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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語義地圖看湖南及其周邊方言“咖”的語法化

2023-12-21 05:20:12李冬香
廣東技術師范大學學報 2023年5期
關鍵詞:句末補語助詞

李冬香

(廣東技術師范大學 文學與傳媒學院,廣東 廣州 510665)

根據(jù)筆者搜集到的資料,湖南方言、江西贛語、鄂東南贛語、粵北土話、桂北平話、貴州錦屏西南官話、四川的湘語和西南官話等方言中,存在一個音義相同或相近、各地寫法不同的詞,本文寫作“咖”?!翱А钡闹饕饔檬潜斫Y果和動作的完成。如長沙:一到出窩就要失咖。|我麻起膽子打咖幾回!|那時候,換咖一個組長噠![1]。關于湖南方言這個“咖”的本字,學界有比較多的討論。李維琦(1999)[2]108、李藍(2004)[3]160、胡萍(2016)[4]151等分別認為湖南祁陽、青衣苗人話、綏寧關峽平話等方言中的“咖”本字是“過”。陳滿華(1995)推測,不但安仁方言的“嘎”,而且整個湘、贛方言里的“嘎”(咯、咖等)都可能源于表完成的“過”。[5]186-187彭逢澍(1999)認為湖南方言中的這個“咖”本字就是“過”[6]。李冬香(2003)進一步論證,不單湖南方言,江西、粵北等地方言中普遍存在的表動作完成的“咖”都來源于古代漢語的“過”。[7]筆者考察了最近幾年的一些新成果,仍然堅持“咖”來源于“過”這一觀點。①也有學者持不同的意見,如史有為(2003)、馮力(2003)認為,湖南話的“嘎/咖/介/解”等可能來自中古漢語表示完成的“卻”。伍云姬(2006、2009)推測這個“咖”來源于“解”。王培光、張惠英(2007)認為這個“咖”來源于“個”。雖然“咖”普遍見于湘語、贛語及其周邊方言,但以“過”為本字,全面探討“咖”的虛化過程的論著還未看到,因此,本文將在已有研究的基礎上,從語義地圖的角度討論“咖”的語法化過程。

一、湖南及其周邊方言“咖”的功能②在湖南及其周邊方言中,絕大多數(shù)方言另有一個表經(jīng)歷的“過”,與“咖”不同音。本文不討論這個與“咖”不同音的“過”。

根據(jù)筆者搜集到的材料,湖南及其周邊方言的“咖”的功能如下:

(一)動相補語(咖1)

用在動詞或形容詞后,句中沒有其他結果補語,主要用于以下三種情況:

第一,用于句末,跟動詞后的“掉”很相似,所附的動詞一般具有“去除”意義。如常寧:拿盤子洗刮把盤子洗了。|拿衣取刮把衣脫了。[8]256

第二,用于句中動詞或形容詞后,但一般不能獨立成句,必須滿足下列兩個條件中的至少一個才能成句:有后續(xù)小句;句中有表示時間的詞語或句末有相當于普通話“了1+2”的虛詞“噠/哩/了”等。如東安石期:食咖飯就去吃了飯就來。[9]196|衡陽:得其伲走咖嗟讓他們走了再說。|吃咖飯噠。[10]197-209

第三,位于動詞或形容詞后,與相當于普通話“了1”的虛詞“噠1/哩1/了1”等連用,形成“……咖噠1/哩1/了1+(賓語)”等的格式。如永州嵐角山:我吃呱哩飯。[11]173

關于“咖1”的性質,學術界意見比較統(tǒng)一,多數(shù)認為可以歸入補語。筆者同意把“咖1”看作是補語的意見,但也有少數(shù)方言“咖”前不能加“得/不”,不能用于否定句等。如安仁“嘎”[5]185。因此,考慮到部分方言“咖”的這一特點,筆者把它歸入動相補語[12]。

(二)結果兼界限標記(咖2)

用在動詞或形容詞與補語或賓語之間,賓語或補語或表結果,或表趨向,或表處所,或表性狀。主要有以下幾種情況:

