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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島戰(zhàn)爭視角下英美“特殊關系”的特質及啟示

2024-06-07 12:55郭琰洪郵生
關鍵詞:英美

郭琰 洪郵生

摘 要:通過對1982年英阿馬島戰(zhàn)爭進行案例分析,發(fā)掘美國在這場危機中的立場轉變與英美兩國的深度合作,對英美“特殊關系”的特質有更深刻的理解。在英阿馬島戰(zhàn)爭中,美國的公開立場雖表現(xiàn)為由中立逐漸轉向偏袒英國,然偏袒英國的態(tài)度可能發(fā)生在更早的時期。兩國對于馬島戰(zhàn)爭的處理顯示了在戰(zhàn)爭中形成并不斷發(fā)展的“特殊關系”的穩(wěn)固性。獨特的血緣聯(lián)系與文化淵源、共同的利益追求、多向度的精英層級合作,可以解釋馬島戰(zhàn)爭中美國“棄阿親英”的選擇,亦顯示了英美“特殊關系”的特質所在。而英美兩國在馬島戰(zhàn)爭及其他國際事務上的同氣連枝,亦給中國在面對類似問題之時提供了啟示。

關鍵詞:英美關系;英美“特殊關系”;馬島戰(zhàn)爭;美國外交

作者簡介:郭琰(1993-),女,河南安陽人,南京大學國際關系研究院博士生,主要從事美國問題與當代美歐關系研究;洪郵生(1957-),男,江蘇揚州人,南京大學國際關系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國際關系史、歐洲國際關系研究。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后期資助項目(17FSS010)

中圖分類號:D81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2359(2024)03-0120-09

收稿日期:2024-01-05

在當代國際關系中,英美兩國間的伙伴關系總被描述為“源自共同歷史、共同價值觀以及全球新共同利益的‘特殊關系” Joint Statement by President George W. Bush and Prime Minister Tony Blair, The White House, Office of the Press Secretary, 23 February 2001.。英美“特殊關系”不僅對于戰(zhàn)后國際秩序的建立與發(fā)展具有不容忽視的影響,更是國際關系中的一個罕見現(xiàn)象。英美“特殊關系”及其演變發(fā)展一直是學術界討論的熱點。盡管懷疑論者認為英美關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聯(lián)盟,甚至稱這種特殊的關系是一個“早已死亡的神話” Dickie John, “Special” No More. Anglo-American Relations: Rhetoric and Reality,Weidenfeld & Nicolson, 1994, p. xiii.,然而與其他國家間關系相比,英美關系在整個戰(zhàn)后時期確實存在著本質上不同于跨大西洋關系中美國與其他歐洲國家的獨特的互動方式,兩國協(xié)調其活動的程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Arthur C. Turner, The Unique Partnership: Britain and the United States, New York: Pegasus, 1971, p. 5.。1982年美國在馬島戰(zhàn)爭的問題上選擇了英國,放棄了正處于蜜月期的拉美伙伴阿根廷,使人們得以窺見英美“特殊關系”重新升溫的景象。英美“特殊關系”既有著深刻的淵源,對于冷戰(zhàn)后的美歐關系乃至整個國際關系也有重要的影響。

根據(jù)已故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的說法,英美外交關系在冷戰(zhàn)期間經(jīng)歷了“起起落落”。然而,隨著里根總統(tǒng)和撒切爾首相的上臺,英美“特殊關系”在經(jīng)歷了20世紀70年代的淡化之后,似乎又回到了丘吉爾與羅斯福時期的“黃金時代”。馬島戰(zhàn)爭于此刻爆發(fā),兩國對于馬島戰(zhàn)爭的處理顯示了在戰(zhàn)爭中形成的“特殊關系”的持久性和穩(wěn)固性,亦有利于深入剖析英美“特殊關系”的特質。本文循此邏輯,歸納出馬島戰(zhàn)爭視角下英美“特殊關系”的重要特質,并進一步總結這次事件的經(jīng)驗給中國所帶來的啟示。

一、英美“特殊關系”的形成及跌宕

英美“特殊關系”一詞被世人所重視主要源自1946年丘吉爾在美國密蘇里州的富爾頓所發(fā)表的“和平砥柱”演說(通常也被稱為“鐵幕”演說)。在演說中,丘吉爾表示,如果沒有英語民族國家間兄弟般的聯(lián)合,就無法確保防止戰(zhàn)爭,也無法實現(xiàn)世界組織的不斷發(fā)展。這意味著英國與美國之間具有“特殊關系”。丘吉爾稱,唯有通過兩國的團結與合作才能面對“社會主義國家的鐵幕” Robert R. James ed., Winston S. Churchill: His Complete Speeches, 1897-1963.Chelsea House Publishers,1974,pp.7285-7293.。

實際上,英美之間的“特殊關系”可以追溯到19世紀與20世紀之交,自那時起,兩國之間開始出現(xiàn)特別密切的經(jīng)濟、政治和安全關系。作為一種外交策略,英國開始與美國發(fā)展“特殊關系”,既反映了兩國實力對比發(fā)生了變化,也反映了兩國對文化同一性的更深層次的信念,即“盎格魯-撒克遜”種族的優(yōu)越性。一戰(zhàn)期間,美國影響力的增長更加促使英國人開始醞釀“特殊關系”的概念,后者想要利用英美特殊的文化聯(lián)系來幫助美國管理其在世界舞臺上的新的、不可預測的角色。自二戰(zhàn)爆發(fā)時起,英美“特殊關系”就開始主導英國的對外政策,這在戰(zhàn)時體現(xiàn)在英國對美方援助的依賴,在戰(zhàn)后則表現(xiàn)為依賴美國對歐洲的安全承諾。

