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嘯虎，李 珂

（湘潭大學 碧泉書院哲學與歷史文化學院，湖南 湘潭 411105）

眾所周知，俄羅斯在遠東舞臺上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具體就俄日關(guān)系而言，北方四島至今仍是雙方爭議的焦點。但同時還應(yīng)看到，近代以來俄羅斯對琉球素有關(guān)注。有關(guān)俄國歷史文獻中對琉球的記載和描述，以及當代俄羅斯學界對琉球/沖繩問題的研究和探討，中國國內(nèi)了解有限。本文試就上述領(lǐng)域做一簡述，希望能使之更多為國內(nèi)所了解，更期能對推進國內(nèi)的琉球/沖繩相關(guān)研究有所裨益。

一、俄國歷史文獻中的琉球

據(jù)俄國學者考證，俄羅斯歷史文獻中“琉球”一詞，最早應(yīng)見于1710年3月出版的《地理，或簡要說明》（География, или Краткое земного круга описание）一書。該書由日本人撰寫，具體作者不詳，經(jīng)俄國人譯為俄語后由沙皇名下的莫斯科印刷廠出版。該書記載：“日本群島，位于爪哇群島、西里伯斯群島和盧康群島的東方?！币话阏J為，此處的“盧康”即指琉球。該俄文單詞寫做“Луконн”，而非“琉球”的現(xiàn)代標準寫法“Рюкю”，也有俄國學者指出，“Луконн”所指可能并非琉球，而是呂宋群島，即今天的菲律賓。①Пустовойт Е.В,Первые сведения и упоминания в России об островах Рюкю и его обитателях (XVIII-середина XIX В.),Вестник ДВО РАН.2013.№ 1 УДК 94(520).02.- С.163.С.165.

1729年，在由日本人“岡薩”（Гондза）和“索薩”（Соса）參與編寫的第一本俄日詞典中，首次提到了“Рюкю”這個名字。這兩人真實姓名已不可考，后世一般認為他們是因船只失事而漂流至勘察加半島的日本水手，無法返回故土，輾轉(zhuǎn)至俄國的歐洲部分，參與對俄的日語教學和俄日詞典編寫工作。關(guān)于兩人是否出身日本薩摩藩，甚至是否為日本人，至今仍有爭議。也有俄國學者指出：“長崎有港口可供船只停泊，中國人、荷蘭人、朝鮮人也將貨物帶到琉球?！雹讧抱濮悃洄唰缨唰郄?Е.В,Первые сведения и упоминания в России об островах Рюкю и его обитателях (XVIII-середина XIX В.),Вестник ДВО РАН.2013.№ 1 УДК 94(520).02.- С.163.С.165.

俄國人與琉球的第一次接觸，發(fā)生在1771年。當時一支約90人的俄國船隊曾在琉球停留。這支隊伍是由逃犯組成的亡命船隊。帶隊者是波蘭裔匈牙利貴族莫利斯?貝尼奧斯基（Maurice Benyovszky），此人曾參與反抗沙皇的武裝起義，被俘后送往俄國關(guān)押，1770年被流放到遠東的勘察加半島。貝尼奧斯基約集同伴、勘察加本地居民以及當?shù)乜嘁鄯福瑲⑺喇數(shù)囟碥娷姽?，搶奪數(shù)艘運送補給的船只，于1771年5月23日啟航逃離勘察加。這支船隊先后在千島群島的新知島和日本南部的四國島?？浚筝氜D(zhuǎn)來到原屬琉球群島的奄美大島。貝尼奧斯基船隊在奄美大島與當?shù)鼐用襁M行交易，獲取補給，然后繼續(xù)啟程前往臺灣，最終抵達澳門，經(jīng)澳門返回歐洲。貝尼奧斯基在法國出版游記，記述其航程，其中即包括這段在奄美大島的經(jīng)歷。他在書中稱，與在長崎將他拒之港外的日本人相比，奄美大島的琉球人和之前新知島的阿伊努人都對外人十分友善，雖然語言不通，他們還是進行了以物易物的交易，以船上的俄國貨物換得大米、肉類和蔬菜。①Maurice Auguste, de Benyowsky Memoirs and Travels of Mauritius Augustus Count, de Benyowsky, Forgotten Books October 26, 2017.- С.392.國內(nèi)對于貝尼奧斯基其人其事較早的介紹，可見（波蘭）愛德華?卡伊丹斯基，張振輝譯：《波蘭人17-20世紀在向歐洲介紹中國和中國文化中的貢獻》，《國際漢學》第14輯，鄭州：大象出版社，2006年。一般認為貝尼奧斯基事件在俄日關(guān)系史上意義重大，這是根植于日本人傳統(tǒng)觀念中的“南蠻人”首次自北而來，并且其在遠東地區(qū)的擴張已經(jīng)威脅到日本開拓蝦夷地的北進方略。從此大批日本蘭學家和經(jīng)世學家開始轉(zhuǎn)向?qū)Χ砹_斯的研究，這股研究風潮并與蘭學合流，最終促成了幕末日本知識界的思想變革。具體研究可見李凡，程浩：《德川后期日本知識分子對外思想轉(zhuǎn)變中的俄羅斯動因——以本多利明為例》，《日本問題研究》2016年第2期。并可參見程浩：《幕末日本知識分子近代意識覺醒研究——以18-19世紀日俄交涉為基礎(chǔ)》第二章《本尼奧斯基赴日事件與日本對俄研究的發(fā)端》，南開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7年。另外，有學者就貝尼奧斯基一行抵達澳門的情況進行了研究，參見柳若梅：《1771年俄羅斯人首航澳門考》，《海洋史研究》第12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8年。彼時奄美大島雖已被日本薩摩藩直接吞并，但地理和文化上始終屬于琉球。因此，稱貝尼奧斯基船隊到訪奄美大島為俄國與琉球的初次接觸，應(yīng)無疑議。

