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 孫黎黎

〔摘要〕OH卡牌也叫潛意識心理投射卡，是一種神奇的自我探索和解決困惑的心靈工具。輔導老師利用OH卡牌作為主題探索的媒介，借助其“潛意識投射”的功能，減少來訪者的心理抗拒與沖突，通過來訪者自主地解讀卡牌，有效提取和分析卡牌故事中透露出來的關鍵性的“投射”信息，幫助來訪者去發(fā)現(xiàn)和覺察自己真實的內心感受和親子關系模式。

〔關鍵詞〕OH卡牌;親子關系;個案報告;初三

〔中圖分類號〕G44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1-2684（2020）29-0032-04

一、個案背景

小穎（化名）是我校初三女生，父母都是軍人，有個雙胞胎姐姐，6個月大時由爺爺奶奶照顧，姐姐由外公外婆照顧，父母因職業(yè)的特殊性很少回家。小穎幾乎沒有與父母及姐姐生活的經歷，與爺爺奶奶關系較親密。十一年前父母離異，兩年前父親轉業(yè)至浙江奉化當地，小穎開始由父親接手照顧，與父親關系較差。在初二某次心理課的作業(yè)上，小穎寫了很多與父親的矛盾，當課后與其談論起這個作業(yè)時，小穎表示目前自己可以處理與父親的矛盾，同時她對自己的家庭環(huán)境不愿意做詳細描述。輔導老師只能與小穎約定，如果她有需要，可以尋求幫助。最近一次由于中考志愿問題，小穎與父親發(fā)生爭執(zhí)，由此來找輔導老師求助。

二、自述與他人反映

（一）自述

初一成績尚可，初二開始成績下滑。父親性格強勢，凡事都得順著他的意，自己時常因為各種問題被父親責罵，有時候甚至會被父親用竹鞭暴打。一次聽取姐姐的意見報警并離家出走，被父親發(fā)現(xiàn)，要求不再與自己的姐姐見面。對父親更多的是恐懼和害怕，每每發(fā)生矛盾，不愿和父親訴說。最近一次關于中考志愿發(fā)生沖突，自己的成績最多只能考莼湖二中，但父親覺得二中的風氣不好，加上身邊很多同事的小孩是高級中學的，父親嚴厲要求自己考高級中學。自己與父親的相處時間并不長，并不覺得父親盡到了作為“父親”的職責，在選志愿這件事情上更不該來約束自己，自己甚至有點怨恨父親。但雖心中有不悅，都沒有表現(xiàn)出來。與父親相處中，兩人均以“面無表情”的情形居多。對此自己并沒有覺得不好，但更希望搬出去住，不與父親住一個家。在班級里與班上同學關系正常，沒有非常親密的朋友，但也沒有遇到孤立的情形。

（二）班主任反映

班主任反映了以下問題：（1）小穎為人熱情，愿意幫助別人，班里的各項活動也積極參與;（2）討好型人格，不善于拒絕別人，很希望得到別人的關注;（3）倔強，遇事會選擇沉默，有撒謊行為，初一時有過偷辦公室答案的違紀行為，在家偷過父親的錢;

（4）父親和班主任溝通時曾反復提到，“對這個女兒很頭疼，很失望，也無能為力，打算養(yǎng)到18歲各管各的，各走各的。”

（三）輔導老師觀察

該生儀表整潔，說話邏輯和對答反應無異常。每當談及家庭尤其是父親時，都會眼眶發(fā)紅，會哽咽，并多次強調“我不敢和他說，我怕一開口他就打我”，“我覺得面無表情挺好的，他不招惹我我也不去招惹他”，“不想和他住一個房子里”。

三、咨詢過程

這是第二次咨詢，是小穎主動尋求幫助，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中考志愿的問題和父親鬧矛盾，感覺自己在家里待不下去。鑒于她在第一次咨詢中的敏感與沉默，因此這次輔導老師邀請小穎來體驗OH卡牌，希望借助OH卡牌來探索她與父親的關系。

OH卡牌，也叫潛意識心理投射卡、潛意識直覺卡，它由88張字卡和88張圖卡組成，能投射出人們的思想、心理和情緒，幫助參與者說出內心深處在平時意識不到的聲音，是一種簡單實用的直覺聯(lián)想工具。

在輔導老師簡單地和小穎介紹了OH卡牌的由來和操作規(guī)則后，她表示對OH卡牌感興趣，愿意嘗試。尤其是看到圖卡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更有感覺。此次咨詢征詢小穎的意見，只抽取圖卡。雙方商議后，確定此次OH卡牌體驗的主題是：我與父親。

（一）卡牌故事

輔導老師讓小穎帶著感情洗牌，將圖卡圖案朝下攤開，然后用連接潛意識的左手抽取6張圖卡，并按照自己的喜好排列順序。

小穎對6張圖卡的排列見圖1至圖6。

接下來輔導老師要求小穎結合這6張圖卡進行聯(lián)想，講述一個和自己以及父親有關的故事?？ㄅ乒适缕鋵嵤且环N投射測試，輔導老師希望小穎能在編講故事的過程中，打開內心世界，將潛意識內壓抑的感情與沖突呈現(xiàn)出來，展現(xiàn)出自己真實的感受和期待的與父親的關系模式。

