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格俠

(天水師范學(xué)院 歷史文化學(xué)院， 甘肅 天水　74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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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論秦人厚葬習(xí)俗及其原因

馬格俠

(天水師范學(xué)院 歷史文化學(xué)院， 甘肅 天水741000)

摘要：秦人的厚葬之風(fēng)自從西垂時期就已經(jīng)形成，一直到秦始皇。秦的歷代帝王都進行厚葬。在上行下效之下，貴族、平民也開始進行厚葬。 秦人的厚葬，首先與其靈魂觀念和祖先崇拜有關(guān)；其次與其“事死如事生”的孝親觀念相關(guān)；當(dāng)然流風(fēng)所致，世俗“死以奢侈相高”是秦人厚葬的又一原因。

關(guān)鍵詞：秦人；厚葬習(xí)俗；靈魂；祖先崇拜；孝道

草茫茫，土蒼蒼。

蒼蒼茫茫在何處，驪山腳下秦皇墓。

墓中下涸二重泉，當(dāng)時自以為深固。

下流水銀象江海，上綴珠光作烏兔。

別為天地于其間，擬將富貴隨身去。

一朝盜掘墳陵破，龍槨神堂三月火。

可憐寶玉歸人間，暫借泉中買身禍。

奢者狼藉儉者安，一兇一吉在眼前。

憑君回首向南望，漢文葬在霸陵原。[1]4709

白居易的這首《草茫茫》敘寫的就是秦人的厚葬之風(fēng)。秦人從始居西垂時期，在喪葬習(xí)俗中就流行厚葬之風(fēng)，到了建都雍城、櫟陽和咸陽時期，隨著秦人國力的增強，厚葬習(xí)俗并未因之稍廢，卻有愈演愈烈之勢。對于秦人厚葬之風(fēng)，學(xué)術(shù)界論及者有徐吉軍[2]、陸建松[3]、韓國河[4]等人，縱觀這些研究成果，有的把秦人厚葬習(xí)俗看成是秦始皇的厚葬一筆帶過，有的只是在論及魏晉厚葬時提及秦漢，對秦人的厚葬之風(fēng)始于何時，其形成的原因何在則少有論及。本人不揣淺昧，試就此問題求教于方家。

一、文獻所見秦人厚葬習(xí)俗

秦人厚葬習(xí)俗在帝王、貴族與平民之間都曾經(jīng)存在，只是厚葬的程度不同而已。在穆公之前，秦帝王墳?zāi)苟际窃釤o“丘隴之處”[5]卷36《楚元王列傳》?！凹扒鼗菸?前337-前311年)、武(前310-前307年)、昭(前306-前251年)、孝文(前251-前250年)、嚴(yán)襄(前249-前247年)五王，皆大作丘隴，多其瘞臧，咸盡發(fā)掘暴露，甚足悲也。秦始皇帝葬于驪山之阿，下錮三泉，上崇山墳，其高五十余丈，周回五里有余；石槨為游館，人膏為燈燭，水銀為江海，黃金為鳧雁。珍寶之臧，機械之變，棺槨之麗，宮館之盛，不可勝原。又多殺宮人，生薶工匠，計以萬數(shù)?！盵5]卷36《楚元王列傳》也就是說秦從惠文王之后，歷代帝王都崇尚厚葬。

劉向關(guān)于秦帝王厚葬的記載不斷被考古發(fā)掘所證實。秦人的厚葬習(xí)俗要早于劉向記載的惠文王時代。如秦早期的西垂帝王陵就包括甘肅張家川南的瓦泉陵墓和禮縣大堡子山的秦公墓地。張家川秦公墓地應(yīng)埋葬著秦襄公的祖先，包括非子(前891-前858年)、秦侯(前857-前848年)、公伯(前846-前845年)、秦仲(前845-前822年)等[6]?！岸Y縣大堡子山兩座秦公墓地之一M3為秦第二代國君秦文公(前765-前716年)之墓”，“M2則是未享國而卒的文公太子靜公(前718年)之墓”[7]。大堡子山秦公墓不僅有從葬的車馬坑，還有200多座中小型墓群帶。車馬坑內(nèi)有殉車12乘，每車有殉馬4匹，發(fā)現(xiàn)有金飾片與銅車飾。這兩座大墓不僅占地規(guī)模大，而且都有殉人、殉犬與大量的殉葬品，甚至還出現(xiàn)了逾越禮制的鼎、簋等青銅禮器。其中M2號靜公墓：