二戰(zhàn)期間共同對抗德、意等法西斯國家的經(jīng)歷為兩國積累了合作經(jīng)驗。美國國會于1941年3月通過《租借法案》,并授權總統(tǒng)以租借、出售、轉讓或交換的形式對英國及所有反法西斯國家提供物資、軍事援助,英美之間的合作關系至此轉為明確關系。而后,日本偷襲珍珠港引發(fā)美國正式參戰(zhàn),英美關系遂發(fā)展為名副其實的聯(lián)盟關系。1943年兩國秘密簽訂了關于共同研制原子武器的《魁北克協(xié)定》。除此之外,兩國不僅聯(lián)合招募兵員,彼此的國防、軍事、情報等官員之間亦存在密切聯(lián)系,雙邊政府在各階層的官員間發(fā)展出一套綿密且親近的私人關系網(wǎng)絡,奠定了日后兩國“特殊關系”的穩(wěn)固基礎。

上述情形到二戰(zhàn)結束后發(fā)生變化。戰(zhàn)后歐洲傳統(tǒng)地緣戰(zhàn)略情勢轉變,而美國面對蘇聯(lián)在東歐的擴張,僅寄希望于剛成立的聯(lián)合國的和平解決沖突機制,其內部決策者對于英國剛上任的工黨政府亦不信任,對英國在戰(zhàn)后是否恢復海外殖民的帝國主義路線更抱持懷疑的態(tài)度。因此,美國解散了兩國為共同控制戰(zhàn)時工業(yè)生產(chǎn)與原物料分配而成立的兩個委員會,又于日本投降后驟然終止了《租借法案》,使困難的英國經(jīng)濟雪上加霜。1946年8月美國通過了《麥克馬洪法案》,此舉徹底關閉了英美兩國過去共同分享原子能研發(fā)情報的交流通道。而后,美國國會以立即停止對英國的經(jīng)濟援助為威脅,要求英國自主取消其在《魁北克協(xié)定》中對美國使用核武器的實質否決權。兩國在二戰(zhàn)時期建立的友好合作關系陷入低谷。

然而自1947年起,由于蘇聯(lián)勢力高漲,美國對蘇聯(lián)的認知開始出現(xiàn)大幅度的轉變,英美對戰(zhàn)后國際局勢的看法再度趨于一致。為了對抗蘇聯(lián)和社會主義陣營在歐洲的進一步滲透和擴張,美國又通過了“馬歇爾計劃”來援助歐洲戰(zhàn)后重建。1949年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創(chuàng)立使美國成為西歐國家對抗蘇聯(lián)威脅的安全保障,同時也鞏固了美國在西方陣營中的領導地位。英美“特殊關系”也隨之得到復蘇與持續(xù)強化。

戰(zhàn)后飽受戰(zhàn)火摧殘的英國國力不復以往,淪為二等強國,美國則迅速崛起成為超級大國。因此,與美國的“特殊關系”成為英國維系其大國地位的一個重要手段。1948年,丘吉爾進一步提出“三環(huán)外交”理論,成為戰(zhàn)后英國政府外交政策的基礎 Kenneth G. Younger, Changing Perspectives in British Foreign Policy.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64, p.129.,而英國與美國的關系正是其中的重要一環(huán)。

在實際行動上,英國政府一方面企圖以自身理念思維影響美國的對外決策與行為,借此轉化英國衰退的弱勢,另一方面也希望發(fā)揮英國對美國與國際事務的影響力。英國于1952年和1957年先后成功試爆了原子彈和氫彈,此后,英國便在美國對外核關系中取得了一種特殊地位。美國除了修正先前一系列限制美國政府不得與其他國家分享核資料的相關法案,亦允許英美間可以合法購買或交換各式核原料,英美“特殊關系”因此得以鞏固。然而,1956年蘇伊士運河危機事件使英美兩國之間出現(xiàn)嚴重分歧,“特殊關系”慘遭重創(chuàng)。有學者認為,兩國在蘇伊士運河危機期間的公開沖突腐蝕了兩國之間的“特殊關系” 楊冬燕:《關于1956年蘇伊士運河危機的英美外交史學》,《世界歷史》,2001年第4期。。

20世紀70年代,英國保守黨首相愛德華·希斯上任后,著手大幅度調整英國外交政策方向。他一方面開始注重以歐洲為主的外交與經(jīng)貿政策,力促英國與歐洲融合,并順利在1973年帶領英國加入歐洲共同體,另一方面則刻意淡化英美過去的友好情誼,甚至將之降格稱為“自然關系”,故希斯政府時期可謂英美關系的冷淡期 Ritchie Ovendale, Anglo-American Relations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Macmillan, 1998, p. 133.。至1979年,撒切爾夫人入主唐寧街,她主張恢復英國戰(zhàn)后以英美“特殊關系”為主軸的傳統(tǒng)外交方向。由于撒切爾夫人與時任美國總統(tǒng)里根、喬治·布什的新右派保守主義的政治經(jīng)濟理念相近,加之撒切爾夫人與里根良好的私人友誼,英美“特殊關系”在撒切爾-里根時期達到另一個高峰。這一時期,英美雙邊關系的特殊之處最明顯的體現(xiàn)便是1982年英阿馬島戰(zhàn)爭以及1986年的美國轟炸利比亞事件。

1989年東歐劇變,不久之后蘇聯(lián)解體,美國成為全世界唯一的超級大國。英美兩國共同的“威脅”消失了,但“特殊關系”仍然存續(xù)了下來。此后的多次大型國際危機,如海灣戰(zhàn)爭、科索沃危機、阿富汗戰(zhàn)爭以及伊拉克戰(zhàn)爭等,再次證明了英國是美國淵源最深、關系最密切的盟友。英美關系的特殊地位不斷得到確認。

二、馬島戰(zhàn)爭的歷史淵源及爆發(fā)