1803-1806年，俄國人進行首次環(huán)球航行，與琉球擦肩而過。發(fā)起人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列扎諾夫（Николай Петрович Резанов）是俄美公司②俄美公司（Русско-американская компания）是沙皇俄國一個半官方性質(zhì)的殖民貿(mào)易公司，由格里戈里?伊凡諾維奇?舍利霍夫和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列扎諾夫共同創(chuàng)辦，1799年得到沙皇保羅一世的特許，擁有了從俄屬北美、阿留申群島直到北緯50度附近的貿(mào)易壟斷權(quán)，為期20年。1821年，俄美公司第二次獲得特許，控制范圍擴張到北緯55度。作為交換，俄美公司將所得的三分之一利潤上交俄國沙皇。俄美公司與同時期的英國東印度公司一樣，擁有自己的武裝，大部分船長和高級船員也由俄羅斯海軍軍官充任。俄國為控制北美和太平洋沿岸，在俄美公司的名義下活動長達半個多世紀。一般認為，俄美公司在沙俄向太平洋沿岸滲透過程中發(fā)揮的作用尤為重要。1867年美國購買阿拉斯加，當?shù)乜刂茩?quán)轉(zhuǎn)入美國之手，俄美公司遂停止一切商業(yè)活動。相關(guān)情況可參見（蘇）謝?賓?奧昆（С.В.Окунь）著，俞啟驤譯：《俄美公司》，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2年；李珂，孫力舟：《未能敲開日本大門的“俄美公司”》，鍵睿智庫，2019年1月21日，https://mp.weixin.qq.com/s/b_Xh867Fdzmz5ZdPclDv8g 和《來自特維爾的光榮的俄羅斯艦隊》（Тверская слава Российского флота.）22.12.2014.的合伙人。他在高層多方活動，促成了這次航行。1803年6月10日，列扎諾夫被沙皇亞歷山大一世任命為俄國首任駐日本大使。亞歷山大一世向列扎諾夫頒發(fā)詔書，向他詳細說明了在日本應(yīng)完成的外交任務(wù)。作為赴日使節(jié)，列扎諾夫的目標是獲取日本天皇的許可，讓俄國船只可以進入日本長崎港通商，或在千島群島進行貿(mào)易。在俄國人看來，這是一個相當棘手的任務(wù)，因為日本在過去150年中一直奉行嚴厲的孤立主義政策。

此次環(huán)球航行由沙皇亞歷山大一世和俄美公司的聯(lián)合資助。沙俄海軍軍官伊凡?費奧多羅維奇?克魯森施滕（Иван Фёдорович Крузенштерн）和尤里?費奧多羅維奇?利相斯基（Юрий Фёдорович Лисянский）分別指揮帆船“希望”號和“涅瓦”號，列扎諾夫攜隨從和貨物同行。他們于1803年7月26日從波羅的海的喀瑯施塔得軍港出發(fā)，船隊經(jīng)大西洋和麥哲倫海峽進入太平洋，于1804年9月26日抵達日本長崎。由于日本德川幕府實行“鎖國政策”，俄國船隊未獲特許，無法在長崎附近港口停靠，只得在海灣中修整。只有使節(jié)列扎諾夫一人獲準上岸，在日本當局安排的房子里住下。日本當局稱，已經(jīng)派人通知天皇，俄國人應(yīng)留在原地等待答復(fù)。列扎諾夫在港口等了六個月，日常所需食物和用品都要自費購買，且受盡冷落。列扎諾夫只能在住所內(nèi)活動，形同囚犯。1805年3月，一位日本高官帶回了天皇的答復(fù)。他命令列扎諾夫脫掉鞋子，按照日本方式盤腿坐下，然后說：天皇拒絕接受俄國在日本設(shè)置使館，也不想與俄國進行貿(mào)易。日本高官歸還了所有禮物，并要求俄國大使和船隊離開日本。日本方面聲稱，薩哈林群島和千島群島是日本的領(lǐng)土，俄國不得染指。①И.Н.Ермолаев,"Псковский чиновник Николай Резанов и его "Юнона" и "Авось"".http://alaska-heritage.clan.su/index/0-315.而事實上，當時在遠東地區(qū)日本和俄國的定居點混雜分布。關(guān)于這兩地的領(lǐng)土爭端，是之后200多年間俄日兩國的矛盾焦點。當然，此時薩哈林島在法律意義上仍然屬于中國。直到1858年，沙俄通過《璦琿條約》、《北京條約》才強迫中國割讓薩哈林（庫頁）島。1805年4月7日，日俄雙方舉行了一場尷尬的告別儀式，不歡而散。據(jù)說列扎諾夫試圖為自己所受的羞辱討回補償，命令海軍軍官赫瓦斯托夫（Хвостов）對定居在薩哈林地區(qū)的日本人進行恐嚇。②Антон Чехов, Остров Сахалин (Из путевых записок). —.Москва: Русская мысль, 1895.— С.467.

