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的外譯是我國對外傳播治國理念、文化價值，構建國家形象的重要途徑。該著作大量用典、語言清新、工整對仗，具有詩文特點，其翻譯值得研究。文章以最新出版的《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四卷法語版為研究對象，借助許淵沖“三化”論，通過實例分析，從考察中國對外敘事傳播效果的角度，研究用典翻譯策略，以期為政治文獻翻譯研究提供新的視角，為發(fā)展新時期翻譯與傳播事業(yè)創(chuàng)新路徑。

關鍵詞：《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用典法譯；“三化”論；對外傳播

中圖分類號：H315.9"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3-7164（2024）18-0165-04

新時代背景下，習近平總書記多次提出要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構建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樹立可信、可敬、可愛的中國形象。政治文獻是展示本國治國理念和文化價值的重要文本。政治文獻的外宣是國家對外敘事、文化傳播和形象構建的重要手段。因此，政治文獻的對外翻譯尤為重要，其翻譯效果直接影響到外國受眾是否能夠理解和接受文本所展示的政治立場、觀點、理念和文化價值，此舉關系到本國國家形象展示。

《習近平談治國理政》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集中體現(xiàn)，是國家重要的政治文獻。自2014年以來《習近平談治國理政》已連續(xù)出版發(fā)行中英版四卷。目前該著作已出版33個語種，累計發(fā)行覆蓋全球17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1］該書已成為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翻譯出版語種最多、發(fā)行量最大、發(fā)行覆蓋最廣的領袖著作。［2］第四卷多語種版本也于2023年6月由外文出版社出版，面向海內(nèi)外發(fā)行。

該書出版以來引起了國內(nèi)外學界的廣泛關注和研究。在中國知網(wǎng)（CNKI）搜索關鍵詞“習近平談治國理政”和“翻譯”，可搜集到相關論文515篇。研究視角主要涉及目的論、文化翻譯觀、生態(tài)翻譯學等國內(nèi)外譯論及典故、文化負載詞等翻譯策略研究。以上多以《習近平談治國理政》前三卷為研究對象，研究范圍主要關涉翻譯本體領域，且以英譯研究居多，僅有極少量涉及其他多語種譯本的研究。論文以《習近平談治國理政》最新出版的第四卷法譯本為研究對象，從許淵沖“三化”論視角，分析其用典法譯策略，側重考察其對外敘事和文化傳播效果。

一、中國對外傳播與許氏“三化”論

自2023年7月1日起，《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外關系法》施行。第四十四條規(guī)定：“國家推進國際傳播能力建設，推動世界更好地了解和認識中國，促進人類文明交流互鑒。”［3］這是國際傳播能力建設首次被寫入國家法律，可見此項事業(yè)的重要性。那么如何做好對外傳播？首先要厘清中國對外敘事傳播的要旨。

（一）新時代中國對外傳播的困境和旨歸

近年來，我國一直強調(diào)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講好中國故事”，做好對外傳播工作。然而，因中西方政治制度、文化價值不同，對外傳播的主客體之間存在巨大差異性，我國對外傳播工作一直面臨著困境?！耙宰晕覟橹行碾y以觸達受眾是中國對外傳播自塑過程中的首要困境?！运堋亲晕业慕嬇c表達，是一種帶有自我感情和圍繞自我意志的構建方法。中國對外傳播‘自塑’內(nèi)容缺少針對性，偶爾忽視外國受眾的興趣愛好和價值取向，主觀色彩和說教味濃厚且吸引力較差”。［4］基于此，要“講好中國故事”就要讓外國受眾愿意聽、聽得懂、喜歡聽。只有如此，對外傳播才能真正取得成效。政治文獻作為宣介本國政治立場、治國理念、文化價值的國家文本，有時涉及本國歷史文化，語言極具特色，外譯難度頗大。以《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為例，其涉及大量用典、詩文、俗語等富含中國特色文化的元素，具有很強的文學性。要讓外國受眾聽得懂、聽得進，并非易事。翻譯時要認識和把握文本特點，深刻理解言語內(nèi)涵。譯文既要忠于原文，彰顯出中國特色理念和文化，又能被外國受眾所接受。以我為主、融通中外、關照讀者，方能達到傳播效果，這恰與許淵沖先生提出的“三化”論不謀而合。

