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明代比限制度的流變*

2022-11-21 23:47:27胡鐵球
社會科學 2022年3期
關鍵詞:四庫全書萬歷

胡鐵球

自明代中期設立“比限”以來,“比限制度”便是明清州縣賦役征收的軸心,各地方都是依據(jù)比限的督催、交納、查核、追征四個程序來組織賦役征收,每個程序都對應著相應的組織系統(tǒng),由此形成了督催、交納、查核、追征四大賦役征收系統(tǒng)。(1)參見胡鐵球:《清代統(tǒng)一比限制度的建立及其演變》,《浙江社會科學》2021 年第1 期。正因其重要,所以在地方志與政書中,常把“比限”列為賦役征收中最為緊要的事。如明末的佘自強,在其《治譜》中的“錢糧門”下,列有“比較刻冊” “比較冊每甲總數(shù)” “比較刻冊限數(shù)” “限數(shù)須填明” “注比數(shù)法” “聽比分完欠” “審排年之妙” “摘差總差之殊” “摘拿排年花戶票式”等9 個條目,詳述“比限制度”每個細小環(huán)節(jié)的措施。(2)參見佘自強:《治譜》卷五《錢糧門》,《官箴書集成》第2 冊,黃山書社1997 年版,第133—138 頁??滴醭跄辏嗽律皆谄洹段葱啪帯分袑1佟罢鞅取币还?jié),該節(jié)列有:漕糧銀米并征比簿式、比簿式、查拿票式、截票免比法、花戶限簿里甲總式、花戶實征限簿式、花戶易知限票式等大小20 個條目,可謂不厭其煩,備述詳情,幾近瑣碎。(3)參見潘月山:《未信編》卷二《錢谷下· 征比》,《官箴書集成》第3 冊,第44—60 頁。稍晚的黃六鴻,在其《?;萑珪分袑1佟氨容^”一節(jié),列有“比限說” “立比簿” “截票免比” “摘拿頑戶” “完糧獎勵” “雜項并卯” “征比余論”等7 個子目,不僅詳述了“比限制度”的每個細小環(huán)節(jié),而且記載了每個細小環(huán)節(jié)可能產(chǎn)生的弊端及其防備措施,可謂極為精細。(4)黃六鴻:《?;萑珪肪砥摺侗容^》,《官箴書集成》第3 冊,第296—301 頁。但對于如此重要的制度,除筆者外,學界僅僅是對“期限”略有介紹,(5)梁方仲:《梁方仲文集》,中山大學出版社2004 年版,第37—38 頁;瞿同祖:《清代地方政府》,法律出版社2003 年版,第220—221 頁。對其流變則完全不清楚,現(xiàn)就明代比限制度中的限數(shù)流變作一闡述,以就教于方家。

一、嘉靖中期以前的比限制度

經(jīng)學家們認為“兩稅三限制”最早始于唐代楊炎的兩稅法,三限內(nèi)容為: “布縷之征限以夏,粟米之征限以秋,力役之征限以冬”,(6)蔡清:《四書蒙引》卷一五《盡心章句上》,《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206 冊,(中國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 年版,第715 頁?;蛘呤恰安伎|取之于夏,粟米取之于秋,力役取之于冬”。(7)趙順孫:《四書纂疏· 孟子纂疏》卷一四《盡心章句下》,《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201 冊,第763 頁。不過上述說法,明人陸深有所懷疑: “兩稅三限,作自楊炎,始唐書食貨志,兩稅具載,并無三限條格。蔡介夫云,夏稅盡六月,秋稅盡十一月,如此止是兩限?!?8)陸深:《儼山外集》卷一《傳疑錄上》,《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85 冊,第7 頁。唐代的“兩稅三限制”,沒有詳細的史料記載,但明確規(guī)定了夏稅六月輸納完畢、秋稅十一月輸納完畢,(9)《新唐書》卷一四五《列傳第七十· 楊炎》,中華書局1975 年版,第4724 頁。這應是“兩稅”期限制的開端。最遲至后晉天福二年(937),“兩稅三限制”已經(jīng)有了明文規(guī)定,《冊府元龜》載: “前洺州雞澤縣主簿范恕進策五件……自前兩稅征賦,已立三限條流。官員懼殿罰之威,節(jié)級畏科懲之罪,茍非水旱,敢怠區(qū)分,未嘗有不了之州,何處是不前之縣。臣今睹諸道省,限未滿,州使先追,仍勒官員。部領胥徒云與倉庫會探,務行誅剝,因作瘡痍,全無軫恤之心,但資貪求之意。外邑所繇等不免牽費,非理盤纏,例總破家,皆聞逃役。自今之后,伏乞只憑倉庫納數(shù)點算,便即委知,仍取縣司申聞勘會以明同異。若實違省司期限,請依常典,指揮會探之名,特乞停寢者。臣等參詳范恕所陳事件,要絕煩苛,當務息民,以俾求理,誠為允當,望賜施行。從之?!?10)王欽若等編:《冊府元龜》卷一六〇《帝王部· 革弊第二》,《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04 冊,第790—791 頁。且從范恕所談的弊端來看,此“三限”制在后晉已經(jīng)全面推廣,考核的對象是官吏,但波及到職役,“追比”嚴酷。

宋代沿襲了后晉的“兩稅三限制”,并有所發(fā)展。不管是賦役冊籍還是夏秋兩稅,皆有嚴格的期限規(guī)定,且兩者互相配套推行,是北宋考核官員的重要手段。建隆四年(963)規(guī)定:

舊諸州收稅畢,符屬縣追吏會鈔,縣吏厚斂里胥以賂州之吏,里胥復率于民,民甚苦之。建隆四年,乃下詔禁止……二稅須于三限前半月畢輸。歲起納二稅,前期令縣各造稅籍,具一縣戶數(shù)、夏秋稅、苗畝、桑功及緣科物為帳一,送州覆校定,用州印,藏長吏廳,縣籍亦用州印,給付令佐。造夏稅籍以正月一日,秋稅籍以四月一日,并限四十五日畢。

開封府等七十州夏稅,舊以五月十五日起納,七月三十日畢。河北、河東諸州氣候差晩,五月十五日起納,八月五日畢。潁州等一十三州及淮南、江南、兩浙、福建、廣南、荊湖、川峽五月一日起納,七月十五日畢。秋稅自九月一日起納,十二月十五日畢,后又并加一月?;蛑甸c月,其田蠶亦有早晩不同,有司臨時奏裁。繼而以河北、河東諸州秋稅多輸邊郡,常限外更加一月。江南、兩浙、荊湖、廣南、福建土多秔稻,須霜降成實,自十月一日始收租。掌納官吏以限外欠數(shù)差定其罰,限前畢,減選升資。民逋租逾限,取保歸辦,毋得禁系。(11)脫脫等撰:《宋史》卷一七四《食貨上二· 賦稅》,中華書局1977 年版,第4203—4204 頁。

據(jù)上述史料,各地起運夏稅秋糧,皆有期限,夏稅一限,秋稅一限,當是“兩限”,“三限”從何而來?依據(jù)蘇轍所言和《宋史》所載,北宋對“諸路轉(zhuǎn)運司”運至“發(fā)運司”的“上供米”作了明確的“三限”規(guī)定,違限者會受到發(fā)運司的處罰與盤剝。蘇轍言: “諸路轉(zhuǎn)運司上供米至發(fā)運司者,歲分三限。第一限自十二月至二月,第二限自三月至五月,第三限自六月至八月。違限不至,則發(fā)運司以所糴米代之,而取直于轉(zhuǎn)運司幾倍本路實價。轉(zhuǎn)運司米雖至而出限一日,輒不得充數(shù)。”(12)蘇轍:《欒城集》卷三七《論發(fā)運司以糶糴米代諸路上供狀》,《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12 冊,第416—417 頁?!端问贰穭t載: “紹圣中,詔淮、浙、江、湖六路上供米,計其近遠分三限,自季冬至明年八月,以次輸足。”(13)脫脫等撰:《宋史》卷一六七《職官七· 都轉(zhuǎn)運使》,第3964 頁。從“上供米”的性質(zhì)而言,當屬秋稅,秋稅分三限輸納完畢,夏稅也當是如此。

夏稅、秋稅各立三限交納,有不少記載。如宋太宗言: “比令兩稅三限外,特加一月。而官吏不體朝旨,自求課最,恣行捶撻,督令辦集,此一事尤傷和氣?!?14)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二四,太宗太平興國八年九月乙丑,《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314 冊,第354 頁。紹興二十五年((15)宋濂等撰:《元史》卷九三《食貨一》,第2362 頁。55),“大理評事劉敏求面對,言:在法,夏秋二稅,分立三限。近年縣邑,往往初限未周,即行監(jiān)拷,望申嚴法禁。從之?!?16)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六九,紹興二十五年九月己未,《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327 冊,第369 頁。對于兩宋兩稅三限之制,白壽彝主編的《中國通史》作了較好的解釋: “夏、秋兩稅的納稅時限,各分為初、中、末三限,天數(shù)大體相等,各限又以本限時日之半,稱為半限。當年的夏秋‘兩稅’,通常都要分限送納,末限的半限時納足九成,末限滿時納足;積年所欠兩稅,則分別在中限的半限時納足七成,末限滿時納足。如遇災荒年份,可以減或免;也可延期交納,稱為展限,也分為三限?!?17)白壽彝總主編:《中國通史》第七卷《中古時代· 五代遼宋夏金時期(上冊)》,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 年版,第603 頁。

金仿宋,亦有三限制,與宋代做法基本上一致。 《金史》載: “夏稅六月止八月,秋稅十月止十二月,為初、中、末三限,州三百里外,紓其期一月。”(18)脫脫等撰:《金史》卷四七《食貨二》,中華書局1975 年版,第1055 頁。又載: “承安三年(1198),以軍需所費甚大……擬依黃河夫錢例,征軍需錢……周年三限送納??制谶h,遂定制作半年三限輸納。”(19)脫脫等撰:《金史》卷四四《兵》,第1006 頁。不僅夏秋兩稅推行的是三限制,物料輸納推行的也是三限制,《金史》載河南路提刑司言: “自今堤埽興工,乞令本監(jiān)以實計度,量一歲所用物料,驗數(shù)折稅,或令和買,于冬月分為三限輸納為便。詔尚書省詳議以聞”。(20)脫脫等撰:《金史》卷二七《河渠》,第674 頁。據(jù)此,金朝“兩稅三限”與宋朝幾乎一樣,夏秋每稅三限,實為六限,但對同一類稅糧而言,還是三限。元承宋、金制,亦采取三限制,《元史》載: “ (至元)十七年((21)按:太祖立考課之法:“是年(962),縣始置尉,頒捕盜條,給以三限,限各二十日,三限內(nèi)獲者,令、尉等第議賞;三限外不獲,尉罰一月奉,令半之。尉三罰、令四罰,皆殿一選,三殿停官?!泵撁摰茸骸端问贰肪硪涣枴哆x舉六》,第3757 頁。80),命戶部大定諸例……輸納之期,分為三限:初限十月,中限十一月,末限十二月。違者,初犯笞四十,再犯杖八十。成宗大德六年((22)按:“諸強盜殺人,三限不獲,會赦,捕盜官合得罪罰革撥,仍令捕盜,任滿不獲,解由內(nèi)通行開寫,依例黜降。”宋濂等撰:《元史》卷一〇五《刑法四· 捕亡》,第2689 頁。02),申明稅糧條例,復定上都、河間輸納之期。上都,初限次年五月,中限六月,末限七月。河間,初限九月,中限十月,末限十一月。秋稅、夏稅之法,行于江南?!?23)宋濂等撰:《元史》卷九三《食貨一》,中華書局1976 年版,第2358—2359 頁。又載: “諸郡縣歲以三限征收稅糧……但結(jié)攬及自愿與結(jié)攬人等,并沒入其家財,仍依元科之數(shù)倍征之。”(24)宋濂等撰:《元史》卷一〇二《刑法一》,第2619 頁。三限制,從夏秋兩稅推廣到商稅,又從商稅推廣到物料交納,即“于是以合科之數(shù),作大門攤,分為三限輸納……(中統(tǒng))二年((25)按:太祖立考課之法:“是年(962),縣始置尉,頒捕盜條,給以三限,限各二十日,三限內(nèi)獲者,令、尉等第議賞;三限外不獲,尉罰一月奉,令半之。尉三罰、令四罰,皆殿一選,三殿停官?!泵撁摰茸骸端问贰肪硪涣枴哆x舉六》,第3757 頁。61),復定科差之期,絲料限八月,包銀初限八月,中限十月,末限十二月”。(26)宋濂等撰:《元史》卷九三《食貨一》,第2362 頁。另外,宋元的三限制,還延伸到司法領域,如宋太祖立“捕盜三限”法,(27)按:太祖立考課之法:“是年(962),縣始置尉,頒捕盜條,給以三限,限各二十日,三限內(nèi)獲者,令、尉等第議賞;三限外不獲,尉罰一月奉,令半之。尉三罰、令四罰,皆殿一選,三殿停官?!泵撁摰茸骸端问贰肪硪涣枴哆x舉六》,第3757 頁。元亦承此法。(28)按:“諸強盜殺人,三限不獲,會赦,捕盜官合得罪罰革撥,仍令捕盜,任滿不獲,解由內(nèi)通行開寫,依例黜降?!彼五サ茸骸对贰肪硪哗栁濉缎谭ㄋ摹?捕亡》,第2689 頁。

