視為己任。1901年,梁啟超所撰《中國史敘論》實為《中國通史》的敘言部分,后在《三十自述》中又謂:“欲草一《中國通史》以助愛國思想之發(fā)達,然荏苒日月,至今猶未能成十之二。”⑤梁啟超:《三十自述》,《飲冰室合集》文集之十一,第19頁。此宏愿因卷入政治旋渦被擱置多年,直至1918年,他方才“屏棄百事,專致力于通史之作”。盡管梁啟超由于自身及外在原因最終未能編纂出一部完整的中國通史,但他按照“新綜合體”所編纂的部分篇章尤其是《春秋載記》《戰(zhàn)國載記》等,仍為如何把歷史寫活做了絕佳示范。他在致梁仲策的信中說:“《春秋載記》已脫稿,都百有四葉,其得意可想,夕當倍飲以自勞,弟亦宜遙浮大白以慶我也?!雹薅∥慕?、趙豐田編:《梁任公先生年譜長編》,第446、448頁。對此,張蔭麟有一段十分精彩的評價:“任公所貢獻于史者,全不在考據(jù)……考據(jù)史學也,非史學之難,而史才實難。任公在‘新漢學’興起以前所撰記事之巨篇,若《春秋戰(zhàn)國載記》,若《歐洲戰(zhàn)役史論》,元氣磅礴,銳思馳驟,奔磚走石,飛眉舞色,使人一展卷而不復能自休者,置之世界史著作之林,以質(zhì)而不以量言,若吉朋、麥可來、格林、威爾斯輩,皆瞠乎后矣。”⑦張蔭麟:《跋〈梁任公別錄〉》,李紅巖:《素癡集》,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5年,第194—195頁。

(二)突破學案體格局:兩部清代學術(shù)史

“學術(shù)史”這一近代概念雖非梁啟超最早提出,但《論中國學術(shù)思想變遷之大勢》一文已突破傳統(tǒng)學術(shù)史“以人為主”的書寫格局,代之以“以學為主”的編纂范式,“第一次給人們一個‘學術(shù)史’的見解”,⑧胡適:《四十自述》,上海:亞東圖書館,1933年,第105頁。尤其是《清代學術(shù)概論》和《中國近三百年學術(shù)史》飲譽史壇,影響深遠,無疑開近代學術(shù)史之先聲。

梁啟超自幼受過嚴格的樸學訓練,親身聞見考據(jù)派耆宿的治學風范和方法,他本人也是晚清今文學派和輸入西學的領軍人物之一。中西交匯的學術(shù)背景和特殊的時代條件使其能夠居高臨下,俯視過去的學術(shù)遞嬗之路。概括來說,《清代學術(shù)概論》重“論”,貴在梳理和點評;《中國近三百年學術(shù)史》則重“史”,貴在系統(tǒng)和翔實。二者互相發(fā)明,前為奠基,后為夯實,交相輝映,實可視為一體。梁氏曾總結(jié)讀史的兩種方式,認為:“單有鳥瞰,沒有解剖,不能有圓滿的結(jié)果;單有解剖,沒有鳥瞰,亦不能得良好的路徑,二者不可偏廢。”①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補編》,《飲冰室合集》專集之九十九,第24頁。若用最扼要的話來概括其清學史編纂特點,應該是:既能從縱向上梳理清代學術(shù)的演進歷程,準確把握不同時期的時代條件、學術(shù)特點和整體成就,又能從橫向上鋪陳清學各個領域、不同流派以及眾多學者的學術(shù)成就和特色,充分做到縱橫論列,氣勢非凡,巨細兼顧,分析精當。

(三)當代史述·長篇傳記·文化史編纂

自《春秋》《史記》至《國榷》《圣武記》,許多史家有重視當代史記載的傳統(tǒng)。梁啟超繼承并發(fā)揚了這種傳統(tǒng),撰成《戊戌政變記》《歐洲戰(zhàn)役史論》等重要的當代史著述。為了更好地發(fā)揮史學的社會功能,他還撰有多部長篇人物傳記如《李鴻章傳》《王荊公》等。這些篇章在論述范圍上雖然無法與大規(guī)模的通史、專史同日而語,卻將歷史事件、人物書寫首次從國史編纂體系中獨立出來,自成系統(tǒng),從而構(gòu)成新的歷史編纂形式,同時被灌注以新的史學理念和時代精神,成為中國歷史編纂學轉(zhuǎn)型過程中的重要代表,影響并不亞于其通史、專史編纂。

