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建敏 戰(zhàn)迪 朱立霞
(山東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青島 266590;山東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青島 266590;上海理工大學外語學院,上海 200093)
提 要:本研究首次使用多語產出中遷移研究的比較—歸納方法,通過對9 名學生的漢、英、日作文的對照分析,探究日語三語詞匯的錯誤、母語遷移和二語遷移的來源和數(shù)量等問題。 研究發(fā)現(xiàn):實詞比功能詞的錯誤率高,前者(包含名詞、動詞、形容詞/副詞)的錯誤率有顯著的差異,后者(包含助動詞、助詞和其他類)的錯誤率沒有顯著的差異;就學習者個體而言,在使用實詞和功能詞時,母語遷移和二語遷移都有明顯的變異,其中前者更為突出;總體而言,實詞比功能詞發(fā)生遷移的比例高,母語遷移比二語遷移的比例高。
在日益發(fā)展的三語習得研究中,三語如何受到背景語言(母語和二語)的影響(即語言遷移)備受關注(Cenoz et al. 2001;Peukert 2015;Ange?lovska, Hahn 2017;蔡金亭2020, 2021)。 該領域的現(xiàn)有研究主要關注三語詞匯和語法,后者以前者為基礎。 國外三語產出中的詞匯遷移研究起步較早,主要涉及(各類詞匯)遷移來源及制約因素(如Dewaele 1998,Cenoz 2001,Lindqvist 2010)。國內近年來也出現(xiàn)一些相關研究,但研究對象主要以英語為三語(如陳建林 李筱媛2018),而且只通過三語單詞成績推斷背景語言的遷移情況,沒有對三語單詞的具體遷移情況做深入的分析。雖然也有幾項以漢語或日語為三語的詞匯習得研究,但都從心理語言學視角,側重研究詞匯加工(如張萍 盧雅睿2016),目前還缺少對漢—英—日三語學習者日語產出中詞匯使用的遷移研究。
國外三語詞匯研究在判斷遷移時,往往只依靠三語產出語料和研究者的主觀語感,缺乏明顯的過程描述,不夠嚴謹科學(如Cenoz 2001)。 鑒于此,本文以漢—英—日三語者為對象,采用個案設計,收集其作文及有聲思維語料,運用蔡金亭(2022)提出的多語產出中遷移研究的比較—歸納方法框架,對日語詞匯(包括實詞和功能詞)使用中的母語和二語遷移進行詳細研究,并以此檢驗前人提出的相關理論。
學習者在使用三語單詞時,可能會受到自己背景語言(母語或二語)的影響,因此研究三語單詞使用中的遷移來源非常重要。 前人研究一般通過分析三語產出語料中的單詞誤用,并與背景語言中的對應單詞進行比較,來判斷三語單詞誤用是否由母語或二語引起(蔡金亭2021:94)。 研究發(fā)現(xiàn),三語單詞誤用大多由二語而非母語引起,支持二語地位模型(L2 status model),該模型認為在三語習得初期二語比母語發(fā)揮的作用大(參見蔡金亭2020)。 例如,Dewaele(1998)研究39 名母語為荷蘭語的多語學習者,其中32 人以法語為二語,英語為三語;7 人以英語為二語,法語為三語。受試用法語完成討論、訪談和辯論等任務后,收集他們的法語語料,重點分析他們使用的創(chuàng)造性詞匯(即在形態(tài)或發(fā)音上與法語相似但法語本族語者不會使用的單詞)。 結果發(fā)現(xiàn),在作為三語的法語錯誤中,有21.8%的學習者受到二語英語的影響,只有6.9%受到母語的影響。 De Angelis 和Selinker(2001),Schepens et. al(2016)也都發(fā)現(xiàn)二語是多語習得中遷移的主要來源。
