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 博
(湖南文理學院,湖南常德 415000)
《三字經》與《千字文》《百家姓》并稱中國國學三大啟蒙讀物。其作者南宋王應麟編撰此書的目的是為教育童蒙讀書?!度纸洝返淖畲筇攸c是其文體:對仗工整,三字成句,朗朗上口。它取材廣泛,涵納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人倫道德、歷史地理、名人典故和忠孝節(jié)義等,可謂“熟讀《三字經》,可知千古事”。作為中華民族珍貴的文化遺產,其特殊的思想價值和文化魅力使它成為經世流傳、家喻戶曉的中華蒙學典籍之一。自16世紀末以來,《三字經》被譯為多種文字,促進了中華文化的傳播和交流。在中國文化“走出去”戰(zhàn)略大背景下,
研究《三字經》譯介情況,可為當代國學典籍翻譯提供一定啟示與借鑒。
《三字經》英譯雖然成果豐碩,但相對其他語種開始較晚,其英譯歷程從譯者主體身份來看,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19世紀。此階段譯本較多,大部分譯者為傳教士或西方學者。此間,《三字經》的在英語世界的首次譯介便是英國來華的新教傳教士馬禮遜(Robert Morrison,1782-1834)于1812年發(fā)表在《中國文集》(Translations from the Popular Literature of the Chinese)上的。其后,具有代表性的還有美國傳教士裨治文(Elijah Coleman Bridgman,1801-1861)、英國漢學家翟理斯(Herbert Allen Giles)等人的版本。第二階段是20世紀初到80年代。此階段《三字經》的英譯版本數目明顯減少。英國漢學家翟理斯(Herbert Allen Giles,1845-1935)、蔣克秋的版本。第三階段是自20世紀80年代至今。這一階段的英譯作品數量逐漸增加,譯者主力軍是國內翻譯家和學者。如梁卓堯、王寶童、Victor Petersen和趙彥春等人的版本。
綜上,不難發(fā)現,《三字經》的英譯已有兩百余年歷史,其發(fā)展主要呈現以下幾個特征:一是譯者身份的轉變。譯者由最初的西方來華傳教士發(fā)展到如今由國內譯者主動對外譯介。二是譯介質量和數量的提升。晚清時期,由于中文語言功底有限和受“西方中心主義”的思維影響,西方傳教士或漢學家在譯介過程中,出現了諸多誤讀和有失公允的評論。但到了當代,在中國文化“走出去”戰(zhàn)略背景下,譯者的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逐步增強,對外譯介中華經典不再一味地追求目的語表達習慣,而是在“和而不同”的文化交流進程中,明確譯介方式和策略。下面,我們以19世紀裨治文的譯本和2008年王寶童版的譯本、2014年趙彥春的譯本進行對比,來考察《三字經》的譯介歷程和中美國蒙學文化的傳播,探討文化自信在當代譯本中的凸顯。
如上所述,明末清初,中華文化的對外交流大多依賴西方來華傳教士。作為來華的第一位美國傳教士,裨治文在中國創(chuàng)辦了當時第一份英文刊物《中國叢報》,并于1835年在這份期刊上發(fā)表了《三字經》的譯介文章。而當代比較具有代表性的則是王寶童、李黎于2008年在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出版的《英譯三字經·千字文》版本和2014年趙彥春的《英韻三字經》。西方譯者在翻譯或評論中國蒙學典籍時往往與原文差距較大,源于他們對本民族的文化自覺。但當代中國譯者從本民族的文化擔當和使命出發(fā),文化自覺性逐步提高,在此基礎上,確立了文化自信,因而主動向外譯介中國蒙學時,翻譯策略也與之前的西方譯者有所不同,翻譯效果自然不同。我們以《三字經》的前幾節(jié)為例,來看中西譯者的不同處理:
例1中文:養(yǎng)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
裨治文版:To bring up and not educate,is a father’s error;
To educate without rigor,shows a teacher’s indolence.
王寶童、李黎版:A child untaught
Is father’s fault.
Where teaching’s slack,
The teacher’s done naught.
趙彥春版:What’s a father?
A good teacher.
What’s a teacher?
A strict preacher.
對比三個譯本,裨氏版只在乎“達意”,形式上與原文大相徑庭。王寶童、李黎版在意義上更趨近為直譯,但比裨氏版更簡潔明了;而趙彥春版則更多是意譯,巧用設問句的方式傳達了原文之意,形式上也更貼近原文三字一句、偶句押韻的形式。在童蒙教育上,很顯然,后兩者言簡意賅的表達方式更貼近啟蒙教育的初衷。
例2中文:為人子,方少時。親師友,習禮儀。
裨治文版:Let the sons of men,while yet in early life,
With teachers and friends learn proper and decorous conduct.
王寶童、李黎版:The son from young
Must learn to endear
His teachers and friends
And to rites adhere
趙彥春版:Son of men
Mature you can
Models you requite
Learn the rite.
中國古代的蒙學教育中蘊涵這中華文明的文化精華,如此例中的“親師友,習禮儀”便是教導童蒙要尊敬師長、注重禮儀培養(yǎng)。在此部分的翻譯上,值得深究的是“親”和“禮儀”兩處的處理。我們可以看到,在三個版本中,裨氏的“親”基本未譯,王、李版譯為“endear”,貼近原文,而趙版以“requite”替換,意義有升華,不僅表達出對師友之“親”,更有“感恩、回報”之意。而對于中國蒙學乃至儒家文化中重要的“禮儀”,后兩者皆譯為“rites”,裨氏版較為冗余,譯為“proper and decorous conduct”,可謂中規(guī)中矩。值得一提的是,王、李版用“adhere to”作為搭配“禮儀”的動詞,并巧妙地將adhere置后,與第二句“endear”押韻。
諸如此例,不勝枚舉。在通讀三版譯文全文后,我們不難發(fā)現,裨治文的《三字經》譯本雖勉強達意,但整體形式雜亂,譯法粗糙;王寶童、李黎版和趙彥春版不僅較好地表達了原文含義,還在形式上更貼近三字一句的形式,更有利中國蒙學的傳播。造成這種現象的蕓原因主要在于:晚清時期,以裨治文等為代表的西方來華傳教士在譯介中國經典時會受限于他們的漢語水平和“西方中心主義”的思維方式,譯介質量難免大打折扣。而在當代,隨著“文化強國”和中國文化“走出去”國家戰(zhàn)略的提出,中國學者和譯者在進行主動對外譯介中國經典時,有了更多的民族自覺和文化自信,譯介的《三字經》等中國蒙學典籍具有更明顯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印記和特色。
中國文化的交流和傳播依賴中外學者的共同努力。早期西方來華傳教士的譯介雖有諸多瑕疵,但在推動中國文化走向世界的進程中功不可沒。當下,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優(yōu)秀中華文化是中國學界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譯者在是選取譯本、對外譯介的過程中,首要的就是要有足夠的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要以史為鑒,取長補短,才能更好解讀中國經典,助力中國文化“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