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本靈

(上海師范大學 人文學院，上海 200234；江蘇師范大學 文學院，江蘇 徐州 221116)

辭書的編纂、修訂是由諸多環(huán)節(jié)組成的復雜工程。任務繁多，頭緒復雜，牽涉人員廣泛。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都會影響到辭書的出版計劃和辭書的質量。時間緊，任務重，在編修過程中，如何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利用一些方法或技術手段，更高效率地開展工作，是編纂人員不斷探討、孜孜以求的目標?！皟炔繀⑿７ā笔且环N經(jīng)實踐證明行之有效的方法。所謂“內部參校法”，就是利用辭書內部的信息，進行相互參照、比勘，以期發(fā)現(xiàn)其中存在的問題和不足，并在此基礎上進行訂補修正。參，即參考、參照。辭書內部的所有信息，包括詞目、釋義、書證、體例等一切皆可拿來參考，為我所用。校，即校勘、比對。因比對的信息同在一本書當中，此處的“校”實際就相當于校勘學中的本校法。此前雖有成果論及本校法在辭書編纂過程中的運用(1)相關成果主要有：郭康松：《本校法─探求漢語語文辭書不足的良方》，《辭書研究》，1998年第5期；楊會永：《從本校法看〈漢語大詞典〉“不”字頭詞目存在的問題》，《辭書研究》，2011年第3期。，但論述尚不夠深入全面。辭書內部信息之間的“互參”，則有著更為重要的應用價值，這也是本文所要論述的重點。

“內部參校法”在辭書的編修工作中或發(fā)現(xiàn)問題，或提供線索，或啟發(fā)靈感，或導引方向，能有效提高辭書編修的效率，較大程度地減少辭書的失誤，具有很高的應用價值，堪稱辭書編修的一把利器?！皟炔繀⑿７ā币彩枪P者在參與修訂《漢語大詞典》(以下簡稱《大詞典》)過程中經(jīng)常使用的一種方法。今結合“水”部修訂的實踐，談談這種方法在辭書的立目、釋義、引證等方面的價值和使用。文中舉例旨在說明“內部參校法”的應用價值，有時并不代表是解決此問題的唯一方案。征引《大詞典》中的條目時，盡量隱去無關的信息。

一、立目

詞目是一部辭書的骨架，是辭書要解釋的對象，立目可以說是辭書編纂的首要條件。《大詞典》收詞雖堪稱宏富，但也存著諸如詞目漏收、異形詞缺失、主附條之間未建立聯(lián)系等問題。“內部參校法”可以很好地幫助解決。

(一)可補失收的條目

“古今兼收”是《大詞典》的編纂原則之一。即盡量全地收錄古今漢語中的一般語詞。但古今詞匯數(shù)量極大，難免會出現(xiàn)詞目漏收的問題。有時可利用“內部參校法”去彌補。如：

【清道】②又稱凈街。清除道路，驅散行人。舊時常于帝王、官員出行時行之。

釋義指出“又稱凈街”，但檢之《大詞典》，“凈街”一詞并未收錄。該詞在文獻中不乏用例。如：明羅玘《劉母七十封安人兩慶詩》：“木鐸道人呼凈街，白頭病嫗出呼豕?！?2)錢謙益撰集，許逸民、林淑敏點校：《列朝詩集》，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2966頁。本文引用《漢語大詞典》，采用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86-1993年版。因本文引例較多，為使行文流暢，不再一一注明版本情況，文中引例均出自影印本或中華書局等出版社的繁體字整理本。清陳康祺《郎潛紀聞二筆》卷七：“其僭越之罪十六：一、出門黃土填道，官員補服凈街?！薄洞笤~典》可據(jù)此補之。

又如：

【懸光】②駿馬名。唐太宗十驥之一。骨利干國所獻。見《新唐書·回鶻傳下·骨利干》。

【翔麟馬】亦稱“翔麟紫”。良馬名。唐貞觀二十一年，骨利干遣使獻良馬，“帝取其異者號十驥，皆為美名：曰‘騰霜白’，曰‘皎雪驄’，曰‘凝露驄’，曰‘縣光驄’，曰‘飛霞驃’，曰‘發(fā)電赤’……曰‘翔麟紫’，曰‘奔虹赤’。”見《新唐書·回鶻傳下》。

“懸光”既是十驥之一，其他九驥是什么？“翔麟馬”條提供了詳細的信息?！洞笤~典》是否都收錄在內？經(jīng)考察，十驥中唯有“流金馬瓜”未收。當補。亦作“流金騧”?！鞍l(fā)電赤”條：良馬名。……明高明《琵琶記·春宴杏園》：“[末云]有甚好名兒?[丑云]騰霜白……發(fā)電赤、流金騧。”流金騧”亦未收錄。