為中字形大墓，東西全長88米，有東西兩條墓道。東墓道呈斜坡狀，全長37.9米、寬6米、最深11米。墓室呈斗狀，長6.8~12.1米、寬5~11.7米、深15.1米[8]。

室內(nèi)二層臺上有殉人7個，殉人隨身葬有小件玉飾，都有漆棺。墓主的葬具為木槨和漆棺，漆棺上原來鑲有金箔棺飾?！皹∈覂?nèi)殘存罐、鬲等陶器碎片，以及銅泡、戈、刀等銅器殘片。”[8]墓室底部中央腰坑內(nèi)有殉犬1只、玉琮1件。在西墓道深1.25米填土中有殉人12個，殉人分為生殉和殺殉兩種，多為青少年。有3個殉人各隨葬玉玦1件。填土中還有殉犬1只。有4鼎、3簋，1簋無銘。

M3號文公墓也為中字形大墓，規(guī)模比M2號墓更大：

東西向，全長115米，墓道結(jié)構(gòu)與M2相同。其中東墓道長48.85米、寬8.3米、最深13、5米。墓室呈斗狀，長6.75~24.65米、寬3、35~9.8米、深16.5米[8]。

北側(cè)二層臺上有殉人1個。墓主葬具有漆棺、木槨，胸、頸部位殘留有大量散亂的琥珀珠。腰坑內(nèi)有殉犬1只、玉琮1件。西墓道填土中有殉人7個，有7鼎、5簋。

從秦西垂大堡子山墓地來看，早在秦文公時期，秦帝王陵墓不僅占地規(guī)模大，而且有殉人、殉犬、殉葬車馬以及殉葬禮器鼎、簋等。這說明秦人早在第二代帝王時期就已經(jīng)流行厚葬習(xí)俗。

秦穆公稱霸以后，完成了秦文化的區(qū)域互動[9]。隨著國力的增強和秦人的不斷擴張，到景公時期秦人已將勢力推進到陜西鳳翔雍城一帶。《史記》記載：“德公元年初居雍城大鄭宮?！盵10]卷5《秦本紀(jì)》而《史記正義》引《括地志》云：“岐州雍縣南七里故雍城，秦德公大鄭宮城也?！盵10]卷5《秦本紀(jì)》從秦德公元年到秦獻公二年(前677-前383年)，這里一直是秦國都城所在地,也是春秋中期到戰(zhàn)國中期秦國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中心[11]。

秦雍城陵區(qū)位于今鳳翔縣南指揮鄉(xiāng)一帶的三峙原上，東西長約12公里，南北寬3公里，總面積約36平方公里。埋葬著從憲公(前715年-前704年)到出公(前386-前385年)時期22位秦公(包括未享國者)，已探出14座陵園，49座大墓[12]。其中秦公一號大墓為秦景公(前576-前537年)墓，僅發(fā)掘就費十年之功，其規(guī)模宏大，隨葬品眾多，葬具豪華，是典型的厚葬墓。

平面為中字形，坐西向東。大墓全長300米，面積5 334平方米，深24米，是全國已發(fā)掘的先秦墓葬中最大的一座。墓室由主槨室、副槨室、箱殉72具、匣殉94具組成。秦公一號大墓雖屢經(jīng)盜擾，但仍出土銅、鐵、金、陶、玉、漆器及紡織品等各類文物3 500多件。秦公一號大墓的墓主及年代，根據(jù)墓中出土的石磬刻文，基本確定為春秋中晚期的秦景公。槨室中南北兩壁帶有由伸出的柏木榫頭組成長方形框式規(guī)范的主槨，初步認(rèn)為是我國古代最早的一套“黃腸題湊”葬具[12]。

從考古資料來看，秦雍城陵區(qū)不僅持續(xù)的時間長，前后達300年之久，而且隨葬品豐富。葬具更豪華，殉人更多，殉葬品更上檔次。這說明隨著秦人國力的增強與統(tǒng)治區(qū)域的擴大，其帝王陵墓更加崇尚厚葬。