但是,也有一些研究發(fā)現(xiàn),語言距離是影響遷移來源的重要因素,當母語與三語類型相近時,母語比二語對三語的影響大(如Cenoz 2001)。 例如,Cenoz(2003)考察語言類型(即語言距離)對三語習得中詞匯激活的影響。 受試是18 名西班牙語—巴斯克語—英語的三語學生,他們需要完成兩個根據圖片講故事的任務。 Cenoz 對受試完成這兩個任務的情況進行全程錄音、錄像,而后進行轉寫,并找出文本中的遷移例子。 這里的遷移指從非目標語中直接借詞或對非目標語中的單詞加以改造后使用。 分析發(fā)現(xiàn),在出現(xiàn)單詞遷移失誤的42 個語句中,有78.6%(33 例)源自西班牙語,有19%(8 例)源自巴斯克語;源自西班牙語的單詞包括實詞和功能詞,但源自巴斯克語的功能詞很少。 Cenoz 認為,這是因為西班牙語和英語的語言類型相近,都屬于印歐語系,而巴斯克語則不屬于印歐語系。
另外,學習者的三語水平也可能影響遷移的類型 與 數(shù) 量。 Navés et al. (2005) 和Lindqvist(2009)等發(fā)現(xiàn),形式遷移在三語習得初期較多,一般隨三語水平的提高而減少。 Lindqvist(2010)則發(fā)現(xiàn),在高水平三語(法語)學習者的口語產出中,有很多基于意義的遷移。
在進行實證研究的同時,也有人對三語習得中背景語言的地位進行理論探討。 例如,Williams和Hammarberg(1998) 通過分析一名英語—德語—瑞典語三語者的瑞典語口語產出語料,發(fā)現(xiàn)很多語言轉換現(xiàn)象,其中無語用目的的語言轉換現(xiàn)象(該類現(xiàn)象涉及語言遷移)主要來自德語,且多為功能詞。 為了解釋這個現(xiàn)象,他們提出三語產出的發(fā)展模型。 該模型認為,在三語產出中母語主要發(fā)揮元語言功能,起工具性作用(instru?mental role);二語主要起默認供給作用(default supplier role),提供三語單詞構建的材料。 一旦二語被賦予供給者的角色,就會成為語言遷移的主要來源。 在三語產出中,它會與三語一起被激活。 在三語發(fā)展的大部分階段,當學習者嘗試進行語際詞匯構建時,二語單詞都會產生影響。 隨著學習者三語水平的提高,三語逐漸能夠發(fā)揮越來越多的工具性作用和供給作用。 到三語發(fā)展的高級階段,三語已經能夠很好地發(fā)揮原來由母語和二語完成的這兩方面作用,此時二語單詞遷移很少出現(xiàn)。 另外,功能詞與實詞的自動化程度高,受控制較少,因此在同等激活程度下,功能詞更容易沖破“阻攔”,進入到三語表達中。
綜上所述,當學習者的母語與三語類型接近(如漢—英—日)時,前人的研究為三語詞匯的遷移提供不同的預測。 根據二語地位模型和三語產出的發(fā)展模型,日語單詞受英語單詞的影響較大;漢語與日語的類型較近,故日語受漢語的影響較大。 同時,三語單詞中實詞與功能詞的遷移有什么不同特點也是一個未解之謎。
在三語習得的不同階段,三語單詞受背景語言的影響可能不同(Navés et al. 2005,Lindqvist 2009)。 因為目前國內還沒有相關專題研究,筆者作為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雙外語學習中語言遷移的多維動態(tài)研究”的成員,計劃對漢—英—日三語學習中,日語單詞使用中的遷移情況做跟蹤研究。 作為歷時研究的第一步,本文采取個案研究的方法,關注初級日語學習階段的單詞誤用情況,重點分析日語實詞和功能詞誤用中的語言層遷移(linguistic transfer)(本文簡稱“遷移”)情況,具體研究3 個問題:
(1)漢—英—日三語學習者日語作文中實詞和功能詞的使用數(shù)量和正誤情況;
(2)日語實詞和功能詞的遷移數(shù)量及來源的個體變異;
(3)日語作文中實詞和功能詞的遷移數(shù)量和來源的差異。
受試是某省屬高校2019 級9 名日語專業(yè)學生,母語為漢語,二語為英語。 他們都有8 -10 年的英語學習經歷。 用大學英語四級考試試題測試其水平,平均成績?yōu)?0.3 分(滿分95 分)。 受試入學后開始學習日語,進行本研究時,他們正在日語學習的第二學期,因此可認定為低水平階段。另外,還有14 名日本大學生作為參照組,他們的日語語料用來幫助判斷某些表達是否恰當。