“十驥”之名構成一組完整的配套詞。“所謂配套詞,就是由在內容上密切相關、語義上相互補充、結構上相似的詞所組成的一個聚合類(paradigmaticset)?！?3)趙剛：《試論漢英詞典中配套詞的處理》，載《雙語詞典研究》，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255頁。配套詞又分為開放式和封閉式兩類。開放式配套詞指組合形式較為松散，無法確定具體數(shù)量的詞群。如名勝古跡名稱、運動項目名稱等。封閉式配套詞是指內容上緊密相關而數(shù)量相對固定的詞匯系統(tǒng)。如五音、四聲、六部等。封閉式配套詞可以看做是一個語義場，場內成員在結構上關聯(lián)緊密，在語義上互相依存，缺一不可，因而在收錄時要注意收全，不能有遺漏，否則就會破壞辭書的系統(tǒng)性，就無法形成一個完整的聚合類，條目之間也會失去照應。而“內部參校法”是考察《大詞典》配套詞收錄是否完備的利器。

(二)可補異形詞

異形詞也稱異體詞，是指書面語中在一個詞位上存在若干個變體的現(xiàn)象。異形詞在漢語中是大量存在的，尤其是在古代漢語中，一詞數(shù)寫的情況就更為多見?！洞笤~典》收錄了大量的異形詞，如：水精盤/水晶盤，水沉/水沈，求婚/求昏，汗栗/汗慄/，等等。但由于文獻眾多，爬梳不易，很多異形詞沒有被收錄在內?！皟炔繀⑿７ā笨梢詤⒖祭迷~典內部的信息進行補充。如：

【沿譌】因襲謬誤。

譌 同“訛”。

從這兩條信息可知，“譌”“訛”異體。有“沿譌”，自然想到有無“沿訛”？《大詞典》確有用例?！巴簟睏l義項④：清俞樾《小浮梅閑話》：“又一室曰‘菹庫’，復有神曰蔡伯喈。則‘蔡’‘菜’同音，沿訛已久?！睓z之其他文獻，“沿訛”的用例更多。可補“沿訛”條，并和“沿譌”參見。

又如：

【消隕】消失隕滅。

但檢之《大詞典》內部“新新”條書證，又有“消殞”：

【新新】①宋陳善《捫虱新話·孔子說與<楞嚴經(jīng)>合》：“予讀《楞嚴經(jīng)》……我今此身，終從變滅，我觀現(xiàn)前，念念遷謝，新新不住，如火成灰，漸漸消殞。”

殞 ②通“隕”。墜落。

“殞”既通“隕”，“消殞”實際就是“消隕”?！洞笤~典》未收“消殞”，當補。二詞相較，文獻中“消殞”的用例反而更多。除上舉陳善例外，又如：五代靜、筠禪僧《祖堂集·岑和尚》：“汝等一人發(fā)真歸源，此十方虛空悉皆消殞?！?/p>

(三)可較容易地看出條目之間的關系并建立聯(lián)系

《大詞典》在收釋詞語的異寫形式時，對屬于同一部首下的相關詞語作關聯(lián)處理。選擇其中一詞設為主條，釋義并引證。其他則設為附條，既不釋義也不引證，只參見主條。如“油幕”及其異寫形式“油幙”均立目。《大詞典》以“油幕”為主條，并指明“亦作‘油幙’”，然后釋義、引證。“油幙”為附條，并作“見‘油幕’”，不釋義和引證。條目之間的關聯(lián)處理既體現(xiàn)了詞語之間的關系，又避免了重復釋義和引例的問題。但《大詞典》中一些應該建立關聯(lián)的條目并沒有作關聯(lián)處理。這可以利用“內部參校法”去發(fā)現(xiàn)并解決。如：

【活支剌】見“活支沙”。

【活支沙】亦作“活支剌”?；罨畹兀换钌?。

【活支煞】活活地弄死。

【支沙】亦作“支殺”“支煞”。

【支煞】見“支沙”。

從“支沙”條可看出，“支沙”“支煞”實為一詞異寫?！盎钪贰薄盎钪场币酁橥辉~語?！盎钪贰眱H據(jù)一例，隨文解釋為“活活地弄死”，恐過于狹窄。有的并非此義，例如：元王伯成《天寶遺事諸宮調》：“他俺行隨機應變，他行乞命兒活。怎下的活支煞的眼前折挫?！笨蓞⒖肌盎钪ж荨睏l，“活支煞”釋義、舉例可并入“活支沙”，并形成參見關系。如下：

【活支沙】亦作“活支剌”“活支煞”?；罨畹兀换钌?；活受磨難?！?/p>

【活支煞】參見“活支沙”。

又如：

【浮脆】①輕浮不實。②空虛脆弱。

【浮脃】輕浮不實。

脃 同“脆”。

由此可知，“脃”為“脆”的異體?！案∶y”其實就是“浮脆”。二條當合并。《大詞典》當立“浮脆”為主條，“浮脃”為附條，并參見?！叭岽?脃)”“貞脆(脃)”“輕脆(脃)”等條均作如此處理。

利用“內部參校法”可以在增補漏收的條目、發(fā)現(xiàn)條目之間的關系并建立聯(lián)系等方面起到很好的查漏補缺的作用。

二、釋義

釋義是一部辭書的靈魂，是其編纂的核心任務。一部高質量的辭書對詞語的釋義一定是精確而恰當?shù)?。但由于漢語詞匯意義的復雜多變性，準確把握、概括其意義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詞典》中的某些詞語存在著諸如釋義不確或義項缺失等問題。有時可以用“內部參校法”去發(fā)現(xiàn)解決。