（二）許氏“三化”論的內(nèi)涵和翻譯策略

許淵沖作為我國現(xiàn)當代的文學翻譯巨匠，在大量的文學、詩歌等翻譯實踐基礎上構建了完善的翻譯理論體系。其中，“三化”論是指導中國古代詩歌翻譯的重要理論之一，它源于錢鐘書的“化境”說。許淵沖在“化境”基礎上提出，“我認為翻譯甚至可以說是‘化學’，是把一種語言化為另一種語言的藝術。至少可以有三種化法：一是‘等化’，如前面講的‘南北西東’的英、法譯文；二是‘淺化’，如‘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的法譯文；三是‘深化’，如‘還與韶光共憔悴’的英、法譯文。三種化法，都可以發(fā)揮譯文的語言優(yōu)勢。不過‘化’也有個限度，‘淺化’不能太不及，‘深化’不能太過”。［5］83許淵沖還提出了“三之”論，即“知之”“好之”“樂之”。許淵沖認為：“‘淺化’的目的是使人‘知之’，‘等化’的目的是使人‘好之’，‘深化’的目的是使人‘樂之’”。［5］85

許淵沖認為翻譯是一種藝術再創(chuàng)造的過程。如果說“三化”是創(chuàng)造的方法，那么“三之”則是創(chuàng)造的目的。不同于西方傳統(tǒng)的對等翻譯觀，許氏翻譯理論強調(diào)在正確理解原文語意的基礎上，發(fā)揮譯者的創(chuàng)造性，利用譯語優(yōu)勢，對原文進行闡釋和重構。這體現(xiàn)了高度的讀者關照。這無疑與新時代“講好中國故事”，做好對外敘事傳播，讓讀者聽得懂、喜歡聽這一終極旨歸有天然的不謀而合之處。

二、“三化”論視角下的《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四卷用典法譯探析

本文中所提“用典”指“詩文中引用的古代故事或有來歷出處的詞語”。［6］96習近平總書記講話喜借典故，話語清新、內(nèi)涵豐富，傳達其思想的同時也展示了中國自古至今世代傳承的思想文化和價值理念?！读暯秸勚螄碚访烤砭写罅坑玫?。一、二、三卷用典分別為145次、120次、82次。［6］96經(jīng)統(tǒng)計，新出版的第四卷用典數(shù)達74次。以上用典主要分為八大類，即治國治黨類、天下情懷類、修身立德類、勵志勸學類、信念篤行類、創(chuàng)新任賢類、人民至上類、生態(tài)辯證類。［6］96

用典往往具有很強的文學性色彩，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方面。一是“用典常具有特定的語言形式，即節(jié)奏與音律”［7］30；二是“用典修辭的使用一般承擔著佐證或解釋政策可行性的作用”。［7］30它能夠生動解釋抽象的政治概念和理念，但也因其涉及中國豐富的歷史文化而為翻譯帶來了極大的挑戰(zhàn)。翻譯用典有助于中國對外敘事和文化傳播。論文將借助許氏“三化”論，重點從對外敘事和傳播效果層面研究《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四卷的用典翻譯。下文將從“等化”“深化”“淺化”三個方面篩選出一些實例進行分析。

（一）《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四卷法譯中的“等化”策略

“等化”是將原文語意和盤托出，不增譯、不減譯，盡力實現(xiàn)譯文和原文的形式和意義對等。對此不是照搬和復制，譯文也要遵循譯語語法和句法特征，能被受眾理解和接受。其目的是“好之”。

翻譯“與天下同利者，天下持之；擅天下之利者，天下謀之?！保?］53譯文為“Un souverain qui gouverne dans l’intérêt du peuple bénéficiera de son soutien；un souverain qui agit contre l’intérêt du peuple verra le peuple conspirer contre lui.”［9］63

