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 艷
(重慶師范大學涉外商貿(mào)學院 公共教學部,重慶 合川401520)
慧能修行觀與周敦頤修養(yǎng)論比較研究
鄭 艷
(重慶師范大學涉外商貿(mào)學院 公共教學部,重慶 合川401520)
周敦頤思想中或多或少地滲透進了佛教禪宗和道家思想。通過對周敦頤和慧能 “識心見性”與 “思”、“頓悟成佛”與 “誠即圣”、“出沒即離兩邊”與 “允執(zhí)厥中”的比較研究,可以看出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不是一元化的,而是儒、佛、道融匯的多元文化。
慧能;周敦頤;修行觀;修養(yǎng)論
宋明時期的理學家大多都有出入佛老的經(jīng)歷,他們在振興儒家文化的同時,又要為儒家創(chuàng)立一套更為嚴謹?shù)恼軐W體系以排佛老。但在他們的思想體系中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佛、道兩家思想的痕跡所在,足以證明中國文化是三教融匯的文化。慧能在中國禪宗的發(fā)展史上是一個里程碑式的人物,對傳統(tǒng)佛教進行革新并吸收傳統(tǒng)思想文化,使禪宗思想更能適應時代發(fā)展的需要,同時,直接導致后來宋明理學的產(chǎn)生。錢穆曾在《六祖壇經(jīng)大義》中說:“唐代之有禪宗,從上是佛學之革新,向后則成為宋代理學之開先,而慧能則為此一大轉(zhuǎn)捩中之關(guān)鍵人物?!?《六祖壇經(jīng)研究論集》)由此可見慧能六祖對宋明理學的影響。而周敦頤作為理學的開山鼻祖,思想中無不呈現(xiàn)出禪的影子。
慧能對傳統(tǒng)佛教進行革新,不再從煩瑣的戒修及形式化的坐禪上下工夫,提倡單刀直入、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之道。他認為自心便是佛,佛就在自性、自心之中。人自迷而不知佛在自性中,由此提出要“識心見性”。識得本心、本性即可成佛,“識心見性,自成佛道”(《壇經(jīng)》)?!白R心”乃是識得本心,佛自在本心中,本心即是佛。成佛就可得到解脫,超脫世俗。他又講:“自性心地,以智慧觀照,內(nèi)外明徹,識自本心,若識本心,即是解脫,既得解脫,即是般若三眛。悟般若三眛,即是無念?!保ā秹?jīng)》)由此可知,識心的更深層的涵義,即做到無念使心自凈,念念無著,還原本心。本心本原清凈無雜念,需要做到無所念才能使心自明、自凈。“見性”是自見、自知、自心真如之性,自見本性般若之知。然而“見性”是建立在“識心”的基礎上的,要先通過“識心”、“明心”才能使自心本性得以彰顯。他說:“故知一切法,盡在自身中。何不從于自心頓現(xiàn)真如本性?!保ā秹?jīng)》) 然而“識心”與“見性”并非一般的“知”與“見”,而是佛教中常講的一種自心自性的自我觀照,自我顯現(xiàn)的圓融法。這足以說明慧能是以“識心見性”作為成佛的重要修行工夫之一?;勰艿摹白R心見性”要求內(nèi)外無著及念念無著以達到自凈本心的狀態(tài),從而得到解脫成佛。他在《壇經(jīng)》第二十七節(jié)中講:“為世有八萬四千塵勞;若無塵勞,般若常在,不離自性。悟此法者,即是無念、無憶、無著,莫起誑妄,即自是真如性。用智慧觀照,于一切法不取不舍,即見性成佛道?!闭f明其“心”、其“性”是當下現(xiàn)實中的“心”與“性”,注重當下的解脫超越,具有很強的可操作性,便于廣大信徒的修行,所以被信眾所接納而廣為流傳。