(一)可修正詞義

對存在問題的釋義進行修補訂正是辭書修訂的重要工作。利用“內部參校法”，將相關條目排列在一起，相互比對參照，能夠很容易地發(fā)現(xiàn)某些條目在釋義上存在的不足。如：

【浴湢】洗澡。清李斗《揚州畫舫錄·新城北錄上》：“旁立隟宇，為庖廚浴湢之所?！?/p>

【湢浴】浴室。宋陸游《靈秘院營造記》：“閎堂杰閣，房奧廊序，棲鐘之樓，櫝經(jīng)之堂，館客之次，下至庖廚湢浴，無一不備?！鼻搴桶铑~《夜譚隨錄·邱生》：“二女挽生入左室。一切甚精潔，中有池，香湯芬馥，知為湢浴之所?！?/p>

二詞為同素異序詞，即兩個相同的語素按相反次序構成的詞。兩個詞有的意義相同、相近，有的則完全不同。從所舉二詞來看，一為動詞“洗澡”，一為名詞“浴室”。詞義、詞性均不相同。果真如此嗎？《說文·水部》：“浴，灑身也?！薄蹲謪R·水部》：“湢，浴室也?！倍呓M合，當首先為偏正結構的復音詞，義為“洗澡的室”，即浴室。參照“湢浴”，“浴湢”有無“浴室”義？明王世貞《白業(yè)堂記》：“中為堂五楹，左右凈室翼之，后為齋廚浴湢，四周高墉，曠潔靚深?！鼻逋蹙挫稖^亭溫泉》詩：“我久塵垢值所炊，浴湢已具無帷幨。”可見文獻中是有此義的。再來看所引李斗《揚州畫舫錄》例，句中“庖廚”何義？《大詞典》收二義：①廚房。引申為肴饌。②指廚工。句中“庖廚”的意義不同，直接決定了“浴湢”的準確解釋。如是廚工，則“庖廚浴湢”為主謂結構，義為廚工洗澡；如是廚房，則為并列結構，即廚房和浴室。巧合的是，《大詞典》“庖廚”條亦引該例為證：

【庖廚】①廚房?！謇疃贰稉P州畫舫錄·新城北錄上》：“旁立隟宇，為庖廚浴湢之所。”

李斗例中“庖廚”一詞解釋為“廚房”，筆者認為是沒有問題的。古代廚房、浴室挨的很近，主要是為了燒水洗浴方便，敘述建筑格局時，浴室也常和廚房并舉。如“湢浴”條陸游例及另外舉的王世貞例。其他又如：宋鄒浩《襄州遷學記》：“祭器錢谷，悉皆有庫；庖廚浴室，莫不得宜?！彼侮惛盗肌吨匦奕鸢部h學記》：“劉侯龜從今更治學，講堂、廊廡、廚湢、皆一新之?！币虼?，李斗例中的“浴湢”解釋為“浴室”似更為恰當。至于“浴湢”的“洗澡”義，我們在文獻中并未檢到用例。

又如：

“活”字頭下有“活潑剌”“活撲剌”二詞：

【活潑剌】①充滿活力貌。元李好古《張生煮?！返谌郏骸皠t見錦鱗魚活潑剌波心跳，銀腳蟹亂扒沙在岸上藏?！雹谏鷦幼匀弧Ｔ獎⑵睢稓w潛志》卷八：“﹝李屏山﹞晚甚愛楊萬里詩，曰：‘活潑剌底，人難及也?！?/p>

【活撲剌】猶活活地。明馮惟敏《滾繡球·徐我亭歸田》套曲：“磣可查荊棘排，活撲剌蛇蝎挨。”

二詞實為一詞異寫。將“活撲剌”釋為“活活地”恐怕不妥當。“潑剌”“撲剌”均為象聲詞。參考“活潑剌”，并結合馮惟敏例，將“活撲剌”釋義改為“充滿活力和生機；活蹦亂跳”似更貼切。句意為活蹦亂跳的蛇蝎挨在一起。又如明殷士儋《一枝花·大士像贊》套曲：“巖間鸚鵡高擎架，籃里金鱗活撲剌?！倍裾隆对髑灏自捴髦猩綎|方言例釋》：“【活撲剌】活蹦亂跳。”(4)董遵章：《元明清白話著作中山東方言例釋》，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85年版，第209頁。甚確。

其他還可進一步對比“活潑潑”“活喇喇”“活錚錚”“活跳跳”“活擦擦”“活蹦蹦”“活伶伶”“活巴巴”“活生生”“活撥撥”等詞的釋義，亦會有所發(fā)現(xiàn)。

(二)可增補詞義

義項齊備是大型語文辭書的重要特征之一。凡是能夠從古今文獻用例中概括確立的義項，均應盡量收列?！洞笤~典》中絕大部分條目收列的義項已經(jīng)比較全面，但仍有一些遺漏未收。“內部參校法”能幫助增補漏收的詞義。如：

