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北京
我幼時北京就是北京,不叫北平,但是一下雪,銅鍋兒冒著熱氣滋滋喊著叫著,它就又變回北平了。就像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長城內(nèi)外,也有千軍萬馬裹挾著錚錚鐵骨從秦時明月吶喊到漢時關(guān);又像一團團逐對成逑的柳絮卷在花盆底下,小叩柴扉久不開的四合院漆黑色的大門;也像雷雨轟鳴濺起的水花凝固升華,白鴿翱翔在沒有遮攔的天空……北京是首都,是故宮,是鳥巢,是一片紅色的楓葉飛舞在昂揚的國旗下面。北京是歷史,是回憶,是新生,是一個拄著拐杖的老爺爺從山的那面跑了下來。北京是一個孩子,一個朝氣蓬勃的孩子,"一個承載著萬丈光芒依然言笑晏晏的孩子。
丑·內(nèi)蒙古
去過內(nèi)蒙古的人都哭了。孩子哭著說,這不是草原!大人哭著說,這不是沙場!這是草原,這也是沙場。西伯利亞的兇悍威猛的勁風席卷,沒有人能抵擋得住這陰暗潮濕的利刃。這里有草原,冬天的時候它們會在地底下生長,汲取著雪水,咀嚼著風沙,什么東西都咽在肚子里。它們把自己擰成一股勁兒,待到春天探頭探腦,夏天便會還你一片希望的海洋。誰說內(nèi)蒙古沒有海?你去嗅嗅,你去嘗嘗,你去閉上雙眼張開雙臂。那里有奶茶香氣和著馬頭琴音,騎著快馬的成吉思汗拔出彎刀的涼意劈頭蓋臉地打了下來。蜿蜒綿亙的額爾古納河泛著點點銀光,那是一條魚剛剛露頭,一只丹頂鶴叼起它,迅速飛到朦朧的月色中去了。
寅·東三省
火車呼嘯在一望無際的田野上,微風拂過熱情的炊煙,從黑龍江到松花江再到遼河,從大興安嶺到小興安嶺再到長白山,東三省給人的感覺大體一致卻別有特色。如果非要說,那么它們就是一股英氣,帶著三分微醺,清爽怡人。街上的每一處都沾染了幽默,正如人家所說,東北的方言感染力最強,你只要聽到就會不自主地模仿,身邊只要有一個東北人身邊就有一群“大碴子味”的口音?!安ɡ馍w卡馬路牙子上卡禿嚕皮了”的知名程度完全不亞于“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反正也是嘮嗑拉家常,東北人不會讓任何一句話落到地上。那些隨意從高聳的樹木上飛下來的松鼠,伴著溫順的梅花鹿,大大方方地在街上討人喜歡。
卯·青島
青島的氣味應(yīng)該是大海的味道,煙臺、威海、日照也有大海的味道,但是味道是一個城市獨有的,各不相同的。青島是剛打撈上來的海鮮放在蒸鍋里,配上一瓶啤酒,霓虹燈眨巴著眼睛望著彎彎曲曲不辨東西南北的道路上歸家的人們。初春的櫻花爛漫在中山公園的大道上,巖石下的小螃蟹把晚霞一點一點藏在沙灘里,燈火闌珊入夜時,仍舊溫情繞夢思。
辰·蘇杭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我姥姥總是想去蘇杭游玩一圈,殊不知,蘇杭之間也有著一百五十公里——如今已不算太遙遠的距離,高鐵兩小時就可以消滅它。人家喜歡把蘇杭放在一起,因為它們都是溫婉的江南魚米水鄉(xiāng),白墻青瓦,幾處早鶯爭暖樹,萬樹桃花月滿天。其實蘇杭是多才多藝的柔情小女子,是西施,是蘇小小,是柳如是,是薛素素,是一把琵琶金翠羽,曉來思繞天涯,燕子銜著春泥夕陽簫鼓一片笙歌醉里歸;是接天蓮葉無窮碧,十里水晶宮,明月挽著彩云半遮面孔番騰妝束鬧蘇堤。若是雨后乘船,烹一壺龍井,心里怎會不生出些許感觸: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華靈秀,生出這些人上之人、景上之景來!
巳·川渝
如果外國人說起中國美食,他們大抵會臣服于川菜——麻辣鮮香油大味厚;如果中國人自己數(shù)一數(shù),雖地大物博,但火鍋必然占據(jù)不可撼動的一席之地。走在重慶的深深淺淺的小巷子里,縈繞在身邊的全是不同的辣椒香氣,令人垂涎欲滴,吃過更是回味無窮,令人流連忘返。穿著旗袍隔著嘉陵江看洪崖洞,車水馬龍沉舟側(cè)畔千帆過,恍如隔世似當年。成都更是態(tài)濃意遠淑且真,繁華之下難掩絕美姿色,也難怪那青城山下的蛇非要與那杭州城的書生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這不就惹惱了那河南的和尚,水漫了那鎮(zhèn)江的金山……我也繞糊涂了,且不去想他們,看看那惹人憐愛的熊貓和令人愛恨交織的猴子吧!