周敦頤的“思”與慧能禪師“識心見性”有異曲同工之處?!八肌蹦耸スχ?。思通則能通幾微,也就是使人達到無思而無不通達的圣人境界,即不被善幾、惡幾所蒙蔽?!安凰迹瑒t不能通微;不睿,則不能無不通。是則無不通生于通微,通微生于思。”(《通書·思》) 可見,“思”在為圣工夫中的重要性。思是圣功之本,思之至,則沒有不通的。前面談過無思不等于不思,無思是本,思通是用。無思若從人道層面上講則是“誠”,若從天道層面上講則是“靜”;思通在人道層面上講則是“神”,在天道層面上講則是“動”。這樣,他就把天道與人道聯(lián)系起來了。從“無思”與“思通”,從“靜”與“動”來看就是一種體用關(guān)系。但如何將“本”與“用”貫通呢?周敦頤就此說:“無思,本也;思通,用也。幾動于彼,誠動于此。無思而無不通,為圣人?!保ā锻〞に肌罚┍砻魉怯谩皫住眮碡炌w用關(guān)系的,然而“幾”又是微妙不可測的,是動靜之微,能在“幾”上作出敏銳而正確抉擇的恰好是“誠”。也就是他在《通書·圣》中所說的:“誠、神、幾,曰圣人?!庇纱丝烧f明,他的觀點、立場是人得立足于“思”,思后方能誠、能神、能幾。
修道成佛是佛教修行所追求的最高境界?!胺稹笔欠鸾逃X悟圓滿的理想人格神,追求成佛是中國佛教徒的終極目標。不管這個佛境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是此岸還是彼岸,信徒們還是想通過修行、覺悟而尋求精神解脫而忘卻現(xiàn)實中的痛苦和苦惱。然而蕓蕓眾生得通過何種修行方法才能成佛呢?這就是慧能教外別傳提出的“頓悟”說。此“頓悟”說是外來佛教文化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相互融匯的結(jié)晶學說,他開創(chuàng)了一種頓悟之禪風?!邦D悟”乃是直指人心,當下了悟即可成佛之道??膳c“頓悟”相對的還有神秀的“漸悟”?;勰苷f:“善知識!法無頓漸,人有利鈍。迷即漸契,悟人頓修,自識本心,自見本性,悟即元無差別,本悟即長劫輪回?!保ā秹?jīng)》)他又說:“人有兩種,法無不一。迷悟有殊,見有遲疾。迷人念佛生彼,悟者自凈心。”“教即無頓漸,迷悟有遲疾,若學頓教法,愚人不可悉?!薄白孕灶D修,立有漸次,契亦不立?!保ā秹?jīng)》)從慧能禪師的這些話語中可知,佛法是沒有頓、漸之分的,只是人的根器有利、鈍之別,是為了悟成佛而假立了“頓悟”和“漸悟”之名。只要人不自迷,而得悟即可當下直指真心,使佛性自我彰顯??伞拔颉毙枳晕?,如不能自悟則可覓大師示道開啟?;勰苷f:“善知識!菩提般若之知,世人本自有之,即緣心迷,不能自悟,須求大善知識示道見性。善知識!遇悟即成智?!保ā秹?jīng)》) 他又講:“善知識!我于忍和尚處,一聞言下大悟,頓見真如本性。是故將此教法流行后代,今學道者頓悟披剃,令自本性頓悟。若不能自悟者,須覓大善知識示道見性。”(《壇經(jīng)》)從中可知,慧能也是在弘忍五祖示道開啟下見得真如本性,從而頓悟成佛。于是他也將此法流傳并作為開啟迷悟弟子之道,讓眾徒們都見得真如本性而成佛?!拔颉迸c“迷”則作為成佛與否的一個必要條件,迷人不見自性則不得成佛,而悟者自悟或得到大師示道見性即可成佛。
與慧能“頓悟成佛”說有異曲同工之處的乃是周敦頤的“誠即圣”思想?!罢\”是“人極”,是修養(yǎng)的最高境界,且又是為圣的日用之功,需要不斷地日積月累?!罢\”是至純至善的,是“五常之本,百行之源”,而“幾”是產(chǎn)生善惡的源頭,因此,需要日念心中之“誠”而棄惡從善。只有達到了“誠”的境域,人才能做到眾理萬事自然不待思勉而從容中道矣。只有通過不斷地培養(yǎng)人的善性成為圣人而進入“誠”的境界則能通微知幾,知吉兇禍福之機,才能做到至純至善。而人也并非只要做到了“誠”就可以成為圣人,周敦頤講:“誠、神、幾,曰圣人。”(《通書·圣》)