數(shù)據收集采用有聲思維作文,在第二學期期末進行。 根據圖片,受試先用日語、再用英語、最后用漢語完成長度為200 字的作文,同時進行有聲思維。 所用的6 張圖片選自《父與子》,按照故事發(fā)展的先后順序排列,描繪的是學生熟悉的內容,不會造成理解困難。 在正式開始數(shù)據收集之前,對受試進行有聲思維訓練,讓受試充分了解有聲思維的過程。 在有聲思維作文過程中,受試一邊寫作,一邊自言自語地說出他們的思考過程,語言不限。
數(shù)據收集完成后,我們得到受試的日、英、漢3 種語言的同題作文語料,以及他們相應的有聲思維錄音,錄音進行轉寫,以備分析。
語料標注由英語水平較高的2 名日語教師完成。 在此過程中,參考受試的對應漢語作文和英語作文以及日本學生的日語作文,具體有4 個步驟。 第一,劃分詞類:根據研究問題的需要將單詞分為實詞和功能詞兩大類。 實詞包括4 類:名詞、動詞、形容詞和副詞;功能詞為除實詞以外的所有詞,細分為3 類:助詞、助動詞和其他類。 第二,對各類實詞與功能詞的使用正誤情況進行標記。 在實詞中,名詞、正確和錯誤的名詞的標記分別為[CN][CNY][CNE],動詞、正確和錯誤的動詞的標記分別為[CV][CVY][CVE]。 因形容詞和副詞的數(shù)量都不多,未將其區(qū)分,形容詞與副詞、正確和錯誤的形容詞與副詞分別標記為[CA][CAY][CAE]。 在功能詞中,助詞、正確和錯誤的助詞分別標記為[FD][FDY][FDE],助動詞、正確和錯誤的助動詞分別標記為[FM][FMY][FME],其他功能詞及其正誤標記為[FO][FOY][FOE]。 第三,判斷實詞和功能詞使用錯誤與對應的漢語和英語表達的一致性情況。 由于研究僅探討學習者的負遷移情況,所以本文只觀察受試日語敘述產出語料中的錯誤,通過日、英、漢對應表達在實詞和功能詞上的相似程度,判定日語產出與英、漢實詞和功能詞用法的一致性程度,并標記已經統(tǒng)計出的各自情況的頻數(shù)。 在標注時,某詞類錯誤如果與漢語用法一致,使用某類詞ECHA;如不一致,使用某類詞ECHI;如無法判斷,使用某類詞ECHU. 錯誤如果與英語用法一致,使用某類詞EENA;如不一致,使用某類詞EENI;如無法判斷,使用某類詞EENU. 第四,判斷遷移發(fā)生情況。 根據前一步的判斷、學生的英漢語作文及日語產出時的有聲思維,依據“多語產出中遷移研究的比較—歸納方法框架”(蔡金亭2022),在形式或(和)意義一致的基礎上,找出目標語言特征的遷移來源,判斷學生日語產出中的遷移來自于母語漢語還是二語英語,并統(tǒng)計遷移來源頻數(shù)與比率。
在語料標注完成后,本研究采用“多語產出中遷移研究的比較—歸納方法框架”中個人層面的3 個步驟和組群層面的前兩個步驟對受試進行共時分析:(1)通過Ant Conc 3.2.4w 語料庫軟件檢索出日語語料中各類實詞、功能詞的錯誤數(shù)和總頻數(shù),以此計算出錯誤率;(2)人工找出每個受試作文中的母語遷移和二語遷移實例,計算相應的百分比;(3)用語料庫軟件檢索出所有受試使用各類實詞、功能詞中的母語遷移和二語遷移實例,計算相應的百分比;(4)卡方檢驗以了解各類錯誤之間、各詞類的某類遷移之間、或各受試某類遷移之間的百分比是否具有顯著的差異。 SPSS會把百分比中的小數(shù)四舍五入變?yōu)檎麛?shù)后,再進行統(tǒng)計分析。