自大航海時代被發(fā)現(xiàn)起,馬島就與歸屬爭端相生相伴。1764年,法國人在馬島建立了第一個有記錄的定居點。兩年后,法國以2.5萬英鎊的價格將這些島嶼賣給了西班牙王室。與此同時,英國在1765年對馬島提出了主權聲索,隨后因美國獨立戰(zhàn)爭而無暇顧及,但仍聲稱對該群島擁有主權。從18世紀90年代后期開始,西班牙維持著對馬島的占有 Airgram From the Embassy in Argentina to the Department of State, May 16, 1979, 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FRUS), 1981-1988 Volume XIII, Conflict in the South Atlantic, 1981-1984,United States publishing office, p. 3.。1810年阿根廷五月革命后,馬島成為拉普拉塔總督區(qū)的一部分。1820年,阿根廷正式宣布近在咫尺的馬島成為“阿根廷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阿根廷獨立后,出于利益考慮,美國很快宣布承認阿根廷新政權,不久發(fā)布《門羅宣言》,其基本原則是不再聽任歐洲殖民活動在美洲的深入,不容許歐洲國家進行旨在壓迫或控制美洲國家的任何干涉?!堕T羅宣言》使英國恐慌起來,英國在控制全球廣大殖民地區(qū)的同時,為了千方百計地鞏固并擴大自己在拉丁美洲特別是阿根廷的勢力,成為第一個承認阿根廷獨立的歐洲國家。

鑒于馬島在通往麥哲倫海峽的要沖上具有重要戰(zhàn)略意義,1828年,英國不顧與阿根廷之間所簽訂的《友好通商條約》,以最早發(fā)現(xiàn)馬島為由提出主權要求,并于1833年1月武裝驅逐了島上的阿根廷駐軍和西班牙語居民,占領該島至今。當時,阿根廷援引《門羅宣言》請求美國提供保護,但沒有得到幫助。自那以后,阿根廷不斷要求恢復對馬島的主權 宋曉平:《列國志·阿根廷》,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年,第347、348頁。。

事實上,在二戰(zhàn)之前,阿根廷和英國的關系相對穩(wěn)定,雙方在馬島問題上并沒有仇視對峙,甚至認真討論過“回租”方案。二戰(zhàn)后,庇隆執(zhí)掌阿根廷政府。庇隆重申了具有歷史意義的阿根廷準則:“勝利并不賦予權利”,從這一精神立場出發(fā),闡明阿根廷一貫主張通過協(xié)商防止爭端或通過協(xié)商解決爭端的立場 復旦大學拉丁美洲研究所編譯:《庇隆和阿根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115頁。。庇隆政權下的阿根廷努力實現(xiàn)自身經(jīng)濟的獨立,削弱與英國的經(jīng)濟、外交聯(lián)系 Alistair Hennessy & John King, The Land that England lost. The British Academic Press, 1992, p. 87.,“回租”方案也不了了之。在1947年里約熱內盧會議上,庇隆重申長期以來對馬島的主權要求。1948年,阿根廷不顧巴西和美國的反對,直接通過1948年波哥大會議新建立的關于在美洲的歐洲屬地問題泛美委員會就馬島和南極的一些問題指責英國 復旦大學拉丁美洲研究所編譯:《庇隆和阿根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122-131頁。。

在世界去殖民化浪潮的背景下,馬島問題開始進入聯(lián)合國的討論視野。1965年12月16日,聯(lián)合國大會通過了第2065號決議,明確馬爾維納斯群島屬于殖民地問題,呼吁英國和阿根廷兩國立即展開談判。于是,第2065號決議成為阿根廷政府在馬島問題上的外交的支柱。英國反對將該問題界定為殖民問題,但同意根據(jù)2065號決議展開談判,十余年的雙邊會談就此開始。但從根本上說,阿根廷和英國的談判立場是對立的,兩國之間沒有變通的立足點——共同利益,因而談判始終未能獲得成功。

經(jīng)過十余年徒勞無功的談判和隨之而來的緊張局勢,阿根廷試圖訴諸武力來達到其目的。阿根廷相信這次行動能夠成功地進行,在很大程度上是基于它與美國建立的明確關系。在馬島戰(zhàn)爭爆發(fā)前,美國同拉美國家的關系有很大改善,同阿根廷建立了較為密切的雙邊關系,美阿關系出現(xiàn)了短暫的“蜜月期”。阿根廷政府認為,一旦阿根廷武力收復馬島,美國為了在南美的戰(zhàn)略利益將會保持中立 潘玫:《驚心動魄100天:馬島戰(zhàn)爭》,軍事科學出版社,2000年,第98頁。。只要美國從中調停,根據(jù)美國和阿根廷以及與英國的關系,很可能達成既使阿根廷保有馬島主權、又使英國能體面下臺的沖突解決辦法。只要美國保持中立,英國就少了一個強有力的支持者。

與此同時,英國人不了解阿根廷軍政府面臨的內部壓力,采取了一種拖延和逃避的做法,試圖繼續(xù)進行談判以推遲作出關于馬島的選擇。盡管存在明顯跡象表明通過談判解決馬島問題的目標已不再現(xiàn)實,英國政府仍試圖繼續(xù)進行談判,這種整體的政策目標實際上是一種拖延。英國政府的拖延策略表明他們試圖避免作出艱難的選擇,同時也暴露了對阿根廷的決心估計不足。1982年2月英阿談判破裂,4月1日阿根廷軍政府下令實施武力占領馬島的“羅薩利奧計劃”。3日,阿軍占領了南喬治亞島,馬島戰(zhàn)爭正式爆發(fā)。從整個過程來看,升級“南喬治亞島事件”是在阿根廷忍耐到極點而英國依然隨意拖延的背景下出現(xiàn)的,是民族主義情感、反殖民主義要求與阿根廷政府的極端愛國主義共同向一個老牌殖民帝國的尊嚴發(fā)起的挑戰(zhàn)。

三、美國對馬島戰(zhàn)爭的立場及轉變

廣為人知的是,美國在馬島戰(zhàn)爭中采取了先“中立”后“傾斜”的立場?;诟畹俟痰膶嵱弥髁x和冷戰(zhàn)思維傳統(tǒng),美國的決策不自覺地將轉向利益計算和風險規(guī)避。馬島戰(zhàn)爭沒有直接關系到美國的國家利益,所以美國不愿為英阿兩國提供明確的安全承諾,只需作出籠統(tǒng)的外交表態(tài)和進行有限干預并保持局面可控,便可使美國處于“積極中立”的地位。但當調停失敗、戰(zhàn)爭升級之后,美國不得不權衡利弊后作出更明確的決斷。

(一)保持中立:籠統(tǒng)的外交表態(tài)