秦獻公“二年(約前383年)，城櫟陽”[10]卷5《秦本紀(jì)》。對于秦城櫟陽《史記集解》說：“徐廣曰：‘徙都之，今萬年是也?！币簿褪钦f秦獻公二年自雍城遷都櫟陽，《史記正義》引《括地志》說“櫟陽故城一名萬年城，在雍州東北百二十里”[10]卷5《秦本紀(jì)》。至秦孝公“十二年(前350年)，作為咸陽，筑翼闕，秦徙都之”[10]卷5《秦本紀(jì)》。對于秦遷都咸陽，《史記正義》引《括地志》說：“咸陽故城亦名渭城，在雍州咸陽縣東十五里，京城北四十五里，即秦孝公徙都之者?！盵10]卷5《秦本紀(jì)》櫟陽作為秦都城前后只有34年時間[13]。櫟陽故城位于今陜西省臨潼縣武屯鎮(zhèn)關(guān)莊和玉寶屯一帶，地處陜西關(guān)中的渭北灌區(qū)，石川河流經(jīng)故城北部和東部，城址附近地面平坦，河渠縱橫[14]。

秦都櫟陽城遺址的墓葬大多分布在城址附近， 城東南為戰(zhàn)國至東漢的墓葬區(qū)，東北為秦漢大型墓葬區(qū)，西北墓區(qū)為漢太上皇和昭靈皇后陵墓。據(jù)記載，“獻公享國二十三年，葬囂圉”，“孝公享國二十四年，葬弟圉”[10]卷5《秦本紀(jì)》。“囂圉”所在地址不詳，據(jù)《水經(jīng)注》記載：“白渠又東經(jīng)秦孝公陵北，又東南經(jīng)居陵城北，蓮勺城南，又東注金氏陂，又東南注于渭?！盵15]白渠在櫟陽城北，今康橋和關(guān)山鎮(zhèn)以南，蓮勺故城在今渭南下邽鎮(zhèn)附近，這就是說秦孝公陵在櫟陽附近?！端⒌厍啬怪窈啞し蓡柎稹分杏小昂螢榈槿?，守孝公、獻公冢者也”的記載[16]?！暗槿恕睋?jù)張政烺先生研究，有如下四種含義：(1)主管籍田之官，省稱甸。西周、春秋置。(2)掌供薪蒸、致饗享的小吏。西周、春秋置。(3)掌郭野之官，兼主刑罰。西周、春秋置。(4)守護王公陵寢的官僚。戰(zhàn)國秦置[17]。秦孝公和獻公陵寢不僅“陵上已開始起封土了”[6]，“都建有高大的墳冢”[6]，而且需要設(shè)置專職官員來守陵，應(yīng)該不是小型墓。由于櫟陽秦孝公陵墓與獻公冢還未發(fā)現(xiàn)，所以對其厚葬程度只能據(jù)雍城秦公大墓進行推測。而此時的秦國：

已擁有關(guān)中大部，具有了和關(guān)東諸強國抗衡的實力。雍城作為國都近三百年，是秦國由弱變強時期，在秦國歷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秦人各時期國都，只有櫟陽城曾發(fā)現(xiàn)城址[18]。

由此推定秦人都櫟陽時實力比都雍城時要強，櫟陽城既然有“東西長約2 500米、南北寬約1 600米的長方形城址，已探出秦漢時期的道路13條，其中東西向道路3條，最長2 300米，寬7.2~17米；南北向的3條道路較短，最長550米，寬9.8米。東、西城墻各3門，北墻辟有2門，南墻亦似有2門”[19]的大型城址，按照秦人“視死如生”的原則，在修建陵墓時，“仿照都城、宮殿、官署等去設(shè)計、修建”[20]。那么櫟陽秦公陵區(qū)應(yīng)該比雍城陵區(qū)規(guī)模更大、葬具更豪華。