宋元時期,不管是金、南宋還是元,推行的皆是“兩稅三限制”,且此制度或只適用于中央政府對于地方官吏的考核,州縣以下對納戶的設限情況則不是很清楚,筆者僅見到《朱子語類》中有一則記載,原文如下: “又催稅之法,頃見崇安趙宰使人俵由子,分為幾限,令百姓依限當廳來納,甚無擾。及過隆興,見帥司令諸邑俵由子催稅,而責以十限。縣但委之吏手,是時饑餓,民甚苦之,恣為吏人乞覓?;蛩僦蛊甙俣抟允蓿肯拮杂冒馘X與吏;或欲作一項輸納,吏又以違限拒之;或所少不滿千錢,而趁限之錢則已逾千矣,其擾不可言?!?29)黎靖德編:《朱子語類》卷一百一十一《朱子八· 論民》,《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702 冊,第292 頁。

也就是說,在宋代,納稅通知單常被稱為“由子”,納稅通知單上記載了每個納戶的納稅分限情況,具體幾限,中央沒有統(tǒng)一規(guī)定。不過,在具體操作中,設限過密且將比責委于“吏手”,造成了很嚴重的問題。臺灣的黃繁光先生,依據(jù)“夏秋兩稅,各立三限”的制度,認為地方對納戶催稅,應采取的是“六限制”,其言: “以結(jié)甲催稅為例,每年夏秋兩料各輪差甲頭一名,催督甲內(nèi)三十人家的賦稅,二稅兩季各有三限,合計六限。此外,又有緩期展限,又有名色甚夥的雜變科捐各具程限,因此,舊租與新稅交相重疊,首尾銜接,應役人戶在一年十二個月之內(nèi),幾乎無日不在催稅?!?30)黃繁光:《南宋中晚期的役法實況——以〈名公書判清明集〉為考察中心》,載梁庚堯、劉淑芬主編《城市與鄉(xiāng)村》,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5 年版,第159—160 頁。這導致應役人戶無法致力稼穡,所以當役必破產(chǎn)。

總之,宋元“兩稅三限制”主要有以下三個方面的特點。一是建立了合理的交納期限,宋代一般根據(jù)各地農(nóng)作物的收獲季節(jié)和交納地點的道路遠近不同而確立不同的“三限”期限;二是有一套較為嚴密的查核賦稅完欠的冊籍制度,這種冊子叫夏稅籍和秋稅籍,對沒有依限完成的官員和民戶都有相應的懲罰制度。對于官員而言,若能按限完納賦役,可“減選升資”,同時對于“民逋租逾限”,則是“取保歸辦,毋得禁系”,采取了相對寬容的政策;三是出現(xiàn)了半限、展限、程限(31)按:“是時數(shù)年間,有司以京師切須錢,商人舊執(zhí)交引至場務即付物,時或特給程限,逾限未至者,每十分復令別輸二分見緡,謂之貼納?!泵撁摰茸骸端问贰肪硪话巳妒池浿鞠挛濉?茶上》,第4482 頁。再按:“從信嘗游楚、泗,知糧運之患。良以舟人之食,日歷郡縣勘給,是以凝滯。若自發(fā)舟計日往復并支,可以責其程限?!泵撁摰茸骸端问贰肪矶吡蛾悘男艂鳌?,第9403 頁。等一系列的期限制度,即一大限又分三小限,此制度為明清所沿襲并改造。(32)參見胡鐵球:《清代統(tǒng)一比限制度的建立及其演變》,《浙江社會科學》2021 年第1 期。

明朝建立以后,依然沿襲了前朝的“兩稅三限制”,核心還是中央政府對直接負責賦役征輸?shù)募Z官、糧長、大戶、里長等進行分限征收。明政府規(guī)定夏稅秋糧各設一限,對于違限者會有極為嚴厲的處罰?!洞竺髀伞芬?guī)定: “凡收夏稅,于五月十五日開倉,七月終齊足。秋糧,十月初一日開倉,十二月終齊足。如早收去處預先收受者,不拘此律。若夏稅違限至八月終,秋糧違限至次年正月終,不足者,其提調(diào)部糧官吏典、分催里長、欠糧人戶各以十分為率,一分不足者杖六十,每一分加一等罪,止杖一百,受財者,計贓以枉法從重論。若違限一年之上,不足者,人戶、里長杖一百、遷徙,提調(diào)部糧官吏典處絞?!?33)劉惟謙等:《大明律》卷七《戶律四· 收糧違限》,《續(xù)修四庫全書》第862 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年版,第467 頁。又《大明律附例》對“違限一年”作了進一步解釋: “違限一年者,夏稅自九月朔,秋糧自二月朔起,又違三百六十日也,此不足不以分數(shù)計,但欠一石亦是?!?34)舒化:《大明律附例》卷七《戶律四· 收糧違限》,明嘉靖刻本,第4 頁。而《大明律釋義》對“分數(shù)”“重論”等作了詳細解讀: “州縣官以十分為率,計一州縣該征之數(shù)一萬石,則一千石為一分;里長計一里之數(shù),一千石則一百石為一分;人戶計一戶之數(shù),一百石則十石為一分也。受財以致違限者,則計贓以枉法論,贓罪重于本罪,則從贓,贓罪輕于本罪,則從本罪。故曰從重論?!?35)應槚:《大明律釋義》卷七《倉庫· 收糧違限》,《續(xù)修四庫全書》第863 冊,第70 頁?!洞竺鲿洹愤€指出了“人戶”主要指“勢豪大戶”,即直接輸糧于國家的納戶。 《大明會典》載: “ (弘治)十三年(1500)議準……凡各處勢豪大戶,無故恃頑不納本戶秋糧五十石以上,問罪監(jiān)追,完日發(fā)附近,二百石以上發(fā)邊衛(wèi),俱充軍?!?36)申時行等編:萬歷《大明會典》卷二九《戶部十六· 征收》,《續(xù)修四庫全書》第789 冊,第531—532 頁。這些處罰措施得到了切實推行,當時有大量的糧長、大戶、里長被沒收家產(chǎn)并發(fā)配充軍,但必須指出的是,總的來看,明初核心精神還是夏糧一限、秋糧一限,除此之外的各類稅額輸納應也有限期。明初的兩稅三限制,其考核對象是負責兩稅輸納的糧長、里長、大戶,而不是地方官,這與宋元時期有很大的區(qū)別,造成這種區(qū)別的原因在于負責兩稅輸納的直接責任人不同。

明初對直接負責輸納賦役的各級人員作了詳細的違限處罰規(guī)定,但對于普通納戶,即交糧于糧長、里長的人戶,卻沒有明確規(guī)定,原因是明初在地方基層征收賦役的方法與前代有很大的不同。朱元璋建立了一套控制十分嚴密的基層組織系統(tǒng)——里甲和糧長,把賦稅收納和點差之權(quán)交給他們,目的之一是消除元代“以吏治國”的弊端。(37)參見胡鐵球:《糧長權(quán)力體系構(gòu)建及其與地方官吏的權(quán)力沖突》,《寧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1 年第1 期。因此在明初的糧長、里甲制度下,追征賦役主要由糧長和里長完成,也就是說,糧長、里長自設限期,對納戶進行追比。早在洪武時期,糧長就曾濫用此權(quán)為惡,朱元璋言上??h糧長瞿仲亮“納糧既畢,拘收納戶各人路引,刁蹬不放回家為農(nóng)”,(38)朱元璋:《御制大誥續(xù)編· 糧長瞿仲亮害民第二十二》,《續(xù)修四庫全書》第862 冊,第276 頁。甚至有糧長“將自己合納二稅盡為眾戶所包,少有不從,倚官挾勢臨門吊打,細民從之”。(39)朱元璋:《御制大誥· 設立糧長第六十五》,《續(xù)修四庫全書》第862 冊,第262 頁。但有的糧長,因催征有法,并不實行追比,成為當?shù)厣迫说目?,如永樂、宣德間,“(魏琳)遷昆山信義,有司后亦舉為糧長,積三十余年,催科未嘗施鞭撲”。(40)魏校:《莊渠遺書》卷七《譜牒》,《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67 冊,第820 頁。按:關于糧長追征之權(quán),在有關糧長的墓志銘、行狀、家譜等個案,史料中甚多,這里不再列舉。類似于糧長魏琳這樣的個案史料甚多,此處不一一列舉。但個案畢竟是個案,糧長、里長自設期限追比,應是主流,如《庉村志》載: “明初,糧長責任甚重……每都點選一名,糧銀俱取足于糧長。官府催征,止比里排一二次,隨發(fā)與糧長比追。家中原設桌圍公座,并笞杖刑具。許朱票拘執(zhí),計日立限,喚比里排,一如官府之法?!?41)順治《庉村志》,《叢書集成續(xù)編》第48 冊,上海書店出版社1994 年版,第463 頁。其實,不僅糧長有“刑罰追比”之權(quán),里長亦有,即“故老傳,洪永間里排衣綺■,設竹板,到花戶家,坐上坐,催征用刑,花戶不敢與齒”。(42)光緒《孝感縣志》卷五《風土志》,《中國方志叢書》華中地方第349 號,成文出版社1975 年版,第384 頁。由于明初的追比權(quán)在糧長、里長手里,由各地糧長、里長自設期限,自然就沒有統(tǒng)一的期限了。

自成化以后,明代地方官員對自立“比限”制度的態(tài)度轉(zhuǎn)向積極,其原因十分復雜,但有三項是基礎性的:一是地方政府征收賦役的責任愈來愈重,逐漸成為唯一的責任方。明初政府設計了由糧長和里甲制負責賦役征收的框架系統(tǒng),在這個框架有效運行之時,地方政府在賦役征收方面僅是一個間接負責的角色。但自明代宣德后期周忱改革后,明代賦役制度開始發(fā)生重大變化。此改革有一條十分清晰的線索,即地方政府把糧長的賦稅收納和里長的量戶點差權(quán)漸漸地收歸到自己手里,政府開始直接承擔賦役征收的責任,甚至發(fā)展為唯一的賦役征收責任單位。(43)參見胡鐵球:《糧長權(quán)力體系構(gòu)建及其與地方官吏的權(quán)力沖突》,《寧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1 年第1 期。與此同時,官員政績考核標準的重心也轉(zhuǎn)向“賦役完欠”一項,(44)參見胡鐵球:《新解張居正改革——以考成法為中心討論》,《社會科學》2013 年第5 期。于是地方官員開始積極籌劃最有效的賦役征收方法,開始傾向建立嚴密的“比限”制度。二是無序的賦役“追比”造成了社會經(jīng)濟的混亂,(45)按:松江地區(qū)在隆慶前,“往時夏稅秋糧及丁銀、兵銀、役銀、貼役銀種種,名色不一,或分時而征,或分額而征,上不勝其頭緒之碎煩,下不勝其追呼之雜沓”。顧炎武:《天下郡國利病書》原編第六冊《蘇松· 松江府志· 田賦一》,《續(xù)修四庫全書》第595 冊,第732 頁。地方亟需構(gòu)建有序的“比限制度”。三是賦役貨幣化。本色征收,如糧、棉、絲等,都有相應的收獲季節(jié),這種受自然約束的期限具有剛性特征,作為以“一年分限”為特征的“期限制”必須符合相應的自然法則,故而地方政府不具備靈活建立“期限制”的基礎。但是當賦役從本色轉(zhuǎn)向折色以后,白銀逐漸成為賦役征收的對象。貨幣收入沒有季節(jié)性,且具有良好的“分割”特征,這為“一年分限”征收賦役奠定了可操作的自然和市場屬性。明代具有規(guī)模性的貨幣化運動始于宣德年間“皂隸折銀”,而正統(tǒng)年間的“金花銀”、景泰年間的“均徭法”、成化年間的“邊糧折銀”等,(46)參見胡鐵球:《明代官俸構(gòu)成變動與均徭法的啟動》,《史學月刊》2012 年第11 期;《明代九邊十三鎮(zhèn)的月糧折價與糧價關系考釋》,《史學月刊》2017 年第12 期;《明代起運稅糧按“領價”折銀的原則及其適用范圍》,《中國史研究》2018 年第4 期。進一步加快了明代賦役貨幣化的步伐。至此,賦役貨幣化已成為主流,這為明代的“比限”制蓬勃發(fā)展提供了堅實的社會基礎。

