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周南·芣苢》的主題具有多義性，根據(jù)不同研究視野存在頌揚后妃說、傷夫惡疾說、勞動合唱說、令婦人墮胎說、求子說五種解讀。根據(jù)已有材料分析，聞一多“‘芣苢是‘薏苡”的觀點比較可信，而薏苡是大禹部落的圖騰，在古代常作為祭祀的常用物品。因此《周南·芣苢》可能是大禹部落追述初生歷史的國家祭歌，后來因為夏朝滅亡而流傳在大禹老家成為民間祭歌。

【關(guān)鍵詞】《周南·芣苢》；主題；祭歌

【中圖分類號】I207? ? ? ? ? ? 【文獻標(biāo)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4）24-0007-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24.002

《周南·芣苢》采用重章疊唱的手法，三章句式完全相同，只變換了幾個動詞，這在《詩經(jīng)》中相當(dāng)罕見，因而引發(fā)了研究者對該詩主旨的探討，共有頌揚后妃說、傷夫惡疾說、勞動合唱說、令婦人墮胎說、求子說五種說法，但各有不足，詩中“采采”是形容詞還是動詞、“芣苢”是車前子還是薏苡也存在爭論。根據(jù)現(xiàn)有材料分析，“芣苢”應(yīng)當(dāng)是薏苡，它是大禹部落的圖騰和古人祭祀的常用物品，《周南·芣苢》可能本是大禹部落的國家祭歌，因為夏朝滅亡而流傳在大禹老家成為民間祭歌。

一、《周南·芣苡》主題諸說辨析

（一）古文經(jīng)學(xué)視野下的頌揚后妃之美

該說以《毛詩序》最有代表性，從維護封建宗法倫理角度出發(fā)認為該詩頌揚后妃之德。在《毛詩》看來，該詩營造了和平歡樂的勞動場景，婦人們采摘芣苢希望得子，一派祥和，這要歸因于后妃的美德賢淑。為《毛詩》注疏的鄭玄、孔穎達，袁燮《絜齋毛詩經(jīng)筵講義》、范處義《詩補傳》等均在《毛詩》的基礎(chǔ)上做了補充說明。這是經(jīng)學(xué)的傳統(tǒng)解讀模式，借贊美女性生育來歌頌太平盛世和教化有功。后代學(xué)者大多不贊同《毛詩》的觀點，因為它有牽強附會之嫌。在《毛詩》的時代，儒學(xué)處于獨尊地位，對《詩經(jīng)》的解讀都打上了深厚的儒家思想的烙印。但這是后世爭論的基礎(chǔ)，因為該觀點承認“芣苢”是車前子：“芣苢，馬舄。馬舄，車前也，宜懷妊也?！?/p>

（二）今文經(jīng)學(xué)視野下的傷夫有惡疾

該說以《魯詩》和《韓詩》為代表，把芣苢看成惡臭之菜，借女子不嫌棄芣苢的氣味采摘它比喻君子有惡疾而高尚的婦人不離不棄，肯定了妻子的忠貞品行。魯說記載宋國一個女子嫁給了蔡國人，夫君患上惡疾，宋女的母親勸說女兒改嫁，但宋女堅決反對，借采取惡臭的芣苢喻指夫婦關(guān)系：“且夫采采芣苢之草，雖其惡臭，猶將始于捋采之，終于懷擷之，浸以益親，況于夫婦之道乎？” ①《韓敘》依從魯說的看法。姚炳《詩識明解》對此做了批評，指出芣苢不是惡臭之菜，而是治療惡疾的草藥，理據(jù)是蝦蟆常待在芣苢之下，芣苢沾染上了蝦蟆氣，所以能治療惡疾。這種觀點總歸指向婦人的貞節(jié)，鼓勵婦女對丈夫不離不棄，披著文學(xué)起興手法的外衣，仍與教化說一脈相承，沒有脫離經(jīng)學(xué)的框架。

