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玩偶之家》完成于1879年，是挪威杰出戲劇大師易卜生的代表作品，也是一部典型的社會問題劇。該劇通過描述資本主義家庭的婚姻關(guān)系，從而展現(xiàn)了資本主義社會的面貌，揭露了資本主義社會自私、虛偽的本質(zhì)以及婦女在家庭中的“玩偶”地位。娜拉是家庭的玩偶，是男權(quán)社會下的犧牲品，但縱觀全劇，劇中的男性又何嘗不是社會的玩偶呢。

關(guān)鍵詞：玩偶之家;男性形象;海爾茂;柯洛克斯泰;阮克醫(yī)生

亨利克·易卜生是19世紀挪威杰出的戲劇大師，同時，也被譽為西方的“現(xiàn)代戲劇之父”。1879年創(chuàng)作的《玩偶之家》是他的代表作。該劇通過描述資本主義家庭的婚姻關(guān)系，從而展現(xiàn)了資本主義社會的面貌，揭露了資本主義社會自私、虛偽的本質(zhì)，以及婦女在家庭中的“玩偶”地位。該劇一共塑造了三位男性形象，他們的性格迥異，但卻都是資本主義社會男性的代表。海爾茂自私虛偽，柯洛克斯泰汲汲營營，憤世嫉俗，阮克大夫善良但是懦弱，每個人都有自己鮮明的個性，他們不是單一的形象，而是豐富立體且具有多面性的個體典型。馬克思曾說過：“人是各種社會關(guān)系的總和。”這說明人具有社會性，人的行為受到社會環(huán)境多方面的影響，人的性格的形成也離不開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因此，本文將從個人和社會兩個方面來具體分析三位男性的形象。

一、海爾茂的男性形象

（一）海爾茂的個人形象

從表面上來看，海爾茂是一個溫柔體貼的丈夫，愛護家庭的好爸爸。面對妻子的不高興，他會哄她開心并給她伴奏鋼琴，挑選舞會的衣服，甚至放下工作陪她一起練習舞蹈。在工作中，他沒有做過違法的事情，一直小心翼翼，步步努力升到銀行部門經(jīng)理，可以說是一個積極正面的形象。但是，他的身上還有著自私虛偽的一面。在他當上合資銀行的經(jīng)理時，他一上來就辭退了柯洛克斯泰，表面上的理由是柯洛克斯泰偽造文件，其實是因為柯洛克斯泰曾是他大學里的同學，并常常叫他的小名。他覺得這樣會有損自己經(jīng)理的尊嚴，動搖自己的地位。他非常氣憤地對娜拉說過：“他隨便叫我的小名兒，不管旁邊有人沒有人。他最愛同我套親熱，托伐長、托伐短的叫個沒完！你說讓我怎么受得了。要是他在銀行待下去，我這經(jīng)理實在當不了?！盵1]34因為一些小事就不顧昔日的同窗情誼，就要斷送同學的工作，對他的人格進行貶低，可見海爾茂的狹隘和自私。在劇末，海爾茂的變臉速度更是讓人驚嘆。在柯洛克斯泰的第一封信到達之前，他還信誓旦旦地對娜拉說道：“親愛的寶貝！我總是覺得把你摟得不夠緊。娜拉，你知道不知道，我常常盼望著有樁危險的事威脅著你，好讓我拼著命，犧牲一切去救你?！比欢驮诳赐甑谝环庑藕?，他的態(tài)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變：“嘿！好像做了一場噩夢醒過來！這八年功夫——我最得意、最喜歡的女人——沒想到是個偽君子，是個撒謊的人——比這還壞——是個犯罪的人。真是可惡極了！哼！哼！”“你把我一生幸福全都葬送了。我的前途也讓你斷送了。喔，想起來真可怕！現(xiàn)在我讓一個壞蛋抓在手心里……我這場大禍都是一個下賤女人惹出來的！”[1]63接著第二封信來了，看完之后，海爾茂的態(tài)度又立刻發(fā)生了轉(zhuǎn)變：“你正想做老婆的應該愛丈夫那樣愛著我。只是你沒有經(jīng)驗，用錯了方法?？墒请y道因為你自己沒主意，我就不愛你嗎？我決不會?！薄昂茫グ?。我受驚的小鳥兒，別害怕，定定神，把心靜下來。你放心，一切事情都有我。我的翅膀?qū)挘梢员Ｗo你。”[1]64當危險來臨時——即便娜拉偽造簽名借債是為了給他治病，他馬上想到的也只是自己的名譽和前途。他勃然大怒，罵娜拉“道德敗壞”，是“下賤女人”，甚至認為娜拉沒有教育子女的權(quán)利。娜拉對于海爾茂而言，只是一個好看的玩偶，并沒有自由的個人意志。女人可以為男人做出犧牲，男人卻“不能為他愛的人犧牲自己的名譽”。絲毫不顧昔日的情分，危險過去，他首先強調(diào)的是“我沒事了，娜拉，我沒事了”。一切都是以他自己的利益為出發(fā)點，然后又開始虛偽地假惺惺地安慰哄勸娜拉。在他心里自己的前途、榮譽、金錢才是最重要的，愛情、親情都不重要，凡是威脅到自己前途、榮譽的都應該被掃清。多么虛偽與自私的海爾茂！