1982年3月31日,英國收到情報,大意是阿根廷對馬島的全面“入侵”迫在眉睫。4月1日,也就是阿根廷“入侵”馬島的前一天,美國總統(tǒng)里根試圖說服阿根廷總統(tǒng)加爾鐵里放棄動武的想法。就在阿根廷軍隊加速向馬島進發(fā)的時候,里根希望加爾鐵里能聽從他的請求。然而,里根請求得太晚了。阿根廷軍隊登陸后,馬島的緊張局勢進一步升級,致使英國下議院處于一種激烈的好戰(zhàn)情緒中。4月3日,撒切爾夫人宣布決心奪回馬島。

英阿之間的對抗將美國置于兩難境地。由美國國務卿亞歷山大·黑格任組長的馬島調解小組曾判斷:“美國的重要利益正處于相互沖突的軌道上:一方面是英美特殊伙伴關系和互不侵犯原則,另一方面是我們的拉丁美洲關系和我們在本半球維護和平與穩(wěn)定的能力?!?Alberto R. Coll & Anthony C. Arend eds., The Falklands War: Lessons for Strategy, Diplomacy, and International Law.Allen & Unwin, 1985, p.110.這一點在戰(zhàn)爭初期里根發(fā)表的聲明中表現(xiàn)得很清楚。據(jù)他說:“這對美國來說是一個非常困難的局面,因為我們與卷入這場爭端的兩個國家都是朋友,我們隨時準備盡一切努力幫助他們?!?David Dimbleby & David Reynolds, An Ocean Apart: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Britain and America in the Teentieth Century.Random House, 1988, p.334.因此黑格建議里根在未來幾周的行動必須謹慎細致,但如果外交戰(zhàn)略失敗,如果英國需要美國更多的支持,美國應該考慮好如何回應,同時牢記美國在阿根廷的利益 Memorandum From Secretary of State Haig to President Reagan,April 3, 1982,F(xiàn)RUS, 1981-1988 Volume XIII, Conflict in the South Atlantic, 1981-1984,United States publishing office, p.102-103.。因此,美國面臨的問題是如何在維持對英國“特殊關系”的承諾與不疏遠阿根廷人之間尋找到一種平衡。

在美洲事務助理國務卿和歐洲事務代理助理國務卿致黑格國務卿的一份行動備忘錄中稱,英國作為美國最古老、最可靠的盟友,應該在馬島問題上得到美國的支持。他們已經(jīng)向英國保證,將在阿根廷使用武力的問題上給予英國非常有力的支持,同時在馬島主權問題上保持中立 Action Memorandum from the Assistant Secretary of State for Inter-American Affairs (Enders) and the Acting Assistant Secretary of State for European Affairs (Holmes) to Secretary of State Haig, April 2, 1982, FRUS, 1981-1988 Volume XIII, Conflict in the South Atlantic, 1981-1984,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Publishing Office, p.84。在一份聲明中,白宮副新聞秘書拉里·斯皮克斯說:“我們已經(jīng)向阿根廷政府明確表示,我們譴責使用武力解決這一爭端。” Weekly complication of Presidential Documents, Book I.D.C., 1983, p.428.但是,里根政府堅持改善南半球的關系,試圖阻止古巴和蘇聯(lián)影響力的擴張。中央情報局也警告說,如果阿根廷在軍事上失敗,加爾鐵里政府可能會垮臺,并可能被“希望與蘇聯(lián)建立軍事關系的高度民族主義軍事政權”所取代 Monthly Warning Assessment: Latin America. CIA Archives, 30 April 1982.。里根在其回憶錄中寫道:“在公開場合最明智的做法是降低我們的調門,采取實際步驟盡力調解我們兩位朋友之間的爭端。帶著這個想法,我指示黑格調解英阿兩國的爭端,防止發(fā)生武裝沖突?!绷_納德·里根:《里根回憶錄》,薩本望、李慶工譯,中國工人出版社,1991年,第349、350頁。

因此,在4月的大部分時間里,黑格在倫敦和華盛頓之間實行“穿梭外交”,包括在公開場合和私下里進行調解。黑格早期調解時提出的解決方案包括在美洲國家組織的框架內調停、阿根廷人撤軍以及進行關于主權和馬島未來的談判 Memorandum from Secretary of State Haig to President Reagan, April 5, 1982, FRUS, 1981-1988 Volume XIII, Conflict in the South Atlantic, 1981-1984,United States publishing office, p.113.。但事實上,戰(zhàn)爭爆發(fā)前,黑格曾致信卡靈頓向英國解釋美國保持中立姿態(tài)的原因,即“如果我們在阿根廷人面前顯得不偏向任何一方,我們將會有更大的機會影響他們的行為” Telegram from the Department of State to the Embassy in the United Kingdom, March 31, 1982, FRUS, 1981-1988 Volume XIII, Conflict in the South Atlantic, 1981-1984,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Publishing Office, p.52.。

隨著調停的失敗,4月28日,美國參議院通過了一項決議,聲明美國“不能保持中立”,必須幫助英國完全趕走馬島上的阿根廷軍隊。直至4月30日,里根總統(tǒng)宣布美國“中立”正式結束,美國將給予英國物質支持,對阿根廷進行經(jīng)濟制裁。阿根廷在馬島的駐軍于6月14日宣布投降,英國贏得了這場戰(zhàn)爭。

(二)偏袒英國:美國立場的實質

事實上,美國對英阿馬島爭端的最初反應是希望避免卷入這場危機之中。因此,它傾向于采取一種方便的中立政策,以避免選邊站隊帶來的尷尬。這種最初的態(tài)度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里根政府內“親阿派”與“親英派”之間的不和諧因素所造成的。美國的中立政策就像一個幌子,它在“中立”和“調解”階段秘密地給予英國援助,這在戰(zhàn)場上給英國帶來了明顯的優(yōu)勢。