（三）純文學(xué)視角下的婦女勞動合唱之歌

所謂“芣苢”，現(xiàn)在一般遵循《毛詩》說法，認為它是車前草，可以使人懷孕，許慎《說文解字》和陸機《毛詩草木鳥獸魚蟲疏》均持此說。車前子在我國普遍野生，全草或種子可入藥，性寒味甘，清熱祛濕解毒，常用來治療腎炎水腫、感冒咳嗽等疾病，在古代被認為有助于宜子。正因為芣苢有用，所以婦女采摘它們。最早認為《周南·芣苢》為婦女勞動合唱之歌的是清人方玉潤，其《詩經(jīng)原始》描繪了一幅婦女在田野里合唱采摘芣苢引人聯(lián)想的圖畫：“恍聽田家婦女，三三五五，于平原繡野，風(fēng)和日麗中，群歌互答，余音裊裊，若遠若近，忽斷忽續(xù)，不知其情之何以移，而神之何以曠，則此詩可不必細繹而自得其妙焉?！?②余冠英的總結(jié)是：“這是婦女采集芣苢時所唱的歌，開始是泛言往取，最后是滿載而歸，歡樂之情可以從這歷程見出來。” ③都是試圖從純文學(xué)的角度來考察《周南·芣苢》的主題。

雖然婦女勞動合唱說是《周南·芣苢》眾多主題中較為普遍的觀點，得到了一系列名家的認可，但仍能發(fā)現(xiàn)某些破綻?！吨苣稀て]苢》沒有確定的主人公形象，幾乎全是動詞的變換運用，存在著大面積的空白和不定點，等待著讀者去補充。既然沒有主人公，就無法斷定它是集體歌唱還是個人創(chuàng)作，這需要借用關(guān)于“采采”的研究成果。余冠英、宮玉海把“采”當(dāng)作動詞，譯為“采了又采”；毛亨、陳子展、藍菊蓀、王松山則把“采采”理解為“形形色色的”“華盛貌”，如“采采衣服”就是“燦爛衣服” ④。支持婦女勞動合唱說的學(xué)者應(yīng)是把“采采”當(dāng)成動詞，反復(fù)強調(diào)采摘這個動作。若將“采采”視為“眾多貌”，“采采”作動詞的意味將明顯削弱。

（四）藥理學(xué)角度下的令婦人墮胎

該說由王質(zhì)提出，他在肯定“芣苢”是車前子的前提下，依據(jù)《總聞》“此草至滑利，在婦人則下血，非宜子之物；在男子，則強陰至精，令人有子，非婦人所當(dāng)屬意者也” ⑤，認為女子不應(yīng)采芣苢，因為這一行為帶有鼓吹“淫”的意思。明代豐坊《魯詩世說》支持王質(zhì)的看法，認為車前子只能延年益壽，沒有助于女子生育的效果。同時，豐坊引用滑伯仁語“車前性寒，利水，男子多服，則精寒而易瘺；婦人多服，則破血而墮胎。豈宜子乎” ⑥，來論證芣苢乃性寒之物不能多服，婦女采芣苢則為淫婦，《周南·芣苢》實為誨淫之詩。

該觀點與“宜子說”完全對立，兩種說法的矛盾焦點在于對車前草功用的不同解釋，反映出古人對于車前草藥用價值的懷疑，說明了把“芣苢”解為車前草的不合理性。該觀點自以為突破了政治教化的束縛，從藥理學(xué)角度分析《周南·芣苢》主題，但是解讀的思路與政治教化并無差異，都是規(guī)勸人們要遵守禮法，透露出濃重的道德說教氣。

（五）民俗學(xué)視域下的婦女求子愿望的傳達

這一說法是在肯定“芣苢”是“車前子”、采摘芣苢的基礎(chǔ)上結(jié)合芣苢的功效所得出的。車前子結(jié)紅色的籽而且數(shù)量較多，象征著生命力的旺盛。在生產(chǎn)力水平較低的時代，生育能力決定女子的家庭地位，《儀禮》規(guī)定“無子”是“七出”中的第一條。為了維護自己在家庭中的利益，女子們爭相前往采摘芣苢，也不關(guān)心它是否真正起到促進生育的作用，只不過是一種虛無縹緲的寄托。聞一多在《匡齋尺牘》中強調(diào)了《周南·芣苢》所具有的祈子意味：“宗法社會里……一個女人是在為種族傳遞并繁衍生機的功能上存在著的……你若想象得到一個婦人在做妻以后，做母以前的憧憬與恐怖，你便明白這采芣苢的風(fēng)俗所含意義是何等嚴(yán)重與神圣?！?⑦在這種理論的闡釋情境中，女性有著強烈的生育愿望，她們一邊采摘芣苢一邊放聲歌唱，希望能夠?qū)崿F(xiàn)求子的愿望。而且，女子們不一定集體勞動采摘芣苢，也有可能是個人前往采摘。在古代，女子不孕采藥治病絕對是一個秘密。