在此期間，俄國船隊人員接觸到不少往來船只，從商人口中得知了大量有關(guān)琉球的信息。但是，俄國船隊沒有前往琉球，而是向北返回遠東。③Ю.Ф.Лисянский,Путешествие вокруг света на корабле ,Нева“ в 1803—1806 годах,Н.В.Думитрашко.Москва ,ОГИЗ,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е 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географической литературы ,19475.— С.11..然后，該艦隊前往俄國控制下的勘察加和北美洲阿拉斯加地區(qū)，再折返向東，來到中國廣州。這次他們獲準上岸，通過英國東印度公司的中間人采購了大量茶葉和絲綢，但未能與中國建立正式的貿(mào)易關(guān)系。之后，清朝嘉慶皇帝曾下令懲處與俄國艦隊打交道的中國官員，認為其透露了太多關(guān)于中國的機密信息。④А.А.Орлов ,История пребывания экспедиции И.Ф.Крузенштерна в Кантоне в 1805—1806 гг.// Локус: люди,общество, культуры, смыслы.— 2010.— С.31—41.接下來，俄國艦隊穿過印度洋，繞過好望角，歸航歐洲，于1806年8月6日重返喀瑯施塔得港。沙皇亞歷山大一世親自檢閱了艦隊，檢查了他們從中國采購的特產(chǎn)，并于將茶葉拍賣給俄國商人。⑤М.И.Ратманов,Первая русская кругосветная экспедиция (1803—1806) в дневниках Макара Ратманова / Ответственный редактор,М.Н.Луньковский.— СПб : Книга, 2015.— С.568.“涅瓦”號艦長克魯森施滕在途中撰寫有旅行筆記，后經(jīng)整理于1809年在圣彼得堡出版，題為《1803至1806年間環(huán)游世界》（Путешествие вокруг света в 1803, 4, 5 и 1806 годах）。該書對中國、日本和太平洋諸島的風土人情都有詳細記錄?？唆斏╇錾碛谝粋€來自德國的貴族家庭，在俄羅斯帝國統(tǒng)治下的的愛沙尼亞地區(qū)長大，所以原書由他的慣用語言德語寫成，1813年才譯成俄語。該書還被翻譯成英語、法語等多種語言，在歐洲暢銷一時。

上述時期，俄國與琉球并無正式的接觸。從西方書籍、商業(yè)報告以及外國商人、水手的口頭描述中，俄國人已經(jīng)意識到，琉球是一個有獨特居民和文化傳統(tǒng)的群島王國。當然，彼時俄國人對琉球的了解呈碎片化，遠稱不上完整全面。