第一,賓語或補語中必須有數(shù)量成分。如泰和:叔叔上半日吃刮一包阿詩瑪。[13]|益陽:今年比舊年又大咖一歲。[14]238

第二,補語為介詞短語。如宜章:丟咯在街上丟在街上了|放咯在臺婆上放在桌子上了。[15]205|新化:個南瓜爛咖在土里南瓜爛在地里了。[16]

第三,補語為形容性詞語。如祁東:門關過崩緊。|桌子擦過干干凈凈。[17]22|宜章:食咯□lei33□lei55光吃了個精光。[15]205

第四,補語為趨向補語。如新化:部摩托車逗被小王騎咖去哩。[18]252|長沙:肯定會死咖去。[19]43

“咖2”同“咖1”的區(qū)別在于“咖2”句中出現(xiàn)了動相補語,但是,“咖2”仍然具有“去除”“完結”等意義,如第一種和第四種中的“咖”有的可以理解為“掉”?!翱?”的事件界限標記一說來源于魯曼(2010)①魯曼(2010)把長沙話中的“咖”都歸入事件標記,本文依據(jù)出現(xiàn)的語法環(huán)境把長沙話中的“咖”分為“咖1”“咖2”“咖3”三個。[20]。我們注意到,在“咖2”幾種用法中,幾乎所有的方言都有第一種用法,但不一定有其他幾種用法。沈家煊(1995)指出,數(shù)量詞對句法結構的制約實際上是“有界”“無界”對句法結構的制約,數(shù)量結構(包括時量短語)具有使無界變成有界的功能[21]。筆者把“咖2”的功能概括為結果并兼有界限標記作用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當?shù)厝说恼Z感。我們注意到,很多有“咖”的方言中,大多數(shù)還有動態(tài)助詞“噠1/哩1/了1”等,這個動態(tài)助詞也可以出現(xiàn)在“咖2”的第一個用法中,但兩者有非常明顯的區(qū)別,“咖”有強調句中數(shù)量短語的作用,“噠1/哩1/了1”等則沒有,如泰和[13]、吉安橫江[22]、漣源[23]242-243。沈若云(1999)在談到宜章“咯”的上述第一種、第二種用法時指出,它的作用是強調動作的結果。[15]205羅昕如(2008)在談到新化“咖2”的第二種用法時指出,此時的動態(tài)助詞“咖”表完成,雖然沒有“咖”也可以說,但“咖”略去后動詞的完成義就不明確,因此表完成義時“咖”一般不能省。[16]李文軍(2008)把祁東方言上述第三種用法的“過”看作是表示完成體兼標記狀態(tài)補語結構。[17]23總之,上述“咖2”各種用法的實質都是結果兼界限義。

(三)界限標記(咖3)

用在句中補語之后,句中或句末帶“噠/哩/了”等,補語主要有三種:趨向補語、結果補語、帶有補語性質的動態(tài)助詞。主要用于以下幾種格式:

第一,用于“動詞+趨向補語+咖+噠/哩/了”的格式。如溆浦:寢室同學都留落來呱了寢室同學都留下來了。[24]229

第二,用于“動詞/形容詞+結果補語+咖+噠/哩/了”的格式。如西南官話永州:辣椒紅完嘎了。[25]