值得一提的是，聞一多認可祈子說，卻是從上古民俗學(xué)、音韻學(xué)的角度給“芣苢”做了一種全新的闡述：“古代有種傳說……說是禹母吞薏苡而生禹，所以夏人姓姒。這薏苡即是芣苢。古籍中凡提到芣苢，都說它有‘宜子的功能，那便是因禹母吞芣苢而孕禹的故事產(chǎn)生的一種觀念……‘芣從‘不聲，‘胚字從‘丕聲，‘不‘丕本是一字，所以古音‘芣讀‘胚……‘芣苢的本意就是‘胚胎，其字本只作‘不以，后來用為植物名變作‘芣苢，用在人身上變作‘胚胎，乃是文字孳乳分化的結(jié)果?！?⑧此后，范衛(wèi)平的《〈詩經(jīng)·芣苢〉論釋》、游修齡的《質(zhì)疑“芣苢”即“車前”——兼論“芣苢”是“薏苡”》、趙鑫的《“芣苢為薏苡說”補證——兼論〈詩經(jīng)·芣苢〉主旨》等都對聞一多的觀點給予支持。這些學(xué)者主要是從車前草的生理特性和采摘方法入手來否定芣苢即車前草：古人采摘車前草應(yīng)該是整株拔出放入籃中，而不是在田地里捋取種子；采摘車前草時應(yīng)該蹲下或者彎腰，而不是以衣襟盛物；車前草種子微小且與泥土顏色相近，難以拾取。隨后，他們又從文字學(xué)、文本和實用價值角度來論證芣苢即薏苡：古代“不”和“丕”為同一字，“芣”和“胚”同音；“苢”和“苡”是異體字，“苡”與“胎”古音相同，所以芣苢本意即胚胎，有生育的色彩。薏苡在古代是重要的農(nóng)作產(chǎn)物，有重要的藥用價值。此外，“采采”足夠體現(xiàn)芣苢數(shù)量眾多的特點，但是車前草不可能廣泛且集中地生長在一個地方，只有薏苡才可能被大規(guī)模種植。

由此可見，“求子說”的支持面比較大，歸結(jié)起來有兩點。一方面，如果把“芣苢”視為“車前子”，因為古人認為車前子可以“宜子”，所以有求子的意味；另一方面，如果把“芣苢”視為“薏苡”，因為“薏苡”與“胚胎”存在語音上的聯(lián)系，所以具備求子意義?？墒?，關(guān)于車前子能否促使婦女懷孕在古代就已是一個爭論。假如車前子不能使婦女生育，那么“求子說”根本就是錯誤的，而聞一多等人的貢獻則在于幫助人們了解到“芣苢”的真正所指——薏苡。

由此可見，對于《周南·芣苢》的主題解讀確實存在爭議，集中表現(xiàn)在對“芣苢”的界定。綜合諸家見解，以聞一多為代表的觀點較為可靠，因為存在音韻學(xué)聯(lián)系予以輔證，后來學(xué)者也從生物學(xué)角度予以補充證明?！败嚽安荨闭f雖然受眾較廣，但是沒有實際證據(jù)能將“芣苢”與“車前草”直接掛鉤，而且“車前草”說受到經(jīng)學(xué)影響較大，更有牽強附會之意。所以，以下關(guān)于“《周南·芣苢》是‘祭歌”的論述皆以聞一多“薏苡”說為前提。

二、《周南·芣苡》“祭歌”主題新說

結(jié)合前代學(xué)者觀點和已有材料，可以推斷《周南·芣苢》可能是一首大禹部落祭祀祖先、追述初民歷史的祭歌，這是因為薏苡是大禹部落的圖騰而且自身是祭祀的常用品，加上古代祭歌中有記述采摘祭品過程的傳統(tǒng)。作為祭歌的《周南·芣苢》，本來是夏朝的國家祭祀正樂，但是在夏朝滅亡后流落到大禹部落老家，成為大禹部落遺民追憶祖先的民間祭歌。因大禹部落居住地與“周南”有交叉之處，所以被吸收入《詩經(jīng)·周南》中。