19世紀上半葉，俄國出現(xiàn)了著名的東方學家尼基塔?雅科夫列維奇?比丘林（Никита Яковлевич Бичурин）。比丘林于1777年出生在喀山，從喀山神學院畢業(yè)之后，于1808年被沙皇任命為宣教團團長，派往中國傳播東正教，在北京居住前后達13年之久。比丘林熟練掌握漢語和滿語，注意搜集和翻譯中國文化典籍。他被沙俄官員描述為“一個不適合做修道士的人，一個性格過分活潑的人，非常外向，充滿好奇心……”。他雖對東方十分了解，對于傳播東正教卻乏善可陳?；貒螅惹锪忠驗槭毝馍郴侍幜P。但比丘林前后撰寫了近百種著作，大力向俄國介紹中國的歷史文化，奠定了俄羅斯?jié)h學的基礎(chǔ)，因而在后世享有“俄羅斯第一位大漢學家”、“俄羅斯?jié)h學的奠基人”等美譽。①李偉麗：《尼?雅?比丘林及其漢學研究》，北京：學苑出版社，2007年，第1頁。他在《皇清職貢圖(關(guān)于中國首都北京的描述 )》（Описание Пекина, с приложением плана сей столицы, снятого в 1817）一書中，詳盡記載了清代中葉北京城的種種細節(jié)。該書第二章記載了生活在北京的外國人，其中即包括琉球人。②Иакинф (Бичурин).Описание Пекина, с приложением плана сей столицы, снятого в 1817 г.Москва:Москва:Книга по Требованию 2011.— С.132.相關(guān)研究又可見（俄）波波娃：《<皇清職貢圖>與俄羅斯國家圖書館乙阿欽特?比丘林的<第一畫冊>》，黃建明編：《首屆少數(shù)民族古籍文獻國際學術(shù)研討會論文集》，北京：民族出版社，2012年，第20-26頁。以比丘林為代表的幾代俄國傳教士和官員，與入華的琉球使節(jié)進行了較多的接觸，并建立起私人的友誼。雙方在北京使用漢語進行交流。多年之后，1854年俄羅斯特使普提雅廷到訪琉球，其隨行人員中即有從前與琉球使節(jié)在北京有私交者。負責接待和交涉的琉球官員中，有兩人也得以再次與自己的俄國好友和故人之子見面。③Пустовойт Е.В.История королевства Рюкю (с древнейших времен и до его ликвидации).Владивосток: Русский Остров, 2008.— С.87-88.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人物，是德國旅行家菲利普?弗蘭茲?馮?F.西博爾德（Philipp Franz von Siebold）。西博爾德出生于德意志邦聯(lián)巴伐利亞邦的一個醫(yī)生世家，曾作為外科醫(yī)生服務(wù)于荷蘭殖民軍隊。1823年，他奉荷蘭東印度公司之命到日本長崎搜集情報，尋求擴展荷蘭對日貿(mào)易的可能性。憑借行醫(yī)之便，他繞過了德川幕府的種種限制，與日本人廣泛接觸，收集了大量資料。1829年，他因搜集日本地圖而遭德川幕府驅(qū)逐?；氐綒W洲后，西爾博德撰寫了著作《日本：一部介紹日本及其附屬國和保護國的檔案》（Nippon.Archiv zur Beschreibung von Japan und dessen Neben- und Schutzl?ndern）。當時琉球已經(jīng)作為日本的保護國而存在，因此書中有關(guān)于琉球的詳細描述。該書第一卷中有琉球的相關(guān)地理數(shù)據(jù)，作者計算得出了琉球群島的島嶼數(shù)量及各個島嶼的面積。④Зибольд Ф.Ф., фон.Путешествие по Японии, или описание Японской империи в физическом, географическом и историческом отношениях/ изд.А.А.Плюшара.СПб.: Тип.А.Дмитриева, 1854.3, т.1,.— С.73.第二卷記載有琉球王國的政治狀況和社會經(jīng)濟結(jié)構(gòu)，歷史、傳統(tǒng)文化和風俗習慣，并簡要介紹了琉球王國與中國、日本及西歐國家的外交關(guān)系和通航情況。⑤Зибольд Ф.Ф., фон.Путешествие по Японии, или описание Японской империи в физическом, географическом и историческом отношениях / изд.А.А.Плюшара.СПб.: Тип.А.Дмитриева, 1854.3, т.2,.— С.259-267.該書以德語寫成，原版于1852年在德意志邦聯(lián)的萊頓出版。⑥Philipp Franz von Siebold,Nippon.Archiv zur Beschreibung von Japan und dessen Neben- und Schutzl?ndern: Jezo mit den Südlichen Kurilen, Krafto, Koorai und den Liukiu-Inseln.7 volumes, Leiden.1852.1854年，該書在圣彼得堡以《日本旅行，或日本帝國的描述》（Путешествие по Японии, или Описание Японской империи）的譯名出版。⑦Ф.Зибольда, дополненное сведениями и известиями из Кемпфера, Фишера, Дёфа, Шарльвуа, графа Гогендорна,Крузенштерна, Тунберга, Титсинга, Варениуса и др.Путешествие по Японии, или Описание Японской империи, в физическом,географическом и историческом отношениях, Санкт-Петербург : А.А.Плюшар, 1854.由于該書在俄國的影響遠大于歐洲其他國家，故在此取其俄文版，以俄國文獻視之。

1820年，俄美公司的“博羅季諾”號貨船途經(jīng)一片無人居住的荒島，對其在地圖上進行了標注。“博羅季諾”號船長、俄海軍中尉巴納菲金（Захар Иванович Панафидин）在航海日志中寫道：“在東太平洋荒涼的海面上，在沖繩島東南方，有一片孤零零的群島，看上去像是孤獨的護衛(wèi)，引導遠道而來的人們，來到這太陽升起的地方?！雹唰揣缨支猝悃堙学?слава Российского флота.22.12.2014.http://moremhod.info/index.php/library-menu/16-morskaya-tematika/230-tverskaya-slava-rossijskogo-flota?showall=&start=12.這三個島嶼早已為沖繩本地人所知，它們被稱為“Ufuagari”（“東部極限”）。但是，首先將它們標注在地圖上的卻是俄羅斯人。19世紀的俄國，普遍采用普爾科沃經(jīng)緯線（Пулковский меридиан）作為本初子午線。以現(xiàn)代通用的格林威治經(jīng)緯線進行換算，這三個島嶼應(yīng)位于北緯25°49'44’’、東經(jīng)131°13'55’’附近，即今天的大東群島和南大東島，均屬于琉球群島。俄國人將其命名為“博羅季諾”群島，并沿用至今。①Александр Евсеевич Иоффе,Россиийско-Американская компания и изучение Тихоокеанского севера.1799-1815 гг.: сб.документов.Москва : Наука, 1994.— С.275.

1854年，俄國與琉球發(fā)生了第一次官方正式接觸。彼時沙俄試圖與日本建立外交和通商關(guān)系，1852年派海軍少將葉夫菲米?瓦西里耶維奇?普提雅廷（Евфимий Васильевич Путятин）率艦隊前往日本。次年，即美國海軍佩里艦隊來日一個月之后，1853年8月12日，普提雅廷率俄國艦隊抵達長崎。由于邊界領(lǐng)土爭議，日本和俄國經(jīng)歷了漫長的談判。在此期間，普提雅廷于1854年1月31日至2月9日對琉球王國進行了訪問。其訪問主要目的有三個：（1）建立俄國與琉球之間的貿(mào)易關(guān)系；（2）對琉球群島進行地理考察，以便于將來俄國海軍遠東艦隊在這里建立過冬港口；（3）了解美國海軍佩里艦隊強迫日本開放貿(mào)易口岸的具體情況，以及美國政府對琉球的意圖。②Пустовойт Е.В.Первые сведения и упоминания в России об островах Рюкю и его обитателях (XVIII-середина XIX В.),Вестник ДВО РАН.2013.№ 1 УДК 94(520).02..— С.167.