秦孝公“十二年，作為咸陽，筑冀闕，秦徙都之”[10]卷5《秦本紀(jì)》。秦把都城從櫟陽遷到咸陽。開始了咸陽作為秦都城長達144年的歷史。秦都咸陽也“隨著秦國力的增強和對東方六國戰(zhàn)爭的勝利，都城的規(guī)模也越來越大，從渭河以北發(fā)展到渭河以南，形成‘渭水貫都，以象天漢’的規(guī)模。因而秦咸陽陵區(qū)也經(jīng)過了渭北畢陌陵區(qū)向渭南秦東陵和秦始皇陵區(qū)的演變和發(fā)展”[6]。咸陽塬上延陵東北300米左右的兩座所謂“西漢成帝的后妃陵墓”(Ⅰ號陵)、位于周陵鎮(zhèn)所謂“周文王和武王陵”(Ⅱ號陵)、賀家村北部所謂的“周公和魯公陵”(Ⅲ號陵)實屬秦陵。其中：

Ⅰ號陵是秦惠文王及其夫人的“公陵”，南面的是王陵，北面是王后陵。后陵東北的那座“中”字形墓是其陪葬墓。Ⅱ號陵實際是秦悼武王及其夫人的“永陵”，南面的是王陵，北面的陵墓屬于夫人。賀家村北部的兩座墓葬(Ⅲ號陵)，墓位的排列形式、封土的樣式同永陵極為相似，應(yīng)屬同一時期的墓葬，墓主當(dāng)為秦國的高級貴族[21]。

同鳳翔秦公陵相比，秦“公陵”和“永陵”“在規(guī)模和建制上比前代有了很大的發(fā)展和提高，比較突出的是出現(xiàn)高大封土和四出墓道”。那么秦咸陽塬陵應(yīng)該也是厚葬陵?！拔挥谖靼彩信R潼區(qū)斜口鎮(zhèn)韓峪鄉(xiāng)的芷陽陵區(qū)，埋葬著秦昭襄王到秦莊襄王的幾位帝、后?！盵21]芷陽1號陵園內(nèi)“有亞字形主墓2座、陪葬坑2座、陪葬墓區(qū)2處。地面建筑4處”[22]。2號陵園內(nèi)“有中字形大墓1座，甲字形大墓3座，M4又為2座‘甲’字形大墓合并起冢的1座大墓，3座墓及封土呈‘品’字分布。另有陪葬坑1座，陪葬墓區(qū)2處，地面建筑1處”。 3號陵園內(nèi)“僅存中字形墓1座，地面建筑2處，陪葬區(qū)1處”[21]。4號陵園有亞字形主墓，在陵園中部偏北，2座甲字形墓位于陵園以南東西排列，地面建筑位于陵園北部，范圍面積不詳。從芷陽陵區(qū)這些考古記錄來看，這4座陵墓都有主墓、陪葬坑、陪葬區(qū)以及地面建筑，說明當(dāng)時墓葬地表建筑與地下建筑都極為豪華，是典型的厚葬墓。

秦始皇墓的酈山厚葬更為人所共知，司馬遷記載說：

始皇初即位，穿治酈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詣七十余萬人，穿三泉，下錮而致槨，宮觀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滿之。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魚膏為燭，度不滅者久之。二世曰：“先帝后宮非有子者，出焉不宜?！苯粤顝乃?，死者甚眾。葬既已下，或言工匠為機，藏皆知之，藏重即泄。大事畢，已藏，閉中羨，下外羨門，盡閉工匠藏者，無復(fù)出者。樹草木以象山。[10]卷6《秦始皇紀(jì)》

司馬遷對秦始皇厚葬的記載也為建國后的考古發(fā)現(xiàn)所證實，“其陵園占地面積達56.25平方公里，地上地下均有豐富的文化遺產(chǎn)，迄今為止已發(fā)現(xiàn)各種陪葬坑、陪葬墓600多處，內(nèi)涵極為豐富”。“除兵馬俑、銅車馬外，近幾年又陸續(xù)發(fā)現(xiàn)了石鎧甲坑、百戲俑坑、六號坑、七號坑等重要的文化遺址”[6]。其厚葬的特征更加明顯。

除帝王外，秦貴族也實行厚葬，秦始皇的兒子“公子高欲奔，恐收族”乃上書秦二世，“請從死，愿葬酈山之足”，“胡亥可其書，賜錢十萬以葬”[10]卷6《秦始皇紀(jì)》。公子高僅收到的安葬錢就多達十萬，可見其葬應(yīng)為厚葬。