（二）海爾茂的社會形象

對家庭，海爾茂是一個十足的大男子主義的擁護者。不僅家里的金錢全部由他支配，就連信箱的鑰匙都是由他掌控，甚至妻子吃杏仁餅干他都要干涉。他并沒有把娜拉放在平等的地位上，他把娜拉當成玩偶，希望娜拉以他為中心，依附于他。事實證明，他做到了，娜拉一直以他的喜好來要求自己的言行，生怕惹他不高興。他完全擁護和遵守資產(chǎn)階級制度和秩序。他把那種不合理的法律和資產(chǎn)階級的虛偽道德標準認做天經(jīng)地義。他遵守這些法律和道德，只不過是為了保障他的名譽地位，并不是因為它們代表正義。他發(fā)現(xiàn)娜拉曾經(jīng)偽造簽字為他借錢時之所以大發(fā)雷霆，就是怕影響他的名譽從而影響他的地位，并不是認為偽造簽字本身如何不道德。只要柯洛克斯泰不公開出來，他就并不在乎，可見他的正直是虛偽的，表面的。娜拉是海爾茂的玩偶，但同時海爾茂也是現(xiàn)實社會的玩偶，他被社會的法律，宗教，道德支配著。在得知娜拉偽造簽名時，他顯得驚慌失措，那是因為他認為這違反了資本主義社會的法律，并且將會受到嚴厲的懲罰?！昂柮涯袡?quán)社會中的種種法則視為自己做人的標準，沒有自我的喜怒哀樂，只是讓自己的所言所行符合男權(quán)社會的這一系列準則。因此，他也是男權(quán)社會這個無情的巨手所掌控的一個玩偶?！盵2]當娜拉最終看清海爾茂虛偽自私的本質(zhì)打算離開的時候，海爾茂沒有選擇承認錯誤、誠懇地挽留妻子，而是企圖用“宗教”“道德”來麻痹欺騙娜拉。他還宣揚資產(chǎn)階級的權(quán)威，說什么“犯罪的人”，要“公開認罪”“甘心受罰”，不然“社會越來越墮落，就沒有辦法挽救了”。他用宗教、法律和道德來斥責恐嚇娜拉，希望娜拉能夠退縮。但是，反觀海爾茂，他在所謂資本主義的法律、宗教、道德的提線下生活，他的行動以此作為準則，難道他不也是一具玩偶么？他牽制著娜拉，使娜拉成為他的玩偶，但同時他自己也被社會所玩弄，成為社會的玩偶。男權(quán)社會下，這是娜拉的不幸，同時也是海爾茂的不幸。