第三,用于“動詞+帶有補語性質的動態(tài)助詞+咖+(賓語)+噠/哩/了”的格式。如隆回:我寫起咕字哩。[26]364|寧遠:學堂考起呱了。[27]242

第四,用于“動詞/形容詞+結果補語+咖+噠1/哩1/了1+賓語”的格式。如泰和:水生扯爛改姊妹個作業(yè)本[13]②“改”為“刮”“矣”的合音。。

從上文可以看出,“咖3”同“咖2”有區(qū)別。第一,從語義指向來看,“咖3”指向的是補語,而“咖2”指向的是謂語動詞或形容詞。第二,從出現(xiàn)的環(huán)境來看,“咖3”出現(xiàn)在補語后,而“咖2”出現(xiàn)在補語前。第三,從歷史層次來看,“咖3”晚于“咖2”。從下文表1 可以看到,有“咖2”的方言,相當多沒有“咖3”;而有“咖3”的,都有“咖2”。魯曼(2010)認為,長沙方言中的“咖”可以出現(xiàn)在動相補語后,如:作業(yè)寫完咖噠。|昨晚上我被雷聲嚇醒咖噠。[20]鮑厚星(載陳恩泉1996)則認為,如果動詞后面緊跟補語,則不適宜“咖噠”連用。如“衣服洗干凈咖噠。/休書寫好咖噠?!钡恼f法是不能成立的[28]11。鮑厚星(1996)和魯曼(2010)對于長沙話補語后是否可以帶“咖”的不同描寫,應該是老派和新派的差別。在邵陽、邵東,“咖2”“咖3”可以同時出現(xiàn)在一句話中。如邵東:東西擔過下去過哩。|東西擔下去過哩。|東西擔過下去哩。不過,三種說法中,最后一種說法的使用頻率要高些[29]69。從邵東方言最后一種說法即“咖2”的使用頻率高于第二種即“咖3”也說明“咖3”正在產生之中。也正是因為兩個“咖”功能不同,所以才能在一句話中同時出現(xiàn)。

表1 “咖”的功能的分布情況

(四)界限標記兼表完成(咖4)

用于句中或句末,句中沒有其他表完成的動態(tài)助詞,主要有兩種情況:

一種是用于句中,出現(xiàn)在動相補語或趨向補語后,“咖”后接小句或帶有數(shù)量成分的賓語、補語。如東安花橋:□mai42那屆次打錯呱人,是因為□mai42那黑夜落大雨,又冇得光。[9]254|全州文橋:做遲呱一只工遲做了一天。[30]272。|重慶梁平:我一晚上看完嘎兩本小說。[31]6

一種是用于句末,且只出現(xiàn)在動補短語或者是動補式合成詞的后面。如全州文橋:講著講著就笑起來呱講著講著就笑了起來。|你莫扚那瓶水一下就喝完呱。[30]265-276①唐昌曼(2005)沒有介紹“呱”放在句末的情況,筆者根據(jù)該書的材料整理發(fā)現(xiàn),所有在句末的“呱”都出現(xiàn)在補語后。除了上文的例子以外,還有如:猜著呱(p286)。|橋頭比南寧冷多呱(p288)。|綏寧關峽:錢著伊用完呱。|飯著伊食完呱。[4]167普通話中,這種句末的“了”兼有“了2”的功能,但是,在全州文橋等方言中,這個句末的“咖”只有表完成的作用,并沒有表語氣的作用。因為“咖4”后可以再加語氣詞,如全州文橋:我羅作業(yè)做完呱了我的作業(yè)做完了。[30]274|綏寧:人都走光嘎(咧)人都走光了。[32]439

(五)表完成(咖5)

用于“動詞+咖+非數(shù)量賓語”的格式。如東安花橋:他掇把□e33這只事情告訴呱閃電娘娘。[9]218|貴州錦屏:她比賽得嘎第一名。[33]②根據(jù)現(xiàn)有的材料來看,宜豐(徐奇2010:31)、永州話(唐玉萍2008)等方言的“咖”可以用于“動詞+咖+非數(shù)量賓語”的格式。但從他們提供的材料來看,宜豐方言本身有一個表完成的“了”,永州話這個格式的“咖”主要見于年輕人,因此,這兩個方言點“咖”的這一用法屬于近期官話的影響,本文不討論這一用法。

(六)表經(jīng)歷(咖6)

用于動詞后,表示曾經(jīng)發(fā)生過,相當于普通話的“過2”。值得注意的是,有不少方言“咖”表經(jīng)歷時只能用于肯定句,不能用于否定句。這些方言有邵陽[34]、寧遠[27]、零陵話[35]、資源延東[36]、四川樂至[37]、祁東(2008)[17]、永州嵐角山[11]③李星輝(2016)沒有說明“呱”表經(jīng)歷時能否用于否定句,但是,在該書187 頁有這樣一個例句:他去咖長沙,我莫□do33去他去過長沙,我沒有去過。根據(jù)這一描寫,筆者把永州嵐角山的“過”判斷為只能用于肯定句。等。如四川樂至:他以前遭判咖刑。|北京他去咖!|這封信我看咖兩遍。[37]|祁東:這本書我只看過一回。|你到過北京去個啊。[17]23-24