即使這樣,美國的所謂的“公平”政策還是招致了英國的嚴厲批評。美國宣布“中立”后,英國指責美國將英美的友誼置于狹隘的地區(qū)利益之下,并對助理國務卿托馬斯·恩德斯所謂的“拉美主義”傾向表示擔憂。但時任美國國防部長的溫伯格認為,“總統(tǒng)的心與英國同在是毋庸置疑的” Geoffrey Smith, Thatcher and Reagan,The Bodley Head, 1990, p.84.。在里根看來,有兩個因素優(yōu)先于美阿關系,即英美“特殊關系”和反對使用武力改變領土現(xiàn)狀原則。他曾私下通告阿根廷軍政府,“雖然我們不會向任何一方提供軍事援助,但美國同情英國的立場”羅納德·里根:《里根回憶錄》,薩本望、李慶工譯,中國工人出版社,1991年,第350頁。。在阿根廷出兵的第二天,里根總統(tǒng)就批準了溫伯格所提出的關于計劃在不超出海軍現(xiàn)有渠道的情況下例行處理英國所有的請求一事,并指示“給瑪吉(撒切爾夫人)一切她需要的東西”。4月2日,里根在致撒切爾夫人的信中寫道:“我們將繼續(xù)與貴國政府合作,努力解決這一爭端,以避免沖突,并在沖突爆發(fā)時予以制止。雖然我們在主權問題上奉行中立政策,但我們不會在阿根廷使用軍事力量的問題上保持中立。” Message from President Reagan to British Prime Minister Thatcher, April 2, 1982, FRUS, 1981-1988, Volume XIII, Conflict in the South Atlantic, 1981-1984,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Publishing Office, 2015, p.74. 此外,黑格在4月8日抵達倫敦進行第一輪穿梭外交時向撒切爾夫人明確表示,美國的立場其實并不公正,意即美國其實有意偏袒英國 Memcon: Secretarys Meeting with Prime Minister Thatcher April 8: Falkland Islands Crisis, National Security Archive, 10 April 1982.。很明顯,從戰(zhàn)爭一開始,里根就對阿根廷首先使用武力的行為持否定態(tài)度,因此在阿根廷拒絕了美方提出的解決爭端的建議并發(fā)動戰(zhàn)爭后,美國便聲明全力支持英國,并向它提供一切可能的援助。

甚至連美國政府中的“親阿派”柯克帕特里克也認為,即使美國不放棄中立立場,英國也能從美國那里獲益,因為英美之間業(yè)已存在一種情報和武器領域的分享式合作。多年后被問及美國是否會接受英國在沖突中的損失,柯克帕特里克回答說,里根總統(tǒng)和國防部長溫伯格“根本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fā)生,他們從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隨著黑格所謂的中立外交正在進行,美國早期的努力不得不在極端保密的情況下進行。4月中旬,關于美國向英國提供衛(wèi)星情報和燃料的新聞報道出現(xiàn)后,黑格連忙予以否認。黑格在4月14日宣稱,美國“沒有同意英國提出的超出兩國常規(guī)合作模式范圍的請求” Statement by Alexander Haig, The New York Times, 15 April 1982.。 “常規(guī)合作模式”這一用詞用在與英國關系上是頗具深意和值得推敲的,對英美兩國而言,即使是馬島戰(zhàn)爭發(fā)生前的常規(guī)合作內容,就足以使英國在馬島戰(zhàn)爭中獲益。這種避重就輕的說辭其實是為已經(jīng)開始的大規(guī)模行動打掩護。

美國五角大樓對英國的支持則更是立即的、徹底的和果斷的。五角大樓從第一天起就滿足了英國的要求,這是任何其他美國盟友都不可能得到的。英國的早期請求,從燃料和后勤援助到情報以及“毒刺”地對空導彈,都得到了例行處理。直到請求涉及海軍以外的資產(chǎn),才需要提請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出面。溫伯格向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明確表示,他不僅希望英國人的愿望能夠實現(xiàn),而且希望能夠及時完成。在美國國防部長的準許下,通常需要經(jīng)過幾層官僚機構審批的請求在幾天內,有時甚至幾小時內就得到了批準。為了避免對英國財政造成不必要的壓力,美國將可能需要的設備轉移到位于大西洋中南部的阿森松島上的美國倉庫 John F. Lehman Jr., Reflections on the Special Relationship, September 2012. https://www.usni.org/magazines/naval-history-magazine/2012/september/reflections-special-relationship#footnotes,供英軍艦途經(jīng)時使用。

英國從美國在關鍵的情報領域提供的援助中獲益最多。為了給英國提供情報支持,美國不惜變動了一顆衛(wèi)星的位置,以便覆蓋南大西洋地區(qū),其唯一目的是協(xié)助英國的行動,并給英國提供情報信息。英國官員戰(zhàn)后坦承:“五角大樓提供的幫助是無與倫比的,他們(美國)總是能給予我們所需要的東西?!?Louise Richardson, When Allies Differ: Anglo-American Relations during the Suez and Falklands Crises.Macmillan, 1996, p.150.

可以說,美國在馬島戰(zhàn)爭中所奉行的實際上是“雙重政策”。美國在戰(zhàn)爭初期選擇調解政策似乎是想讓阿根廷相信,只有調停失敗,美國才會站在英國一邊。也就是說,美國采取了精心的說辭與措施以防阿根廷有被過分疏遠的可能性。鑒于有報道稱美國正在向英國提供援助,當里根被問及他是否可以將美國的態(tài)度稱為一種不偏不倚的態(tài)度時,他堅定地回答說:“我們仍然試圖在這種情況下成為一個公平的中間人,帶來和平?!碑敱粏柤叭绻l(fā)生正面對抗,美國會站在哪一邊時,他又回答說,這個問題現(xiàn)在還沒有答案。從這些聲明以及美國的實際作為中可以清楚地看出美國奉行雙重政策的跡象。