秦人貴族的厚葬不僅只是公子高一人，在芷陽遺址中發(fā)現(xiàn)有貴族的厚葬陪葬墓。芷陽陵區(qū)4號陵園西邊的陪葬墓“為甲字形，坐東面西，通長67.2米，墓道長45米。墓室近于正方形，東西長22米，南北寬20米?！睎|邊的陪葬墓“亦為坐東面西的甲字型，全長65.2米，墓道長39.2米，墓室東西長26米，南北寬20米”[6]。如此龐大的占地面積及墓葬，只能是厚葬墓。

如在甘肅秦安上袁家發(fā)現(xiàn)的秦墓M6號墓墓主為一位老年女性。其墓“南端坑內(nèi)附葬車馬，北端坑內(nèi)放置棺槨”,“車馬坑比墓室面積大，坑內(nèi)原來似附葬車馬1套，靠南端殉葬馬1匹。……在車子位置以北殉葬狗1只……在坑的東壁下，隨葬一排牛、馬、羊頭骨，從北向南計有牛頭2只、馬頭1只、羊頭18只，在東南角放置鐵鍤1件?！盵23]M7號墓墓主為成年男性，在其墓道“約2米見方的范圍內(nèi)，殉葬牛頭10只、羊頭110只”，墓前室“隨葬1車、1馬”，“在車子位置的兩側(cè)和車下還殉葬完整的羊2只、狗3只。在車子的右后側(cè)出土鐵戟、銅戈等兵器”[23]。殉葬如此眾多的牛羊馬匹，以及車馬等物，即使在今天也是厚葬墓。從墓主隨葬有鐵鍤這樣的農(nóng)具以及戟、戈這樣的兵器，說明墓主人是生前擁有大量畜群的平民。

二、秦人厚葬的主要原因

綜上所述，在文獻記載中我們可以看出，秦人的厚葬包括兩個方面的含義，即“僭禮和奢侈”[24]。秦人厚葬之風(fēng)流行的原因，歸結(jié)起來有如下幾個方面：

(一)秦人的靈魂不滅觀念和祖先崇拜

秦人的靈魂不滅觀念和祖先崇拜現(xiàn)象，是秦人厚葬之風(fēng)流行的主要原因。

秦人的靈魂信仰類似于殷商，他們把父母及祖先的亡魂視為鬼，認(rèn)為親、祖的亡靈會經(jīng)常無端作祟，危害子孫。如云夢秦簡中就有“甲乙有疾，父母為祟，得之于肉，從東方來，裹以漆器。戊己病，庚間，辛酢。若不，煩居?xùn)|方，歲在東方，青色死”；“丙丁有疾，王父為祟，得之赤肉、雄雞、酒。庚辛病，壬有間，癸酢。若不酢，煩居南方，歲在南方，赤色死”；“戊已有疾，巫堪行，王母為祟，得之于黃色索魚、堇酒。壬癸病，甲有間，乙酢。若不酢，煩居邦中，歲在西方，黃色死”[25]。 除祖先亡靈可以無端作祟、危害子孫外，外鬼也可以為祟為害，如云夢秦簡記載：“庚辛有疾，外鬼殤死為祟，得之犬肉，鮮卵白色，甲乙丙，丙有間，丁酢。若不酢，煩居西方，歲在西方，白色死”；“壬癸有疾，毋逢人，外鬼為祟，得之于酒，脯脩節(jié)肉。丙丁病，戊有間，已酢，若不酢，煩居北方，歲在北方，黑色死”[25]。由于秦人堅信人死后靈魂不滅，能禍福子孫，所以對作祟的魂魄總是懷著敬畏恭順的心情，通過舉行一種小型的祭祀活動——酢來告慰亡靈，避免災(zāi)禍。這樣的祭祀有的需要將肉盛在漆器上進行；有的需要赤肉、雄雞和酒；有的需要黃色索魚、堇酒；有的需要狗肉、白色鮮蛋，還有的需要酒、脯脩節(jié)肉，可見這類祭祀是需要恭敬地敬獻酒肉的。秦始皇以好神仙方術(shù)著稱，在他的倡導(dǎo)下“燕齊之士，釋鋤耒，爭言神仙。方士于是趣咸陽者以千數(shù)，言仙人食金飲珠，然后壽與天地相?！盵26]卷6《散不足》。帝王如此，民間自然也是巫風(fēng)盛行，史謂當(dāng)時“街巷有巫，閭里有?！盵26]卷6《散不足》。因此，陰陽五行、讖緯迷信、神仙方術(shù)、鬼神觀念以及秦人“以為人死輒為神鬼而有知，能形而害人”[27]卷23《薄葬篇》的靈魂不滅觀念成為秦人厚葬之風(fēng)盛行的土壤和基礎(chǔ)。