慧能反對一切形式化的修行,他認為口念佛教并不能自悟成佛,關(guān)鍵還在于心中是否自觀真如本性。于是慧能禪師提出以幫助眾生破除一切執(zhí)著,讓眾生慧眼識得真心、真性的“出沒即離兩邊”修行之法。他將門人法海、志誠、法達等人叫到跟前對他們說:“汝等拾弟子近前,汝等不同余人,吾滅度后,汝各為一方頭,吾教汝說法,不失本宗,舉三科法門,動用三十六對,出沒即離兩邊,說一切法,莫離于性相。若有人問法,出語盡雙,皆取法對,來去相因,究竟二法盡除,更無去處?!保ā秹?jīng)》)這“三科法門”是佛教為教化眾生而立的科目,通過科目對修行來達到破“我執(zhí)”的目的?;勰苡衷凇叭品ㄩT”的基礎上提出“三十六對”?!叭鶎Α备爬ū娚鷮κ澜缛f法的分類,用相對二立法使眾生看到任何事都有相聯(lián)相對的兩面,不能執(zhí)著于一面,而忽視另一面;應做到“出入即離兩邊”以達到“究竟二法盡除”直入佛性的境界?;勰堋俺鰶]即離兩邊”修行方法的提出是想超越對立兩邊而能體悟自性便是佛性的道理,這樣無非是簡化了原來佛教修行的煩瑣戒律和形式化的修行法。提出眾生修行即可當下成佛,這增加了眾生信佛的信心,也就成為世俗流行的方便法門,在客觀上拉近了世俗間與出世間的距離?;勰苷f:“一念吾若平,即眾生自佛,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自若無佛心,向何處求佛。”(《壇經(jīng)》)作這種修行成佛之道的提出是使眾生更注重自身價值體驗,佛性、佛就在當下現(xiàn)實的人的心中,只要不被萬法、萬相所迷惑,或不要過分執(zhí)著于外在的“相”與內(nèi)在的“空”,就可成佛,而不需要向外另尋佛性、佛。那么,就可通過自我開悟、無念、無執(zhí)著而使自身佛性得以顯現(xiàn)。眾生即佛,佛即眾生。這樣的修行法利于人們精神的解脫而忘卻現(xiàn)世生活的悲痛和煩惱。
慧能“出沒即離兩邊”的修行法與周敦頤“允執(zhí)厥中”的成圣方法也有異曲同工之處。要不偏不倚地堅持正道,一切做到中和、中節(jié)。人性的善惡是由“幾”產(chǎn)生的,“幾”乃動靜之微,由此分化出“善幾”和“惡幾”。其實“幾”是一種“度”,人之善惡是看人是否能掌握好這個“度”,而這個“幾”是微妙不可測的,并且這個“善幾”和“惡幾”是很難把握的“度”。惡固然為非正,而善也未必全善,只有真正做到允執(zhí)厥中,即是要真誠地堅持那不偏不倚的正道,做到中和、中節(jié)以合乎圣人之道、天之道。故君子要慎動,動必正,用必和,一切都要合乎善,將惡念及惡排除在外。
慧能與周敦頤兩人所處的時代不同,兩人的思想?yún)s有相似之處,這與當時佛、儒、道三教思想合流有關(guān)?;勰芩幍奶拼幱谌倘趨R階段,周敦頤所處的北宋時期,出于排佛、老的需要,而出入佛、老,其思想脈絡中難免不融匯進佛、道思想。宋明理學也是在三教合流的文化背景下產(chǎn)生的儒學新形態(tài),不同先秦儒學。本文研究是想說明任何一種思想文化的發(fā)展都不是孤立的,而是在不斷地與其他異質(zhì)文化的沖撞下得以融會發(fā)展的。所以,我們應該科學地對待各種思想文化,而不能一味地排他。
[1](唐)慧能.壇經(jīng)校釋[M].北京:中華書局,1983.9.
[2](宋)周敦頤.周敦頤集[M].長沙:岳麓書社,2002.12.
[3]梁紹輝.周敦頤評傳[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1994.2.
[4]洪修平,孫亦平.慧能評傳[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1998.12.
[5]現(xiàn)代佛教學術(shù)叢刊編輯委員會.六祖壇經(jīng)研究論集[C].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民國65.
[責任編輯:賀春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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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531(2010)04-0033-02
2010-05-09
鄭艷,女,四川樂山人,重慶師范大學涉外商貿(mào)學院公共教學部助教,碩士,研究方向為中國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