美國在此次事件中的立場和態(tài)度變化,在拉美引起了極大的反應,特別是黑格于4月30日宣布支持英國,對美拉關系造成的短期損害很快變得明顯。5月9日,委內瑞拉大使館發(fā)言人稱:“美國選擇站在繼母一邊,而不是站在弟弟一邊?!备缢惯_黎加有人抨擊黑格“徹底摧毀”了美洲國家組織的半球防御原則。巴西一評論員認為,現(xiàn)在很明顯,美國有“第一類盟友”和“第二類盟友” Alma Guillermoprieto, U.S. Support for Britain Leaves Latin Allies Feeling Betrayed,Post, A16, 9 May 1982.。托馬斯·恩德斯和柯克帕特里克后來都認為,美國在馬島戰(zhàn)爭中偏袒英國的決定使美拉關系倒退了很多年 Louise Richardson, When Allies Differ: Anglo-American Relations during the Suez and Falklands Crises.Macmillan, 1996, pp.157-159.。但即便明知會付出上述代價,美國依然選擇了偏袒英國,這也體現(xiàn)了英美關系的“特殊性”。

四、從馬島戰(zhàn)爭看英美“特殊關系”的特質

英美“特殊關系”在馬島戰(zhàn)爭中得以充分體現(xiàn),這是兩國關系特殊性的生動證明。在這一時期,兩國之間的親密與合作達到了驚人的程度。美國冒著與阿根廷斷交的危險,回應了英國的援助請求。美國前海軍部長雷曼認為,這場沖突是顯示“特殊關系”的教科書式案例 John F. Lehman Jr., Reflections on the Special Relationship, September 2012. https://www.usni.org/magazines/naval-history-magazine/2012/september/reflections-special-relationship#footnotes。阿根廷雖然和美國也有密切的經(jīng)貿聯(lián)系,能對遏制蘇聯(lián)在拉美的擴張?zhí)峁┮欢ǖ闹С?,但其在美國全球?zhàn)略的地位顯然沒有英國重要。因此,當馬島戰(zhàn)爭無法通過外交途徑解決的時候,美國立即選擇支持對其更為重要的“最親密盟友”——英國。美國視英國為其最堅定的盟友和北約核心伙伴,美國意識到若不能援助英國,那么美國在西歐遭受侵略時援助西歐的所有承諾都將成為空話。因此,當考慮到危及北約聯(lián)盟和激怒英國的利弊時,美國人認為,維持對阿根廷的善意所付出的代價太高了。

美國的支持被視為美國愿意放棄自己在拉丁美洲的戰(zhàn)略利益,以尊重其“特殊關系”伙伴英國的證據(jù)。在英國看來,美國在危機期間提供的物資支持程度之高(如提供阿森松島上的軍事設施、物資供應、響尾蛇空對空導彈、“毒刺”防空系統(tǒng)、衛(wèi)星和其他情報合作),足以蓋過兩國在該事件中產(chǎn)生的分歧,如美國起初的中立立場、黑格的斡旋努力、6月4日聯(lián)合國投票后的爭議性聲明以及英國勝利后美國對英阿重新談判的支持。英國認為,它對美國的承諾是“堅實的,但不是盲目的”。歷史上兩國也多次爆發(fā)關系危機與沖突事件,其中個別事件的負面影響也比較持久,蘇伊士運河危機的記憶也貫穿了整個馬島戰(zhàn)爭的始末,但“特殊關系”的“鐘擺總能夠回到原點”葉建軍:《調整與定位:英國對英美特殊關系的反思》,《現(xiàn)代國際關系》,2010年第8期。。因此,盡管在蘇伊士運河沖突后,英美關系出現(xiàn)了嚴重倒退,但英美“特殊關系”也在馬島戰(zhàn)爭中得到進一步鞏固。

從過去的歷史來看,英美“特殊關系”一如世界上任何一組國家與國家間的雙邊關系,有高低起伏、沖突與妥協(xié)、合作與分歧,看似并未比其他雙邊關系有著更為特殊或不同之處。事實上,“特殊”本來就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它是一種程度上的認知,無法以量化的數(shù)據(jù)呈現(xiàn),也不能透過一個必須滿足的特定需求或是絕對的標準來加以衡量;換言之,唯有通過對具體事件進行分析,通過理解某一方對別者態(tài)度或行為之差異,方能呈現(xiàn)“特殊”,突出不平常之處。

第一,就英美“特殊關系”的本質來看,其與一般雙邊關系最顯著的不同,即為兩國在歷史、文化、血緣上共同享有獨一無二的淵源 Alex Danchev, “On Specialness”. International Affairs, 1996, 72(4), pp.737-750.。這一源自情感上與生俱來、血濃于水的專屬認同,系屬英美“特殊關系”之既定因素。馬島戰(zhàn)爭爆發(fā)后,當時還是特拉華州民主黨參議員的喬·拜登領導了美國國會中的親英勢力,他告訴英國駐美大使亨德森:“我們支持你,因為你是英國人?!?Louise Richardson, When Allies Differ: Anglo-American Relations during the Suez and Falklands Crises.Macmillan, 1996, p.202. 正因為有這一層情感聯(lián)系,使得英美“特殊關系”有著與眾不同的特殊性質,此為兩國與其他第三國關系所無法擁有、亦無法取代之特點。

第二,追求共同利益系“特殊關系”之重要考量。值得注意的是,馬島戰(zhàn)爭并不符合美國的重要國家利益。馬島戰(zhàn)爭爆發(fā)時,一貫標榜反對老殖民主義,同時將拉丁美洲視為自己后院的美國卻一反常態(tài),其反應從“中立”轉變?yōu)槠簧踔涟抵兄С钟吡S護其帝國殘余勢力和利益的行為,這一政策與美國的價值觀和一貫立場是相悖的。然而,長久以來,英國是美國無可替代的最重要盟友,美國認定英國對于大西洋聯(lián)盟的根基性作用,以及英美“特殊關系”對美國歐洲政策和大西洋聯(lián)盟的重要意義。英國當時是北約歐洲成員國中唯一在戰(zhàn)略核力量、常規(guī)力量以及海陸空各個領域對北約有重要貢獻的國家。此外,英國還是有能力向歐洲以外地區(qū)投射軍事力量的有核國家,這對于支援美國的全球戰(zhàn)略具有重要意義。對于英國來說,在冷戰(zhàn)環(huán)境下只有尋求美國的支持才能維護英國的在世界范圍內的影響力,它在世界任何地方的成功都取決于美國的支持。馬島戰(zhàn)爭發(fā)生之時,撒切爾夫人承認“我們不能疏遠美國”,并相信“美國有責任支持我們” Nicholas Henderson, Mandarin: The Diaries of an Ambassador, 1969-1982.Weidenfeld & Nicolson, 1994, p.469.。因為共同利益的存在,其關系雖偶有波折起伏,至今卻仍舊維持穩(wěn)定發(fā)展,并未出現(xiàn)關系動搖的跡象。英美總在對方最需要盟邦支持的時刻,不吝全力給予對方急需的政治、外交支持,甚至于提供軍事基地或武器等實際援助作為,有時更為了避免直接挑戰(zhàn)對方國家利益,而不惜選擇犧牲自我利益;而雙邊政府在危機爆發(fā)時更始終維持頻繁聯(lián)系與咨詢磋商,以上皆為兩國各自擁有的其他聯(lián)盟關系所無法比擬之處。