以上摘自《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四卷《堅持人民民主至上》一文。該典故出自《管子·版法解》。習近平總書記引用該典故是想表達我們黨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fā)展思想，任何時候把群眾利益放在第一位。譯語保持了原文的工整對仗，體現(xiàn)了“形美”，實現(xiàn)了形式對等；譯語通過引入關系代詞和主賓位置替換的方法將原文每個分句的兩個部分合為一個關系從句，發(fā)揮了法語形合特點，且明確點出了“souverain”和“peuple”兩個主體，語意明晰，做到了意義對等。該譯文使用“等化”策略，遵循法語表達習慣，使法語受眾充分理解和領會中國自古已有的以民為本、以人為本的治國思想，做到了“好之”，對外敘事和傳播真正實現(xiàn)了使外國民眾聽得懂、聽得進，講好了中國故事。

又如“能用眾力，則無敵于天下矣；能用眾智，則無畏于圣人矣?！保?］54譯文為“Si vous savez utiliser la force de tous，vous serez invincible dans le monde；si vous savez utiliser la sagesse de tous， vous n’aurez pas peur même devant les sages.”［9］64該典故出自西晉陳壽《三國志·吳書· 吳主傳》裴松之注引《江表傳》。漢語為意合語言，有時句子無明確主語。譯語用兩個si引導的條件從句替代原句，符合法語表達習慣，體現(xiàn)了讀者關照；工整對仗，也做到了形式的對等。該用典翻譯向受眾成功傳達了中國共產(chǎn)黨深入群眾、善用群眾，集中力量辦大事的領導理念，也體現(xiàn)了中國善于發(fā)揮群體智慧、民主團結的思想自古有之。

例如，“適己而忘人者，人之所棄；克己而利人者，眾之所戴?！保?］425譯文為“Celui qui recherche son profit en oubliant autruit est impopulaire；celui qui profite à autruit en se matrisant est populaire.”［9］539此例源自《加強政黨合作，共謀人民幸?！芬晃摹Ｔ摰涔食鲎悦鞔叫⑷妗峨s銘》。近平總書記引用此典是想表達中國要擔負起促進發(fā)展的責任，關注欠發(fā)達地區(qū)、關愛貧困民眾，讓發(fā)展成果公平惠及各國人民。從詞匯層面講，譯文分別用副代詞en oubliant和en se matrisant重構原文中“適己”和“忘人”的關系以及“克己”和“利人”的關系；從句法層面講，譯文用關系從句實現(xiàn)對原文的重構。譯文既具有法語特點，又做到了完全對等原文，達到了“好之”的目的。該用典翻譯傳達了中國共產(chǎn)黨主張的“命運共同體”理念，以等效的翻譯將對外敘事深入人心。

（二）《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四卷法譯中的“深化”策略

“深化”是為克服語言或文化差異造成的翻譯障礙，通過增譯、分譯、轉譯、注釋等方法使譯文在原文語意的基礎上有所擴展或發(fā)揮。其目的是為“樂之”。

例如，“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打原子彈，我打手榴彈?！保?］76譯文為“Les volontaires chinois ont appliqué une stratégie de combats actif，pour tirer le meilleur parti de la souplesse stratégie et tactique，tout en se basant sur ce dont ils disposaientt.”［9］88

該用典出自毛澤東《抗美援朝的勝利和意義》。原文形式工整，短小精悍，讀起來朗朗上口；內(nèi)容上又隱含了抗美援朝時期中國特殊的歷史和軍事背景。因此，無論是形式還是語意，翻譯都很難做到高度還原。如果完全遵照原文字面翻譯，譯語受眾必然會不知所云。原文中“我的”“手榴彈”是當時中國軍事作戰(zhàn)能力和武器戰(zhàn)備的具體化體現(xiàn)，譯文則用“actif”“souplesse”和“ce dont ils disposaient”將其泛化，上升為“靈活機動”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更易為受眾理解。此外，漢語原文具有明顯的意合特征，語意分散，而譯文發(fā)揮了法語的句法特點，將前后兩部分用pour連接構建了邏輯關系，加上副代詞en se basant sur的使用，進一步強化了原文想要強調(diào)的“靈活機動”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實為巧妙。這恰恰映照了許氏主張的發(fā)揮譯語優(yōu)勢，力爭譯文高于原文的“深化”翻譯策略，使原意充分被受眾理解和接受，實現(xiàn)了“樂之”。以上用典翻譯很好地對外傳達了中國偉人的作戰(zhàn)智慧以及中國人善于發(fā)揮創(chuàng)造性、善于斗爭的精神。