【波靈】指澤國之民，水鄉(xiāng)之民。漢王粲《三輔論》：“今劉牧建德垂芳，名烈既彰矣，曷乃稱兵舉眾，殘我波靈？”

該條僅舉一例孤證。檢《大詞典》，發(fā)現(xiàn)還有一處使用：

【閃然】①隱沒不見。唐孟郊《峽哀》詩之三：“奠淚吊波靈，波靈將閃然。”

但此處“波靈”并非“澤國之民，水鄉(xiāng)之民”義。根據(jù)各家的解釋，可增補一義：水中的魂靈或神靈。

又如：

【泓宏】形容聲音宏亮?！段倪x·潘岳〈笙賦〉》：“郁捋劫悟，泓宏融裔?！崩钌谱ⅲ骸般?，聲大貌?！?/p>

檢之《大詞典》，還有一處使用“泓宏”的例句：

【大壑】①大海?！肚f子·天地》：“夫大壑之為物也，注焉而不滿，酌焉而不竭?！背尚⑹瑁骸胺虼蠛ｃ?，深遠難測，百川注之而不溢，尾閭泄之而不干。”

泓，《大詞典》義項①：“水深廣貌?！焙?，義項①：“大；宏大”。“泓宏”的本義指水深且廣。成玄英疏中的“泓宏”用的就是其本義。至于“形容聲音宏亮”，則是由本義引申出來的意義?！洞笤~典》可據(jù)此增補義項。

再如：

【沒2顛沒倒】①猶沒分曉。②紛亂貌。

“沒”義同“無”，故由“沒顛沒倒”可聯(lián)想到“無顛無倒”：

【無顛無倒】猶言顛顛倒倒。謂精神錯亂。無，語助詞，無義。

“沒顛沒倒”有無此義？帶著疑問，查找到其他文獻中的用例：

元趙明道《斗鵪鶉·題情》套曲：“厭厭鬼病難消，凄凄心癢難揉，漸漸神魂散卻。好教人沒顛沒倒，意遲遲業(yè)眼難交。”清吳偉業(yè)《秣陵春傳奇·思鏡》：“提起鏡來，自己的魂靈不知何處。沒顛沒倒，如醉如癡，非痛非疼，不茶不飯?！?/p>

上舉二例中的“沒顛沒倒”均指神思迷糊錯亂。故“沒顛沒倒”可參考“無顛無倒”條增補一義：謂精神錯亂；心神離亂。

“內部參校法”能幫助發(fā)現(xiàn)并解決辭書中存在的諸如釋義不確、義項闕失等各類問題，從而有效減少了釋義上的失誤。

三、引證

書證是《大詞典》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它 “具有驗證詞目、輔助釋義、顯示源流、提供用法等作用”(5)李申，王本靈：《〈漢語大詞典〉研究》，北京：商務印書館，2015年版，第9頁。。精確而恰當?shù)臅C是一部高質量的辭書必備的條件。相較于其他方面，《大詞典》在書證方面的闕失似要更多一些。存在著溯源過晚、書證缺失、引文有誤等問題。有些問題亦可用“內部參校法”去發(fā)現(xiàn)甚至解決。

(一)可補充書證

作為一部“源流并重”的大型歷史性語文辭書，《大詞典》對引證尤為重視。在每一個義項下，都力求征引該義最早的文獻用例，以體現(xiàn)其源頭；還要再征引一定數(shù)量的后世文獻用例，來反映其流變。但由于種種原因，《大詞典》有的條目引證較晚，還有的條目僅引一例孤證甚至沒有書證?！皟炔繀⑿７ā笔呛芎玫慕鉀Q辦法。

1.可以提前書證

“內部參校法”可以從內部已有的材料中找到更早的書證。如：

【海參】棘皮動物。形圓如黃瓜……是名貴的海產(chǎn)食品。首舉清王士禛《香祖筆記》為例。

【海男子】海參的別名。明謝肇淛《五雜俎·物部一》：“海參，遼東海濱有之，一名海男子，其狀如男子勢然?！眳⒁姟昂ⅰ?。

很明顯明謝肇淛《五雜俎》例就是前者所解釋的海參?！昂ⅰ睏l可據(jù)以補充。

又如：

【消患】消除禍患。首舉清紀昀《閱微草堂筆記》為例。

【應2偶】應酬接待。《六韜·王翼》：“通材三人，主拾遺補過，應偶賓客，論議談語，消患解結?！?/p>

“消患”條可補充更早的《六韜》為例。

2.可補證孤證條目或書證缺失條目

沒有書證的條目就無法向讀者提供詞語的源流信息，孤證條目也無法讓人了解該詞的歷時使用情況?！皟炔繀⑿７ā被蚩裳a這些條目之不足。如：

【海豚】哺乳動物。生活在海洋中。體長二米左右……肉可食，油、皮可做工業(yè)原料。

該詞條未舉例。其實《大詞典》內部已有條目出現(xiàn)該詞，可供參考補充：

【拜風】謂海豚在候風期浮沉出沒。明李時珍《本草綱目·鱗三·海豚魚》﹝集解﹞：“藏器曰：‘海豚生海中，候風潮出沒……’時珍曰：‘……數(shù)枚同行，一浮一沒，謂之拜風?！?/p>