二、柯洛克斯泰的男性形象

（一）柯洛克斯泰的個人形象

柯洛克斯泰在劇中是以一個“壞人”的形象而出現(xiàn)的，他名聲不好，負債累累。他威脅娜拉一個沒有什么實質(zhì)力量的家庭婦女，要求她為自己保住工作：“好，信不信由你。不過我得告訴你一句話，要是有人二次把我推到溝里去，我要拉你做伴兒?！薄澳阋浿浦抑匦伦呱闲奥返恼悄阏煞?。這件事我決不饒他?！盵1]24但是，他絕非徹頭徹尾的惡棍，所做的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為了給妻子治病他冒名簽了字，他為了家庭去努力，去付出一切。但是這卻是不被當時的法律和道德所允許的。他作為父親，為了孩子們的未來，他使出渾身解數(shù)努力往上爬，希望恢復榮譽，得到社會的認可。但是，卻被海爾茂無情地辭退，導致希望落空。他心灰意冷，努力掙扎卻無法逃脫深淵。他變得憤世嫉俗，開始對社會展開報復，為達到目的開始不擇手段，變成了盤剝他人的高利貸者。

（二）柯洛克斯泰的社會形象

柯洛克斯泰“不同于一般戲劇中的‘壞人，沒有臉譜化、單一化，是個比較復雜的、具有雙重性的人物”[3]67?？侣蹇怂固┮彩莻€可憐人，是社會的受害者。他出身不好，為人也老實，因為貧窮，相愛的女友嫁給了富商。后來結(jié)婚，妻子重病，為了給妻子治病，他不得不在借據(jù)上冒名簽字。從此，名譽受損以致處處碰壁，最后還丟了工作。他想重新做人，想努力往上爬，可是社會沒有給他機會，一步一步把他逼向深淵才造成了他性格的扭曲?！盀榱嘶謴妥约旱拿u，他不擇手段的往上爬;為了金錢，他利用高利貸殘酷的剝削那些向他借錢的弱者;為了自身的利益，他蹂躪別人的權(quán)利和榮譽;為了保全自己的工作，他不惜把別人置于死地，對人家進行恫嚇和要挾。”[3]70娜拉跟他有著相同的經(jīng)歷，但是他絲毫沒有同情，并不考慮自己的種種行為有時候會把娜拉逼上絕路，甚至在娜拉暗示他自己會因此自殺時他也絲毫沒有收手。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方法來報復社會，從一個令人同情的受害者轉(zhuǎn)變成了冷酷無情的害人者。他的轉(zhuǎn)變讓人同情，同時也認識到黑暗社會對人的摧殘，以及以金錢為核心的資本主義社會是怎樣滅絕人性的。

三、阮克醫(yī)生的男性形象

（一）阮克醫(yī)生的個人形象

在全劇中，阮克醫(yī)生給人的基本印象就是身體孱弱、性格憂郁，由于年紀輕輕就病入膏肓，他的每次出現(xiàn)總能給劇情帶來黑色的死亡氣息。阮克不僅是海爾茂一家的醫(yī)生，同時也是他們的朋友?！八呛柮嗄甑拿苡眩质呛柮患业募彝メt(yī)生，同時也為其他人看病。作為朋友，他稱得上兩肋插刀。對他個人而言，自己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為海爾茂一家服務。他每天都要去拜訪海爾茂夫婦，而她們也一直非常相信他，就像那拉所說，作為多年的老朋友，阮克的確幫了他們許多忙，一定程度上，他們已經(jīng)離不開他了?！盵4]阮克醫(yī)生最突出的性格就是頹廢陰沉、憤世嫉俗。一方面是因為命不久矣，另一方面是因為他的染病并非自己造成，而是父親荒唐行徑的后果，以至于他一出生就要遭受到這種不公的命運。“別人造的孽，我替他活受罪！這公平不公平？”以至于在評價社會一些社會問題時他也比較偏激。但是，在重病之下他還在做研究，每天還要來拜訪老朋友。他的到來具有私心，他內(nèi)心喜歡朋友的妻子娜拉，但那么多年卻都隱藏在心里，不敢向她告白。面對娜拉的困境他愿意毫不吝嗇地幫助她，遭到拒絕后，依然懂得得體地適可而止，沒有讓娜拉難堪。他用隱晦的方式向老朋友告別，害怕他們?yōu)樽约簱摹Ｋ麜r時刻刻都在為他人著想，他是善良的，同時也是懦弱的。