不過,也有些方言的“咖”既可以用于肯定句,又可以用于否定句。如攸縣:佢細基壯過他小時候胖過。|你假子假如吃過,肯定還會想吃。|我孟發(fā)勢看過我從來沒看過。[38]82

二、湖南及其周邊方言“咖”的語義地圖

根據(jù)各個方言擁有“咖”的功能的數(shù)量,可以將湖南及其周邊方言“咖”大致分為十一類(見表1)。

要說明的是,表1 對各方言“咖”的用法的歸類只能按照大類來進行歸類,因為各個學者對于這個“咖”的用法的描寫并不整齊,也有的可能不夠全面,因而我們無法確定其詳細的情況。因此,表1 各個類型中的各種用法并不一定在某個方言中都存在,可能只有其中的某一種或某幾種。此外,從已有的材料來看,存在“咖1”用法的方言,都有第一種用法,但不一定有其他幾種用法。不過,也有例外。如道縣祥林鋪“咖1”的第一種用法由另一個詞語“吧/嘮”來承擔。如:我抓緊錢失吧我把錢丟了。|抓衣脫嘮把衣服脫了。[39]191從李星輝(2016)提供的永州嵐角山的材料來看,永州嵐角山“咖1”的第一種用法也應該不用“咖”,因為處置句中大多數(shù)方言用“咖”的它不用,如:快□tia33門關起來。|□tia33衣服洗干凈。[11]185

語義地圖模型是近年來興起的一種語言類型學研究方法,它以多功能語法形式為研究對象,通過跨語言之間的比較,研究語法形式同語法意義之間的關聯(lián)模式。按照語義地圖連續(xù)性的假說,漢語方言中像“咖”這樣的共時的多個功能是不同歷史階段形成的,這些多個功能之間有時間先后次序,有親疏遠近的關系(潘秋平,載吳福祥、邢向東2013[40]70;潘秋平、張敏2017[41])。這里的時間先后次序和親疏遠近其實就是層次。趙元任(1997)指出:“原則上大概地理上看得見的差別往往也代表歷史演變上的階段。所以橫里頭的差別往往就代表豎里頭的差別?!盵42]104如何確定這些共時層面的“咖”所反映的歷史演變的階段也就是先后次序呢?本文主要利用兩種方法:第一種方法,基于功能蘊含關系的跨語言比較。如表1 顯示,有“咖3”的都有“咖2”,但有“咖2”的不一定有“咖3”,由此推定,“咖2”早于“咖3”。第二種方法,語法化程度和語法化原則。有時按照第一種方法來判斷的話,“咖2”早于“咖1”,但是,筆者仍然認為“咖1”早于“咖2”。因為從語法化程度上來看,“咖1”明顯弱于“咖2”(吳福祥2014)[43]。也就是說,當這兩種方法得出的結論不一致的時候,筆者優(yōu)先考慮第二種方法(原因詳見下文)。根據(jù)上述原則以及表1,湖南及其周邊方言“咖”的語義地圖如圖1。

圖1 湖南及其周邊方言“咖”的語義地圖

三、湖南及其周邊方言“咖”的虛化例外的原因

前文指出,語義地圖模型是基于語義地圖連續(xù)性假說的。按照語義地圖連續(xù)性假說,在整個演變過程中,某個特定語法形式所展現(xiàn)的不同用法在歷史演變中只能按照節(jié)點間的聯(lián)系軌跡依次獲得其他功能,而不能跨過節(jié)點跳躍來獲得,否則必然在某個階段無法在體現(xiàn)人類語言共性的概念空間上畫出連續(xù)不斷鏈的語義地圖(潘秋平,載吳福祥、邢向東2013)[40]70。依據(jù)圖1 語義地圖連續(xù)性假說,對照表1 可以看出,有些方言的“咖”的虛化路徑不符合語義地圖連續(xù)性假說,出現(xiàn)了由于多項語法化導致語義地圖斷鏈的現(xiàn)象,表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

