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年來，在中日味覺形容詞的對比研究中，有關“甜”和“甘い”的研究十分盛行，而對于同屬味覺形容詞“辣”和“辛い”的研究相對較少。中日兩種語言在味覺詞“辣”和“辛い”的認知隱喻方面存在共性和個性。本文主要從認知語言學的通感隱喻的角度出發(fā)，將焦點放在漢語的“辣”和日語的“辛い”上，從而明確日語和漢語的味覺形容詞的對應、非對應關系。

【關鍵詞】中日味覺形容詞；通感比喻；語義擴展；對比研究

一、引言

所謂“通感”，也叫“移覺”或“聯(lián)覺”，日語稱之為“共感覚”，即用某一感官的感受去類比另一感官的感受，從而將兩個不同的感知域連接起來，并顯示出兩者之間的相似性，是人類共有的認知現(xiàn)象。[1]它是不同感覺形式混合刺激、感受的過程與結果。對一種感覺形式的刺激會同時引起對另一種感覺的刺激，以至于會出現(xiàn)所謂聽見色彩或看見聲音的現(xiàn)象。在日語當中，經(jīng)過國廣哲彌、山梨正明、武藤彩加等人的研究，得到了大致的認同。比如，日本學者國廣哲彌將“通感隱喻”定義為“用屬于另一種感覺領域的詞語來表現(xiàn)某一感覺領域”[2]，例如“黃色い聲”，用于視覺的“黃色い”被用于形容聽覺領域的“聲”。漢語中也有此類現(xiàn)象，比如“甜的氣味”“冷的語言”[3]，“甜”這一詞從味覺領域與視覺、聽覺、嗅覺領域發(fā)生聯(lián)通，詞義得到了豐富的擴展。像這樣能感受到形容詞五感之間的表現(xiàn)就叫作“通感”。

隱喻的實現(xiàn)主要是通過起點領域和目標領域之間的隱喻投射，它是一種通過將一種事物暗喻為另一種事物，以此來表達思想、情感或描述事物的修辭手法。在通感隱喻中，起點領域和目標領域都是由感知域構成[4]。我們把這里的感知域劃分為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五個組成部分，通感隱喻就要通過五個域之中每兩域之間相互映射而實現(xiàn)。隱喻認知也是在一種約定的社會文化模式的約束下指導展開的意義推理和概念建構過程，文化因素為隱喻的理解和形成提供潛在的宏大背景和框架。[5]

日語中表示“五味”的味覺的形容詞有“甘い”“辛い”“苦しい“酸っぱい”“塩辛い”，這是一種系統(tǒng)的存在，構成了日語最基本的五種味覺表現(xiàn)。其中“甘い”所派生的詞義最廣，信息量也最大。日語中的“甘い”派生出許多貶義意思，而漢語中的“甜”則大多擴展到褒義。比如，在日本文化中，“甘い”可能具有更微妙的情感色彩，它既可以表示甜美，也可能暗示某人過于天真或易于受騙。在中國文化中，“甜”經(jīng)常與吉祥、美好的事物相聯(lián)系。因此從隱喻角度而言，相較于“甜”，“甘い”所派生出的意思明顯比“甜”要豐富的多，且意思也更多地與表示甜味的語義特征相去甚遠[6]。

本文要討論的“辣”和“辛い”詞義的區(qū)別也十分明顯。首先，“辣”和“辛い”這一刺激性的味道，使得人們身體的味覺器官受到了刺激，產生了反應，它同時也會引起聽覺、嗅覺等器官的反應[7]。這是因為生理和心理不可分，在生理現(xiàn)象發(fā)生的同時，大腦相應部位的神經(jīng)細胞之間也會發(fā)生共鳴和聯(lián)想，這就是語言學所說的“通感”現(xiàn)象。日語“辛い”在通感領域中，無法向其他感官領域擴展派生意思，而中文“辣”卻能夠從其味覺領域向“嗅覺”“聽覺”“視覺”“觸覺”領域派生出不同的意思。并且漢語“辣”還可以用于形容人的性格，比如“潑辣”“潑辣貨”“辣子”“辣女人”等[8]。除此之外，它還可以用于修飾女性的身材火辣，在用于修飾身材性感時，便從味覺感官范疇的認知域引向了視覺感官范疇的認知域。但日語“辛い”卻都沒有與之對應的意思。由此可見，中日“辣”和“辛い”這兩種詞匯的意思并不都是一一對應的關系。筆者根據(jù)多義詞詞義擴展方式并借助CCL語料庫總結出了漢日味覺詞“辣”和“辛い”的詞義希望能對中日味覺形容詞對比研究起到一定的參考作用。