第三,英美關系最重要的一個特質展現(xiàn)在兩國政策實踐層面上。隨著時間進展,兩國各領域的合作,早已不再局限于軍事方面,而演變?yōu)橐环N橫跨公私部門、具有多向度的綿密合作關系,屬于一種“精英層級”的互動?!疤厥怅P系”的結構也確保了在危機爆發(fā)的當天,兩國人員就已經(jīng)在各個層面密切合作。在最初階段的援助,甚至連里根和撒切爾政府的高級官員都不知道。時任海軍上將、第一海務大臣亨利·利奇后來也回憶道,美國軍隊“比政客們所允許的走得更遠” Louise Richardson, When Allies Differ: Anglo-American Relations during the Suez and Falklands Crises.Macmillan, 1996, p.123. 。

此外,兩國在情報領域的合作,無論在深度或廣度方面,都絕無僅有。在馬島戰(zhàn)爭中,美國向英國提供了重要的信號和衛(wèi)星情報。這些情報是在1947年英美所簽訂的協(xié)議的支持下提供的,該協(xié)議將英美情報能力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英美情報合作包括美國中情局、英國國防部和美國國家偵查局,它們都在馬島戰(zhàn)爭中分享了重要的信息。正如時任助理國務卿勞倫斯·西德尼·伊格爾伯格后來所說:“不管怎樣,英國對我們的情報太投入了,如果我們決定關閉它,我們就必須把每個英國人從華盛頓送回家才算完成?!?Geoffrey Smith, Thatcher and Reagan.The Bodley Head, 1990, p.84.英美兩國最初結盟的主要原因固然出于二戰(zhàn)時共同反制德、意、日等法西斯國家之安全威脅的考量,隨著戰(zhàn)后國際局勢發(fā)展,英美“特殊關系”由原本在軍事安全方面的密切合作,逐漸外溢至政治、外交、經(jīng)貿等領域,形成一個具備多維度特質的聯(lián)盟關系。可以說,冷戰(zhàn)時期英美“特殊關系”的外交、情報和軍事結構將美國在馬島戰(zhàn)爭中拉向了英國。

以上三點,不僅顯示英美“特殊關系”的確享有一般國與國雙邊關系所未擁有的特質,也證明在兩國各自擁有的其他雙邊關系中,即使可能具備英美“特殊關系”的某些特質,如美以、美日關系,或是英澳關系,但仍難以比肩英美“特殊關系”的“親密度”和“重要性” David Reynolds, “The Special Relationship: Rethinking Anglo-American Relations”. International Affairs, winter 1988/89.。因此,英美“特殊關系”這樣密切且全面性的合作關系,不僅在一般的雙邊關系中十分罕見,在世界上的雙邊關系中也是少有。即使在冷戰(zhàn)結束后,共同威脅消失,英美之間的“特殊關系”仍然延續(xù)了下來。美國發(fā)現(xiàn)即使在單極世界也不能為所欲為;英國發(fā)現(xiàn)融入歐洲的嘗試并不順利,此外各種非傳統(tǒng)安全威脅、新興大國競爭等因素使原有友誼關系的戰(zhàn)略價值得以更新,“特殊關系”的局面得以持續(xù)。

五、中國立場及該事件對中國的啟示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指出:“中國始終堅持維護世界和平、促進共同發(fā)展的外交政策宗旨,致力于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中國堅定奉行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始終根據(jù)事情本身的是非曲直決定自己的立場和政策,維護國際關系基本準則,維護國際公平正義。中國尊重各國主權和領土完整,堅持國家不分大小、強弱、貧富一律平等,堅決反對一切形式的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反對冷戰(zhàn)思維,反對干涉別國內政,反對搞雙重標準。” 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chǎn)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2022年10月16日),新華社,https://www.gov.cn/xinwen/202210/25/content_5721685.htm.馬島問題是殖民主義歷史的后遺癥和強權政治的縮影,而馬島問題的解決事關追求更加公平公正及全球發(fā)展的問題。

中國在馬島問題上的立場是一貫的、明確的。2018年12月2日,中國與阿根廷發(fā)布聯(lián)合聲明。其中,中方重申支持阿方在馬爾維納斯群島問題上的主權要求,以及根據(jù)聯(lián)合國相關決議,通過重啟對話談判,尋求解決爭端的立場 外交部:《中華人民共和國和阿根廷共和國聯(lián)合聲明(全文)》(2018年12月3日)https://www.mfa.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nmz_680924/1206_680926/1207_680938/201812/t20181203_9367077.shtml.。中國常駐聯(lián)合國代表多次在聯(lián)合國就馬爾維納斯群島問題召開的會議中發(fā)言,呼吁國際社會繼續(xù)努力鏟除殖民主義,并闡述了中國在馬爾維納斯群島問題上的立場,即中國堅定支持阿根廷對馬爾維納斯群島主權的正當要求,始終主張根據(jù)《聯(lián)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通過和平談判解決國與國之間的領土爭端。中國敦促英國作為當事方避免采取可能加劇緊張對立的舉措,同時積極回應阿根廷的要求,盡快與阿方重啟對話談判,根據(jù)聯(lián)合國有關決議找到和平、公正、持久的解決辦法 《中國常駐聯(lián)合國副代表闡述中國在馬爾維納斯群島問題上的立場》(2021年6月25日),新華網(wǎng),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21-06/25/c_1127595802.htm;《聯(lián)合國開會審議馬爾維納斯群島問題 中方堅定支持阿根廷對馬島主權要求》(2023年6月21日),央廣網(wǎng),https://news.cnr.cn/native/gd/20230621/t20230621_526296554.shtml.。馬島問題是殖民主義的歷史遺留問題,殖民時代雖已成為歷史,但與殖民主義思維一脈相承的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仍然沉疴難除。中國堅定支持阿根廷對馬島主權的正當要求,始終主張根據(jù)《聯(lián)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通過和平談判解決國與國之間的領土爭端,國際社會應秉持公正和公平的原則,推動各方在爭端解決上取得共識。