第一,有些方言并沒有前面一個用法,卻產生了后一個用法,如表1 的第二類。

第二,有些方言同一個節(jié)點上產生兩個不相連的節(jié)點。如表1 的第四類、第五類和第七類“咖2”產生了“咖3”“咖4”,第九類“咖2”產生了“咖3”“咖6”,第十類和第十一類“咖2”產生了“咖4”“咖6”。我們注意到,產生這些兩個不相連的意義節(jié)點都集中在“咖2”。

那么,是什么原因導致了“咖”的上述斷鏈現(xiàn)象?原因有以下幾個。

(一)語言接觸

第二類“咖”在語義地圖上的的斷鏈現(xiàn)象是沒有“咖1”卻有“咖2”,這一現(xiàn)象暫時只發(fā)現(xiàn)見于汝城和嘉禾。汝城“咖1”的用法由“喥”來承擔?!皢啤毕喈斢谄胀ㄔ挼摹傲?”“了2”。如:唔要拿茶碗砸喥不要把茶碗砸了!|拿咯碗飯食喥把這碗飯吃了。|食喥飯再去好嗎?|我照喥相喥我照相了。[44]204根據(jù)盧小群(2002)提供的材料,無法判斷嘉禾土話“咖1”的用法如何表達。[45]128-130此外,前文指出,道縣祥林鋪以及永州嵐角山“咖1”的第一個用法也是用其他詞語來代替。不過,如前所述,與嘉禾相接的寧遠平話存在“咖1”;與汝城相接的資興土話也存在“咖1”。如:洗過手洗好手。|殺過地已經(jīng)殺死了。|紅過地太紅了。[46]439-444我們注意到,這些斷鏈現(xiàn)象都處在湘南。湘南地區(qū)語言面貌非常復雜,既有少數(shù)民族語言的底層,又有古湘語的成分,晚期又有深受官話影響。而“咖”是湘語、贛語的共同的方言詞,保留了唐代“過”的讀音和用法(李冬香2003)[7]。因此,筆者認為,湘南地區(qū)的“咖”應該是古湘語的底層,由于語言接觸的緣故,“咖1”的功能被其他詞語所替代,因此出現(xiàn)了斷鏈現(xiàn)象。這也是為什么前文判斷各個“咖”的先后次序時優(yōu)先考慮語法化程度這個方法,因為語言接觸會導致功能蘊涵關系出現(xiàn)紊亂。

(二)臨界環(huán)境

如前所述,一個節(jié)點同時產生兩個不相連的意義的節(jié)點都集中在“咖2”,由“咖2”產生出“咖3”“咖4”和“咖6”三個不相連的意義節(jié)點。為什么這一現(xiàn)象集中在“咖2”?原因在于它所處的臨界環(huán)境。彭睿(2008)把語法化連續(xù)環(huán)境分為四個:非典型環(huán)境、臨界環(huán)境、孤立環(huán)境、習用化環(huán)境。其中,臨界環(huán)境的重要特點是歧解性,源義和目標義都是可能解釋。[47]從已有的材料來看,筆者推測,“咖2”的第一種用法屬于其中的臨界環(huán)境,此時的“咖”既可以理解為表完畢的“掉”“完”,又可以理解為表經(jīng)歷的“過”。因此,在后來的演變過程中,有的方言朝著純界限標記即“咖3”演變;有的方言朝著完成態(tài)即“咖4”演變;有的方言則朝著經(jīng)歷態(tài)即“咖6”演變。