午·西安
北瀕渭河,南依秦嶺。冷暖干濕,四季分明。十三朝之都城,絲綢之路之起點。藍田猿人,繁衍生息立根本;半坡先民,農(nóng)畜獵漁謀生存。成康之治,國人暴動。荊軻舍生刺秦王,嬴政一統(tǒng)都咸陽。三公九卿郡縣制,集權(quán)中央;長城靈渠兵馬俑,驪山阿房。西有羅馬,東有長安;興樂長樂,章臺未央。始建元年,王莽稱帝常安;開皇二年,楊堅營建大興。貞觀之治,國富民豐;開元盛世,氣魄恢宏。存大雁塔,亡大明宮。京兆府改奉元路,馬可·波羅贊繁城。承東啟西,經(jīng)濟區(qū)域結(jié)合;連北接南,米字交通發(fā)達。西交大,西工大。黃土高原古樸,秦腔梆子高昂。華岳仙掌,驪山紅霞晚照;灞柳風雪,曲江流飲蘭亭。雁塔晨鐘,咸陽古渡。太白積雪高僧臥,草堂煙霧玉女迎。米皮涼皮,咥一碗“biang"biang面”;泡饃夾饃,胡辣湯嘹咋咧。
未·“新西蘭”
中國有自己的“佛羅里達”——川渝,也有自己的“新西蘭”——新疆、西藏、蘭州。我沒有試過繞著南半球的“新西蘭”走一圈,但是我知道,繞著中國的“新西蘭”走一圈幾乎完全不可能。也許你能忍受火焰山70℃的地表溫度,也許你能穿過玉門關(guān)漫天的黃沙,也許你能戰(zhàn)勝無人區(qū)的恐懼,也許你能征服茫無涯際的雪山……但是你怎能不沉溺于丹霞地貌,不沉迷于黃土高原,不沉湎于葡萄美酒,不沉淪于布達拉宮?黃河遠上,白云一片,塞門風急,長城正寒。梆笛聲高昂,冬不拉旖旎,扎木聶幽沉,帶著拉面和青稞酒,又摻雜了些瓜果香氣,飛越了三山夾兩盆,飛騰在世界屋脊上,自地平線處扶搖直上九萬里,飛馳在天界的極樂凈土。
申·云南
中國是擁有五十六個民族的大家庭,云南獨一個省就包含了許多民族。云南不僅包含了許許多多的民族,也包含了中國許許多多的特點:云南的山路和川渝的一樣環(huán)繞,云南的氣候和新疆的一樣多變,云南的海鷗和青島的一樣可愛,云南的美食和西安的一樣美味……若想體驗傣族風俗,那便是南國風情何所比,唯有西雙版納天,孔雀野象菌子鮮。若要窺探白族風情,那便是風花雪月古城開,洱海蒼山次第排,大理歡迎你來睬。若想淺嘗青藏風光,那便是遙望玉龍瓊山峻,俯視墨潭泉液通,金沙虎跳逛麗江。還有昆池千頃浩溟蒙,浴日滔天氣量洪,那些海鷗,飛躍千里萬里,從冰冷刺骨的西伯利亞,來到了四季溫暖如春的昆明。
酉·廈門
小杭州,古桃源,大海彎環(huán)繞鷺門。廈門是我去過之后還想再去的城市。我其實見過蘇杭的別致園林,但我還是思念廈門的集美學村,鐘靈毓秀包羅萬象那是我寫信必須貼上的郵票;我其實見過青島的海,但我還是想念廈門的海,海浪聲聲浪花朵朵那是我出去必須擁有的船票;我其實到過煙臺的蓬萊閣,但我還是懷念廈門的鼓浪嶼,少小離家鄉(xiāng)音未改那是我回來必須經(jīng)過的海峽。鳳凰木高大堅韌,三角梅熱情頑強,榕樹地下枝上皆生根,根根直立,枝繁葉茂,生生不息。廈門的秋天絲毫沒有蕭瑟之意,走很遠的路去喝上一杯傾慕已久的青梅酒,甘甜青澀,就著微風朗月,那好像是初戀的味道……何處飛來雙白鷺,如有意,慕娉婷。
戌·廣州
廣州是一座多彩的城。珠水悠悠流皓月,云山裊裊沐朝陽。舞過獅,劃過龍舟,逛過街,買過鮮花,還要嘗嘗廣府菜,食在廣州,品天南海北的五滋六味。乳鴿燒鵝填鴨白切雞;乳豬燒肉牛河文昌雞;叉燒煲仔云吞太爺雞……你可以討厭擁擠的廣州地鐵三號線,但你絕對不可能不喜歡數(shù)不勝數(shù)的廣州菜品。就算你真的吃不慣廣府菜,那你也不可能不為粵語所淪陷。并不是所有的歌國語和粵語版本都能膾炙人口,有些歌,只能用粵語來唱,有些話,只能用粵語來說:“你餓唔餓啊,我煮碗面俾你食?。俊蹦憧?,又回到廣府菜上來了。
亥·上海
夜上海沒有夜晚,冬上海也沒有冬天。上海不像北京,北京是一個歷盡滄桑依然童心未泯的孩子,上海則始終是一個風姿綽約思想新潮的妙齡女子,她是家資豐厚的大家閨秀,她也是溫婉賢淑的小家碧玉,她是《海上花》中的一顆朱砂痣,她是《長恨歌》里的一縷錦繡煙塵,她是《繁花》背后的繁花落盡,她是《山雨》縹緲的一曲歌謠……她見證了中共一大的召開,她也挺過了淞滬會戰(zhàn)的炮火,她收回了所有的租界且所租之處均不續(xù)租。她是直轄市,她是新時代的新青年,和北京、天津、重慶手拉著手,肩并著肩,優(yōu)雅地站立在世界面前,享受著數(shù)不清的鮮花與掌聲,贊美與祝福,閃光燈下她驕傲地昂頭微笑,自信地展開五彩斑斕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