訪問期間，普提雅廷提出與琉球國王會面，遭到婉拒。琉球當局稱，琉球國王正在為王后的逝世而哀悼，不能與外國客人會面，并為此表示歉意。這顯然是借口，當時琉球國王尚泰的王后賢室（佐敷按司加那志章氏），死于十四年后的清同治七年（1868年）；尚泰王之母、王太后元貞（佐敷按司加那志向氏），死于十年后的清同治三年（1864年）。所以，當時琉球并不處于任何王后或者太后的喪期之內(nèi)。③蔡鐸、尚徹、蔡溫等編著：《中山世譜?巻十三?尚泰王?王世子尚典》。琉球國王拒見外國使臣，實際是自19世紀初以來的慣例。比如先于普提雅廷提來到琉球的美國海軍準將佩里，曾率衛(wèi)隊強行闖入琉球王宮，也未能見到國王。④William Steele, Goemon's New World View: Popular Representations of the Opening of Japan, Ajia bunka kenky? 17 (1989).—С.72.究其原因，則是出于琉球王國自身特殊而復(fù)雜的角色和地位。一方面，琉球極力保持其在東亞封貢體制中的外藩屬國的身份，以朝貢貿(mào)易和接受冊封的方式與中國保持密切聯(lián)系；另一方面，琉球被迫忍受日本薩摩藩的壓榨和控制，還要努力維持其對外仍是獨立國家的表象。甚至當琉球被迫接受美國海軍佩里艦隊的開港條件，與其簽訂《琉美修好條約》的時候，所能提出的唯一條件，居然還是要在表面上維持其“獨立”的假象，以保持其與中國、日本的關(guān)系。⑤相關(guān)研究可見修斌，劉嘯虎：《<日本遠征記>所見琉球國的國際地位——兼論琉球與日本、中國之關(guān)系》，《海大日本研究》第4輯，青島：中國海洋大學出版社，2014年；修斌：《琉球地位的變遷及其復(fù)雜性》，《聊城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5期等。并可參見劉嘯虎：《十九世紀中葉美國人眼中的琉球——以佩里艦隊在琉球的活動為中心》，中國海洋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4年。

普提雅廷未能見到琉球國王，遂通過琉球王國的官方代表毛恒德（座喜味盛普）和向永功（板良敷朝忠）轉(zhuǎn)交了俄國沙皇贈送給琉球國王禮物。⑥Пустовойт Е.В.История королевства Рюкю (с древнейших времен и до его ликвидации).Владивосток: Русский Остров, 2008.— С.87-88.毛恒德之父毛執(zhí)功（座喜味親方盛珍）曾于清道光六年（1826年）出使中國。在華期間，毛執(zhí)功即與駐北京的俄國傳教士和官員結(jié)識。⑦蔡鐸、尚徹、蔡溫等編著：《中山世譜?巻十三?尚成王?道光六年》。普提雅廷到訪琉球期間，毛恒德與攝政尚惇（大里王子朝教）都希望借助歐洲國家驅(qū)逐薩摩藩在琉球的勢力。⑧"Makishi-Onga jiken".Okinawa konpakuto jiten (沖縄コンパクト事典, "Okinawa Compact Encyclopedia").向永功是琉球宗室，尚清王第八子尚洪德（讀谷山王子朝苗）的后代。他通曉漢語、英語和法語，曾于清道光十八年（1838年）出使北京，與駐京的俄國傳教士和官員相識。①牧志朝忠（読み）まきし ちょうちゅう デジタル版 日本人名大辭典+Plusの解説.https://kotobank.jp/word/%E7%89%A7%E5%BF%97%E6%9C%9D%E5%BF%A0-1109292.在北京與毛執(zhí)功、向永功皆有舊交的俄國老朋友，乃是俄國駐北京外交使團官員古什科維奇（Иосиф Антонович Гошкевич）和哈巴谷（Архимандрит Аввакум）。當時古什科維奇正是普提雅廷艦隊的翻譯官。他曾是俄羅斯派往中國的第12屆宣教團成員，跟比丘林一樣也是一名東方學家和漢學家，曾參與編寫俄日詞典，后成為俄羅斯帝國第一位常駐日本的外交大使（1858-1865）。當時哈巴谷則是普提雅廷艦隊的牧師。他曾是俄羅斯派往中國的第11屆宣教團成員，也是一名漢學家。②Е.В.Пустовойт.Русские корабли на Рюкю в 1854 г./ Владивосток: ?Русский Остров?, 2013.— С.119-120.