曹廣順(1995)在談到近代漢語“過2”時推測,表曾經(jīng)的“過2”是表“完結”的“過1”在特定語境條件下的產物,這種“特定語境條件”即表“完結”的“過”用在表述過去發(fā)生的事件的句子(語境)中”[48]42。前文指出,在有“咖6”的方言中,“咖6”大多數(shù)都只能用于肯定句,不能用于否定句。也就是說,只能用于已然事件,不能用于未然事件。因此,“咖2”既具有結果意義,又具有界限標記作用,而且,它全部用于已然事件,符合曹廣順(1995)所提到的特定語境。

李維琦(1995)[2]109、陳滿華(1995)[5]186曾分別推測祁陽話的“過”、安仁話的“嘎”過去有過表動作完畢和表經(jīng)歷的兩種用法,不過后來兩種用法分化為兩個語音上稍有不同的兩個動態(tài)助詞。“咖”因為用法不同分化為兩個語音上不同的現(xiàn)象在江西上高[49][50]和全州文橋[30]存在。前文指出,江西上高“咖1”“咖2”用“刮”,“咖3”“咖4”“咖5”用“過”;全州文橋除“咖1”中的第一種用法用“k?0”外,其余的都用“呱”。這兩個方言點“咖”的分化的實質是不同虛化階段的用法和讀音在共時系統(tǒng)中的疊置。

總之,從筆者搜集到的材料來看,上述方言“咖6”用于肯定句是由“咖1”一步步虛化而來的。本文沒有討論的與“咖”不同音的表經(jīng)歷的“過”的來源是否也是由于用法不同而產生語音分化的結果呢?“咖6”用于否定句的現(xiàn)象又是如何產生的?限于篇幅,這些問題筆者另文討論。

(三)語法格式的制約以及語言系統(tǒng)的許可

從前文描寫可以看出,由“咖2”到“咖3”是因為結果補語的出現(xiàn)而導致“咖3”表結果的功能消失,因此,這個虛化過程是由于語法格式的制約帶來的。從前文談到的長沙話的新老變異來看,這一演變還在發(fā)展之中。那么,為什么有的方言虛化到“咖2”以后不再繼續(xù)虛化了,而有的方言則繼續(xù)虛化呢?原因在于各自所處的助詞系統(tǒng)不同。

由表1 可知,“咖2”演變?yōu)椤翱?”的有第四類的綏寧和洞口的贛語、重慶梁平以及全州文橋土話,第五類的東安花橋、洞口老湘語,第六類的青衣苗人話、貴州錦屏,第七類的江西上高,第十類的資源延東以及第十一類的綏寧關峽平話。我們發(fā)現(xiàn),這些方言都有一個共同點,即該方言中沒有與普通話的“了1”相對應的虛詞。①洞口老湘語還有兩個表完成的虛詞“起”和“倒”,但都與“呱”一樣,虛化不徹底。因此,在該方言助詞系統(tǒng)的許可之下,“咖2”慢慢虛化為“咖4”。當然,由于各自虛化速度不同,所處的階段也不同。從現(xiàn)有的材料來看,有的方言虛化為“咖4”后繼續(xù)虛化為“咖5”,如青衣苗人話、貴州錦屏、江西上高、綏寧關峽平話。那些本身具有表完成的動態(tài)助詞的方言在虛化為“咖2”或者“咖3”后則不再繼續(xù)虛化。

如果該方言中沒有與普通話“了2”對應的語氣詞,或者雖然有,但是來自晚期的官話,那么,這個“咖”可能繼續(xù)虛化為語氣詞“咖6”,前者如青衣苗人話、綏寧關峽平話,后者如錦屏和上高②羅秀云(2019)沒有指出已然貌中“了2”是后起的,但上高話的“過”用法比“了2”豐富多了,它可以跟“去”連用組成“去過”常常出現(xiàn)在句末。此外,上高話表完成的“了1”是上高方言的表層,是普通話影響帶來的,年輕人多用;“過”是上高方言底層,中老年人多用(羅秀云、羅榮華2017)。由此筆者推斷,“了2”也應該是后起的。。不過,錦屏和上高方言雖然都有來自普通話的“了2”,但兩者又有區(qū)別。江西上高話中“過”與“了”不能同時出現(xiàn),兩者只能使用一個。錦屏方言中的“嘎”不但可以單獨出現(xiàn),還可以與“了”組合在一起使用,但加不加“了”都可以;這個“了”只有凸顯語氣的語用功能,是一個語法羨余成分[33]。這也從側面證明,雖然“咖”虛化為語氣詞,但虛化并不徹底,仍然具有標記兼表完成作用,因此可以再帶上“了2”。像湖南及其周邊方言“咖”虛化為界限標記兼表完成的“掉”類詞還有云南羅平方言的“掉”。如:包包不有掉掉掉包包沒有掉掉。|你的包包掉掉掉了你的包包掉掉了。[51]這里的三個“掉”,第一個是動詞,第二個是動相補語,第三個是界限標記兼表完成。三個“掉”后面還可以加“了”,不過只見于新派[52],與貴州錦屏方言的“嘎”相同。