表是9 名受試使用各類實詞和功能詞的錯誤率及頻數(shù)。 從總體情況來看,實詞的錯誤率差別較大:名詞、動詞、形容詞/副詞的錯誤率分別為11.3%、36.8%、15.8%,卡方檢驗顯示3 者具有顯著的差異(χ=17.844,=.000)。 相比而言,各類功能詞的錯誤率差別較小:助動詞、助詞、其他類的錯誤率分別為17.5%、13.7%、18.9%,卡方檢驗顯示3 者沒有顯著的差異(χ=0. 824,=.662)。 從受試間變異來看,他們在每類詞的錯誤率上都存在明顯的差異。 例如,在名詞使用中,SK1 和SK5 都沒有出現(xiàn)錯誤,而SK6 的錯誤率卻高達39.5;在助動詞的使用中,SK8 的錯誤率只有4. 0%,而SK6 的錯誤率卻高達29. 4%。這說明,學生雖然接受相同的日語輸入,但日語學習的發(fā)展速度并不一致。 從動態(tài)系統(tǒng)理論角度來看,這些差異可能由他們的背景語言水平、不同的學習動機、語言學能、學習投入量等子系統(tǒng)交互影響而導致。 例如:
表1 日語作文中各類實詞和功能詞的錯誤率(%)及頻數(shù)
①名詞錯誤:拐棍使。 (SK4)
在這個句子中,受試SK4 不會使用“拐杖”對應的日語單詞“杖”,只好用了漢語單詞“拐棍”。
②動詞錯誤:子供見。 (SK6)
此句對應的漢語作文句子為“發(fā)現(xiàn)了一棵果樹”。 孩子看到蘋果樹是無意識行為,應該用“見かける”。 但受試SK6 混淆意志性動詞“見る”和非意志性動詞“見かける”,錯誤地使用“見る”。
③副詞錯誤:方法失敗。 杖父頭。 (SK3)
此句對應的漢語作文句子是“父親還被小拐杖砸到了頭”。 對照日語本族語者的作文語料,此句無需使用副詞“まだ”。 受試SK3 受母語影響,多用了副詞“まだ”。
④助動詞錯誤:彼取思。 (SK0)
此句對應的漢語作文句子是“他們想摘下來”。 在該例句中,受試SK0 應該用“取る”的意志形“取ろう”,但他可能誤以為日語“と思います”能表達“想要”的意思,所以只是使用了“取る”。
⑤助詞錯誤:彼背低。 (SK7)
在受試SK7 的漢語作文中,未出現(xiàn)與日語表達相對應的句子。 但參考SK7 的日語寫作有聲思維可以發(fā)現(xiàn)“但是他的身高很矮”的對應表述。漢語的“的”可以表達整體與部分的關系,于是受試SK7 誤認為日語也可以用“の”來表示。
⑥其他功能詞錯誤:、頑固、二人離後、落。 (SK1)
此句對應的漢語作文句子是“但蘋果在二人離開后就掉了下來”,受試SK1 沒有使用與“あの”對應的漢語詞匯。 對照日語本族語者的作文語料,此句無需使用功能詞“あの”。
為顯示9 名受試在使用各類實詞和功能詞時發(fā)生母語和二語遷移的情況,我們統(tǒng)計每個受試發(fā)生母語或二語遷移的某類單詞頻數(shù)和該類單詞的總頻數(shù),據此計算出該受試在使用這類單詞時發(fā)生母語或二語遷移的百分比(見表和表)。SK1、SK4、SK5 的日語水平最高,SK0、SK2、SK8 的日語水平居中,SK3、SK6、SK7 的日語水平最低。
從表中可以看出:(1)受試在各類實詞遷移中,都是母語遷移的百分比高于二語遷移,只有受試SK8 使用動詞時母語遷移和二語遷移的比例相同(都是5.3%);(2)比較3 類實詞發(fā)生母語遷移的情況發(fā)現(xiàn),所有受試的動詞都出現(xiàn)母語遷移,有2 名受試的名詞沒有出現(xiàn)母語遷移,有6 名受試的形容詞/副詞沒有出現(xiàn)母語遷移;(3)比較3類實詞中發(fā)生二語遷移的情況發(fā)現(xiàn),各受試二語遷移的比例普遍較低,有很多受試甚至沒有出現(xiàn)二語遷移,相對較高的遷移比例都出現(xiàn)在動詞中(SK2 為9.5%,SK3 為11.1%)。
表2 9 名受試使用各類實詞時遷移發(fā)生的情況(%)及頻數(shù)
為了解受試間的變異是否具有顯著性,需要對遷移百分比的分布情況做顯著性檢驗。 因為有較多受試在名詞、動詞中沒有出現(xiàn)二語遷移,在形容詞/副詞中沒有出現(xiàn)母語遷移和二語遷移,不適合做顯著性檢驗,所以只對名詞和動詞的母語遷移百分比進行卡方檢驗。 結果發(fā)現(xiàn),受試在名詞(=103. 208,=. 000)和動詞(=57. 723,=.000)中發(fā)生母語遷移的百分比均具有顯著的差異。
在3 類實詞中,受試間動詞的母語遷移和二語遷移變異都很明顯,如受試SK4 共發(fā)生動詞母語遷移3 次,未出現(xiàn)二語遷移,其母語遷移情況如例⑦所示:
⑦、父登、拐棍觸。 (SK4)
對照日語本族語者的語料,此處應該使用“當てる”。 例⑦雖然沒有完整對應的漢語表達,但我們對照SK4 的日語寫作有聲思維,發(fā)現(xiàn)他在構思時說“碰那個東西,觸碰是觸る”。 受試SK4認為,日語的“觸る”就是“觸碰”,但“觸る”不適合用在此語境中。 因此,可以判斷這個錯誤的發(fā)生由母語遷移引起。
受試SK0 共發(fā)生動詞母語遷移6 次,未出現(xiàn)二語遷移。 他的母語遷移,除了與SK4 一樣出現(xiàn)語義錯誤外(例⑧),還出現(xiàn)搭配、可能態(tài)和行為動詞/結果動詞使用錯誤(例⑨)。
⑧彼多方法考()。(SK0)
此句對應的漢語句子是“他們便想了許多辦法”。 對照SK0 的日、漢語句子發(fā)現(xiàn),他把日語單詞“考えました”與漢語“想了”對應起來,導致動詞選詞錯誤,正確的動詞應為“考え出す”。 因此,可以斷定該受試使用“考える”是受漢語動詞的影響,是母語遷移的結果。
⑨取思。取。 (SK0)
此例對應的漢語句子是“沒有把蘋果弄下”。此處應該用動詞“取る”的可能態(tài)“取れる”。 由于漢語中動詞無可能態(tài)的變形,受試SK0 在日語表達時也沒能使用可能態(tài),因此可以斷定是母語遷移的結果。
受試SK3 共發(fā)生動詞母語遷移11 次,二語遷移3 次。 在所有受試中母語遷移次數(shù)最多。 通過仔細分析發(fā)現(xiàn),11 次錯誤中“晃る”(錯誤使用1 次)、“擲る”(錯誤使用1 次)、“棄る”(錯誤使用1 次)、“上る”(錯誤使用1 次)、“掉る”(錯誤使用1 次)、“取る”(錯誤使用1 次)這類自造動詞就出現(xiàn)6 次,均為同一類錯誤。 例如:
⑩父木晃、晃掉思。 (SK3)
此例對應的漢語句子是“爸爸劇烈搖晃蘋果樹,想搖下來蘋果”。 這里應該用“揺する/揺らす/揺さぶる”等動詞,但受試SK3 不會使用“搖”對應的日語單詞,只能用漢語“搖” +日語動詞詞尾的構造,所以為母語遷移。
除此類自造動詞外,還有如,在“子供とお父さんは失敗試の後、リンゴを取れないことが確定しようでした。”(SK3) 中,應該使用“確認する”。 對應的漢語句子是“經過多次失敗的嘗試,他們意識到不可能得到這個頑固的蘋果”。 因母語影響,受試SK3 把漢語動詞“確定”等同為日語的“確定する”,所以出現(xiàn)母語遷移。
二語遷移的錯誤主要為外來詞使用錯誤,例如:在“そして、父ジァンプして、杖で靴を取りました”中,正確形式應是ジャンプ,是英語單詞jump 引入日語后形成的外來詞,該生受英語單詞jump 發(fā)音的影響,故出現(xiàn)遷移。
9 名受試在使用功能詞時發(fā)生遷移的情況見表。 表中數(shù)據顯示:(1)3 類功能詞的母語遷移與二語遷移相比,前者出現(xiàn)的幾率更大,這從很多受試的二語遷移為0 可以看出;(2)就母語遷移而言,三類功能詞都體現(xiàn)出明顯的變異,有的沒有發(fā)生母語遷移,有的幾率高達18.0%以上;(3)就二語遷移而言,其他類比助動詞和助詞的比例高,這可能是因為其他類包含多種功能詞所致。 在功能詞中,大多數(shù)受試沒有出現(xiàn)二語遷移,這在助動詞中尤為明顯。
表3 9 名受試使用各類功能詞時遷移發(fā)生的情況(%)及頻數(shù)
對應的漢語句子是“上面只有一個蘋果”。正確的表達應該分別在“その上”和“リンゴ”的后面添加提示地點的“に”和提示主語的“が”。日語為黏著語,需要助詞等將句子成分連接,漢語則不需要。 受母語遷移的影響,受試SK1 沒有使用相應助詞。 格助詞が的缺失還受到英語的影響,因為英語不需要特別的詞來標記主語,在英語中無黏著助詞,所以此處學生對が的漏用屬于二語英語遷移,同時也可能受母語漢語的影響。