【鮮嫩】②清王端履《重論文齋筆錄》卷一：“余在清江浦，吃過海豚一次，大約味似螃蟹，而味鮮嫩過之?！?/p>

以上李時珍例和王端履例均可用。

又如：

【水帝】指顓頊。我國古代傳說中五帝之一。顓頊以水德王，死后祀為北方水德之帝，故稱。舉《魏書·劉芳傳》一例。

【謝謝】①唐韓愈《譴虐鬼》詩：“屑屑水帝魂，謝謝無余輝。”

“謝謝”條韓愈例中“水帝”即指顓頊。清方世舉注：“水帝：《淮南·天文訓》：‘北方，水也，其帝顓頊?！薄八邸睏l作為孤證條目可據(jù)以補充。

(二)可以發(fā)現(xiàn)甚至糾正錯誤

《大詞典》的部分書證存在著諸如引文不確、作者有誤、斷句標點失當?shù)葐栴}。通過“內部參校法”，前后參照比勘，可以很容易地發(fā)現(xiàn)這些問題。如：

【凈名】①毘摩羅詰(Vimalakīrti)佛的別稱。亦指毘摩羅詰佛像?！菩省洞筇莆饔蛴洝し蜕崂鍑罚骸百に{東北三四里有窣堵坡，是毗摩羅詰。唐言無垢，舊曰凈名，然凈則無垢，名則是稱，義雖取同，名乃有異。舊曰維摩詰，訛略也?！?/p>

【現(xiàn)疾說法】指維摩詰顯病身說佛法事。唐玄奘《大唐西域記·吠舍厘國》：“伽藍東北三四里有窣堵波，是毗摩羅詰故宅基址，多有靈異。去此不遠有一神舍，其狀迭磚，傳云積石，即無垢稱長者現(xiàn)疾說法之處。”

二條均引《大唐西域記》同一句為例，但文字差別甚大。前作“窣堵坡”，后作“窣堵波”，“坡”“波”不一。其后文字也很不相同?！皟裘睏l引例中“唐言無垢，舊曰凈名，然凈則無垢，名則是稱，義雖取同，名乃有異。舊曰維摩詰，訛略也”其實是夾于正文中的注解部分，引用者將之和正文混在一起引用了。(6)《辭源》“凈名”條義項亦引同例為證，舊版同《大詞典》，新版(2015)標明“注”，確。另，《辭源》引例不完整，后脫“故宅基址”四字。引例可參季羨林等：《大唐西域記校注》上冊，北京：中華書局，2000年版，第591頁?！艾F(xiàn)疾說法”條引例無誤。

又如：

【涉月】宋晁補之《次韻彥遠相州道中》……《太平廣記》卷一六二引《真陵十七史·唐宣宗》……

【才子佳人】《太平廣記》卷三四四引唐李隱《瀟湘錄·呼延冀》……宋晁補之《鷓鴣天》詞……

對比二詞，所引書證作者相同，但順序不一。據(jù)《大詞典》的編撰體例，同一義項下的多個書證要按照時代的先后次序排列，書證的排列次序弄亂了，詞語發(fā)展的脈絡也就弄亂了。李昉(925-996)要比晁補之(1053—1110)要早，《太平廣記》例當在前?！吧嬖隆睏l書證失序，當調整。

(三)可以發(fā)現(xiàn)書證不統(tǒng)一

引證前后一致是辭書嚴謹性的重要體現(xiàn)?！洞笤~典》的書證有時存在作者時代、題名、引文、標點等方面的前后不一，有的是因參考文獻的不同版本導致，有的是不熟悉征引體例導致，等等。如：

【波蹅】①明湯式《山坡羊·書懷示友人》曲之四……

【渲房】元湯式《哨遍·新建構欄教坊求贊》套曲……

時代有的作“明”，有的作“元”，不統(tǒng)一。《大詞典》引湯式例共200余條，其中140余條作“元”，如“淡冶”“灑灑瀟瀟”“奚幸”等條，80余條作“明”，如“甜膩膩”“消乏”“長吁短嘆”等條。湯式，元末明初散曲作家，生卒年不詳。但究竟注標為“元”還是“明”，全書一定要統(tǒng)一。