普提雅廷于琉球停留期間，琉球官員起草了《關(guān)于俄羅斯船舶在那霸港停留的公文》（Записки о пребывании русских кораблей в Наха）。③Пустовойт Е.В.история королевства рюкю древнейших времён и доего ликвидации.русский остров,Владивосток:Русский остров,2008.— С.88.此時正值克里米亞戰(zhàn)爭爆發(fā)，英法對俄宣戰(zhàn)。在太平洋地區(qū)展開針對俄國海軍的軍事行動，普提雅廷艦隊成為英法海軍搜索和攻擊的目標。為遠離英法的勢力范圍，并避免牽連琉球王國，普提雅廷于1854年2月9日匆匆離開那霸，前往千島群島俄美公司控制下的貿(mào)易站躲避。此時《關(guān)于俄羅斯船舶在那霸港停留的公文》尚未及翻譯成俄文。隨后當俄羅斯艦隊在千島群島的得撫島（烏魯普島，Уруп）停泊時，遭英法軍艦炮擊，被迫前往日本躲避。沙俄軍隊也從庫頁島撤出。④李珂、孫力舟：俄國與日本建交時的領(lǐng)土爭議及其解決，鍵睿智庫，2019年1月22日。https://mp.weixin.qq.com/s/3kZLHKr_Xj-gqj1kulwf5w.1855年，俄國與日本簽訂《日俄和親通好條約》（即《下田條約》）。俄國建立了與琉球的貿(mào)易關(guān)系，但建設(shè)海軍軍港之事付諸闕如。正如美國于1853年與琉球王國簽訂《琉美修好條約》，所獲僅為自由貿(mào)易權(quán)，并無軍事權(quán)利。⑤日本外務(wù)省 外交史料 Q&A 幕末期.https://www.mofa.go.jp/mofaj/annai/honsho/shiryo/qa/bakumatsu_01.html.

后來，普提雅廷的隨行秘書岡察洛夫 （Гончаров Иван Александрович Источник: ）在其著作《“玉帶”號護衛(wèi)艦》（Фрегат ?Паллада?）中，詳細記述了俄國人在琉球的經(jīng)歷，以及俄國人與兩名琉球老朋友會面的情況。該書于1858年在俄國出版。⑥Иван Александрович Гончаров.Фрегат ?Паллада?.Санкт-Петербург:очерки.1858.Том-2.Глава IV.同年，古什科維奇成為俄第一位常駐日本的外交大使。自日本卸任回國后，古什科維奇在俄羅斯帝國外交部亞洲部擔任高級顧問（1865年-1866年），1875年在家鄉(xiāng)白俄羅斯的莊園里去世。⑦Кузнецов А.П.Вклад И.А.Гошкевича в становление русско-японских отношений в XIX веке.Санкт-Петербургск:Санкт-Петербургский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ый университет; Науч.ред.Л.В.Зенина.— СПб: 100 Аж, 2007.— С.128 c.哈巴谷在隨普提雅廷訪問日本后，奉召回國從事學術(shù)研究。1857年至1858年，哈巴谷再度到訪中國，參與簽訂中俄《天津條約》。1859年哈巴谷再次前往日本，參與俄日兩國關(guān)于薩哈林島的談判。1860年哈巴谷返回俄國，在亞歷山大?涅夫斯基修道院從事翻譯工作，六年后去世。他們的琉球朋友則命運多舛。在兩度出使薩摩后，由于未能捍衛(wèi)琉球王國的獨立地位，毛恒德于1859 年郁郁而終。同一年，因反對日本薩摩藩的控制，琉球新任攝政尚?。ㄒ两踝映保┡刑幭蛴拦α鞣啪妹讔u，后者在1862年乘船經(jīng)過伊平屋島時投水自盡。⑧蔡溫、尚文思、鄭秉哲等：《球陽記事?附卷之四?尚泰王》。

1872年，琉球國被日本吞并，淪為沖繩縣。從此俄國與琉球群島的聯(lián)系交往必須在日本的框架下進行。沖繩成為日本最閉塞、落后的地區(qū)之一，對外交往很少。且沖繩的那霸港長期作為日本海軍基地，俄羅斯人被限制接觸。更何況從1945年至今，沖繩一直是美國駐日軍事基地的主要所在地。俄羅斯與琉球群島的往來，又須考慮到美國這一重要因素。冷戰(zhàn)期間氣氛緊張，蘇聯(lián)學者被禁止前往沖繩進行考察，連自然科學研究都不被允許。普通蘇聯(lián)公民更沒有機會前往沖繩旅游或?qū)W習。①Пустовойт Е.В.Русские корабли на Рюкю в 1854 г./ Владивосток: Русский Остров, 2013.— С.8.直到蘇聯(lián)解體，由于俄羅斯國力減弱，且意識形態(tài)不再對立，日俄雙方呈現(xiàn)出緩和趨勢。雖仍時而因為邊界問題產(chǎn)生分歧，但日俄雙方文化交流逐漸增多，許多俄羅斯公民前往日本旅游，俄羅斯遠東聯(lián)邦大學和日本國立琉球大學也建立了互派交換生項目。

二、當代俄羅斯琉球/沖繩研究

過去由于地理和政治的原因，蘇聯(lián)和俄羅斯學者對日本的研究頗多，而對琉球/沖繩的研究相對較少。如《蘇聯(lián)大百科全書》第30卷的日本歷史地理部分，沒有對琉球/沖繩歷史的專門介紹。只有第520頁“鹿兒島（КАГОСИМА）”詞條，提及琉球群島曾被日本劃歸其統(tǒng)治一事。②А.М.Прохоров.Большая советская энциклопедия 30 т.Советская энциклопедия,Москва: госиздат,1937.— С.520.近年來俄羅斯學者對琉球/沖繩逐漸重視。在俄羅斯學術(shù)搜索引擎“列寧圖書館（КиберЛенинка）”中進行檢索，可知2000年后俄羅斯學界涉及琉球的論文多達138篇，其中直接以琉球為主題且引用率較高的論文約20篇。這些研究可分為三類：國際關(guān)系與地區(qū)局勢類、歷史文化類、地理與資源勘探類。前兩類論文主要發(fā)表于《俄羅斯與亞太地區(qū)》（Россия и АТР）、《日本年鑒》（Ежегодник Япония）和《俄羅斯科學院遠東分會通報》（Вестник Дальневосточного отделения Российской академии наук），研究機構(gòu)以俄羅斯科學院遠東分院（Дальневосточное отделение Российской академии наук）和遠東聯(lián)邦大學（Дальневосточный федеральный университет） 為主，俄羅斯歐洲部分的研究機構(gòu)也有所參與，例如俄羅斯科學院東方研究所（Институт востоковедения Российской академии наук），該機構(gòu)位于圣彼得堡。③https://cyberleninka.ru/search?q=%D0%A0%D1%8E%D0%BA%D1%8E.