自成化至嘉靖中期,因“三限制”歷史源遠流長,具有制度慣性,南方多數(shù)地方官員選擇了“三限”作為地方賦役催征的限數(shù)。但這個“三限”與“兩稅三限制”的“三限”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一是追比的對象是“鄉(xiāng)民”,而非直接負責催征的“官吏”或“職役”。如成化十一年(1475),何珖為浙江桐廬令時,“立三限催科之期,禁隸卒下鄉(xiāng)之擾”;(47)萬歷《續(xù)修嚴州府志》卷一〇《治行志》,明萬歷刻本,第54 頁。

弘治三年(1490),王弼為福建興化知府時,“凡有所拘喚,與立三限法,民亦不敢不往,故數(shù)年來,隸卒不下鄉(xiāng)而民不擾”。(48)弘治《大明興化府志》卷五《吏紀五》,清同治十年重刻本,第8 頁。

二是按小稅種分三限追征,而不同于前文提到的按夏稅秋稅這樣的大稅種各立三限。如嘉靖元年(1522)至五年(1526),端廷赦為江西高安縣令,“督稅寬立三限,不假棰楚,有遠年收贖監(jiān)追無措,捐俸助之”。(49)雍正《江西通志》卷六〇《名宦四》,《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15 冊,第110 頁。按:當時高安還沒有推行一條鞭法。這是對欠稅分三限追征。嘉靖初,周用在其《鹽法疏》言: “照得蘇州府所屬太倉州、崇明、昆山、常熟等縣,南連松江府、浙江海鹽一帶……查照原額鹽課銀兩,每場各該若干,本場灶戶每戶若干,又每丁若干,照依征糧排甲法則,立為三限?!?50)周用:《鹽法疏》,載陳子龍等選輯《明經(jīng)世文編》卷一四六,第2 冊,中華書局1962 年版,第1456—1457 頁。按:據(jù)光緒《重修華亭縣志》考證,此疏撰于嘉靖十六年(1537)前。光緒《重修華亭縣志》卷九《鹽法》,《中國方志叢書》華中地方第45 號,成文出版社1970 年版,第711 頁。這是對鹽課分三限追征。嘉靖十六年(1537),常州知府應槚“立并征均則法”,其中一條措施是: “復立青由法,與前稍異,一年一格,中有出賣田地,只從本戶作數(shù),但買主不行認納,許告遣。每八月填給,十月至十二月分為三限,務在完足。而總由之制昉矣?!?51)萬歷《常州府志》卷六《錢谷三· 征輸》,明萬歷四十六年刻本,第11 頁。從“復立”來看,至少嘉靖初期,常州立三限征收漕糧。上述史料說明,嘉靖初年,各地開始對小稅種設立三限制。

另外,需要特別注意的是,當時有的地方開始將票單制度運用到比限制度中,如嘉靖十年(1531)后,廣東省要求各州縣在征收京料銀時,采用“由票”與“三限制”相配套的征收方法,嘉靖《廣東通志初稿》載: “今后縣刊刻由票……每里印發(fā)一張,用印鈐蓋……第一限完三分……第二限完六分,第三限通完。”(52)嘉靖《廣東通志初稿》卷二七《糧餉》,《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第38 冊,書目文獻出版社1988 年版,第474 頁。但不管采用何種追比方式,嘉靖初,各地推行的主要是三限制。如嘉靖十七年(1538),徽州府推行“三限制”: “本府稅糧總編分納,其法最善,征者不數(shù),納者簡易,數(shù)約而耗省也。若慮并征為難,則宜與三限,每月一限,不苦并征矣?!?53)嘉靖《徽州府志》卷八《食貨志》,《明代方志選(二)》,(中國臺灣)學生書局1965 年版,第194 頁。

總之,成化至嘉靖中期,各個地方開始將中央的兩稅三限制復制到對基層民眾的賦役征收中,而不是只適用于官吏、職役。這是比限制度演變的分水嶺,即州縣官開始利用比限制度來催課普通民眾。

二、嘉靖中期至萬歷初各種“比限制”紛至沓來

自正德開始,條鞭法的推行轉(zhuǎn)向積極,徭役折銀已經(jīng)大規(guī)模展開,甚至有的省份的賦役已經(jīng)全部折銀交納,如《江西省大志》載: “先是右布政蔣公曙,欲酌民糧多寡以為額,視地肥瘠以為征,法頗均,大抵民戶糧一石,以七錢五分為輸?!?54)萬歷《江西省大志》卷一《賦書》,明萬歷二十五年刻本,第59 頁。查蔣曙,正德十四年(1519)至嘉靖二年(1523)為江西右布政使,也就是說早在正德十四年至嘉靖二年間,江西已經(jīng)將稅糧全部折銀征收,大約每石征銀0.75 兩,約是當時江西米價的2.5 倍。在正德至萬歷十年(1582)間,賦役領域有三個基本特征:一是條鞭法迅速在全國推廣;二是因內(nèi)憂外患不斷,加耗加餉激增,賦役負擔大幅提升;三是官員的考核愈來愈集中在賦役完欠一項。(55)參見胡鐵球:《新解張居正改革——以考成法為中心討論》,《社會科學》2013 年第5 期。故嘉靖中期至萬歷初期,各地比限越設越密,不像以前那樣集中于三限,而是各種“比限制”紛至沓來。其中在南方,以“三限” “六限” “十限”等最為普遍;在北方,則以“三限” “四限”為主。

“三限”制在南北方均繼續(xù)存在。就南方而言,如嘉靖二十四年(1545)至二十九年(1550),高鏞為浙江平陽令,“稅糧立三限法”。(56)隆慶《平陽縣志》,《中國方志叢書》華中地方第572 號,成文出版社1983 年版,第312 頁。嘉靖四十年(1561),何銳為湖南桂陽直隸州州判,其“權(quán)州判,至嘉明山中,督十二圖……立三限,又分貧富遞減等,不刑一人,所督盡完”。(57)同治《桂陽直隸州志》卷一六《人物·何歐陽列傳》,《中國地方志集成》湖南府縣志輯第32 冊,江蘇古籍出版社2002 年版,第266 頁。孫烺“隆慶初知麗水縣,立三限以均征輸,修兩堰以通灌溉,開立行市,便民貿(mào)易”。(58)雍正《浙江通志》卷一五七《名宦十二》,《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23 冊,第249 頁。

隆慶四年(1570),胡友信知廣東順德,“約以三限,使民得以多寡自輸”。(59)萬歷《廣東通志》卷二一《郡縣志八·廣州府·名宦》,《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史部第197 冊,齊魯書社1996 年版,第518 頁。按:當時順德還沒有推行一條鞭法。就北方而言,弘治五年(1492)至十年(1497),王時中為河南鄢陵令,其推行的征收法是: “徭役定九則之規(guī),催征酌三限之法,自是民始蘇?!?60)嘉靖《鄢陵志》卷八《文章志· 王公去思碑記》,《天一閣藏明代方志選刊》第51 冊,上海古籍書店1963 年版,第36 頁。嘉靖三十一年((61)嘉慶《松江府志》卷四二《名宦傳三》,《中國方志叢書》華中地方第10 號,成文出版社1970 年版,第896 頁。52)前后,王一賢“由舉人任洛川令,催科酌定三限,人服其信”。(62)雍正《陜西通志》卷五三《名宦四》,《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54 冊,第291 頁。按:當時洛川還沒有推行一條鞭法。隆慶三年(1569),總督薊遼兵部侍郎譚綸言: “彼良民者,率知奉法,而務先惟正之供;彼敝民者,習為?;?,而每違三限之例?!?63)譚綸:《譚襄敏奏議》卷七《建久安長治疏》,《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429 冊,第745 頁。隆慶四年(1570),譚綸言: “??h知縣楊沂心……立三限以催科,咸無逋賦?!?64)譚綸:《譚襄敏奏議》卷一〇《舉劾有司官員以昭勸懲疏》,《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429 冊,第811 頁。所謂三限者,一般是按春、夏、秋三季分征,如山西榆次縣,萬歷二十一年(1593)知縣盧傳元“奉例條鞭,春三分,夏三分,秋四分。每丁給由帖一張,差銀較三限完納”。(65)萬歷《榆次縣志》卷三《賦役志》,明萬歷鈔本,第2 頁。直到萬歷以后,亦有不少地方依然在零星推行“三限制”,如萬歷二十四年(1596),劉曰旸為福建古田令,其“征收條鞭,立三限法,民按期完納”。(66)萬歷《古田縣志》卷六《官師志》,明萬歷三十四年增補二十八年本,第27 頁。萬歷二十四年(1596)至二十七年(1599),潘文為河南通許(咸平)令,其“立三限法,不煩一令,不驅(qū)一役,人爭先期,委輸毫無逋負”。(67)王敬民:《通許邑侯麓泉潘公去思碑記》,乾隆《通許縣舊志》卷九《碑記》,《中國方志叢書》華北地方第465 號,成文出版社1976 年版,第458 頁。

除了三限以外,南方開始推行“十限” “六限” “四限”等不同的比限制。就“十限”而言,據(jù)筆者目力所及,最早推行者應為金山人姚參(張參),(68)按:光緒《金山縣志》載:“姚參字應辰,其先平湖人,父璋贅五保張氏,遂占籍焉。”(光緒《金山縣志》卷一九《仕績傳》,《中國方志叢書》華中地方第140 號,成文出版社1974 年版,第836 頁。)天啟《平湖縣志》載,正德五年科(1510)舉人張參“復姓姚”(天啟《平湖縣志》卷一二《科甲》,《天一閣藏明代方志選刊續(xù)編》第27 冊,上海書店1990 年版,第707 頁)。光緒《重修華亭縣志》載:“張參,本姓姚……由教諭升宜春令?!保ü饩w《重修華亭縣志》卷一二《人物一》,《中國方志叢書》華中地方第45 號,第899 頁。)姚參于正德五年(15(69)按:張參(姚參)任宜春令的時間,應是正德十二年(1517)。正德《袁州府志》載宜春縣最后兩位縣令任職時間為:“林克潤,閩縣人,正德六年(1511)舉人任。張參,華亭人,舉人任。”(正德《袁州府志》卷六《職官· 宜春縣》,《天一閣藏明代方志選刊》第37 冊,上海古籍書店1963 年版,第16 頁。)又載正德十二年(1517)“新任邑宰張參同教諭陳垐、訓導林昭、趙通率諸生請余記以紀事”(正德《袁州府志》卷一四《藝文四· 重修宜春縣學記》,《天一閣藏明代方志選刊》第37 冊,上海古籍書店1963 年版,第98—99 頁)。又乾隆《桐廬縣志》載張參“嘉靖四年(1525)以舉人來知縣事”(乾隆《桐廬縣志》卷八《治行》,《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19 冊,上海書店1993 年版,第102 頁),這說明張參于嘉靖四年(1525)離任宜春令。)中舉人,正德十二年(15(70)乾隆《泉州府志》卷三一《名宦三》,《中國地方志集成》福建府縣志輯第23 冊,上海書店出版社2000 年版,第62 頁。)至嘉靖四年(1525)任宜春知縣,10在任期間,“立十限征糧,禁鹽筴騷擾”。(71)光緒《金山縣志》卷一九《仕績傳》,《中國方志叢書》華中地方第140 號,第837 頁。康熙《宜春縣志》載: “民苦糧長下圖征收,參(張參)設局縣門,立十限法,置衡量,令民以次輸入,竟不費而事集?!?72)康熙《宜春縣志》卷二《循吏列傳》,清康熙四十七年刻本,第2 頁。雍正《江西通志》則載張參: “由舉人嘉靖間任宜春知縣,敏辨有吏才。民苦糧長征收,參設局縣門,立十限法,民便之?!?73)雍正《江西通志》卷六〇《名宦四》,《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15 冊,第123 頁。嘉靖三十年((74)嘉慶《松江府志》卷四二《名宦傳三》,《中國方志叢書》華中地方第10 號,成文出版社1970 年版,第896 頁。51),袁汝是為松江府推官,歷署縣事,在任期間“分九等之則以平賦,立十限之法以緩征,嚴吿訐之弊以維風,革庫辦之繁以省費”,14后“召為給事中,以建言謫判泉州,移蘇州同知,擢松江知府”。(75)嘉慶《松江府志》卷四二《名宦傳三》,《中國方志叢書》華中地方第10 號,成文出版社1970 年版,第896 頁。袁汝是應是最早在江南推動“十限制”的官員之一,由于其在江南任職時間很長,故“十限制”在江南影響極為深遠。又嘉靖三十五年((76)嘉慶《松江府志》卷四二《名宦傳三》,《中國方志叢書》華中地方第10 號,成文出版社1970 年版,第896 頁。56)至三十八年(1559),劉應峰為江西南昌縣令,其“均丁糧,以僉差役……開十限,以定追征……政績?yōu)橐粫r之最”;(77)萬歷《新修南昌府志》卷一六《名宦傳》,《日本藏中國罕見地方志叢刊》第5 冊,書目文獻出版社1991 年版,第314—315 頁。嘉靖四十二年(1563)至隆慶元年(1567),譚啟知福建晉江縣,推行十限制: “催征為十限,使民得寬其力”;(78)乾隆《泉州府志》卷三一《名宦三》,《中國地方志集成》福建府縣志輯第23 冊,上海書店出版社2000 年版,第62 頁。