又如：

【海行】②宋道山先生《道山清話》……

【村學究】宋無名氏《道山清話》……

【議論風生】宋王暐《道山清話》……

【相公】②宋王□《道山清話》……

檢《大詞典》，《道山清話》征引三十余次，共有四個作者，到底哪個正確？傅璇琮等主編《中國詩學大辭典》“道山清話”條：“筆記著作。宋佚名撰。舊或題作道山先生，或題作王暐?！?7)《中國詩學大辭典》，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169頁。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道山清話一卷》：“嘉錫案：《宋史·藝文志》小說家有《道山新聞》一卷，不知作者，當即此書?！吨饼S書錄解題》卷十一云：‘《道山清話》一卷，不知何人跋語，末題朝奉大夫暐，亦不著姓?！谴藭谒螘r傳本，即不著姓名，《說郛》題為王暐，真無知妄作也。然考原本《說郛》卷八十二錄此書一卷，凡九十一條，實止題為道山先生，其題王暐者，陶珽增補之本耳。”(8)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1073頁，第1077頁。最后云：“今既無可考，闕疑焉可也?！?9)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1073頁，第1077頁。作者最終不可考?！掇o源》“道山清話”條：“書名。撰者不詳。一卷。記北宋雜事，終于崇寧五年?！端问贰に囄闹尽沸≌f家著錄作《道山新聞》?！惫省洞笤~典》引例時題作“無名氏”似更穩(wěn)妥一些。

有時則會涉及到關鍵的字。如：

訣 ②訣竅；秘訣。《列子·說符》：“衛(wèi)人有善數(shù)者，臨死以訣喻其子?！?/p>

同引一例，卻作為不同條目的書證。此當為引用不同版本導致。楊伯峻《列子集釋》作“決”，注云：“‘決’道藏白文本、林希逸本、世德堂本、吉府本并作‘訣’。”(10)楊伯峻：《列子集釋》，北京：中華書局，1979年版，第268頁。詞條不能簡單統(tǒng)一了事，還要作通盤考慮(11)《辭源》(第三版)作“訣”。該字義項四：“秘訣，訣竅。《列子·說符》：‘衛(wèi)人有善數(shù)者，臨死以訣喻其子?！笨蓞⒖肌?。另，“決”條《列子》例“以”字前脫“臨死”二字。

由此可見，“內部參校法”對發(fā)現(xiàn)并解決《大詞典》中的書證晚出及不足、書證有誤、書證不統(tǒng)一等問題也有很大的幫助。

四、“組團”式考察

“內部參校法”不僅可以對《大詞典》各方面的問題作“零敲碎打”式的查漏補缺，還可以對其中的相關詞群進行“組團”式考察。如：

“涖”“蒞”二字在表示“來”“臨視”“治理”等義時通用。二字分別立目，各統(tǒng)詞條。對二字下的詞條作對比考察，會有一些發(fā)現(xiàn)：

“涖”收12條：涖事、涖任、涖刑、涖卜、涖喪、涖官、涖政、涖涖、涖盟、涖祚、涖職、涖阼。

“蒞”收12條：蒞止、蒞正、蒞民、蒞盟、蒞臨、蒞職、蒞蒞、蒞颯、蒞修、蒞國、蒞官、蒞政。

從最后一個字看，二者均收的有：官、政、盟、職。

對比“蒞”，“涖”未收的有：涖止、涖正、涖民、涖臨、涖蒞、涖颯、涖修、涖國。

這些詞在文獻中是否使用？經(jīng)考察，“涖”字下還可增補如下條目：

【涖止】來臨?！对姟ば⊙拧げ绍弧罚骸胺绞鍥阒?，其車三千?！泵珎鳎骸皼悖R?！?“蒞”義項①下已收此例)清納蘭性德《淥水亭雜識》卷一：“披讀經(jīng)史，偶有管見，書之別紙；或良朋涖止，傳述異聞，客去輒錄而藏焉?！?“異聞”條義項②下已收此例)清阮元《小滄浪筆談》卷四：“元以視學涖止斯土，展省祠墓，圮陒實甚。宰木不捍于樵采，驚沙坐見其飛積?！?“圮陒”條下已收此例)其他文獻中用例更多?！掇o源》(第三版)亦收“涖止”：“來到。身臨其地。《詩·小雅·采芑》：‘方叔涖止，其車三千?！笨蓞⒖?。

【涖民】管理百姓?！俄n詩外傳》卷二：“貌美好者不以統(tǒng)朝涖民，而反以蠱女從欲?！?引自“從2欲”條)宋袁甫《何琮除知福州制》：“帥無所不統(tǒng)，治軍則有訓治之法，涖民則行綏輯之政?！?引自“訓治”條)其他文獻用例較多，不另舉。

【涖臨】來臨。清孫宗彝《祭楊婁倬文》：“自先生之涖臨兮，乃大幸乎遺民?！鼻遄c祺《刑案匯覽·越訴》：“惟是時府縣將次涖臨，盡可隨至勘場，從容申訴。”

【涖國】猶言當國、治國。《戰(zhàn)國策·趙策二》：“涖國者不襲奇辟之服?！?引自“奇辟”條義項①)《晉書·慕容廆載記》：“車騎將軍慕容廆自弱冠涖國，忠于王室，明允恭肅，志在立勛?！?/p>