潘秋平(載吳福祥、邢向東2013)在談到給予動詞的多項語法化時指出,為安頓多項語法化和概念空間之間的緊張關系,或者說,以多項語法化和概念空間之間并不存在矛盾沖突為前提,通過跨語言的比較研究指出,給予動詞在同一個節(jié)點上產生的兩條不同的獨立語法化鏈條在同一個語言中構成互補分布,兩者不會同時啟動。如果有例外,例外的產生并不是源于語言或方言的自身的發(fā)展,而是因語言接觸或方言的接觸所導致的[40]301-302。上文對“咖”的虛化路徑的分析表明,有些例外現(xiàn)象確如潘秋平(2013)所說是由于語言接觸所致,但在臨界環(huán)境開出兩個并不毗鄰語義的例外現(xiàn)象與他的上述兩者不會同時啟動的推斷并不符合。

四、結語

“咖”廣泛分布于湖南境內及其周邊的湘語、贛語以及西南官話中。盡管其來源相同,但是,由于各自的語法系統(tǒng)以及所處的語言環(huán)境不同,形成了今天這個“咖”不同的用法。從“咖”的用法來看,主要有幾個:(1)動相補語;(2)結果兼界限標記;(3)界限標記;(4)界限標記兼表完成;(5)表完成;(6)表語氣;(7)表經(jīng)歷。從“咖”的演變過程來看,(1)(2)(3)三個用法的虛化是由于各自所處的語法格式不同產生的,而(4)(5)(6)三個用法的產生是由于該方言語法系統(tǒng)中沒有與普通話相對應的虛詞。曹廣順(1995)在談到“卻”和“了”的關系及其各自的發(fā)展過程后指出:“助詞的發(fā)展變化是在語法格式的演變中實現(xiàn)的,是在助詞體系的制約下進行的,只有放在格式與體系的框架之內,才能清楚地顯示出單個助詞發(fā)展的歷史過程,以及其中包含的復雜因果關系,才能準確地對其產生變化的歷史和原因作出描寫。”[48]25湖南及其周邊方言中的“咖”也不例外?!翱А钡奶摶窂斤@示,它虛化為表完成的動態(tài)助詞是從動相補語一步一步虛化而來的,虛化的語法格式是出現(xiàn)在結果補語之后,條件是該方言中不存在表完成的動態(tài)助詞?!翱А碧摶癁楸斫?jīng)歷的助詞是也從動相補語而來的,虛化的語法條件主要是出現(xiàn)在動詞后、數(shù)量短語前。

本文運用語義地圖的方法進行了跨方言的比較研究,清楚地顯示了各個方言“咖”的語法功能的差異,而這些地域性的差異反映出了它們時間發(fā)展的序列,顯示出了“咖”的虛化路徑。不過,按照語義地圖連續(xù)性假說,多項語法化中的兩條途徑不能在一個語言里同時啟動,可是,在湖南及其周邊方言“咖2”這一臨界環(huán)境卻存在這一現(xiàn)象。筆者認為,這一例外的原因應該與該方言本身的助詞系統(tǒng)有關。因此,如何運用語義地圖理論解決這類同時啟動現(xiàn)象值得進一步探討,這或許有助于它的完善和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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