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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社懶,顧名思義懶于社交的人,其最開心的不是可以回避社交,而是擁有主動選擇回避社交的自由。社雜,聽上去有些戲謔的網(wǎng)絡梗,是社牛和社恐的混合版,好像一碗熱氣騰騰的牛雜面。
社恐、社牛、社雜、社懶,更舒適的理想社交,有嗎?
“社牛”這個詞剛流行的時候,我還混跡在東京一所語言學校里。語言學校里全是留學生,由于大家日語能力都不怎么好,所以大部分時候都是跟說母語的同伴來往。而我——一個還沒有考過N1的日語學渣,抱著“反正大家都說不好,我渣得也很不明顯”的心態(tài),每天都很踴躍地和各個國家的同學聊天。從某種意義上說,那個時候的我是班里的社牛,靠蹩腳的會話能力和同學打成一片。有個菲律賓同學失戀的時候,跟我半日文半英文煲了半宿的電話粥。同住的東北舍友路過時聽了一耳朵,驚奇地問我:“你咋這么社牛?”
那是我第一次得到社牛的評價。實際上,此前我從不認為自己在社交上有突出的能力,只能說是不社恐而已。但奇怪的是,每當我進入一個新的環(huán)境,大腦好像就會自動啟動“社交升級”程序,讓我加滿元氣,熱情地結識陌生人。
當人處在自己熟悉的環(huán)境中時,社交的概念似乎比較狹隘,是下了班或者下了課之后,私人時間里人際關系方面的活動,對象多為有共同愛好的人,比如同學或朋友。這類行為通常和工作或學習是并列關系,進行社交的時間段會被單獨拎出來算作“社交時間”。比如留學生老前輩徐特立在《我的生活》里回憶自己的留學生涯時寫道:“四年中,除學法文、做工以外,有三年是讀自然科學,又沒有社交關系和外界接觸,結果,我成了一個半聾半啞,只能看科學書的留學生?!边@里提到的“社交”,就是獨立于學習和工作之外的一部分。
然而,對于在異國他鄉(xiāng)漂泊的留學生,或者離開故土前往新環(huán)境打拼的人而言,來到一個新的環(huán)境,社交就不僅僅是狹隘定義下的“私人關系”,而滲透在了學習和工作的方方面面。無論是向研究所的前輩請教,還是和同事進行工作上的溝通,一切廣義的“打交道”都可以劃進社交的范疇。在這種情況下,社交是需要自動“升級”的,否則就無法開展正常的學習、工作。留學生成為一個社牛,也就見怪不怪了。
不過有趣的是,隨著我離開語言學校進入大學之后,同樣是面對滿是留學生和當?shù)貙W生的環(huán)境,我的社交卻自發(fā)降級了。只有開學的頭幾個月,出于新鮮感參加了一些派對和活動,學期過半時,我的社交狀態(tài)已經和學校里延畢多年的前輩沒有區(qū)別:不去不必要的局,不參加不必要的會議,不太熱衷于與學習無關的社交活動。
我想這種狀態(tài)可以稱之為“社懶”。根據(jù)網(wǎng)絡上的解釋:“社懶是在社恐和社牛之外,單獨劃分出來的一種人群。他們并不是怕見人或怕社交,就是懶得見、懶得社交?!蔽矣缮缗=导墳樯鐟?,主要有兩個原因:其一,進入大學后,學習壓力一下就上來了,確實沒有那么多時間和精力用來進行社交;其二,是隨著和同學、朋友變得熟悉,對于新的社交關系的需求變少,我只需要花費很少的時間維護原有的關系,投入成本下降,就顯得人“懶”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較為特殊的因素加快了我的社懶進程,那就是日本文化中特有的“冷漠”。
和熱情好客的中國人不一樣,日本的社交文化特別強調邊界感,有時就會給人冷漠、沒人情味的感覺。我初入學的時候申請了校內的免費日語輔導項目,每周和一名志愿者見面,把自己用日語寫的論文交給他審閱,他會幫助修改并給出日語學習方面的建議。這個項目對我的幫助很大,我也很感謝這名同學的幫助,所以在一個學期過后,我在最后一次見面時順手給他買了一罐咖啡,聊表謝意。
其實每次見面的時候,這名志愿者和我的溝通都很順暢,沒有任何生澀或者害羞。然而當這天我把咖啡放在他面前說“謝謝”的時候,他沒有像我想得那樣高興地接受這份心意,反而看起來手足無措。我后來把這件事說給另一個日本同學聽,他笑著說:“日本人就是這樣的啦,你太熱情了他反而尷尬?!?/p>
社會學中有個詞叫刺猬效應,形容人的關系就像刺猬一樣,雖然彼此靠攏取暖,但也需要保持適當?shù)木嚯x,否則就會扎傷對方。在不同的文化語境下,刺猬效應同樣成立。還有句話叫“圈子不同,不必硬融”,也是這個道理。后來我在跟日本同學打交道時,刻意收斂了咱中國人的自來熟,反倒相處得很融洽。
成為社懶后,我的聯(lián)系人列表沒有太多新增,多是和固定的幾個人聯(lián)系。雖然平時大家都“懶”,并不會每天聊天,但每周會約時間出來聚聚,節(jié)假日也會約著一起旅行,感情反而變深了。
其實無論社牛還是社懶,都是一種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過程。社交降級也不代表放棄社交,而是把從那些不值得社交的對象上節(jié)省下來的時間和精力,投注在了真正良好的關系上。
責任編輯:陳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