(二)秦人“事死如事生”的孝親觀念

秦人厚葬與秦人“事死如事生”的孝親觀念有關(guān)。

由于秦人視亡魂為鬼，又絕對不準(zhǔn)“驅(qū)趕親、祖鬼魂”[2]，再加上“念親將終無以奉遣，乃約其供養(yǎng)，豫修亡歿之備，老親之饑寒。以事淫汰之華稱，竭家盡業(yè)，甘心而不恨。窮厄既迫，迫為盜賊，拘執(zhí)陷罪?！盵28]因此“而厚葬重幣者，則稱為孝”[24]?？梢姟笆滤廊缡律钡男⒂H思想是導(dǎo)致秦人厚葬的又一原因。由于認(rèn)為厚葬為孝，厚葬可以“多藏食物以歆鬼精”，可以“作偶人以侍尸柩”，否則就會”魂孤無副，丘墓閉藏，谷物乏匱”[27]卷1《累害篇》，因此厚葬成風(fēng)。

(三)世俗“死以奢侈相高”

秦人厚葬是因當(dāng)時流風(fēng)所致，世俗“死以奢侈相高”。

由于秦人帝陵厚葬成風(fēng)，在上行下效之下，貴族與平民的厚葬就成了理所當(dāng)然?！爸^死如生。閔死獨葬，魂孤無副，丘墓閉藏，谷物乏匱，故作偶人以侍尸柩，多藏食物以歆精魂。殺人殉葬，以快生意。非知其內(nèi)無益，而奢侈之心外相慕也?！盵27]卷23《薄葬篇》“死以奢侈相高，雖無哀戚之心，而厚葬重幣者，則稱為孝，顯名立于世，光榮著于俗。故黎民相慕效，至于發(fā)屋賣業(yè)?！盵26]卷6《散不足》于是“天下岐慕，恥不相逮”[27]卷1《累害篇》。厚葬之風(fēng)便開始流行起來。由于秦人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和王公貴族、富商大賈財富的積累，其墓葬往往“積土成山，列樹成林，臺榭連閣，集觀增樓”，葬具更是“富者繡墻題湊，中者梓棺梗槨，貧者畫荒衣袍，繒囊緹槖”。隨葬品更是“厚資多藏，器用如生人”[26]卷6《散不足》。這種厚葬現(xiàn)象在前述的考古資料中得到充分的反映。一方面秦人在墓室的形制和結(jié)構(gòu)上極力模仿現(xiàn)實生活中的城市與住宅；另一方面在隨葬品方面也盡量做到應(yīng)有盡有，幾乎包括了生人所用的衣食住行各個方面的物品和器具。秦人認(rèn)為只有這樣，死者才能在陰間世界繼續(xù)過著美好而舒適的生活，能夠盡情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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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高士榮)

Discuss on the Process and Reasons of the People of Qin’s Elaborate Funeral

MAGe-xia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History,Tianshui Normal University,Tianshui 741000， China)

Abstract:The custom of elaborate funeral had begun from the era of Xi Chui to the First Emperor of Qin.All the kings of Qin were the the advocator of the elaborate funeral.It was influenced by the kings’ elaborate funeral not only the nobles but also the populace.The ideas of the soul, the custom of worshipping ancestors, filial piety and the common effect was the reasons of the fashion for the elaborate funeral.

Keywords:the people of Qin; elaborate funeral;the soul; worshipping ancestor; filial piety

中圖分類號：K233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672-2817(2016)01-0113-05

作者簡介：馬格俠(1969-)，女，陜西武功人，天水師范學(xué)院歷史文化學(xué)院副教授，歷史學(xué)博士，研究方向為中國史、敦煌學(xué)。

收稿日期：2015-0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