萬歷十七年(1589)至二十二年(1594),蔣如京為江西南安知縣,在其14何三畏:《云間志略》卷三《司理澤門袁公傳》,《四庫禁毀書叢刊》史部第8 冊,北京出版社1998 年版,第2(79)萬歷《新修南昌府志》卷一六《名宦傳》,《日本藏中國罕見地方志叢刊》第5 冊,書目文獻出版社1991 年版,第314—315 頁。頁。任上推行十限制: “邑稅舊為兩征,民候輸甚苦,如京制十限征之,民以為便”;(80)光緒《武進陽湖縣志》卷二一《人物》,《中國地方志集成》江蘇府縣志輯第37 冊,江蘇古籍出版社1991 年版,第521 頁。隆慶五年(1571)至萬歷二年(1574),趙善政為浙江仙居令,“將原規(guī)賦役,除優(yōu)免外,分作十限,征銀在官,隨時發(fā)解,無貧富貴賤,較若畫一,名曰一條鞭。萬歷三年(1575),周裔登繼之,再清其籍,至今遂為永例焉”。(81)光緒《仙居志》卷四《版籍志上》,《中國方志叢書》華中地方第203 號,成文出版社1975 年版,第247 頁。據(jù)上述史料,十限制多是隨著條鞭法的推廣而不斷推廣,江西是條鞭法推行最早地區(qū)之一,故十限制發(fā)端于此,而江南、福建、浙江等地隨之。

除了“十限制”外,“六限制”也在王宗沐、龐尚鵬等的推動下,在南方各地展開。王宗沐以其嘉靖年間在江西任官多年(82)按:自嘉靖三十五年(1556)起,王宗沐先后任江西提學副使、按察使、右布政使。的見聞,作《江西省大志》,其載: “一條鞭法。凡里甲均徭,通計十歲所總存留、起運為額,應募應加者增其數(shù),不輪甲,通一縣共征之。帖下民戶,備載十歲諸色課程糧稅徭役所應納之數(shù)于上。歲分六限,凡上納完輸與給募,皆縣官自支撥募,人不親至……今糧差通征,分為六限,亦用一緩二之遺意也?!?83)王宗沐:《江西省大志均書》,萬歷《新修南昌府志》卷二六《藝文》,《日本藏中國罕見地方志叢刊》第5 冊,第539 頁。據(jù)此,條鞭法的推行,為六限制推廣奠定基礎,且地方票單制度與比限制度開始緊密配合推行,此后便成為常態(tài)。如龐尚鵬沿襲了王宗沐的變革精神,將“條鞭法” “六限制”積極推行于浙江、福建等任職之地。(84)按:“迨萬歷七年(1579),都御史龐尚鵬始奏行一條鞭法。一條鞭者,本于王宗沐均書中所載?!惫饩w《漳州府志》卷一四《賦役上》,《中國地方志集成》福建府縣志輯第29 冊,上海書店出版社2000 年版,第246 頁。如嘉靖四十四年(1565),“龐尚鵬巡按浙江時……其征收不輪甲,通一縣丁糧均派之。而下帖于民,備載一歲中所應納之數(shù)于帖,而歲分六限納之官。”(85)孫承澤:《春明夢余錄》卷三五《戶部一· 一條鞭》,《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68 冊,第498 頁。而康熙《仁和縣志》則載: “明嘉靖年間,巡按御史龐公尚鵬奏立一條鞭法。蓋慮征銀數(shù)目繁碎,民不能辦,奸胥得以上下其手。故將民間十歲中所應征之數(shù),備□于帖,自歲分六限納之官。其起運完輸,若給募,皆官府自支撥,即今之征糧所云官收官兌法也?!?86)康熙《仁和縣志》卷七《田土》,《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5 冊,上海書店出版社1993 年版,第145 頁。又萬歷二年(1574),田琯為浙江新昌縣令,七年(1579),在其主持新修的縣志中言: “卑職會計由帖中派征額銀多少,置立比較簿二扇,前摽總數(shù)若干,后記收納若干。除糧折另限外,其均徭均平兵餉等銀,酌量多寡,分為六限,每逢雙月中旬比征?!?87)萬歷《新昌縣志》卷六《民賦志》,《天一閣藏明代方志選刊》第19 冊,上海古籍書店1964 年版,第21 頁。這里出現(xiàn)了“由帖” “比較簿”與比限制度相配套的措施,而上述各史料中出現(xiàn)的“帖”,當是“由帖”,即納稅通知單。六限制與十限制一樣,隨著條鞭法推廣而不斷推廣,與之配套的納稅通知單亦如影相隨。

至于福建,在萬歷初期,福建巡撫龐尚鵬要求福建各地按“六限制”征稅: “其征收不輪甲,通一縣丁糧均派之,而下帖于民,備載歲中所應納之數(shù)于帖,分六限納之官。其起運完輸,若給募,皆官府自支撥?!?88)康熙《詔安縣志》卷八《貢賦》,《中國地方志集成》福建府縣志輯第31 冊,上海書店出版社2000 年版,第508 頁。乾隆《建寧縣志》載: “萬歷六年(1578),巡撫龐尚鵬始議行一條鞭法。以一歲經(jīng)用多寡,悉照丁糧敷派,丁四糧六,開載各戶繇帖。一歲中所應納之數(shù),分六限征輸,而雜出名目悉革除,吏不得取贏于民?!?89)乾隆《建寧縣志》卷七《賦役》,清乾隆二十四年刻本,第11 頁。乾隆《海澄縣志》載: “萬歷七年(1579),都御史龐公尚鵬始奏行一條鞭法……通府州縣十歲中,夏稅秋糧存留若干、起運若干,均徭、里甲、土貢、雇募加銀額若干,通為一條總計而均派之。派定下帖于民,備載歲中所應約之數(shù)于帖,分六限完納。其征收不輪甲,其起運轉(zhuǎn)輸,若給募,皆官府自支撥?!?90)乾隆《海澄縣志》卷四《賦役志上》,《中國方志叢書》華南地方第92 號,成文出版社1968 年版,第53 頁。類似說法,幾乎遍布福建各地方志,這說明在萬歷初期福建主要推行的是“六限制”,且只適用于“條鞭銀”,且通過“繇帖”載明每戶每限應納數(shù)額。

關于四限制推行的情況,見后文。總之,在這段時期,雖然“三限” “四限” “六限” “十限”等各種比限在各地展開,呈現(xiàn)五花八門的態(tài)勢,但在南方,“六限” “十限”漸漸成為主流,且不管是“六限”還是“十限”,皆是隨著條鞭法的推廣而不斷推廣。也就是說,條鞭法為靈活設限帶來了極大的便利,同時,這個時期的票單制度實踐開始活躍,地方上的比限制度逐漸開始健全。

三、萬歷后北方以“四限”為主而南方以“十限”為主

萬歷時期,尤其是萬歷十年((91)同治《宜都縣志》卷三下《政教職官治績第七》,《中國方志叢書》華中地方第344 號,成文出版社1975 年版,第282 頁。82)以后,各地所立限數(shù),更多轉(zhuǎn)向四限和十限制。按季分限的四限制推行很廣,南北皆有,在北方尤為流行。如順天府文安縣于萬歷十二年(1584)行條鞭法,地畝、夏稅、秋糧、馬草、站銀等五項錢糧“總計一處……仍分四限,陸續(xù)交納……俱限十月終通完”。(92)崇禎《文安縣志》卷四《貢賦志》,明崇禎刻本,第26—27 頁。又萬歷《廣平縣志》載,萬歷十七年(1589),“大中丞宋公(宋仕)軫念民瘼,剔厘宿弊,檄各縣……酌為四季征收,春收二分,夏收二分,秋收三分,冬收三分,刊布文冊、由票”。(93)萬歷《廣平縣志》卷二《人民志· 賦役》,明萬歷二十一年刻本,第21—22 頁。宋仕于萬歷十六年(1588)十二月至二十年(1592)任右僉都御史,巡撫范圍包括廣平府等地。(94)萬歷《保定府志》卷七《職官表上》,《日本藏中國罕見地方志叢刊》第16 冊,書目文獻出版社1992 年版,第161 頁。在宋仕推動下,今河北地帶廣泛推行了四限制,且與文冊、由票配套推行。如萬歷十七年(1589)至二十二年(1594),徐僑為河間府東光縣令,推行四限制: “征輸有經(jīng),歲為四限,無事苛催,其稅立辦?!?95)康熙《東光縣志》卷八,《故宮珍本叢刊》第71 冊,海南出版社2001 年版,第124 頁。又萬歷十七年(1589),廣平府邯鄲縣議行條鞭法,“丁地二項……春征二分……夏征二分……秋征四分……冬征二分”。(96)萬歷《邯鄲縣志》卷四《田賦志》,清重刻本,第85 頁。萬歷十八年(1590),河間府交河縣奉命行條鞭法,“造定赤歷簿,每里一扇,每丁名下填定注腳,每丁該銀若干,每各項地一畝該折各項銀共若干。通合總數(shù),令花戶四季完納,按其緩急注定次序。仍設一□碑列于堂左。春、夏各征銀二分,秋、冬各征銀三分”。(97)萬歷《交河縣志》卷三《賦役志》,明萬歷刻本,第1—2 頁。

山西在呂坤推動下,廣泛推行四限制,萬歷十九年(1591)至萬歷二十一年(1593),呂坤巡撫山西,積極推廣四限制,其言“今有司分四季催科矣”,(98)呂坤:《新吾呂先生實政錄》,《官箴書集成》第1 冊,第567 頁。是為四限。又萬歷中期,山西韓城縣行四限制,即“如四限分輸,俾民力易辦”。(99)萬歷《韓城縣志》卷二《賦役》,明萬歷三十五年刊本,第24 頁。又山西稷山縣于萬歷二十六年(1598)始行條鞭法,“秋夏均徭、站銀合派征收,每銀一兩,每季征銀二錢五分”,(100)同治《稷山縣志》卷二《田賦志》,《中國方志叢書》華北地方第424 號,成文出版社1976 年版,第228 頁。實為四限;三十四年((101)李維楨:《大泌山房集》卷五〇《夏徐州考績序》,明萬歷三十九年刻本,第8 頁。按:夏徐州即夏崇謙,萬歷三十三年(1605)至三十七年(1609)任徐州知州。乾隆《徐州府志》卷一〇《職官二》,清乾隆七年刻本,第16 頁。06),調(diào)整為“春季每兩征銀一錢四分,夏季每兩征銀一錢九分,秋季每兩征銀三錢七分,冬季每兩征銀三錢”,10