又如：

【活扣】①即活套頭。一種捕捉鳥雀的器具。參見“活套頭”。②活結。一拉就開的繩結。

【活套頭】大小可伸縮的繩套。

【活套】習用的格式；俗語常談。

【活結】拽拉即開的繩結。與“死結”相對。

【死扣】猶死結。亦比喻解不開的心思。

【死結】不能一拉就解開的結子。與“活結”相對。

由“活套頭”可知，有一種活扣是指大小可伸縮的繩套。這種繩套連接處是活的，拉之即緊，解之即開。此種繩套使用廣泛，除用來捕鳥雀外，還有其他用途。如《大詞典》“一頭”條義項④舉例：《西游記》第七六回：“那繩兒理出去見風就長粗了，把一頭拴著妖怪的肝系上，打做個活扣兒?！毕挛倪€有“那扣兒不扯不緊，扯緊就痛”之句。可見例中“活扣”即指這種繩套?！安表棥睏l亦引例：趙燕翼《桑金蘭錯》：“撒繩手雙手扯住這面的繩頭，用勁一勒，活扣的繩環(huán)，緊緊地勒緊了牛脖項?！背齼炔坑欣湟酝?，還有其他文獻用例。如：清夏敬渠《野叟曝言》第二九回：“這鳳姨見事敗露，羞恥難當，性命不呆，情急短見，把一條鸞帶打成活扣，套在頸上，帶頭縛在床柱上邊，用力一掙，登時縊死。”義項①僅指捕鳥雀的器具，恐釋義過窄。

“活套頭”去掉“頭”字即為“活套”?；钐壮屢饬x外，有無“活套頭”義？文獻中亦能找到用例。如：清郭小亭《濟公全傳》第一一五回：“和尚說：‘我釣魚，也不用網(wǎng)，也不用鉤子。你們給我找一根大繩子，我拴一個活套。往水里一掠，我一念咒，叫魚自己上套里去。我要釣一個百十多斤的魚，咱們大家吃好不好？’”清歸鋤子《紅樓夢補》第十三回：“當下主意已決，掩了房門，找了一條繩子，跴上炕沿，一手把繩頭穿在梁上，縛了一個活套，把脖子套入里面，兩腳一蹬離炕，兩手直垂下來，霎時咽喉氣閉，魂魄離身?！鼻迮宋聂场缎略鲂贪竻R覽·妻妾毆夫》：“該革員氣忿，輒將縊帶代挽活套，逼令余氏伸頸入套，從下抽去機凳，以致余氏身死?！鄙弦龓桌小盎钐住奔椿钐最^。

“活扣”的同義詞是“活結”。將“活結”釋為“拽拉即開的繩結”恐過窄，可參照“活扣”“活套頭”等將釋義改為：拽拉即開或越拉越緊的繩結。如：清祝慶祺《刑案匯覽·斗毆及故殺人》：“柯亞由倔強不行，用手將該氏兩手亂抓，該氏負痛，順取麻繩打成活結，套入柯亞，由項頸拉走?？聛営煽蘖R掙扎，失足跌地，該氏順將繩頭提住，不期繩結收緊，柯亞由登時氣閉身死?！贝死械摹盎罱Y”即為越拉越緊的繩結。

“活扣”“活結”與“死扣”“死結”相對。同樣，與“活套”“活套頭”相對的是“死套”“死套頭”。此二詞《大詞典》未收，可據(jù)“活套”“活套頭”增補立目。

利用“內部參校法”，對相關詞群進行相互參照、比勘，可以成批量地發(fā)現(xiàn)《大詞典》在立目、釋義、引證等方面存在的問題，從而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大詞典》出版后，不少成果針對書中存在的問題進行了訂補指正，《大詞典》在修訂時也應盡量吸取。但要注意不能全盤照搬，還需審慎斟酌，仔細考量。利用“內部參校法”可去蕪存菁。如：

【波蕩】③鼓動；影響。亦指受鼓動；受影響。舉《后漢書·黨錮傳·李膺傳論》、《資治通鑒·晉穆帝升平五年》、金王若虛《滹南詩話》卷二、方東樹《答葉溥求論古文書》等四例。

《漢語大詞典訂補》針對此義又增補了一例：晉干寶《搜神記》卷七：“從軍者皆絳抹頭，以彰火德之祥。百姓波蕩，從亂如歸?！?12)《漢語大詞典訂補》，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0年版，第633頁，第630頁。

但訂補者似沒看到該例在“波蕩”的其他義項下已出現(xiàn)：

⑤流離遷徙?！短綇V記》卷三五九引晉干寶《搜神記·張聘》：“百姓波蕩，從亂如歸?！?/p>

同一詞語的不同義項征引同一例為證，到底如何取舍？江藍生《魏晉南北朝小說詞語匯釋》：“‘波’義為逃亡，奔跑，可單用，也可出現(xiàn)在復合詞‘波蕩、波遷、奔波’之中：鷂子經(jīng)天飛，群雀兩向波。(樂府25、2b)百姓波蕩，從亂如歸。(搜7、101)蘇峻之亂，都邑人士皆東西波遷。(冥祥，鉤沉579)每法輪一轉，則黑白奔波。(高僧傳，晉釋曇徽5、17b)?！?13)江藍生：《魏晉南北朝小說詞語匯釋》，北京：語文出版社，1988年版，第18頁。所言甚當。《漢語大詞典訂補》此處所作的增補是有問題的。