小穎的卡牌故事內容如下：我的爸爸是一個超人，有一天他要去太陽執(zhí)行任務。那個任務其實很簡單，對他來說很容易完成，但是他覺得這是很嚴肅的一件事情，不管任務大小，都要認真對待。我爸爸每天都會記錄自己的工作，即使寫得很簡單，其實他心里對每件事都很清楚，也非常認真對待自己的每個任務。那天他在執(zhí)行任務的途中遇到了一對老夫婦，他們在院子里種樹，超人看到了，就下來幫他們把樹都種好。老夫妻其實不需要幫助，因為他們可以自己獨立完成種樹，但因為超人幫了他們，他們還是會感謝超人，不過之后老夫婦還是會一一檢查樹苗有沒有種好。因為他們覺得這是他們的工作和職責，不會因為有人幫忙就懈怠。超人幫完他們，就繼續(xù)去完成自己的任務了。院子里有另外一棵樹，這是那對老夫婦之前種的，已經長成了大樹。空閑的時候他們在樹底下乘涼，心里很有成就感，因為是自己的勞動成果。他們會聊一些過去的事情，會調侃對方，也會邀請客人一起在樹底下乘涼休息。車站里有兩個朋友在相互道別。外面的是老夫婦的孩子，他們之前在老夫婦家里玩，老夫婦曾和他們說起超人幫忙種樹的事，不過他們沒有親眼看到。車里的那個人是超人的女兒，也就是我，我有點不想回家，但是也不好意思在別人家待太久，所以戀戀不舍地回去了。到車站，我爸爸開車來接我回去，一路上很安靜，我們都不知道說些什么，也很尷尬。我躺靠在座位上，看著窗外的風景。

（二）自我探索

在小穎講述卡牌故事后，輔導老師就卡牌故事對小穎進行簡單的提問，以幫助小穎對故事進行整理和補全，對碎片化的認知加以整理。

輔導老師：為什么會把爸爸比喻成超人？

小穎：我爸爸是軍人，很嚴肅，也是很神圣的一個職業(yè)，像超人一樣，經常去幫助別人。我能理解我爸爸很不容易，因為他從步兵一步步走到科長的位子，其實挺難的。

輔導老師：剛才我留意到你把爸爸比作超人，對他的評價是樂于幫助別人，工作認真努力，又提到你能理解爸爸的不容易，所以其實你內心對爸爸是肯定的，對嗎？

小穎點點頭。

輔導老師：在老夫婦家里，超人有沒有詢問老夫婦是否需要幫忙？

小穎：肯定沒有問他們需不需要幫忙，超人看到了就下去幫忙，對超人而言，幫助別人也是非常普通的一件事。而且我爸爸很強勢，他覺得對的事情，他也不會管別人需不需要，他就直接做了。

輔導老師：這點也是你對你的爸爸不滿的地方，對嗎？

小穎：是的，他有點太自以為是了，好像他做的都是我需要的，都是對的，而我做的都是錯的，都是被否定的。我也不敢去反駁他，一反駁他就會發(fā)脾氣。

輔導老師：所以在你內心深處，其實是希望你的爸爸能夠相信你肯定你，并支持你做的一些事情，對嗎？

小穎點點頭，說：對，就像這次中考填志愿的事，我衡量過自己的成績，我也想考到高級中學啊，甚至一中，但是我成績達不到，我得為自己的未來打算。我也不想讓我爸爸失望，初三開始就很努力，但是感覺來不及了。我覺得與其好高騖遠，不如踏踏實實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來選擇一所學校，如果真的沒法考進普高，選擇幼師專業(yè)也是不錯的。

輔導老師：你和你的爸爸說過這些想法嗎？

小穎搖搖頭，說：沒有，說了也沒用，他不會明白的。我覺得，我一開口他就會反駁我，會發(fā)脾氣。

輔導老師：這些都是你覺得，然而你并沒有嘗試過，對嗎？

小穎陷入沉思，似乎在糾結要不要和爸爸說。

（三）主題探索

在繼續(xù)提問中，輔導老師幫助小穎去發(fā)現(xiàn)和覺察在事件中自己的真實感受和與父親的關系模式。

輔導老師：好，現(xiàn)在讓我們回到卡牌故事中。我們一起來看下這兩張卡牌（圖三、圖四），那對老夫婦有沒有邀請你一起去那棵大樹底下乘涼？你感覺怎么樣？

小穎：他們邀請我了，但我挺忙的，就沒去，我和朋友在一起工作。他們很親切，像我的爺爺奶奶一樣。我很喜歡待在他們家，覺得很輕松很自在。而且我覺得那對老夫婦很厲害，種一棵樹其實很不容易，但是他們堅持種樹，院子里有很多他們自己種的樹。

輔導老師：在車上，當爸爸接上你之后，你們之間會有對話嗎？

小穎：就是很尷尬，基本不會有對話。我爸可能會和我說他幫老夫婦種樹的事，我覺得他主要是想炫耀自己，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別人根本不需要他幫忙。