仍為四限。萬歷三十年((102)李維楨:《大泌山房集》卷五〇《夏徐州考績序》,明萬歷三十九年刻本,第8 頁。按:夏徐州即夏崇謙,萬歷三十三年(1605)至三十七年(1609)任徐州知州。乾隆《徐州府志》卷一〇《職官二》,清乾隆七年刻本,第16 頁。02),山西沁州行四限制,當時知州俞汝為言: “沁地瘠而入薄,所供賦皆軍興,督符如雨。有司因緣為市,政以賄成,為四限以緩之,長賦者率病。”(103)李維楨:《大泌山房集》卷五五《俞沁州祠記》,明萬歷三十九年刻本,第16 頁。按:俞沁州即俞汝為,萬歷三十年(1602)任。乾隆《沁州志》卷六《名宦》,清乾隆三十六年增補雍正九年刻本,第5 頁??梢娚轿髟谌f歷時期以四限催課最為普遍。萬歷四十一年((104)),文翔鳳為河南省伊川(伊陽縣)令,推行四限制,即“本縣三十里,里有里戶十名,歲比以四限”,(105)文翔鳳:《皇極篇》卷一四《孔邇錄· 政之二移· 七議》,《四庫禁毀書叢刊》集部第49 冊,第427—428 頁?!白h門頭。三十里糧差,定為四限。里則老人總催之,甲則里戶分催之”。(106)文翔鳳:《皇極篇》卷一四《孔邇錄· 政之二移· 八議》,《四庫禁毀書叢刊》集部第49 冊,第428 頁。

不僅北方如此,南方也有部分州縣推行四限制。如隆萬間,江西泰和縣,在胡廬山、郭青螺等鄉(xiāng)紳的推動下,開始推行四限制: “胡廬山、郭青螺二先生……山谷編氓,急于奉公,勇于趨義,四限設而完賦居一道之先”;(107)同治《泰和縣志》卷二《輿地考》,清光緒四年刻本,第20 頁。萬歷四年((108)同治《宜都縣志》卷三下《政教職官治績第七》,《中國方志叢書》華中地方第344 號,成文出版社1975 年版,第282 頁。76)至七年(1579),許夢熊為湖北宜都令,其“定征收條約,以四限令民依期完納,一切額外之征裁革無遺”。15萬歷三十三年((109)李維楨:《大泌山房集》卷五〇《夏徐州考績序》,明萬歷三十九年刻本,第8 頁。按:夏徐州即夏崇謙,萬歷三十三年(1605)至三十七年(1609)任徐州知州。乾隆《徐州府志》卷一〇《職官二》,清乾隆七年刻本,第16 頁。05)至三十七年(1609),夏崇謙為南直隸徐州知州,“復征糧,以易知單,以四限”。16萬歷三十三年至三十八年(1610),聶心湯為浙江錢塘令,推行四限制,“存留米麥有折色又有本色也。心湯稍為參畫,稟于一成,蠲繁芟10同治《稷山縣志》卷二《田賦志》,《中國方志叢書》華北地方第424 號,第229 頁???,勒為四限,通列由票,家諭戶曉”。(110)萬歷《錢塘縣志》,《中國方志叢書》華中地方第192 號,成文出版社1975 年版,第89 頁。崇禎十六年(1643),戶部尚書倪元璐奏: “征糧定以每年四限,則有節(jié),而民得以休。每限定數(shù)四分之一,則截然而胥不能惑?!?111)倪元璐:《倪文貞集》奏疏卷八《覆奏并餉疏》,《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97 冊,第286 頁。明末,浙江李瑋有詩云: “長官征稅四限足?!?112)胡文學編:《甬上耆舊詩》卷二二《田翁樂》,《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474 冊,第463 頁??梢?,四限制在明代晚期分布區(qū)域較廣,且為中央效仿。

至于“十限制”,首先盛行于南方,其中在江西、南直隸、浙江一帶尤為集中,后逐漸推廣于全國,在明晚期最為流行。如萬歷十四年(1586),江西省規(guī)定“四差銀”分十限征收: “以后各州縣將各里四差(里甲、均徭、驛傳、民兵)銀分作十限,先期曉諭里民,自每年拾月初壹日為始,壹月須完足壹限,至次年柒月則拾限通完。如每限完不及數(shù)者,量行比責,拾限已滿而不遵全完者,照例重治。庶用一緩二,民不苦于催科,而隨征隨給,官不患其欠缺。各宜遵行,違者查究?!?113)萬歷《新修南昌府志》卷八《差役· 新定四差凡例》,《日本藏中國罕見地方志叢刊》第5 冊,第155 頁。據(jù)此,江西省各地主要推行“十限制”。萬歷十年(1582)后,南直隸各地推行十限制的記載屢見于各類文獻。如萬歷十一年(1583)至十五年(1587),錢汝梁為南直隸江陰令,“征糧定十限,而官無負逋”;(114)崇禎《江陰縣志》卷四《人物志· 名宦》,明崇禎十三年刻本,第23 頁。萬歷十七年(1589),應天巡撫周繼“定經(jīng)賦事”,要求屬下各地推行“比簿”“長單”“十限制”三者相配套的征稅方法,即“比較錢糧。除官戶照舊印發(fā)書冊,另立限期,責令老人抑各管數(shù)家人赴比外,民戶則印發(fā)比簿于收銀總催,將一區(qū)錢糧之數(shù)備細開載。仍印發(fā)長單于總催、經(jīng)催、排年各一本,總催則開一區(qū)之數(shù),經(jīng)催則開一圖之數(shù),排年則開一甲之數(shù)。簿與長單,仍將各管征銀兩分別十限,每遇限期,總催、經(jīng)排各赍原給長單,催各花戶完銀”。(115)崇禎《松江府志》卷一〇《田賦三》,《日本藏中國罕見地方志叢刊》第22 冊,書目文獻出版社1991 年版,第261—262 頁。此后,南直隸各地推行十限制更為積極,如陳龍正的父親陳于王,萬歷十四年(1586)進士,曾任魏縣令、句容令、湖廣按察副使、四川按察使、福建按察使等職,于萬歷三十二年(1604)逝世。萬歷二十五年(1597),其為南直隸句容令,推行的賦役征收方法是: “公每鄉(xiāng)置條折簿一,挨圖逐甲,隨其多寡,勻分十限,明注某限該完若干。每月一比,完者實填簿內(nèi),不煩書役開報,完及數(shù)徑聽歸農(nóng),不及數(shù)者赴比,仍罰一限,復不遵者量責。以故民知勸懲,敲撲不用,依期完納?!?116)陳龍正:《幾亭全書》卷二一《政書· 家載上》,《四庫禁毀書叢刊》集部第12 冊,第130—131 頁。陳龍正將陳于王這套比較縝密的“十限制”征收法命名為“比征法”,(117)陳龍正:《幾亭外書》卷三《家載· 比征二十一》,《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133 冊,第313 頁。加以推廣,這里的“條折簿”,應是“比簿”的一種。又如萬歷二十三年(1595)至二十八年(1600),尹三聘為南直隸宣城令,定十限征收法: “前政賦緩急不時定,吏緣闌出入為奸,公為十限以致期?!?118)梅鼎祚:《鹿裘石室集》卷二一《比部郎前宣城令尹公傳》,《四庫禁毀書叢刊》集部第58 冊,第449 頁。萬歷二十二年(1594)至二十五年(1597),何東鳳為南直隸宿遷縣令,在任期間,“將宿遷應征條鞭銀兩,每年于春初令造廠經(jīng)二本,一本存府備查,一本發(fā)縣以憑,開立各戶花名由票,列為十限,給散花戶,刻期自稱自封完納,當堂投柜”。(119)民國《宿遷縣志》卷一三《職官志下》,《中國方志叢書》華中地方第469 號,成文出版社1983 年版,第144—145 頁。又萬歷中期,劉時俊言蘇州吳中“往規(guī)給單,分十限催之”,又言“本縣里遞有五百六十,分為八十四扇,向來錢糧止分八柜征收,柜分十限,限各一收頭”。(120)劉時?。骸毒庸偎R》卷一《征收之法》,《官箴書集成》第1 冊,第603 頁。萬歷三十二年(1604)至三十五年(1607),耿橘為常熟縣令,其“更造鐵板簿,每戶結(jié)搃數(shù)于前,而分十限于后,十限比不更造也”。(121)萬歷《常熟縣私志》卷七《敘官》,民國二十三年(1934)抄本,第37 頁。萬歷三十五年(1607),葛寅亮發(fā)布一系列關于南京各寺租賦處理及征收的辦法,其中對折色銀兩推行“十限”征收法: “折色銀兩,每歲系十月開征,分為十限追完。”(122)葛寅亮:《金陵梵剎志》卷五〇《各寺租額條例· 附卷· 本司行上元縣議定僧錄司征解文卷》,《續(xù)修四庫全書》第719 冊,第63 頁。萬歷三十八年(16(123)民國《宿遷縣志》卷一三《職官志下》,《中國方志叢書》華中地方第469 號,成文出版社1983 年版,第144—145 頁。),華亭知縣聶紹昌作經(jīng)催之議,言: “松郡之役,莫苦于經(jīng)催。經(jīng)催不過于一圖十排年之中挨次輪辦,而一圖之錢糧起總盡責其身。十日一限,一身在鄉(xiāng)催辦,一身到縣應比。所以近之有分身催比之難,有上城下郭衙門押保之難,有代人賠貱之難?!?124)嘉慶《松江府志》卷二七《田賦志》,《中國方志叢書》華中地方第10 號,成文出版社1970 年版,第599 頁。所謂的“十日一限”,是指年分十大限,而月分三小限,即后來清初統(tǒng)一推行的“一月三限的十限制”。(125)參見胡鐵球:《清代統(tǒng)一比限制度的建立及其演變》,《浙江社會科學》2021 年第1 期。萬歷三十九年((126)),休寧縣將“一月三限的十限制”詳載于“稅糧條編長單”上。(127)參見胡鐵球:《明清百姓避役避比的主要手段及其影響》,《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1 年第6 期。萬歷四十七年(1619)至天啟二年(1622),劉志斌為南直隸靖江令,“糧約十限,欣欣樂輸”。(128)康熙《常州府志》卷二一《名宦》,《中國地方志集成》江蘇府縣志輯第36 冊,江蘇古藉出版社1991 年版,第434 頁。

至于浙江,各州縣推行十限制極為普遍,如萬歷十三年((129)萬歷《榆次縣志》卷九《藝文志· 見任戶科都給事中前知縣事許宗禮生祠記》,鈔本,第64 頁。85),浙江景寧知縣姜師閔言: “見年里遞征收民差者,本縣舊給有扒平限單,開載一圖扒平之總……每歲以十限為率,每月同民差一比,里遞侵則究里遞,佃戶欠則究欠戶?!?130)萬歷《景寧縣志》卷三《民政》,明萬歷十六年刻本,第11 頁。據(jù)此,在萬歷十三年之前,浙江景寧縣曾長期推行十限制。萬歷二十五年(1597)至三十二年(1604),鄭振先任浙江嘉興令,其在任上“寬十限之科,蘇萬姓之命”。(131)崇禎《嘉興縣志》卷六《建置志· 思碑亭》,《日本藏中國罕見地方志叢刊》第17 冊,第250 頁。萬歷三十二年(1604)至三十六年(1608),顏欲章為嘉興縣令,推行十限制: “催征一事,江南所號為最難,侯(顏欲章)酌為十限,戶定所應輸若干,每限必董之如額而止,不及額者,雖少必并之如額。”(132)陳懿典:《陳學士先生初集》卷一《顏侯美騶錄序》,《四庫禁毀書叢刊》集部第78 冊,第635 頁。萬歷三十年(1602)至三十三年(1605),須之彥為浙江浦江令,其“征糧分十限,設長單,里長自填,免算胥之擾。糧由三聯(lián)互照,防影射之奸”。(133)雍正《浙江通志》卷一五五《名宦十》,《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23 冊,第195 頁。萬歷三十五年(1607)至四十年(16(134)萬歷《邵武府志》卷一九《賦役志三· 稅糧》,明萬歷四十七年刻本,第29 頁。),萬廷謙任浙江龍游令,清理逋負,“為照龍邑案多逋負,皆由單開分數(shù)不明,鄉(xiāng)愚不知正帶,積歇任其完欠”,故“因征分正帶,比立十卯,每卯限正完十分之一,帶完二十分之一。嚴立限單,簡明易見,俾鄉(xiāng)民知已戶正帶完欠之數(shù),遇卯自當著緊”,(135)萬歷《龍游縣志》卷四《田賦》,《中國方志叢書》華中地方第603 號,成文出版社1983 年版,第60 頁。結(jié)果積歇無從作弊。萬歷四十年(1612)至四十三年(1615),林光庭任浙江寧海令,其“甫下車,酌利弊,最亟里役之苦,科派于保戶,需索于押差,囊已罄而糧未輸。公定十限,俾里胥便自納,禁押差下鄉(xiāng),禁保戶代比代收”。(136)薛三才:《寧令林公祠碑》,崇禎《寧??h志》卷一〇《藝文志》,《中國方志叢書》華中地方第503 號,成文出版社1983 年版,第809 頁。