（一）“芣苢”為“薏苡”，是大禹部落的圖騰

根據(jù)聞一多觀點，既然已明確“芣苢”是“薏苡”，就不得不提大禹部落與薏苡的密切關(guān)系。據(jù)傳大禹的母親吞下薏苡仁而生下了禹，薏苡養(yǎng)育了整個部落，因此，薏苡就帶上了生育的意味，并成為大禹部落的圖騰?！吨駮o(jì)年·帝禹夏后氏》記載：“禹母見流星貫昴，夢接意感，即吞神珠而生禹”，《吳越春秋·越王無余外傳第六》曾言：“鯀娶于有莘氏之女，名曰女嬉，年壯未孳，嬉于砥山，得薏苡而吞之，意若為人所感，因而娠孕，剖脅而產(chǎn)高密。” ⑨《禮緯》有“禹母修已吞薏苡而生禹，因姓姒氏”句，《帝王世紀(jì)》也說禹母“吞神珠薏苡，胸坼而生禹”，無一例外都強調(diào)薏苡與大禹部落的聯(lián)系。范衛(wèi)平在《禹夏族的圖騰祭祀歌——人類學(xué)視野中的〈詩經(jīng)·芣苢〉》中分析，“嬉”“修已”拖音讀即“芣苢”，“高密”急呼即“禹”，傳達出薏苡生養(yǎng)了大禹的訊息。公木、趙雨在《名家講解〈詩經(jīng)〉》中表示：“這是一首歌頌夏氏族的圖騰歌。王充《論衡》：‘禹母吞薏苡而生禹，故夏姓曰姒。王充所說‘薏苡即‘芣苢，應(yīng)為夏氏族圖騰。” ⑩

（二）《周南·芣苢》是大禹部落祭歌

在祭歌中出現(xiàn)的植物，往往是祭祀時的必需品，具有重要的作用或者價值，而薏苡恰好滿足了這一條件。薏苡又稱“薏仁”，在古代是較為普遍和常用的食物，具有極高的營養(yǎng)價值和藥用價值。正因為品質(zhì)好、產(chǎn)量少，所以薏苡在古代被人們用來祭祀祖先和神靈，如布依族的祭祀歌《穆告〈魂竿經(jīng)〉》就提及薏苡：“天上有十寨九河，有一條河的青魚游魚是我們老人的；天上有十塊九塊地，有一塊是給我們老人栽苡仁米和花卉的。”

薏苡還可以作為陪葬之物，從屬于新石器時代至漢代的諸多古墓中都發(fā)現(xiàn)了薏苡的痕跡。這些薏苡有些是作為食物下葬，有些是作為釀酒原料陪葬，還有的是作為裝飾品?？梢?，薏苡在祭祀和喪葬中不可或缺。祭祀需要薏苡，在祭歌中體現(xiàn)采摘薏苡的活動自然合情合理。類似地，《召南·采蘋》記述了貴族之女出嫁之前為舉行祭祀而采蘋、采藻的過程；《召南·采蘩》描寫了人們采摘祭祀所需要的用來燎燒的蒿草；納西族《祭天古歌》中的《哈時》開篇就敘述用神木、神石安置陽神、陰神，《素庫》描寫了收集好掛祭豬膽、腎、脾的柏、栗樹枝以舉行祭祀的場景。薏苡作為大禹部落的圖騰，出現(xiàn)在祭祀大禹部落祖先的歌謠中名正言順。所以，《周南·芣苢》可以理解為是大禹部落追憶部落初生歷史、祈愿民族繁衍的祭歌中的一部分，作用有二：一是對當(dāng)初禹母采摘薏苡生育大禹行為的再現(xiàn)；二是記敘采摘祭品的過程。在夏朝，它是當(dāng)之無愧的國家祭歌，具備國家正樂的至高無上的地位。

（三）“周南”收入《芣苢》的原因

有一個問題值得商討，為什么大禹部落的祭歌會被收入《詩經(jīng)·周南》呢？對于周南的具體方位一直存在爭議，有一種說法認為周南在河南洛陽一帶。裴骃《史記集解》引用摯虞的觀點說：“古之周南，今之洛陽”，司馬貞《史記索隱》引用張晏的話說：“自陜之東，皆周南之地。”這些都是根據(jù)古書記載，在西周建國前后，周公、召公曾經(jīng)分陜而治，這里的陜就是河南陜縣一帶。所以，可以說部分《詩經(jīng)·周南》的詩歌來自河南洛陽、南陽一帶。