我國曾深受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之害,加之如今我國仍有許多安全關切以及領土主權問題集中在海上周邊,因而馬島戰(zhàn)爭亦為我國帶來了諸多啟示。首先,英阿之間對彼此的“決心”的誤判是導致戰(zhàn)爭爆發(fā)的直接原因,因此無論何時,我國應毫不動搖地展現(xiàn)出維護國家主權的堅強意志和決心。其次,阿根廷作為美國的盟友,卻在有求于美國之時慘遭拋棄,體現(xiàn)出利益觀仍是決定美國的外交決策和對外立場的因素,美國所謂的“反對一切殖民主義”的大旗和“門羅主義”的傳統(tǒng)在利益面前成為空話。因此,在面臨涉及國家主權和利益問題時,必須堅持獨立自主,不能對西方國家抱有幻想。再次,英國贏得馬島戰(zhàn)爭的勝利離不開美國的軍事和情報支持。因此,我國必須走強軍之路,在制空權、制海權以及情報上占有優(yōu)勢,應大力發(fā)展科技,確保在關鍵技術上不受制于人。最后,面對國際爭端與糾紛,我們應充分掌握相關法理依據(jù),積極運用外交手段和策略,爭取國際社會的支持與同情,盡可能在聯(lián)合國的框架下和平解決問題。

如今,距馬島戰(zhàn)爭已過去40余年,國際格局發(fā)生重大變化。對于美國而言,盡管國際權力分配發(fā)生了許多變化,盟友仍然是其追求全球霸權的道路上不可或缺的資源和“財富”,它可以在危急時刻為美國提供支持并且作為其對外行動的合法性來源。正如1967年6月美國國務卿迪安·臘斯克對約翰遜總統(tǒng)所忠告的那樣,“我們必須有可靠的盟友,國會和美國人民不會允許我們孤軍奮戰(zhàn)”。這種需求多年來一直存在,并在英美關系中產(chǎn)生了共鳴 Alan Dobson & Steve Marsh, “Anglo-American Relations: End of a Special Relationship?”, The International History Review, Vol. 36, No. 4, 2014, pp.673-697.。英美兩國至今在安全、軍事、情報和經(jīng)濟等諸多領域依然保持高度合作。根據(jù)前文分析可得,“特殊關系”的諸多特質將會使英美兩國在未來繼續(xù)保持親密關系。如今,兩國在看待中國的崛起問題上亦形成了高度共識。馬島戰(zhàn)爭的經(jīng)驗告訴我們,即使是一場無關乎歐洲安全和利益的域外沖突,即使兩國利益并不一致,“特殊關系”仍能使英美兩國摒棄前嫌、比肩而立。因此,今后不論是面臨類似的領土主權爭端問題抑或是其他問題時,英美也自然會保持步調一致、同氣連枝的狀態(tài)??傊⒚乐g的“特殊關系”將繼續(xù)成為英美兩國特別是英國對華政策的重要影響因素,我國應對此有充分認識并做好積極應對的準備。

結語

美國在馬島戰(zhàn)爭的“選邊”問題上選擇了英國,放棄了正處于蜜月期的拉美伙伴阿根廷,使人們得以窺見了英美“特殊關系”重新升溫的景象。英美“特殊關系”有其深刻的歷史淵源,雖歷經(jīng)跌宕起伏,但仍然呈現(xiàn)出韌性與靈活性,包括其內在的應變能力,顯示出一種如同“拉扎勒斯效應”“拉扎勒斯效應”是指被認為已滅絕的物種被“重新發(fā)現(xiàn)”,這里隱喻“特殊關系”存在的時間遠比原本預料的長得多。一般的能力。長期以來,關于“特殊關系”已死的說法屢見不鮮。事實上,這種觀點并非毫無根據(jù),只是夸大了英美核心合作的衰落,并低估了歷史的慣性和兩國關系的廣度和深度。即便是在英美關系最糟糕的時期,英美兩國的合作仍在持續(xù)。馬島戰(zhàn)爭解決的過程更是顯示了兩國在合作解決沖突與爭端中的默契。英美“特殊關系”本身可能是一種難以復制的歷史存在,但相關經(jīng)驗對世界和我國仍具有研究和借鑒意義。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Anglo-American “Special Relationship”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Malvinas Islands War and Its Enlightenment

Guo Yan,Hong Yousheng

(Nanjing University,Nanjing 210023,China)

Abstract:By analyzing the Malvinas Islands War of 1982,it is possible to explore the change in the US position and the depth of the Anglo-American cooperation and gain deeper insights into the essence of the Anglo-American “special relationship”.Throughout the Malvinas Islands War,the US stance evolved gradually from neutrality to partiality towards the UK,although this partiality might have occurred earlier.The Anglo-American cooperation demonstrated the robustness of the “special relationship”,and their relationship has been further enhanced through the Malvinas Islands War.The shared heritage and cultural origins, the common interests, and the multi-dimensional elite level cooperation explain why the US chose a position called “abandon Argentina,support the UK”.This case study underscores the unique attributes of the Anglo-American “special relationship”.The collaboration between the UK and the US during the Malvinas Islands War and other global issues also offers valuable enlightenment for China when facing similar situations.

Key words:Anglo-American relationship;Anglo-American “special relationship”;Malvinas Islands war;US Foreign policy

[責任編校 張家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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