其他各省各州縣長官推行十限制也十分普遍,南北皆有,只不過北方多集中于明萬歷晚期,顯然有一個從南方向北方推進的過程。如萬歷二十一年((137)萬歷《榆次縣志》卷九《藝文志· 見任戶科都給事中前知縣事許宗禮生祠記》,鈔本,第64 頁。93)至二十六年(1598),喻燭為廣東新安令,“立分卯十限之法,公私便之”;(138)道光《廣東通志》卷二四七《宦績錄十七》,《續(xù)修四庫全書》第674 冊,第220 頁。萬歷二十九年((139)艾南英:《王侯石云德政碑》,同治《東鄉(xiāng)縣志》卷一五之下一《藝文志》,清同治八年刻本,第8 頁。01)后,福建邵武縣推行十限制: “夫每比各分十限,如數(shù)則停,至農(nóng)忙三伏又停,亦慈父母軫恤民隱之深仁也”。(140)萬歷《邵武府志》卷一九《賦役志三· 稅糧》,明萬歷四十七年刻本,第29 頁。萬歷以來,云南很多地方也推行十限制,如云南鄧川“夏稅秋糧折色,銀力二差公費……年分十限,月只一比”。(141)崇禎《重修鄧川州志》卷五《官師志》,明刻本,第38 頁。萬歷四十一年((142)),山西定襄縣推行十限制,萬歷《定襄縣志》載: “ (萬歷)四十一年,本縣盡革股頭,改照一條鞭法。每歲初查核赤歷,人給易知門單一紙,前載本人丁糧銀數(shù)若干,后開十限。每都置易知方簿一扇,每板分上下二層兩面,共載四人,仍如門單,前載丁糧銀數(shù),后開十限。令花戶親自執(zhí)單赴柜投納,照各限下填寫納銀若干,柜頭即注于易知簿內(nèi),與本人單內(nèi)相同。比較時,一寓目而了然可盡,兜收難容,逋賦易見,所謂易知易從也?!?143)萬歷《定襄縣志》卷三《田賦志》,《明代孤本方志選》第3 冊,2000 年版,第432 頁。據(jù)此可知,定襄縣已將易知門單、易知方簿等冊籍票單制度融入比限制度中。萬歷四十八年((144)艾南英:《王侯石云德政碑》,同治《東鄉(xiāng)縣志》卷一五之下一《藝文志》,清同治八年刻本,第8 頁。20)至天啟二年(1622),許宗禮為山西榆次令,推行十限制: “比糧十限,依期報完,催科中寓撫字焉?!?145)萬歷《榆次縣志》卷九《藝文志· 見任戶科都給事中前知縣事許宗禮生祠記》,鈔本,第64 頁。崇禎三年(1630)至六年(1633),王揚基為江西東鄉(xiāng)令,“侯至,首定征輸法,每里率編戶九甲,每條其糧多寡,分為十限,甲輸如期者,免赴衙前”。16瞿式耜在《核征解以足軍儲疏》中言: “甚之有銀已十限征完,并未見繇票之給發(fā)者。無繇票,豈但小民無所稟承,即有司之典守先示人以不可測之隙,是上下兩累之道也”,(146)瞿式耜:《瞿忠宣公集》卷二《掖垣疏草· 核征解以足軍儲疏》,《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375 冊,第196 頁。從中可看出當時“十限制”在全國已經(jīng)普遍推行了。

由于十限制推行后,各地方賦役征收的效果顯著,故到天啟、崇禎時期,南方多數(shù)官員提倡推行十限制,尤以江南籍官員最為集中。如陳龍正,浙江嘉善人,由于其父親用十限征收賦役的效果甚佳,故陳龍正一直主張用十限制來征收賦役,其言: “糧銀宜勻分十限。夏秋既有預征,至十月起限,則前五限每限一分四厘,后五限每四五厘。又一二并征,三四并征,舊冬才起兩限,已逾十分之九矣。谷稻未舂,催科先逼,民間之苦,良自難言。仁人軫恤民艱,此法忍不少變?!?147)陳龍正:《幾亭外書》卷四《鄉(xiāng)邦利弊考· 比征勻分十限四》,《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133 冊,第347 頁。又如天啟年間,高攀龍,江蘇無錫人,希望全國各地遵“憲約”推行“由帖”“比簿”和“十限制”,其在《申嚴憲約責成州縣疏》中言: “錢糧一縣大事,秋冬之交必先算定,分派由帖,使小民先知辦納之數(shù)。征糧則總立一簿,算定人戶額田數(shù)、田糧數(shù)、均徭里甲條編數(shù),分為十限,每月限完幾分。比較只用此簿,不得別立第二簿?!?148)高攀龍:《高子遺書》卷七《申嚴憲約責成州縣疏》,《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92 冊,第456 頁。顯然,在天啟年間,各地普遍推行“十限”征收法,但也有部分地區(qū)沒有按“憲約”推行“十限制”。再如陳仁錫,江蘇蘇州人,也是十限制積極倡導者,認為用“青繇(長單)”“十限”可以解決賦役征收中許多問題,其言: “凡有田土者,各給長單一張,前開田地斗則、本折數(shù)目,后分十限,人戶依限照單投納,收頭、柜書每限照細數(shù)填單……長單后十格,止填本年十限投納數(shù)目?!?149)陳仁錫:《無夢園初集》勞集一《專用青繇》,《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382 冊,第311 頁。李應升,江蘇江陰人,在他看來,“十限制”效果非常明顯,其在《答劉康谷父母》中言: “若老父母寬而漸督之如舊例,以十限為率,則治生輩斷不敢獨作頑民也?!?150)李應升:《落落齋遺集》卷五《西臺書牘上· 答劉康谷父母》,《四庫禁毀書叢刊》集部第50 冊,第155 頁。民間甚至出現(xiàn)了名為《十限糧》的贊美詩歌: “雞不鳴狗不吠,十限糧完吏不出?!?151)梅鼎祚:《鹿裘石室集》卷七《謠體· 宣之風· 十限糧》,《四庫禁毀書叢刊》集部第57 冊,第649 頁。

在這段時期,明中央政府依然沒有強行要求地方政府設立比限制度,但各地官員的做法卻驚人地一致,不僅紛紛建立比限制度,而且在比限制度的基礎上不斷推出新的票單冊籍制度。這些票單冊籍制度完全是為比限制度量身打造的,甚至所設立的期限也開始大同小異。其中,“十限制”成為南方的主流,“四限制”成為北方的主流,到明末時,“十限制”成為南北共同的主流。這一趨勢應是“賦役完欠”的考核目標和條鞭法共同造就的,另外“比簿”的廣泛推行也是一大原因。

“比簿”,也叫比較簿、限簿、比較冊、比較刻冊等,是比限制度的專用冊籍,它的誕生標志著比限制度已開始完善起來。據(jù)筆者目力所及,文獻中出現(xiàn)“比較簿”最早在嘉靖三十七年(1558),即海瑞的《淳安政事》中。(152)海瑞:《海忠介公全集》卷八《淳安政事》,明天啟五年梁子璠刻本,第27 頁?!氨炔尽痹谫x役征收中的功能主要是會計各戶各限的征稅數(shù)目、稽查完欠等,(153)文翔鳳:《皇極篇》卷一七《孔邇錄四· 比較判語》,《四庫禁毀書叢刊》集部第49 冊,第466 頁。有取代實征冊的趨勢,故有“實征比較簿”“實征比簿”等稱呼。(154)按:“多寡完欠一閱井然,是謂實征比較簿,既有易知單以曉之,又有比較簿以核之,法亦備矣”(《立法征收詳》,載凌銘麟《律例指南》卷一一《詳請類》,清康熙二十七年刻本,第7 頁);“里排實征比簿,一切委諸胥承,以致侵漁過多”(乾隆《光澤縣志》卷一三《秩官志二》,鈔本,第18 頁)。如蘇州府吳縣,據(jù)《無夢園初集》記載,萬歷以來,依據(jù)熟荒(高低鄉(xiāng))而將區(qū)分上中下三等,等級不同,其賦役征收比重不同。但后來各區(qū)等級混亂,出現(xiàn)了高等變下等而下等變上等的現(xiàn)象,致使賦役負擔不均。若要還原各區(qū)賦役數(shù)額,查清混亂情況,則需調(diào)取“比冊”查核,即“大約取十年內(nèi)比冊,參其戶田,孰前少而今多,孰前多而今少,似亦了然”。(155)陳仁錫:《無夢園初集》勞集一《開河修塘》,《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382 冊,第297 頁。

顯然,此處的比冊,如同實征冊,且結(jié)合戶田,可以查核各區(qū)的賦役征多征少的原因。且當時吳縣還進行了用比簿代實征冊的變革,即“止令(扇書)攢造比簿、長單二冊,其實征、十叚、青繇等冊悉革之”。(156)陳仁錫:《無夢園初集》勞集一《開河修塘》,《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382 冊,第300 頁。

用“比簿”作為征稅的依據(jù),當時已經(jīng)在有漕糧的地方廣泛推行了,《無夢園初集》載: “向來國課,部與淮習于玩愒。當會議先請于朝,每年以七月為期,一有定計,星馳到撫院,隨發(fā)各府州縣,刻日攢造比冊。限長單、青繇于九月終發(fā)糧長,率各排年親領糧則,十月開倉,十二月中旬完糧,正月出兌。二月開倉銀,則十一、十二月比五分,二三四月比五分,七八月摘比。”(157)陳仁錫:《無夢園初集》勞集一《開河修塘》,《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382 冊,第304 頁。據(jù)此,各地征漕,已使用了“比冊”,采用的是分限催課制。這種催課方法,也為各衛(wèi)征糧所采用,如《南京都察院志》載: “各衛(wèi)征糧,屯官總之。稽核之法,須設比簿,旗甲分收之?;酥?,須設長單。簿、單不立,故下得以飛詭混冒,官得以侵費挪移。今自(萬歷)四十一年(1613)始,每衛(wèi)立比簿壹扇,某項糧額若干,每年應納銀若干,識字依式開填,先總后撒,送院印鈐?!?158)施沛:《南京都察院志》卷一六《職掌九· 設比簿長單》,《四庫全書存目叢書補編》第73 冊,齊魯書社2001 年版,第451—452 頁。顯然,這里比簿、長單是各衛(wèi)征糧的依據(jù),開始取代實征冊的功能?!氨炔尽庇兄铸嫶蟮氖妨先?,恕不贅述。

四、隨地方官任期變化而不斷變動的地方比限制

上述講的僅是大勢,具體到各府州縣,情況會變得更復雜。由于明代各地的期限是地方官員自行制定的,沒有中央政府的硬性要求,所以各地不僅隨著官員的更替不斷改動其征收期限,甚至分限制的執(zhí)行也是時斷時續(xù)。如萬歷十七年(1589)至二十一年(1593),舒應元為福建寧德縣令,其改變原“一月三限”的追征法,起運稅糧分六限征收,存留稅糧則分十六限征收,即“舊時當催,逐日往縣掛牌,一月三限,既苦跋涉,又妨本業(yè)。今改二限,錢糧起解者分為六限,支給者分為一十六限。亦用格紙一葉,開列限期,下注某甲某戶應納若干,附于本甲丁米格紙之后,有不到卯及銀不足限者,按簿比追。仍諭令各催寧家,止逢限赴比,每臨限點收頭監(jiān)收”。(159)乾隆《寧德縣志》卷四《賦役志》,《中國地方志集成》福建府縣志輯第11 冊,上海書店出版社2000 年版,第726 頁。