葉甫蓋尼?瓦西里耶維奇?布斯達沃伊（Евгений Валерьевич Пустовойт），出生于 1983 年，目前俄羅斯國內(nèi)研究琉球/沖繩問題最重要的專家學者之一。④https://www.dvfu.ru/schools/school_of_regional_and_international_studies/structure/the-department/department-ofjapanese-studies.php.碩士期間，在俄羅斯聯(lián)邦教育和科學部聯(lián)邦教育局的支持下，布斯達沃伊獲得“俄羅斯聯(lián)邦總統(tǒng)獎學金全俄公開賽”項目資助，于2008-2009年赴沖繩國際大學學習。以《17-19 世紀琉球王國的社會和政治發(fā)展》（Социально-политическое развитие королевства Рюкю в XVII-XIX вв.）為題目，布斯達沃伊在俄羅斯科學院遠東分部遠東人民歷史、考古和民族志研究系的國際關(guān)系和安全問題部通過了副博士學位答辯（相當于中國的博士），自2009年以來一直在此工作。目前，布斯達沃伊還擔任俄羅斯遠東聯(lián)邦大學區(qū)域和國際關(guān)系學院日本研究部的主任，副教授職稱。布斯達沃伊研究范圍頗廣，從琉球的古代歷史到?jīng)_繩群島及周邊的國際形勢均有涉及。他于2008年出版了《琉球王國的歷史：從遠古到滅亡》（История королевства Рюкю (с древнейших времен и до его ликвидации），這是俄羅斯國內(nèi)第一部琉球通史，講述了琉球從舊石器時代到尚氏第一、第二王朝的歷史和獨特的文化。該書中，布斯達沃伊認為：在千余年的歷史里，琉球王國在受到中國、日本、朝鮮等周邊國家影響的同時，也發(fā)展出了自己獨特的文化和社會體系；但是由于軍事實力薄弱、缺乏強烈的抵抗意志和戰(zhàn)斗的愿望（布斯達沃伊認為是受佛教《金剛經(jīng)》影響），該國一直受制于人，最終成為日本的一部分。①Е.В.Пустовойт,история королевства рюкю древнейших времён и доего ликвидации.русский остров.Владивосток:Русский остров,2008.布斯達沃伊還于2013年出版研究專著《1854 年俄國艦隊在琉球》（Русские корабли на Рюкю в 1854 г）。該書介紹了 19 世紀上半葉俄琉交涉的歷史背景，1854年俄國艦隊訪問琉球的細節(jié)和簽署的文件，以及相關(guān)著作。在該書的主體部分，布斯達沃伊以時間為順序，通過不同人物的視角，對俄國使團的經(jīng)歷進行了書寫和研究，熟練引用了大量日語、古漢語和英語資料。他認為，琉球?qū)Τ醮谓煌亩砹_斯人表現(xiàn)出友好的態(tài)度，這與日本的態(tài)度不同；而俄國人未能實現(xiàn)與琉球的合作，未能在琉球被日本吞并前夕伸出援手，實屬憾事。目前布斯達沃伊共發(fā)表論文9篇，研究范圍包括日本史、琉球史、當代沖繩問題（尖閣列島/釣魚島領(lǐng)土爭端及沖繩美軍基地問題）和漢文訓讀。②http://japanstudies.ru/index.php?option=com_content&task=view&id=554&Itemid=76.對于中琉歷史關(guān)系，布斯達沃伊這樣闡述：對于琉球人來說，與中國的附庸關(guān)系是一種傳統(tǒng)，一種他們無法拒絕的習俗；他們認為朝貢不僅僅是象征性的致敬行為，而且是結(jié)交強援；他們將中國視為保護者、贊助人和老師；琉球保守派認為他們有望從中國獲得軍事援助和支持，許多琉球貴族秘密移居中國以尋求支持；但中國忙于解決內(nèi)亂，無力顧及琉球。③Пустовойт Е.В.Деятельность японского правительства по преобразованию княжества Рюкю в префектуру Окинава в 70-х гг.XIX в.Ойкумена.Регионоведческие исследования 2009.— С..48.