大禹部落在何處，有四川、河南、山西、淮河流域等諸多說法，河南說較為可信，因為現(xiàn)存的史料大多都與河南有關(guān)。徐旭生1959年發(fā)表了《豫西調(diào)查“夏墟”的初步報告》，大量引用文獻資料，證明了河南是夏部落的本來聚居地，核心理由是：《國語》記載禹的父親是崇伯眩，韋昭注：“崇，崇高山也。夏居陽城，崇高所近。”韋昭又補注：“崇嵩字古通用，夏都陽城，嵩山在焉?！薄稘h書·地理志》在介紹潁川陽縣時也說禹居陽城，《孟子·萬章上》也有“禹避舜之子于陽城”的說法。關(guān)于陽城在何處，徐旭生認為登封市告成鎮(zhèn)即古陽城，原因在于《史記·鄭世家》《史記·韓世家》《史記·六國表》皆記載韓文侯二年（公元前385年）“韓伐鄭，取陽城”。此外，徐旭生也肯定了禹州和夏部落的關(guān)聯(lián)，因為《左傳·昭公四年》說：“夏啟有鈞臺之享”，杜注為：“河南陽翟縣南有鈞臺陂。”郭沫若在《中國古代社會研究》中更是明確指出禹是夏族的祖先，禹州古稱夏地、夏邑，是夏部落的棲息地。既然周南和大禹部落聚居地存在交叉之處，那么周南收入大禹部落的祭歌也不足為奇了。?對于此，張巖在《簡論漢代以來〈詩經(jīng)〉學(xué)中的誤解》中表示，“國風(fēng)部分的多數(shù)詩篇，實際上是一些極為古老的祭禮儀式（包括圖騰祭禮以及與之有直接或間接關(guān)系的祭祀儀式）中所使用的祭祀樂歌的歌辭，亦即祭祀的禮辭。這些禮辭的產(chǎn)生年代，有些可以直接追溯到堯舜之前?！??

這樣一首國家正樂，緣何淪落到《詩經(jīng)·周南》之中成為民間歌謠呢？這可以從潘嘯龍的《〈九歌〉六論》中得到啟發(fā)：《九歌》本來是夏啟所用的祭祀樂歌，具有國家祭歌的性質(zhì)，等到夏朝滅亡后在夏啟的老家“天穆之野”繼續(xù)流傳，成為民間祭祀神靈的歌曲。與《九歌》的命運相同，《芣苢》在夏代確實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但是夏朝滅亡后，大禹部落失勢，它的崇高地位隨之喪失，只能在大禹的老家一帶流傳。但它的祭祀屬性不會改變，大禹部落的遺民依然會借助它表達對于祖先的懷念，重復(fù)部落先民初生的場景。

三、結(jié)語

綜上所述，《周南·芣苢》雖然主題眾多，但還是聞一多從語言學(xué)角度斷定“芣苢”是“薏苡”較為合理。結(jié)合薏苡是大禹部落的圖騰，薏苡常被作為祭祀物品，可以推論《周南·芣苢》有可能是大禹部落追述初生歷史的國家祭歌，后來因為夏朝滅亡而流傳在大禹老家成為民間祭歌。將《周南·芣苢》置于一種全新的視角下來觀照，是有可能獲得新發(fā)現(xiàn)的。

注釋：

①（清）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47頁。

②（清）方玉潤：《詩經(jīng)原始》，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85頁。

③余冠英：《詩經(jīng)選》，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79年版，第13頁。

④王松山：《〈詩經(jīng)〉中“采采”小釋》，《文獻》1995年第2期，第256-259頁。

⑤（宋）王質(zhì)：《詩總聞》，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6年版，第444頁。

⑥劉毓慶、楊文娟：《詩經(jīng)講讀》，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8年版，第167頁。

⑦聞一多：《聞一多全集》，湖北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04頁。

⑧聞一多：《聞一多全集》，湖北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05-206頁。

⑨（東漢）趙曄著，張覺注：《吳越春秋全譯》，貴州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238頁。

⑩公木、趙雨：《名家講解〈詩經(jīng)〉》，長春出版社2007年版，第12頁。

?徐旭生：《1959年夏豫西調(diào)查“夏墟”的初步報告》，《考古》1959年第11期，第592-600頁。

?張巖：《簡論漢代以來〈詩經(jīng)〉學(xué)中的誤解》，《文藝研究》1991年第1期，第55-6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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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張巖.簡論漢代以來《詩經(jīng)》學(xué)中的誤解[J].文藝研究，1991，（01）：55-69.

作者簡介：

孫安，男，漢族，安徽安慶人，中央民族大學(xué)文學(xué)院中國古代文學(xué)專業(yè)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先秦漢魏晉南北朝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