又如南直隸常州府武進縣,隆慶至萬歷三十年(1602),其比限制度凡五變。《天下郡國利病書》載: “萬歷初,兵道廣平蔡公,仿江右條編法……昔之力差,悉為銀差矣。額則徭賦分科,征則徭賦并比,昔之終歲比而不竟者,悉以十限畢事矣?!?160)顧炎武:《天下郡國利病書》原編第七冊《常鎮(zhèn)· 武進縣志· 里徭》,《續(xù)修四庫全書》第596 冊,第9—10 頁。蔡國熙原為蘇州知府,隆慶五年(1571)升為蘇松常鎮(zhèn)兵備副使,《明穆宗實錄》載: “升直隸蘇州府知府蔡國熙為湖廣按察司副使,整飭蘇松常鎮(zhèn)兵備”,(161)《明穆宗實錄》卷五九,隆慶五年七月庚午,(中國臺灣)“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62 年版,第1440 頁。又《明神宗實錄》載: “吏科都給事中陳三謨,劾原任蘇松兵備副使蔡國熙奸邪險詐,且言其假道學以欺世?!?162)《明神宗實錄》卷十,萬歷元年二月庚申,(中國臺灣)“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62 年版,第345 頁。據(jù)上述兩則史料,《天下郡國利病書》所言“萬歷初”,當指隆慶末萬歷初,當時在蔡國熙推動下,蘇松常鎮(zhèn)四府各縣推行的是“十限制”。而萬歷二十一年(1593),武進知縣桑學夔議征收法: “立限征收。本縣征收之法,萬歷十四年(1586)以前,銀米俱分三限,以十月而至臘底,正在冬藏之際,民力方裕,易于輸納,所以歷年錢糧不聞拖欠。自后旱澇相仍,上司撫恤災民,改銀米為十限完納。有等奸頑田甲,不體寬恤之意,反開拖賴之門,以致遞年錢糧逋負不完。假循十限之法,本縣一十三區(qū),每日輪比一區(qū),大約半月一轉(zhuǎn),計算限期,須至來年五六月始完。民間所獲,舊谷已沒,新谷未升,縱日事嚴峻,無益國賦。即今征收在邇,欲復十四年(1586)以前之例,似覺稍嚴,欲照十四年(1586)以后之行,又屬太寬。今銀改五限,米立三限,俱以十月初旬為始,銀至次年二月終為末限,米至當年十二月終為末限,大率一月止比一限。其改限之名雖窄,而比限之期實寬矣。”(163)萬歷《武進縣志》卷四《錢谷二· 征輸》,明萬歷刻本,第34—35 頁。萬歷十五年(1587)至十七年(1589)江南相繼發(fā)生洪災、旱災,而前已述,萬歷十七年(1589)周繼為應天巡撫,要求江南全面推行“十限制”,故“自后旱澇相仍,上司改為十限”。據(jù)上述史料綜合考察,在隆慶五年(1571)前,武進縣推行的應是“銀米各三限”,隆慶末萬歷初推行的是“十限制”,但不久后又恢復了“銀米各三限”,萬歷十七年(1589)后又行十限制,至萬歷二十一年(1593),武進知縣桑學夔改為“銀五限米三限”。萬歷二十九年(1601),武進知縣晏文輝立收放稽查錢庫法,依然是銀立五限征收,但規(guī)制更為嚴密,其言: “比較簿。往年比簿不填丁畝,各角無有大總。原編已未完數(shù)目、田甲名下完欠概用浮簽,此尤弊竇。今刊式樣,每角比簿設立大總一葉,每圖設立圖總一葉,每名一葉,前寫人丁米畝,后截分列五限。圖格仍分作三截,上截寫各限應完銀數(shù),中截寫逐日完若干,下截寫連前共完若干,未完若干,俱系實填,浮簽禁革?!?164)顧炎武:《天下郡國利病書》原編第七冊《常鎮(zhèn)· 武進縣志· 征輸》,《續(xù)修四庫全書》第596 冊,第18 頁。據(jù)此,“比較簿”的完善更有利于比限制的推行,使完欠一目了然,追征更為方便。但不久后,又改為十限征收,即“每月比較一限”,(165)按:“當開征之期,預發(fā)明切告示,遍諭小民,照注定限期完納錢糧。仍設長柄白牌一十六面,即開限內(nèi)應完銀米數(shù),各照方向地里開寫市鎮(zhèn)鄉(xiāng)村,責令該管地方總保甲挨次傳遞,遍歷鄉(xiāng)村,如驛遞傳牌之制,牌傳遍繳縣。一牌回,以一牌繼之,每月比較一限。”萬歷《武進縣志》卷四《錢谷二· 征輸》,明萬歷刻本,第35 頁。此又一變也。武進縣從隆慶到萬歷三十年(1602)凡五變,其變化順序為:米銀各三限→十限;十限→米銀各三限;米銀各三限→十限;十限→銀五限米三限;銀五限米三限→十限。可見官員輪替與“分限數(shù)額”變化無常有著密切關系。

又如浙江的錢塘縣,僅僅在崇禎年間,就三次改動征收期限,且期限制的推行隨著官員更替時斷時續(xù)。如崇禎十年(1637)至十三年(1640),鄔明昌為錢塘令,“先是編役,蠧胥為奸,以貧下充見年,一月三受笞,而豪富者不納如故。明昌每一戶給單一,凡丁若干,田地蕩若干,銀若干,分為四限。納一限則截單一角,謂之截角單,不納者執(zhí)單聽比。掾胥豪猾之弊一清”。(166)雍正《浙江通志》卷一四九《名宦四》,《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23 冊,第90 頁。從“一月三受笞”來看,在崇禎十年(1637)前,錢塘縣推行的是“一月三限的十限制”,即一年分十大限,一月一限,一月大限中又分三小限。鄔明昌上臺,推行截單與四限制并行的辦法,消除了胥吏舞弊的行為。但鄔明昌的四限制,可能只在任期內(nèi)推行,在崇禎十六年(1643),顧咸建任錢塘縣令前,錢塘縣沒有規(guī)范的期限制,胥吏殘酷追比,致使民不聊生,即“ (顧咸建)崇禎中令錢塘。先歲大祲,司農(nóng)以粟入為殿最,催科如束濕薪,值糧限者比戶懸罄,往往雉經(jīng)倉門外,猶捕子弟抵償。咸建下車,分兩稅為十限,貼于門,令同甲提諭之,終不以符屬胥吏,民緩征得生”。(167)雍正《浙江通志》卷一四九《名宦四》,《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23 冊,第92 頁。當時錢塘縣以催糧為中心任務,官吏為此手段盡出,致使百姓“比戶懸罄”。而顧咸建至,推出“兩稅十限”制,約束胥吏下鄉(xiāng)騷擾,結(jié)果“民緩征得生”。據(jù)此可見,錢塘縣自崇禎十年(1637)到十六年(1643),其比限制度至少經(jīng)歷三次大變化,即從“月三限”變?yōu)椤澳晁南蕖痹僮優(yōu)椤澳晔蕖?,其間還有不設限的時期。

針對上述期限變化過快的情形,佘自強希望州縣的比限制要具有一定的延續(xù)性,其言: “如此縣舊規(guī),原系四限,則定作四限;或六限、八限,則定作六限、八限?!?168)佘自強:《治譜》卷五《錢糧門· 比較刻冊限數(shù)》,《官箴書集成》第2 冊,第134 頁。在這里需要說明的是,所謂“八限制”,其內(nèi)涵還是“十限制”,是十限制的一種變通做法,如萬歷年間,在蘇州、松江曾廣泛推行的“八限制”,陳仁錫言: “小民人戶再無敢有拖欠錢糧之理,皆是里役干沒肥家,或游手無產(chǎn)之徒包攬充役,使用耗費雇人杖比。必須照蘇州法則,舊年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三個月額定征完六分,每月只比一限,勒要完二分一限。正月免比,二月、三月、四月一分一限。五月、六月停忙免比,七、八兩月通完如數(shù)。不費里役往來之苦,紊亂里役催討之功。今總房皆要五日、十日立限,又有押區(qū)押圖差人,只管衙門賺錢,不顧里役使費?!?169)陳仁錫:《無夢園初集》勞集一《松江賦役議》,《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382 冊,第318—319 頁。

根據(jù)上述史料,陳仁錫希望松江府仿蘇州之法推行八限制,按月設限,自舊年十月開征。前三限為十月、十一月、十二月,每月一限,每限完20%,共完60%;次年二月、三月、四月為中三限,每月一限,每限完10%,共完30%;七、八兩月為后二限,每限完5%,共完10%。至此,全年賦役征收完畢。這種設限方式,完全是依據(jù)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特點及風俗習慣設置的,其中五月、六月、九月為農(nóng)忙之時,故停忙免比,一月為春節(jié),按照節(jié)日習俗免比,這種變通十限制的比法,與清代潘月山推行的“十限制”的分限法幾乎一致。(170)胡鐵球:《清代統(tǒng)一比限制度的建立及其演變》,《浙江社會科學》2021 年第1 期,第146 頁。因該制度可以保證民戶在農(nóng)忙的時節(jié)不受追比,在明代各地時有推行。如廣東揭陽縣: “至明季編派實征銀兩……分為八限追征”;(171)雍正《揭陽縣志》卷三《賦役》,《日本藏中國罕見地方志叢刊》第24 冊,書目文獻出版社1991 年版,第261—262 頁。萬歷十三年(1585)至十五年(1587),賀逢舜為峽江令,推行八限制: “峽江地瘠賦重……酌起運緩急,立八限,以寬民力”;(172)光緒《江西通志》卷一二九《宦績錄· 臨江府》,《續(xù)修四庫全書》第659 冊,第263 頁。萬歷四十一年(1613),魏成忠“調(diào)繁鄞縣,立征輸法,歲八限,令半銖以上得自輸,自是官無逋賦,訟者寖息”;(173)乾隆《高淳縣志》卷一七《鄉(xiāng)宦》,清乾隆十六年刻本,第6 頁。天啟年間,谷中秀為金華縣令,推行八限制,“時太平無事,糧法甚寬,征比八限便云足解,余竟不征,民甚德之”。(174)康熙《金華府志》卷一四《宦跡》,《中國地方志集成》浙江府縣志輯第49 冊,上海書店1993 年版,第206 頁。

不僅“歲八限”這種變通的十限制很有市場,就是上述武進縣一度推行的“銀按五限征收”也很有市場。如萬歷二十年(1592),湖南安鄉(xiāng)縣令楊繼韶向上級申請改“丁二糧八(十限制) ”為五限征收,即“定為五限,二、四、六、八、十月開征,民按期親納,以便歸農(nóng),最稱不擾”。(175)康熙《安鄉(xiāng)縣志》卷三《賦役志下》,《日本藏中國罕見地方志叢刊》第28 冊,書目文獻出版社1992 年版,第250 頁。又萬歷二十四年(1596)至三十五年(1607),楊心傳為湖南安鄉(xiāng)令,依然是推行五限制,即“明知縣楊心傳遵立五限,合銀力為一條鞭,革去老人,只用宣諭四名,時稱不擾”。(176)乾隆《直隸澧州志林》卷七《食貨志》,清乾隆十五年刻本,第30 頁。據(jù)此,銀按五限征收,實際上是按兩月一限征收。正因為如此,明代的比限制雖多有變化,但總體上有向“十限制”發(fā)展的傾向,包括變通的“十限制”與嚴格意義上的“十限制”。

五、明末中央立限與地方立限的關系

“十限制”在明末各級官員的倡導下,逐漸成為了各地賦役征收的主要方式,以至于中央也要“照有司催征例”,采用“十限”征收省直賦役,其實質(zhì)是中央對地方政府的解納賦役實行分限督辦,是中央對地方官員政績考核的一種具體手段。崇禎二年(1629)四月,戶部建議: “照有司催征例,以全額拆為十分,以十分拆為十限。省直每月務解十分之一,今歲至六月定要解完六分,不如限者,聽餉臣照例截參,查布政司之欠多者,重加降處?!?177)畢自嚴:《度支奏議》新餉司卷四《覆餉院條議六款疏》,《續(xù)修四庫全書》第484 冊,第422 頁。此疏從上奏皇帝到同意執(zhí)行,僅用了三天,可見推行之迫切。(178)畢自嚴:《度支奏議》新餉司卷四《覆餉院條議六款疏》,《續(xù)修四庫全書》第484 冊,第425 頁。崇禎二年(1629)五月,戶部提出了在“十限制”下的考核辦法: “臣部以刊冊分為十限,行省直填報矣??瞥甲h造冊查考,即餉臣立循環(huán)以核考成之意也。臣部已頒循環(huán)式冊,令省直畫一造報矣?!?179)畢自嚴:《度支奏議》新餉司卷五《覆戶科題核新餉出數(shù)疏》,《續(xù)修四庫全書》第484 冊,第462 頁。但因各種原因,中央用“十限”征收省直賦役的方法,效果較差。如崇禎二年(1629)十月,“督餉御史錢士貴疏款有云,各省直以加派全額拆為十分,以十分拆為十限,每月務解十分之一,至十月而全額可完,誠不緩不急,上下兩便之道也。題奉明旨申飭遵行在案。無奈臣部言之諄諄,在外聽之藐藐。如崇禎二年加派銀兩,屆今十月杪矣,合省直尚共欠九十余萬。倘能依限完解,何至積逋至此”。(180)畢自嚴:《度支奏議》新餉司卷七《題加派預征之三分疏》,《續(xù)修四庫全書》第484 冊,第537 頁。為了防止“積逋”,就必須完善制度,于是中央政府開始調(diào)整原來設計的“十限制”,但還是“照有司催征例”作為其設限的原則。