二、對“辣”“辛い”意思的分析

（一）“辛い”詞義擴展方式——隱喻

首先，“辛い”本來是指強烈刺激舌頭的味道，指辣椒、芥末、生姜等的味道。

（1）それが現(xiàn)在のような真っ赤な辛いキムチになったのは朝鮮時代も中期以降のことです。

（直到朝鮮王朝中期，它才變成了我們今天所熟知的鮮紅、辛辣的泡菜。）

（2）韓國には「小さな唐辛子が辛い」ということわざがあります。

（韓國有句諺語“小辣椒更辣”。）

（1）和（2）中的“辛い”是指“像辣椒、芥末等痛覺的刺激很強”的味覺表現(xiàn)。

1.世事艱難嚴酷

（3）彼は世の中の甘い辛いを知っている。

（他懂得世間的甘苦。）

（4）練習時間が終わるのを待っているのが長くて辛かったからでもない。

（也不是因為等待訓練時間結束太長而感到痛苦。）

（3）和（4）中的“辛い”表示遭遇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但是在日語中表示不愉快的經(jīng)歷時，“つらい”使用的頻率較高。

2.對人或事嚴格

（5）あの先生は點が辛い。

（那位老師給分給得嚴。）

（6）俺は彼女に辛くあたるばかりで、看護される資格なんてないんだから。

（我對她太苛刻了，我不配被她照顧。）

（5）和（6）中的“辛い”用于形容對某個人或者某事的要求嚴格，也可以用于形容人的性格比較刻薄。

（二）“辣”的詞義擴展方式——通感

首先，“辣”的基本意思是“生姜、大蒜等刺激性的味道”，屬于味覺領域。

（7）雖然討厭辣的食物，但是喜歡咖喱飯。

（辛い食べ物は嫌いだがカレーライスは好きです。）

（8）吃這種藥，要忌辛辣。

（この種の薬を服用する時は，辛い物を避けねばならない。）

（7）和（8）中的“辣”是指“像辣椒和大蒜一樣刺激性強的味道”，是指在吃的時候，給人一種“火辣辣的強烈刺激感覺”的味覺表現(xiàn)。

1.向嗅覺感官領域擴展

（9）打開烤箱的那一刻，一股辛辣味兒撲面而來，她意識到蛋糕里不小心多加了辣椒粉。

（オーブンを開けた瞬間、辛い匂いがしてきて、彼女は誤って唐辛子の粉が入っていたことに気づきました。）

（10）打開罐頭，一股辛辣味撲鼻而來。

（缶を開けると、辛い匂いを嗅いだ。）

（9）和（10）的“匂い”是指散發(fā)出的刺激性強烈的氣味。這被解釋為是從“像辣椒一樣刺激強烈的味道”的味覺領域中派生出的嗅覺領域的意思。但這個意思的用法不能用日語的“辛い”來代替。