對應的漢語句子是“可是搖了很久,蘋果也沒掉下來”,這里應該用助詞“は”。 “も”用在這里是指有蘋果已經掉下來了,然后這個蘋果又掉下來,它暗示另一個物體的存在。 而受試SK0 將漢語的“也”和“も”對應,很明顯是受到母語的影響。
受試SK7 共發(fā)生助詞母語遷移6 次,二語遷移4 次。 其母語遷移涉及漏用、語義和形式錯誤,二語遷移包括受到英語短語結構的影響。 例如:
在受試SK7 的漢語句子中,未出現(xiàn)與日語表達相對應的句子,但在SK7 的日語寫作有聲思維中有“但是他的身高很矮”的對應表述。 因為漢語的“的”可以表達整體與部分的關系,受試SK7誤認為日語也有相同形式的表達,所以這屬于母語遷移。
這是二語英語遷移,正確的表達應該是“に”或者“に向かって”。 受試想要表達“把鞋子向蘋果扔去”,卻表達成了把蘋果扔出去。 他的英語原句是And his father took off the shoes and threw the apple. 在這句話中,受試如果使用at 作為方向介詞,其英語表達即為正確。 按照英語結構,“動詞+方向介詞+名詞”即可以表達“朝什么做什么”,受試套用英語結構,但又漏掉表示方向的介詞,可見受到英語結構的影響。
表總結了日語三語學習者書面表達中實詞和功能詞的母語和二語遷移情況。 從中可以看出:首先,實詞(47.6%)明顯比功能詞(27.4%)發(fā)生遷移的百分比高。 其次,母語遷移與二語遷移相比,各詞類中都是前者的百分比高,說明對初級日語學習者而言,漢語比英語對他們的影響大。 再次,三類實詞相比,遷移發(fā)生量的順序為動詞(22.8%) >形容詞/副詞(14.0%) >名詞(10.8%)。 卡方檢驗顯示3 者具有邊緣顯著差異(χ=4. 875,=.087)。 最后,3 類功能詞相比,遷移發(fā)生量的順序為其他類(13.1%) >助詞(8.2%) >助動詞(6.1%)。 但卡方檢驗顯示3 者沒有顯著差異(χ=2.889,=.236)。
表4 三語者的母語和二語遷移情況(%)及頻數(shù)
我們的第二個發(fā)現(xiàn)與之前的一些研究的結果不同。 在L3 產出的研究中,許多結果發(fā)現(xiàn)L2 似乎比L1 更為活躍(Dewaele 1998; De Angelis,Selinker, 2001; Schepens et. al 2016),也不支持二語地位模型和三語產出的發(fā)展模型(William,Hammarberg 1998)。 但是De Bot(2004:7)曾指出L1 對L3 的影響可能比L2 強得多,可能是因為母語與三語的語言距離更接近,也可能是因為母語比二語的水平高。 對本研究而言,這兩種可能性都存在,因為對初級日語學習者而言,他們的母語漢語比二語英語與日語的語言距離近,而且母語水平明顯高于二語水平。
本研究通過對9 名三語者的日、英、漢作文進行對照分析,考察日語三語詞匯的錯誤、母語和二語遷移的來源及數(shù)量等問題。 結果發(fā)現(xiàn):(1)實詞比功能詞的錯誤率高,前者(包含名詞、動詞、形容詞/副詞)的錯誤率有顯著的差異,后者(包含助動詞、助詞和其他類)的錯誤率沒有顯著的差異。 (2)三語者在使用實詞和功能詞時,在母語和二語遷移方面都有明顯的個體變異,其中前者更突出。 具體而言,在名詞、動詞、助動詞、助詞、其他功能詞中發(fā)生母語遷移的情況有顯著的差異。 (3)實詞明顯比功能詞發(fā)生遷移的比例高;母語遷移比二語遷移的比例高。 在實詞內,遷移發(fā)生量的順序為動詞>形容詞/副詞>名詞,具有邊緣性顯著的差異;在功能詞內,遷移發(fā)生量的順序為其他類>助詞>助動詞,但沒有顯著的差異。
作為探索性的個案研究,本文只關注9 名初級日語水平的三語者,今后可以研究更多受試的日語作文中母語和二語遷移的動態(tài)變化,繼續(xù)檢驗多語產出中遷移研究的比較—歸納方法框架。還可以研究母語與三語語言距離大的語言組合(如漢—英—法),進一步檢驗二語地位模型和三語產出的發(fā)展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