事件、人物是中國傳統(tǒng)歷史編纂學的兩大重要元素,但一般作為國史編纂的組成部分而存在,少有獨立成篇者。尤其是,傳統(tǒng)的記事與史傳采取“寓論斷于序事”②白壽彝:《司馬遷寓論斷于序事》,《北京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1961年第4期。的方法,而梁啟超的相關著作顯然受到西方史學影響,不以栩栩如生的描述見長,主打汪洋恣肆的宏論,標志著中國歷史編纂學開始從傳統(tǒng)描述型向近代分析型的敘事模式轉(zhuǎn)變。梁氏在《中國四十年來大事記·序例》中明言:“此書全仿西人傳記之體,載述李鴻章一生行事,而加以論斷,使后之讀者,知其為人……中國舊文體,凡記載一人事跡者,或以傳、或以年譜、或以行狀,類皆記事,不下論贊,其有之則附于篇末耳。”③梁啟超:《飲冰室合集》專集之三,第1頁。顯然,他“無心走中國傳統(tǒng)的記事性史傳的正道,卻開啟了中國闡釋性傳記的先河”。④趙白生:《傳記文學理論》,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第174頁。

梁啟超極為注重歷史編纂的系統(tǒng)性與整體性,無論記事還是記人,無不以貫通眼光梳理演化過程,以開闊視野探尋事物聯(lián)系,而在敘述范圍與內(nèi)容方面遠遠超過了古代。比如,他在《戊戌政變記》中結(jié)合自身體驗,總結(jié)了維新變法逐步萌發(fā)、推動的過程,劃分為道咸間開始萌芽,同光間開始接觸西方知識,中法戰(zhàn)爭后西學傳入較多,至甲午戰(zhàn)爭后掀起高潮四個階段,概括了19世紀后60年間對西方的認識,從了解其槍炮、技術(shù),到學習學術(shù)、制度的歷程,論述客觀而中肯。換言之,其編纂目標在于以事件、人物反映時代和社會,皆灌注著強烈的經(jīng)世精神和愛國情懷。

梁啟超還是中國文化史編纂的早期開拓者,曾在《原擬中國文化史目錄》中規(guī)劃了包含朝代篇、種族篇、地理篇、政制篇、法律篇、軍政篇、財政篇等28篇異常龐大的規(guī)模,⑤這一設想直接影響了呂思勉的中國通史編纂,可參見王家范在《呂思勉與“新史學”》(《史林》2008年第1期)一文中所列的對比表格。這充分折射出他力求描繪社會整體情狀、關注普通大眾生活面貌的史學理念。已編成的《社會組織篇》作于1927年,在廣泛搜集豐富史料的基礎上,對中國歷史上婚姻、宗法、社會等級、都市、港口等均有論述,堪稱對中國社會組織變遷史做了初步勾勒之作。本篇在研究方法上尤具特色,運用近代社會學、民俗學知識對古代資料做出新解,一些以往學者不甚注意的材料,經(jīng)他詮釋,使人感到新鮮而有趣。

結(jié) 語

20世紀初,隨著中國社會結(jié)構(gòu)的轉(zhuǎn)型、民族危機的日益加深和西學傳播的不斷擴大,史學經(jīng)歷了長達60年的自我調(diào)適后,在今文經(jīng)學助力下,終于迎來一次總爆發(fā),其標志即為梁啟超《新史學》的發(fā)表。歷史編纂學的轉(zhuǎn)型與史學的變革無疑是同步的,甚至可以說,在中國史學科學化、學科化、職業(yè)化尚未形成之前,在以問題為導向的史學典范尚未確立之前,二者實可視為一體,“著史”仍然占據(jù)著主流。在這一過程中,梁啟超顯然扮演了承前啟后的關鍵角色,不僅援引西學完成歷史編纂理論的重構(gòu),而且以“新文體”編纂了多部帶有標志性、啟發(fā)性和開拓性的歷史著作,使中國歷史編纂學的面貌煥然一新。

梁啟超對中國傳統(tǒng)歷史編纂學的改造雖然在整體上以西學為標尺,但自始至終皆非簡單移植,而是創(chuàng)造性地將二者加以融合,只是前后期存在程度上的差別。所謂“梁啟超式的輸入”實則具有更深刻的內(nèi)涵,其“所有的引進和輸入都是基于‘中國視角’而且伴隨著濃重的‘中國情結(jié)’進行的”,亦即“從中國歷史自身的繼承性和中國文化的自身規(guī)定性等方面,來審視西方學術(shù)文化”。①宋學勤:《“梁啟超式的輸入”的真意義——兼論中西史學文化的接軌與融合》,《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09年第2期。這是梁氏之學能迅速風靡的主要原因,最能體現(xiàn)這一特點的恰恰是其在歷史編纂上的成功實踐。

從某種意義上說,梁啟超確立了20世紀中國歷史編纂學的基本走向,影響至深至遠!他所建構(gòu)的歷史編纂體系不僅直接掀起了清末國史重寫運動,而且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占據(jù)著主導地位,“開史學界無數(shù)法門”。②繆鳳林:《悼梁卓如先生》,《學衡》1929年第67期。許多史家沿著這一路徑繼續(xù)探索,既不斷創(chuàng)新歷史編纂理論,豐富歷史編纂形式,又成功編纂出蔚為大觀、風格各異的歷史作品,如呂思勉、周谷城、蕭一山、張蔭麟等都受到梁啟超的直接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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