（二）阮克醫(yī)生的社會形象

作為一名醫(yī)生，阮克是稱職的，在生命的盡頭他還想著做研究，為治愈病人而努力。但就是這樣一位盡職盡責的醫(yī)生自己同樣也是一位病人?！霸谖业牟∪死镱^，我自己的病最嚴重?！币驗橐粋€得了花柳病的父親，導致他生下來就有殘疾，他一個人生活，默默地忍受病痛的折磨。能治愈他人，卻對自己的病束手無策，只能等死。獨自承受社會責難，忍受命運的不公。這也造成了他自卑怯懦的性格。面對愛人，不敢說出口，只能卑微地默默陪伴。命運仿佛要故意捉弄他，讓他在醫(yī)生和病人之間來回轉(zhuǎn)換，能夠治愈他人卻無法治愈自己，最后只能孤獨的走向死亡。本來可以成為天之驕子的他，就因為患病使得他無法享受社會的榮譽、愛情和親情，只能接受注定早夭的命運。阮克雖然是配角，但是卻非閑筆，而是作者塑造的一個典型形象。他性格的多面性使人物更加立體，在劇中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他作為醫(yī)生，只能治得了別人的病，卻治不了自己的病，年紀輕輕只能等死。他的存在是對資本主義黑暗社會的無情控訴，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展現(xiàn)了當時挪威社會的一些弊病，使得本劇更具有社會性。

四、結(jié)語

19世紀70年代的挪威，雖然資本主義發(fā)展剛剛起步，但是，也未能逃脫資本主義自由發(fā)展所帶來的現(xiàn)代災難。無情的現(xiàn)金交易和對金錢的占有欲取代了以往令人自豪的社會道德感和溫情脈脈的家庭關(guān)系，使得這個小資本主義社會無不充滿了偽善和欺騙，人們的性格也更加卑鄙，“成為不徹底的兩面性的人”[5]。

通過對海爾茂、柯洛克斯泰、阮克醫(yī)生三位男性形象的分析，讓我們看到了男權(quán)社會的本質(zhì)。一方面，男權(quán)社會下，男性掌握著話語權(quán)，是整個社會的主導，女性只能作為附屬品存在，是男性的“玩偶”，這是娜拉出走的根本原因。另一方面，這些男性也是男權(quán)社會的受害者，在資本主義社會下，他們變得狹隘、冷酷和虛偽，對于金錢、權(quán)力的追逐使他們逐漸偏離了人的真實的自我。在客觀事實中娜拉是家庭的玩偶，是男權(quán)社會下的犧牲品，但縱觀全劇，劇中的男性又何嘗不是社會的玩偶呢。這也說明了資本主義社會的虛偽和欺騙性。人在這種社會中失去了人性，淪為了法律、道德、宗教的犧牲品。這體現(xiàn)了易卜生創(chuàng)作的主旨，資本主義的虛偽性和欺騙性。該劇不僅對當時的社會具有一定的進步作用，對當今社會仍然有著很深的影響，值得我們深思。

參考文獻：

[1]易卜生.玩偶之家[M].潘家詢，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8.

[2]黎娜，張?zhí)煊?論《玩偶之家》中“玩偶”的雙重性[J].江西科技師范學院學報，2009（5）：95-97.

[3]曹曉青.出場不多總關(guān)全劇——淺談柯洛克斯泰形象及其在劇中的作用[J].湘潭大學社會科學學報1987（A1）：67-71，99.

[4]杜穎.摘不下的面具——試用人格面具理論解讀阮克醫(yī)生[J].大學英語（學術(shù)報），2009（S）：97-101.

[5]普列漢諾夫.論西歐文學[M].呂熒，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7.

作者簡介：李佳軒，碩士，河南省社會科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