輔導老師：那女兒在想些什么？又會怎么樣回應爸爸？

小穎：女兒可能就面無表情地說了句，“哦，那挺好的?！比缓缶娃D過頭去看車外面的風景。因為我覺得超人本身就厲害啊，受過專業(yè)的訓練，幫助別人也是應該的，這有什么好炫耀的。

輔導老師：那爸爸聽完這個話，會有什么反應？

小穎：有點失望，想發(fā)火，不過應該也習慣了，就面無表情開車吧。

輔導老師：不知道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同樣是種樹這件事，你對老夫婦的態(tài)度是敬佩贊美，你對爸爸的態(tài)度則是覺得沒什么好炫耀的，理所應當。

小穎：老師，你不說我還沒發(fā)現(xiàn)。

輔導老師：你覺得爸爸把種樹這件事告訴你，他除了炫耀，還有什么目的嗎？

小穎：想要他的女兒肯定他。

輔導老師：同樣的，就像你一直在糾結要不要和你的爸爸說自己中考志愿的打算，其實你的目的也是希望他明白自己的女兒已經長大了，對于填報志愿這件事有自己的打算，希望爸爸能夠支持自己，對嗎？

小穎點點頭，突然臉上露出微笑。

輔導老師：是想到了什么嗎？能和我分享一下嗎？

小穎：突然覺得平時我也挺不給他面子的，有時候他和我說自己的光輝歷史，我就一個“哦”字懟了回去?，F(xiàn)在想想，估計他挺憋屈吧。

輔導老師：所以，其實我們和對方說一件事，并不是希望對方給我們出主意，更多的是想對方能理解我們的感受，能支持肯定自己，對嗎？

小穎對輔導老師所說的表示理解，父親由于自身家庭環(huán)境以及軍旅生活的影響，加上之前在部隊是有軍銜的，現(xiàn)在轉業(yè)到政府，一切都要從頭開始適應，他也需要得到自己親近的人尤其是女兒的肯定與支持。

對于與父親的關系，小穎開始有了新的理解，意識到自己和父親的關系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也明白了，在溝通中可以嘗試先滿足他人情感需求，再提出要求。并且她答應重新與父親溝通中考志愿的事，但鑒于父親的暴脾氣，還是想先嘗試用書信的方式去訴說自己的內心需求。同時輔導老師也與小穎約定了下一次咨詢的時間。在后續(xù)的兩次咨詢中，小穎也都如約而至。

四、咨詢效果

1.來訪者自述

給父親遞出書信的第二天，由于在書信里傾訴了很多內心想法，小穎感覺自己輕松了很多。父親沒有想象中那樣發(fā)暴脾氣，相反，當天晚飯后，父親主動邀請她聊一下中考志愿的事。在父女的交流過程中，父親也向女兒解釋了為什么希望她考一中，小穎也把自己的顧慮告訴了父親。在看到父親點頭對她肯定時，小穎也愿意嘗試說出更多的心里話。在中考志愿一事上，雙方達成共識，愿意協(xié)商選擇幾所合適的學校。小穎表示，這次與父親的交談是近幾年來最和睦的一次。

2.班主任反饋

剛接到小穎父親的電話，針對中考志愿問題，希望班主任提供一些專業(yè)性的意見。在電話交流中，小穎父親沒有像之前那樣一味地指責女兒的不足，而且能夠靜下心來傾聽班主任對小穎的建議，并對班主任給出的幾所推薦學校表示贊同。

3.輔導老師觀察

在后續(xù)的兩次咨詢過程中，小穎情緒平穩(wěn)，臉上笑容增多，精神狀態(tài)也比較好，對自己的未來也有了動力和希望。在談及最近幾次與父親的相處時，她表示，雖然沒有辦法和父親立刻親密起來，但是兩人的相處是和平且愉快的。

五、咨詢反思

初中生由于自我中心性，很難在平等基礎上進行換位思考，因此在心理咨詢的面詢過程中，引導其去探索自己與父親真實的相處模式是有一定難度的，并且很容易陷入“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做不到”這樣的死循環(huán)里。在此個案的第二次咨詢中，借助OH卡牌這一媒介進行主題探索，不是由咨詢師去告訴來訪者“你該怎么做”，而是通過來訪者自己解讀卡牌，打開內心，梳理自己與父親的關系。咨詢師要擔任的是一個“引導者”的角色，就是在來訪者解讀卡牌的過程中做到共情，幫助來訪者對故事進行整理和補全，及時地抓住內容中來訪者透露出來的關鍵的“投射”信息，有針對性地進行分析和引導，幫助來訪者去發(fā)現(xiàn)和覺察在事件中自己真實的感受和關系模式，重新梳理自己的經歷和感受，對自己的經歷進行再理解和再解釋，直面內心的困惑和真實的親子關系。

（作者單位：1.浙江省寧波市奉化區(qū)錦屏中學，寧波，315500;2.浙江省奉化中學，寧波，315500）

編輯/張國憲 終校/衛(wèi) 虹