例如，“不困在于早慮，不窮在于早豫?！保?］172譯文為“Une bonne planification nous permet d’éviter une mauvaise passe，alors qu’une bonne préparation nous aide à éviter une situation désespérée.”［9］213該用典出自唐代房玄齡等著《晉書·宣帝紀》。習近平總書記在《深入貫徹新發(fā)展理念》一文中用此典意在表達把握新發(fā)展理念，要有憂患意識、底線思維，無論是政治、經(jīng)濟還是社會、人民層面都要講求安全。句法上看，譯文采取了倒置法，將“早慮”和“早豫”分別譯為 “planification”和“préparation”放在前面做主語引導兩個分句，前后兩部分用alors que連接，構建了并列邏輯關系。詞匯上看，幾個單詞均以p開頭，形成頭韻。整個譯文發(fā)揮了法語自身優(yōu)勢，“形美”“音美”，再現(xiàn)了用典的詩文特點。此外，原文的“困”和“窮”在譯文中分別體現(xiàn)為une mauvaise passe和une situation désespérée，語意得到深化，包含又不限于“困”和“窮”。譯文更清楚地與上下文習近平總書記講到的發(fā)展過程中各個層面的安全憂慮有效銜接。該用典翻譯很好地傳達了中國人“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的智慧思想，真正講好了中國故事。

（三）《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四卷法譯中的“淺化”策略

“淺化”即通過減譯、合譯等方法簡化翻譯。其目的是為“知之”。例如，“家給人足，四海之內(nèi)無一人不獲其所。”［8］126譯文為“Chaque fammille vivre dans l’abondance，sans oublier une personne.”［9］152該用典出自孫中山《軍政府宣言》。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脫貧攻堅總結表彰大會上的講話中提到，中華民族無時無刻不在同貧困作斗爭的歷史時引用該典。原文的“家給人足”和“獲其所”語意上有近似之處，譯文將其合譯為vivre dans l’abondance，簡潔清晰，直達本意，與上下文脫貧的語意銜接自然，做到了使讀者“知之”。該用典翻譯很好地傳達了中國以人為本，為民著想、改善民生的治國理念。

例如“孤舉者難起，眾行者易趨?！保?］238譯文為“Difficile de se dresser en solitaire，facile de s’avancer en masse.”［9］299該典出自清代魏源的《默觚·治篇八》。習近平總書記在《讓開放的春風溫暖世界》一文中引用此典意在號召各國人民要團結一道，同舟共濟、攻克時艱。原文的“孤舉”和“眾行”中的“舉”和“行”兩個動作在譯文中并沒有明確體現(xiàn)出來，而是融化在en solitaire和en masse中，強化“孤”和“眾”的對比，雖是減譯，卻足以凸顯原文的對照之意。另外，法語譯文并未和盤托出原注釋的全部內(nèi)容，省譯了《默觚·治篇八》這一書名，但并不會給讀者造成理解障礙。反之，若是如實翻譯出來，反而引起讀者的不解。該用典翻譯節(jié)奏簡明，工整對仗，語意忠實原文，以“淺化”策略，實現(xiàn)了“知之”，很好地對外傳達了中國人講求團結共進的集體主義思想，將對外敘事和傳播深入人心。

三、結語

綜上，《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四卷的用典法譯中處處可見許氏“三化”論的影子。譯文充分體現(xiàn)了讀者關照，力爭發(fā)揮譯語表達優(yōu)勢，使讀者看得懂、喜歡看，這正符合當前我國對外敘事和傳播的終極旨歸。世界正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在這一變局中中國正抓住機遇，構建中國對外話語體系，而正確翻譯、有效傳播中國的治國理念、文化價值，構建中國的國際形象是最為關鍵的一環(huán)。從該角度講《習近平談治國理政》作為重要的政治文獻，其翻譯是成功的，也是非常值得研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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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薦稿人：劉曉端，鄭州航空工業(yè)管理學院副教授）

（責任編輯：牛雪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