葉甫蓋尼?謝爾蓋耶維奇?巴柯舍夫（Евгений Сергеевич Бакшеев）是俄羅斯科學院東方研究所的高級研究員。1978年畢業(yè)于莫斯科國立大學亞非研究系，主修日本文學。巴柯舍夫長期從事日本和琉球/沖繩的文化、民族志和視覺人類學研究。他在俄國的日本研究中，首次引入了喪葬儀式以及傳統(tǒng)精神文化的探討。巴柯舍夫為沖繩本土文化的復(fù)興付出了很多努力，每年都去沖繩進行考察。他編制出了除日本以外水平最高、內(nèi)容最全面的琉球文化和民族志影像資料檔案。巴柯舍夫一直擔任東方研究所日本文化研究中心的主任，這是俄羅斯唯一一個系統(tǒng)研究琉球文化的科學單位。他為沖繩拍攝了一部紀錄片，俄羅斯駐日本大使館長期播放該片。目前巴柯舍夫正在開展兩個大型項目——“在太平洋地區(qū)背景下的琉球宗教與文化”（Религия и культура Рюкю в контексте Тихоокеанского региона）及“俄羅斯和日本的檔案研究”（Изучение,публикация и популяризация наследия Н.А.Невского из российских и японских архивов）。④http://japanstudies.ru/index.php?option=com_content&task=view&id=776&Itemid=2.

另一位值得注意的研究者是冉娜?米哈伊洛夫娜?巴日諾娃（Баженова Жанна Михайловна），2006年，巴日諾娃以《琉球的民族產(chǎn)生和民族歷史》（Этногенез и этническая история рюкюсцев）為題獲得了民族志、民族學和人類學方向的歷史學副博士學位。目前，巴日諾娃擔任俄羅斯科學院遠東分院學術(shù)秘書。巴日諾娃共發(fā)表論文30篇，研究范圍頗廣。對于日本和琉球的民俗傳統(tǒng)、文化藝術(shù)、神話傳說、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的沖繩戰(zhàn)役和美軍在沖繩的駐軍問題，巴日諾娃均有研究。⑤http://ihaefe.org/about/people/bajenova.巴日諾娃于2017年在《俄羅斯與亞太地區(qū)》（Россия и АТР）雜志發(fā)表專論《沖繩群島屬于誰？關(guān)于中國和日本之間的新領(lǐng)土爭端的可能性》（Кому принадлежит Окинава? О возможности возникновения нового территориального спора между.Китаем и Японией.），其中主要提出兩個觀點：一、在日本對沖繩實行結(jié)構(gòu)性的歧視以及駐沖繩美軍引發(fā)持續(xù)不滿的情況下，中國可能有意識地支持沖繩的分裂主義思想，試圖以此分裂日本社會，從而迫使日本在釣魚島（尖閣列島）問題上作出讓步。二、日本媒體以虛假和裁剪后的信息操縱輿論，丑化沖繩分離主義群體的形象，并直接將其指控為中國和韓國的間諜勢力。①Жанна Михайловна Баженова,Кому принадлежит Окинава? О возможности возникновения нового территориального спора между.Китаем и Японией,2017 Россия и АТР.— С.40-43.其觀點大膽直白，頗可商榷，但同樣是為琉球/沖繩研究提供了一個有趣的視角。

2015年4月，俄羅斯學術(shù)刊物《東方學與非洲學》第9期，發(fā)表了一篇由諾維科夫（Новиков）從中文翻譯成俄語的論文，即《日本薩摩藩入侵琉球與東亞地緣政治格局變遷》（Вторжение Японского княжества Сацума на рюкю и изменения в Восточно-Азиатской геополитике)。原文發(fā)表于《中國社會科學》2013 年第4期，作者袁家冬。該譯文采用節(jié)譯的形式，提煉出袁家冬的觀點：琉球王國具有雙重附庸性——即兩屬于中國和日本。然而中國明朝與日本薩摩藩存在顯著差異。中國與鄰國的關(guān)系，只有乍看之下是不平等的。事實上這只是維持睦鄰關(guān)系的一種特殊形式，來自中國皇帝的互惠禮物的價值要比琉球的貢品高出許多倍。與此同時，中國沒有干涉各國內(nèi)政。日本利用琉球在東亞開啟了新的地緣政治格局，這種結(jié)構(gòu)實際是抄襲中國的天朝上國體系，以日本取而代之；德川幕府初期日本統(tǒng)治者就已經(jīng)制定了對外擴張的計劃，1609年對琉球群島的征服就是明證。②Юань Цзядун.Вторжение Японского княжества Сацума на рюкю и изменения в Восточно-Азиатской геополитике.А.А..Новикова.Востоковедение и африканистика: Реферативный журнал 2015.— С.154-157.Yuan Jiadong.The Japanese Satsuma invasion of Ryukyu and the changes in East Asian geopolitics // Social science in China.- Beijing, 2013.- Vol.34, N 4.- P.118-138.

當代俄羅斯的琉球/沖繩研究，呈現(xiàn)出以青年學者為主、發(fā)展較快的特點。俄羅斯學者已能熟練使用日語、漢語等資料。例如布斯達沃伊，他在自己的學術(shù)專著中大量引用《中山世譜》等漢文文獻，并為琉球相關(guān)的官職、人名和物產(chǎn)編訂了俄語譯名對照表。而且，俄羅斯學者對于中國的琉球/沖繩研究同樣興趣濃厚。用俄文節(jié)譯并刊發(fā)《日本薩摩藩入侵琉球與東亞地緣政治格局變遷》一文，即是證明。而對于內(nèi)容豐富的俄羅斯琉球/沖繩研究，中國國內(nèi)目前尚知之甚少。若雙方可以就此展開交流與合作，則本文的意義即可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