前已述,戶部之所以用“十限”來征收省直賦役,是“照有司催征例”來推行的,而當時各地有司主要推行的是“十限制”,故中央也推行“十限制”。關于這一點,崇禎三年(1630)三月,畢自嚴在《覆戶科葛掌科立催糧限單疏》中講得非常清楚,現(xiàn)摘錄如下:

今科臣之單,專重立限,似與前單小異。今議再置完解限單一式,凡一應京邊錢糧,止于匯算總額,不必細開款項。部科掛號立限,各省發(fā)布政司,直隸發(fā)府,而州縣之單則止以本部及戶科掛號,印信空單聽司府填發(fā)。其立限法,以全額析為十分,以十分析為十限,自正月至十月各完一限,每限務完十分之一,司府至州縣單式皆然。大省大府每月一單,共為十單,中府兩月一單,小府止分春夏秋冬四單,春夏秋每三月為一單,冬季止十月、一月為一單,錢糧陸續(xù)起解,一單無妨分作數(shù)次。其各州縣各總發(fā)一單,聽該司府填寫,分作十限,俱于每年孟冬先期頒發(fā)。今歲雖已稍晚,而按月定限,尚可補填。其道里最近、密邇京師者,則按月輸將。其道里稍遠及最遠者,雖定限亦如前法,而有每季通融之法在,如正二月不能抵京,則于三月通完,總不出春季之內(nèi),非是則有罰。夏秋季亦如之,至冬季不通完,尤重其罰。蓋州縣催科,多定于十限,今即以其征諸民者,解之京仍用此法。而司府之催督有司,臣部之責成司府,亦即用此法,不緩不急,簡易直截,真上下兩便之道也。逮十一月以后,無論完與不完,司府將原發(fā)限單并州縣限單、清單,俱匯齊呈繳,即以其自填者,據(jù)實查參,夫復何辭。若各省直之中,民知好義,官獨急公,有不數(shù)月而完一歲之局者,又不在此例。(181)畢自嚴:《度支奏議》邊餉司卷二《覆戶科葛掌科立催糧限單疏》,《續(xù)修四庫全書》第487 冊,第80 頁。

在上述史料中,畢自嚴講到中央所立限期與地方已推行限期的關系是: “蓋州縣催科,多定于十限,今即以其征諸民者,解之京仍用此法。而司府之催督有司,臣部之責成司府,亦即用此法,不緩不急,簡易直截,真上下兩便之道也?!睋?jù)此,中央的十限征收法實際上是擴大版的州縣十限征收方法,只不過州縣征收對象是糧里以及納戶,而中央征收對象是各省直及其府州縣。但是,因各省各府所征賦役的數(shù)額有多寡,且距京遠近有別,故在“十限制”框架下,又有微調(diào),即按稅額將省府分為“大、中、小”三類,大省大府依然是“十限”,中省中府實際上推行“五限”,而小府實際推行的是“四限”,這在《覆應天巡按溫御史清查錢糧疏》中說得更明確。(182)按:“其法以全額多者析為十分,定為十限,少者照單分限,大省大府每月一單,中省中府兩月一單,小府止春夏秋冬四單。司府另立限單,轉(zhuǎn)發(fā)州縣,俱于單內(nèi)親填某月日差某人解,各用印鈐,務遵欽限,依期繳單,單繳則銀完等因?!碑呑試溃骸抖戎ё嘧h》冊庫卷一《覆應天巡按溫御史清查錢糧疏》,《續(xù)修四庫全書》第490 冊,第561—562 頁。針對各府州縣離京遠近不同的情況,中央也采取了“每季通融之法”來解決。另外,從上述史料可以看出,明末的比限制度是自下而上的,當然這也可以達到上下一致的效果。不過,即使中央是“照有司催征例”來推行限期制度,問題也很多,于是又按稅類來分別立限征收。其中對于舊餉,依然按十限征收,而對于加派如遼餉,則按四限征收,如崇禎三年(1630)十一月,戶部言:

查京邊錢糧,立有限單,限十月奏繳。即遼餉一項,據(jù)前任御史亦立有十限限單,而藩司竟故紙視之矣。夫限以十限,此猶平常無變之時也。頃者援兵未撤,召募日增,即我欲少寬省直,而無如兵士之不肯少寬臣部,何也?除舊餉現(xiàn)行□(限)單按期查參,無容再議外,查加派,舊額、新增共五百九十余萬,而雜項不與焉。今當截定分數(shù),立為三(四)限,頭限以正月為期,連預征三分,應完加派四分;二限以四月為期,再完加派三分、雜項三分;三限以六月為期,加派三分全完,雜項完三分;四限八月,雜項十分全完。(183)畢自嚴:《度支奏議》新餉司卷一五《題覆加派剔厘禁約五款疏》,《續(xù)修四庫全書》第485 冊,第247 頁。

上述“立為三限”的“三”應為“四”之誤寫。崇禎四年(1631)五月,戶部言: “今援兵、新兵云屯鱗次,尤有不可一日無餉者。預定四限。初限正月連預征完加派四分;二限四月完加派三分、雜項三分;三限六月完加派三分、雜項三分;四限八月,雜項十分全完?!?184)畢自嚴:《度支奏議》新餉司卷二〇《題參外解不到司府并定期限分完欠疏》,《續(xù)修四庫全書》第485 冊,第519 頁。到崇禎四年七月,明政府全面推行“四限制”,畢自嚴言: “臣部所以題定十限,設立循環(huán)文簿,通行省直,司府奉行有年。近復分列四限,其于督逋摘玩亦既密矣。惟是登填倒換,一聽司府為政,就中挪移項款,通融完欠,不得周知。故州縣報完而司府作欠者,往往有之?!?185)畢自嚴:《度支奏議》新餉司卷二二《覆餉院截參三年分未完疏》,《續(xù)修四庫全書》第485 冊,第622 頁。

崇禎初期,中央征稅開始想統(tǒng)一為“十限”制,但由于期限過密,很難行得通,于是便按省府之大小進行調(diào)整,又根據(jù)遠近不同而進行通融展限。但依然沒有解決問題,于是開始按稅類進行分別立限,如遼餉立“四限”征收。隨后又以“四限”作為中央征收省直賦役的通行辦法,也就是說,明末中央推行“十限制”僅僅維持了三年,隨后就變?yōu)椤八南蕖?。改“十限”為“四限”,得到明末多?shù)官員的支持,如崇禎八年(1635)七月,王家彥上疏言: “臣嘗伏而思之,省直道里,雖有遠近,征發(fā)期會,原可預定。莫若敕部畫一簡明之法,將每月京支若干、邊支若干,查明數(shù)目,曉然畫一,年立四限,每一季分為一限。派定某省直,應解京邊各若干,關稅鹽課亦如此例?!?186)王家彥:《王忠端公文集》卷二《定部限以專責成疏》,《四庫禁毀書叢刊》集部第162 冊,第524 頁。又崇禎十六年(1643),倪元璐言: “題為乞并三餉為一餉,以清餉源事。臣于本年六月內(nèi),具題前事,奉圣旨,本內(nèi)并三餉為一餉,以便清稽……又征糧定以每年四限,則有節(jié),而民得以休。每限定數(shù)四分之一,則截然而胥不能惑。”(187)倪元璐:《倪文貞集》奏疏卷八《覆奏并餉疏》,《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97 冊,第286 頁。之所以出現(xiàn)如此多的“四限制”疏請,應是明末中央對用“十限制”還是“四限制”舉棋不定所致。

結(jié) 語

自唐代行兩稅法后,分限征稅便在國家層面確立起來了,但基本是夏稅、秋稅各一限,至五代北宋時期,又將每一大限分為三小限,故稱“兩稅三限制”,其具體含義是兩稅各立三限。至于經(jīng)學家認為夏稅、秋稅、力役各設一限,故稱“兩稅三限制”,若力役已經(jīng)折成貨幣交納,上述之說應該是成立的,若力役為親身服役,便顯然與事實不符。宋、元及明初的“兩稅三限制”主要是中央針對地方政府負責賦役輸納的官吏及職役所設置的,職役主要指明初的糧長、大戶、里長等,設限的核心在于“解納”這一環(huán)節(jié),是對“解納”環(huán)節(jié)設限的制度。

雖然宋元時期出現(xiàn)了地方政府自設比限的現(xiàn)象,但有關方面的記載極其稀少,具體情況尚不明了。自明代成化年間開始,地方政府針對納戶而自設比限的記載開始多起來,但主要是依據(jù)中央的“兩稅三限制”而推之于下,只不過其設限核心在于“征收”這一環(huán)節(jié)而不是“解納”環(huán)節(jié),是將中央在“解納”環(huán)節(jié)的設限制度移向地方政府向納戶“征收”環(huán)節(jié)。而嘉靖以后,隨著條鞭法不斷深化以及考核官員愈來愈傾向于“賦役完欠”這一項,地方政府自設比限便開始成為普遍現(xiàn)象,自三限到十限皆有,呈現(xiàn)五花八門的態(tài)勢。萬歷十年(1582)以后,雖然各種期限制都存在,但因省、府兩級強力介入了“比簿”的攢造和分限數(shù)目的厘定,且地方政府逐漸在比限的每個環(huán)節(jié)設置票單來配合比限制度的推行,比限制度開始走向區(qū)域化的統(tǒng)一,成為州縣賦役征收的核心制度。北方逐漸以四限制為主,而以江南為中心的南方逐漸以十限制為主。由于明末財政緊張,征收效果差,于是中央政府開始學習地方分限征稅的辦法,把地方用于“征收”環(huán)節(jié)的比限經(jīng)驗移植到 “解納”環(huán)節(jié),開始定為十限解納,后又改為四限解納,這些做法為清初統(tǒng)一各地分限征收方法提供了經(jīng)驗與基礎。

比限制度與賦役制度、考核制度有著緊密關系,賦役貨幣化、條鞭法的推行是地方政府推行比限制度的基礎,而考核官員傾向于“賦役完欠”這一項,則成為地方設比限的助推器。自嘉靖中期以后,限數(shù)越設越密,這不僅與條鞭法、考核制度有關,還與“均田均役”等變法有關,這些變法,皆是將“以戶配役”轉(zhuǎn)向“以田配役”,“均田均役”實行于萬歷九年(1581),而萬歷十年以后,“年十限月三限”的比限制度開始迅速在全國推廣開來,當與“均田均役”等變法有著深切的關聯(lián)。因比限制度要求每限稽查完欠,故對數(shù)目字管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不僅每個納戶需要知道每限完納數(shù)目,且整個比限過程的數(shù)目都要非常清晰,為了適應這個要求,于是“由帖”“比簿”“串票”等冊籍票單制度開始興盛起來。

猜你喜歡
四庫全書萬歷
書坊與名士:萬歷年間戲曲評點興起的雙驅(qū)
戲曲研究(2022年2期)2022-10-24 01:55:24
《四庫全書考證》新近出版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辨證五則
天一閣文叢(2020年0期)2020-11-05 08:28:32
于敏中與《四庫全書薈要》纂修
天一閣文叢(2019年0期)2019-11-25 01:31:58
小議明萬歷《銅仁府志》人物志
北方文學(2019年2期)2019-02-02 09:37:42
萬歷援朝之戰(zhàn)時期明廷財政問題
古代文明(2018年3期)2018-10-10 09:17:54
論萬歷朝播州楊氏土司之覆滅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珊瑚鉤詩話》考辨
日本藏萬歷世德堂刊傳奇《水滸記》考述
中華戲曲(2016年1期)2016-09-26 08:48:44
文斕閣《四庫全書》兩種概考
天一閣文叢(2014年1期)2014-10-13 08:00:02
英超| 商洛市| 甘南县| 博兴县| 萝北县| 承德市| 林周县| 阜阳市| 横山县| 夏津县| 拉孜县| 阜平县| 济源市| 县级市| 太保市| 兴城市| 宜宾市| 宁南县| 通道| 咸宁市| 灵山县| 周宁县| 庆云县| 高淳县| 丰县| 清原| 文山县| 安陆市| 襄汾县| 太白县| 苍梧县| 互助| 永丰县| 乌什县| 叙永县| 疏附县| 安义县| 焦作市| 雷州市| 綦江县| 天柱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