又如：

【沾辱】猶玷辱。使蒙受恥辱。舉馮德英《苦菜花》一例。

《漢語大詞典訂補》補充更早用例：《金瓶梅詞話》第七六回：“你又來理論俺每這奴才做甚么，也沾辱了你這兩只手。”(14)《漢語大詞典訂補》，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0年版，第633頁，第630頁。

其實書內已有更早用例：

【汶2汶】①玷辱。《楚辭·漁父》：“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王逸注：“蒙垢塵也?！焙榕d祖補注：“汶，濛，沾辱也?！?/p>

這些問題如果修訂時不加鑒別，照搬吸收，不僅老問題沒有解決，有時還會增加新的問題?！皟炔繀⑿７ā蹦軒臀覀兲崆皩⑦@些問題排除掉。

以上結合《大詞典》“水”部的修訂工作，探討了“內部參校法”在辭書編修過程中的應用。該方法可以較容易地發(fā)現(xiàn)甚至解決《大詞典》在立目、釋義、書證等幾個方面存在的顯性或隱性問題，從而提高了修訂的效率?！洞笤~典》可以看成是一個由海量信息構成的集合體。這些信息或由之構成的信息片段，包括字、詞、詞組、釋義、書證(包括書證中的詞語)等具體要素，以及編纂原則、編纂體例等抽象要素。這些信息或信息片段，因某種關系而相互聯(lián)系在一起。這種關系可以是字形上的異體、古今、通假等關系，也可以是詞語上的同源、同素、同構等關系，也可以是意義上的同義、近義、反義等關系。甲條目和乙條目相聯(lián)系，乙條目又和丙條目相聯(lián)系，那么甲和丙之間也有了間接聯(lián)系。由此及彼，相互勾連，構成一個既彼此獨立，又互相聯(lián)系的內部信息之間的網(wǎng)絡。每個辭書內部的信息既為我所用，又能為他所用，充分發(fā)揮各自的價值。“內部參校法”的實質，就是根據(jù)需要，利用辭書內部信息之間的某種關系，找到可與之參考比照的其他信息，從而為我所用。信息是客觀存在的，關鍵是能不能找到能連接其他信息的關系。有的較簡單直接，如考察一個詞語在辭書內部還有沒有更早的用例，對比不同詞條征引的同一書證的文字、標點差異等；有的則需要費點周折，如上舉對“涖”“蒞”字頭的失收詞語的考察，對“活扣”“活套”等條的釋義補正及失收詞語的考察，不僅有條目信息之間的比較，還有統(tǒng)計、歸納、推演、聯(lián)想的過程。

《大詞典》是一個材料匯集的大寶庫。該書凝聚了華東地區(qū)五省一市(魯、蘇、皖、浙、閩、滬)近五百名專家學者近二十年的心血。雖存在著一些問題，但瑕不掩瑜，書中的內容絕大部分是精確而恰當?shù)?，精彩之處，俯拾皆是?！洞笤~典》的二版修訂工作已經(jīng)啟動，參與人員眾多，每位編纂人員掌握占有的文獻有多寡之分，概括詞義的能力有高下之分，對體例的操控有熟生之分，因此，在編纂修訂過程中對書內其他有效信息的參考比照實際就是一個汲取菁華，補己之短的過程。如果避而不用，實在可惜。

作為一種方法，“內部參校法”應用廣泛。不僅能在《大詞典》的修訂中能起到很好的作用，在其他辭書的編纂修訂中也同樣適用。如《辭源》(2010年修訂重排版)“超越”條義項二《三國志·管寧傳》：“陛下踐祚，纂承洪緒……”《辭源》“踐阼”條亦引同例，又作“踐阼”?！办瘛薄摆琛辈灰弧Ｓ秩纭摆w”字義項五《詩·周頌·良耜》：“其镈斯趙，小薅荼蓼?！薄伴D”字義項一、“荼蓼”條義項一均引同例為證，卻又作“以薅荼蓼”。“小”“以”不一。第三版《辭源》(2015年版)修訂時均予以統(tǒng)一或修正?！皟炔繀⑿７ā币嗫蓱糜谵o書編修的多個環(huán)節(jié)，發(fā)揮其相應的作用。編修人員利用此方法可減少失誤，提高效率。但有的問題卻無能為力。如各分卷因征引文獻版本不同而導致的文字不一問題，因編纂文件未規(guī)定的文獻征引格式問題，等等。這些問題只能放到編輯部最后定稿時利用“內部參校法”統(tǒng)一解決。

“內部參校法”可在常規(guī)編纂工作中起到輔助作用，有其應用的巨大價值，但也有其局限。其操作環(huán)境的封閉性，信息來源的單一性，決定了這種方法有時雖能發(fā)現(xiàn)問題，卻不能很好地解決問題。辭書內部的相關信息不能拿來直接就用，仍需作進一步的研究考察，然后再斟酌確認。如上舉“海參”例，雖然在《大詞典》已收書證中找到了更早的明代例子，但實際還不是最早。如：元賈銘《飲食須知·魚類》：“海參味甘咸，性寒滑，患泄瀉痢下者勿食。”所以還要和其他方法一起綜合運用，才能收到更好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