2.向聽覺感官領域的擴展

（11）刑訊室里又傳來了聲音，是徐鵬飛毒辣的笑聲。

（拷問室の中でまた聲が伝わってきた。それは徐鵬飛の辛い笑い聲である。）

（12）在那個喧鬧的市場里，她潑辣的聲音格外突出，成功地引起了每個人的注意。

（彼女の辛い叫び聲はあの騒々しい市場の中でひときわ目立ち、みんなの注目を集める。）

（11）和（12）主要修飾“笑聲”“叫聲”，派生出聽覺上的“激烈、刺耳的聲音”的意思。日語中的“辛い”并沒有與之對應的意思。

3.向視覺感官領域的擴展

（13）在會議上，他以火辣的目光直視競爭對手，無聲地傳達出他的自信和挑戰(zhàn)。

（會議で彼は辛い視線で，ライバルたちをまっすぐ見つめ、自分の自信と挑戦を伝えた。）

（14）在眾人火辣辣的目光下，他只好把掉落在地上的橡皮撿了起來重新放到課桌上。

（みんなの辛い視線の元で、彼は落ちていた消しゴムを拾って機の上に戻さなければならなかった。）

這里是對視覺的派生。這里的“辛い視線”是指“情緒波動劇烈的熾熱視線”，我認為這是“火辣辣的強烈刺激”的感覺在視覺上的派生。日語“辛い”與此沒有對應的意思。

4.向觸覺感官領域擴展

（15）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爐子，立刻感到一陣火辣辣的痛。

（彼はストーブに手を觸れたとたん、辛いほど痛い。）

（16）在烈日下長時間工作后，他的背部被曬傷了，觸摸時有一種火辣辣的痛感。

（炎天下で長時間働いた後、彼は背中を日焼けし、觸ると辛いほど痛い。）

例文的“火辣辣的痛”是修飾人的身體的肉體之痛的。這些是向觸覺擴張的用例。表示身體感受到的疼痛等感覺。這被認為是基于與基本義“強烈的味覺刺激”的類似性，通過通感隱喻的詞義得到了擴展。

（三）“辣”的詞義擴展方式——隱喻

1.女性的性格

中文“辣”這個詞，除了上述的五感的意思擴張以外，在外界事象的意思的區(qū)別上，其用法也非常豐富多彩。

（17）這是一位潑辣的女性，靈秀的目光中透著倔強與執(zhí)著。

（この人は性格の辛い女性である.賢い眼には意地っ張りと執(zhí)著が透き通っている。）

（18）他的母親是個典型的潑辣女性，獨自一人管理著整個家庭，同時也經(jīng)營著家族生意。

（彼の母親は典型的な辛い女性で、一人で家事と家業(yè)を切り盛りしていた。）

例句中的“辣”主要用于修飾女性的性格。其中，表示女性的性格“蠻橫，不講道理”。日語中的“辛い”卻沒有與之對應的意思。這些現(xiàn)象表現(xiàn)出了比普通人更“強烈”的心理感覺。

2.語言特點

除此之外，“辣”在表達語言、文章等特征時也經(jīng)常使用。

（19）他們的詩歌以其熱烈的感情和對現(xiàn)代社會的辛辣諷刺，在工人中間擁有最多的讀者。

（彼女は辛い風刺の書き方で生活の悲劇と喜劇を書くことに長じていると評論家が指摘した。）

（20）他的反叛是對所有偉大諷刺作家的辛辣諷刺和嘲笑。

（彼の反抗は、あらゆる偉大な風刺家に対する辛い風刺であり、嘲笑である。）

以上例子以語言或文章的風格為對象，表示該語言具有“尖銳、辛辣”的特征時使用。這也應該是從“辣”的基本意思“像辣椒和大蒜一樣的刺激性強的味道”派生出來的。日語的“辛い”沒有與之對應的意思。

3.手段、方法

（21）這個老太婆是吸血鬼，心狠手辣，她對大家有害無益。

（このおばあさんは吸血鬼で，無情で手口が辛い。彼女はみんなにとって有害で無益な人です。）

（22）我不能不特別小心，他們手段實在太毒辣了。

（彼らの手段が本當に辛いから，私は特に気をつけなければなりません。）

以上的例子多以手法、做法為主。在這里，“激烈、過分、惡毒的手法、方法”也會給受騙者“帶來強烈的刺激”。換句話說，這個意思也是從“辣”的基本義“辣椒、大蒜等刺激性強的味道”派生出來的。

三、結語

綜上所述，“辛い”從隱喻角度出發(fā)，能夠派生出其他意思，但在通感領域，無法從味覺領域向其他感官領域擴展其他派生的意思。日語中的“辛い”漢字寫作“辛”，其原始意義其實和痛苦有關。在古代中國，“辛い”象征刺青用的針，由于刺青過程十分痛苦，因此它逐漸轉化為“痛苦”的含義。而當“辛い”傳入日本時，它仍然保留了“痛苦”的含義，并進一步引申到味覺上的“辣”。因此，“辛い”所引申出來的意思更多是“形容世事艱難”，或者“形容待人嚴格刻薄”等消極意思。而中文“辣”主要描述食物的辛辣口感，也用于形容人的性格直爽等積極意思。并且中文“辣”能夠向視覺、嗅覺、聽覺、觸覺領域擴展，同時還能派生出“女性的性格”“語言、文章的特征”“手法、做法”等一系列廣泛的用法。由此可知，“辣”的派生意義比“辛い”要豐富得多，不同的文化背景對于所使用的詞的意思也大有不同。在翻譯或者使用這種通感表現(xiàn)時，一定要注意中文和日語的通感隱喻既有相似之處，也存在許多不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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